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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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她一心報恩，只忍下此事。可是，那位恩人的心上人，反倒不放過她。直至害死她的性命。”
先皇後確實是亡故了。可是，皇宮裏哪有私生子。
當今聖上，子嗣本就不多，除了德妃所出紀玄祉，其他都還是公主。若有私生子，還不得敲鑼打鼓迎進宮。
海榴又覺這故事並非宮裏的事，想了下，轉回頭問：“先皇後為後，豈不是後宮之主，難道也會吃虧。何況先皇後是明家女，我記得爹爹說，明家女也都擅武，更不能夠被欺負吧。”
海將軍嘆息，“皇宮只有一人為大，其他人，皆不算什麽。那位女子得了宮中之主偏寵，什麽做不得。”
海榴又想起一事，“爹爹，既是明家女，她被人害死，明家不管嗎？怎麽會只交出虎符了事。若是我，我定然……”
定然做下欺天滅地的反案來報仇。
“找進宮算賬。”
海將軍垂眸怔了會，道：“算賬有什麽用，人都沒了。若是算賬能把人救活。便是算一萬次，我也……我也支持算的。”
海榴就笑道，“爹爹，我也覺得是，人都沒了的話，算賬也沒什麽用。逝者已逝，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才不枉費逝者的性命。就當是連逝者的那份也活著了。”
海將軍臉色還凝重著，看女兒笑，心內煩躁稍微平息一些，剛要繼續說，卻被海榴打斷。
“爹爹！太子殿下與我說，等你回來，會讓聖上與你再議是否讓我進宮之事……”
“不行！”
海將軍仍是斬釘截鐵拒絕。
海榴面有難色，嘴巴撅起，似乎很是不高興，然後嘆了口氣，道：“那我，再考慮考慮。不過……”
她懇求道，“聖上不提，爹爹也別提起；若是聖上與爹爹提起，你就先推脫還要回來問我是否願意，不要直接拒絕。”
海將軍不以為意，海榴解釋道，“爹爹，我也想多考慮一二，若是想好不進宮，以後咱們家還是紀家的臣，你直接拒絕，聖上失了面子，與咱家不好。若是萬一我非要進宮，你得罪了聖上，以後我也沒有好日子過。”
“我不許你進宮，近日，你就和我回西北。”
“榴兒，若論君臣，聖上待我不薄。可是君臣之外，你若進宮，便是我沒養好你，對不起你故去的娘親。絕對不可能！”
父女兩個，堪稱不歡而散。
這日夜裏，著人看著山有院已經熄了燈，海榴輕手輕腳去了繁霜院。
把自己所求與程昱說定，程昱也答應了，卻問：“你為何不能同我們一起回西北。莫非，真的想違逆將軍之意，嫁給紀玄祉？”
海榴答，“不是說了我還需考慮考慮。不過此事既已提起，若是父親留在京中，必然要給個答案，不若快些離開，先拖延一二。”
程昱又道，“將軍心裏，你比他的命要重要的多。若我幫你，萬一有事，他必要要了我的命。”
海榴在心裏琢磨，卻也不知答案。
按著常人心理，若是一個女兒沒了，那另外一個子嗣，更加可貴，不可放棄。
可是父親確實將海榴視作珍寶，若遇此事，又會如何？
她輕笑，“我能出什麽事？”
看著程昱眼神，猜測出他心中所慮，就道：“進宮此等大事，總不至於倉促，我若是真的答應下來，總還要召我父親回來商議。”
“你先想辦法拖延就是。”
海榴要走，程昱忽然叫住她。
“海小姐！”
“宮裏沒有好人。”
海榴停步，因為這句話回頭燦笑，分辨不出是不屑於顧還是單純覺得好笑。
然後又輕手輕腳離開。
程昱輕輕呼出一口氣，小聲道，“我娘說的。”
海將軍因了女兒之事，第二日進宮面聖的時候，臉色明顯不太好，不見一絲兒笑意。
幸好，嚴帝並未提起這個，只問了些幽州之事。
但是離了殿，同行的幾位大臣，卻對海將軍比往昔更加和善一些。
海將軍平日不拘小節，如今卻很敏感地捕捉到幾位眼神中的深意，只是又不能主動提，倒是生了些悶氣。
待回來與程昱說幽州和軍中之事，聽程昱說了近日所慮所思，問，“這麽說，倒是回去好好整頓一番才是。”
又發愁，“可是如今，我卻放心不下你義妹留在京中。她又不肯同我馬上回去，難道綁了她回去？”
程昱心虛低頭，因為海榴被阿八劫持之事，應海榴要求，隱瞞了下來，並未告知海將軍。
此事，僅有太子親衛和程昱的幾位親隨知道。
程昱心中亦有些打鼓，他定定神，想起那雙一向敵視他的眼睛，水汪汪滿是祈求，咬咬牙，道：“尋常老百姓婚嫁，還要三聘六禮，父母之命。太子選妃，何等大事，若是您不在，此事便難成。只要您不怕……義妹拖大了，東宮比義妹，可大得多，他是萬萬拖不起的。而且，沒有將在外拼命，京裏自顧搶別人女兒的道理。”
將軍從來不是糾結的性子，現下卻頗為躊躇不定。
“要不，你先回西北，這些事，你和幾位將領商議來……”
“萬萬不可……”程昱的語氣有些沈悶。
“且不說西北軍與沙洲官員之紛爭，四駝神雪山那邊，哈邑兒人的異動，前所未有，您或許親自去交代下，那邊大營的兵將，才肯認真起來。”
“那你幫我想個計策，讓石榴兒同我一起離開京城。”
程昱低頭，“您回西北，我留在京城，若有事，拼死，也會將她帶回去。”
海將軍看著程昱，拳頭松開又握緊。
“胡鬧！你又不是將軍府管事，你是沙場上的大將軍。榴兒任性，是我慣壞的。你不必也縱著她。”
程昱的頭仍低著，聲音更低沈了些。
“您不是托付過我，讓我當她做自己……親妹妹一般。”
海將軍“哦”了聲，擡手想抓腰上的劍柄來摸，摸了個空，就在腰上蹭了幾下。
“當真！你當真會將石榴兒當妹妹一樣照看？”
程昱低低“嗯”了一聲。
又如領了任務那般，大聲回道，“是！將軍。”
海將軍伸手，在程昱肩上拍了拍。
有些訕訕地笑。
“都和我一般高了。你剛入伍時，還不到我肩膀。”
暫時放下這事，海將軍又和程昱說了些其他事，大多是軍中和朝上的，離開繁霜院。在門口看了看日頭，拐了個彎，再去找海榴。
海榴正算賬呢，坐在窗下，像模像樣。幾乎難以找到，昔日頑皮小女童的蹤影。
海將軍本想說的話，幾乎舍不得開口說，就阻止了丫鬟提醒，躲在一旁，看著女兒。
海榴算好了，尋下人來吩咐後事。
並無刻意擺出威嚴來，下人們，包括那些幾十歲的管事，卻個個畢恭畢敬。
她說的很多事情，海將軍都不甚明白。
心裏暗暗又想，或許海榴還是該留在繁華的京城。西北小城，畢竟荒蕪了些。
這般看了會，心裏又存了其他事，輕手輕腳離開，卻竟是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
在將軍府走來走去，想象女兒在府中每日管事和行走，到了繁霜院，又走了進去。
程昱似乎也在案前忙碌。
海將軍告辭要走，他道：“我只是練字。”
兩人又坐下。
海將軍寒暄，“進了京就是不一樣，都開始練字了。我記得你字寫的不錯的，連孟軍師都誇過你。”
程昱臉微微泛紅，“只是在軍中，尚可。您之前說義妹不愛寫字讀書，我進了京才發現，她寫的比我要好上不知多少。”
海榴的字，是這幾年練好了的。海將軍都沒註意到這個。
不過程昱的話正說到了他心頭。
“是嗎？她小時候是不愛練字的，夫子讓練字，她從窗子偷偷跑出去，和鄰居孩子舞刀弄槍玩。夫子都不知道，還對我誇她終於沈靜下性子了。”
程昱想起小時候那件事，不免有些走神。
海將軍又說了一些關於海榴的事，從寫字到爬墻，從爬墻到射箭……
程昱心不在焉“嗯”著。
“你說，我給你義妹招贅個夫婿，如何？”
程昱猛地擡頭，看到海將軍一臉怏怏。
“是不是我想錯了，不該總想著多留她幾年，應該早點兒幫她選個夫婿才是。我看她，似乎更喜歡京城。”
程昱也不過是個尚未及冠的小兒，事關海榴終身大事，他哪裏敢說三道四，頓時有些局促尷尬起來。
而海將軍，向來無人訴說慈父心腸，今日聽程昱慷慨承諾會照顧海榴，本因著別的緣故才認的義子，這下子倒生出幾分自家人的真心，滔滔不絕起來。
“你說若是招贅，從西北找個身強體健，老實本分的小將，還是尋個文弱書生。文弱些，欺負不了你義妹。不過，身體太差不行，半途死了，你義妹豈不孤單？”
他將心裏的萬般心事如豆子般亂倒，時不時誠懇相問，“你覺得呢？”
程昱心內百感堆積。
海將軍道，“你義妹都十六了，論起來是年歲已經大了。尚未婚配，全是我的私心。我是因她母親當年，怕了。或許是害了她？”
程昱今年十七歲。
他愈發尷尬起來，面上幾乎掩飾不住。
“我娘當年生我，是否艱難，我無從得知。不過我娘養我，不算九死一生，也是歷盡艱難。”
程昱忽而沈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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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聖上，子嗣本就不多，除了德妃所出紀玄祉，其他都還是公主。若有私生子，還不得敲鑼打鼓迎進宮。
海榴又覺這故事並非宮裏的事，想了下，轉回頭問：“先皇後為後，豈不是後宮之主，難道也會吃虧。何況先皇後是明家女，我記得爹爹說，明家女也都擅武，更不能夠被欺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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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榴又想起一事，“爹爹，既是明家女，她被人害死，明家不管嗎？怎麽會只交出虎符了事。若是我，我定然……”
定然做下欺天滅地的反案來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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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將軍垂眸怔了會，道：“算賬有什麽用，人都沒了。若是算賬能把人救活。便是算一萬次，我也……我也支持算的。”
海榴就笑道，“爹爹，我也覺得是，人都沒了的話，算賬也沒什麽用。逝者已逝，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才不枉費逝者的性命。就當是連逝者的那份也活著了。”
海將軍臉色還凝重著，看女兒笑，心內煩躁稍微平息一些，剛要繼續說，卻被海榴打斷。
“爹爹！太子殿下與我說，等你回來，會讓聖上與你再議是否讓我進宮之事……”
“不行！”
海將軍仍是斬釘截鐵拒絕。
海榴面有難色，嘴巴撅起，似乎很是不高興，然後嘆了口氣，道：“那我，再考慮考慮。不過……”
她懇求道，“聖上不提，爹爹也別提起；若是聖上與爹爹提起，你就先推脫還要回來問我是否願意，不要直接拒絕。”
海將軍不以為意，海榴解釋道，“爹爹，我也想多考慮一二，若是想好不進宮，以後咱們家還是紀家的臣，你直接拒絕，聖上失了面子，與咱家不好。若是萬一我非要進宮，你得罪了聖上，以後我也沒有好日子過。”
“我不許你進宮，近日，你就和我回西北。”
“榴兒，若論君臣，聖上待我不薄。可是君臣之外，你若進宮，便是我沒養好你，對不起你故去的娘親。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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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夜裏，著人看著山有院已經熄了燈，海榴輕手輕腳去了繁霜院。
把自己所求與程昱說定，程昱也答應了，卻問：“你為何不能同我們一起回西北。莫非，真的想違逆將軍之意，嫁給紀玄祉？”
海榴答，“不是說了我還需考慮考慮。不過此事既已提起，若是父親留在京中，必然要給個答案，不若快些離開，先拖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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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著常人心理，若是一個女兒沒了，那另外一個子嗣，更加可貴，不可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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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將軍因了女兒之事，第二日進宮面聖的時候，臉色明顯不太好，不見一絲兒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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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離了殿，同行的幾位大臣，卻對海將軍比往昔更加和善一些。
海將軍平日不拘小節，如今卻很敏感地捕捉到幾位眼神中的深意，只是又不能主動提，倒是生了些悶氣。
待回來與程昱說幽州和軍中之事，聽程昱說了近日所慮所思，問，“這麽說，倒是回去好好整頓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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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先回西北，這些事，你和幾位將領商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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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西北軍與沙洲官員之紛爭，四駝神雪山那邊，哈邑兒人的異動，前所未有，您或許親自去交代下，那邊大營的兵將，才肯認真起來。”
“那你幫我想個計策，讓石榴兒同我一起離開京城。”
程昱低頭，“您回西北，我留在京城，若有事，拼死，也會將她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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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是托付過我，讓我當她做自己……親妹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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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將軍伸手，在程昱肩上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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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榴正算賬呢，坐在窗下，像模像樣。幾乎難以找到，昔日頑皮小女童的蹤影。
海將軍本想說的話，幾乎舍不得開口說，就阻止了丫鬟提醒，躲在一旁，看著女兒。
海榴算好了，尋下人來吩咐後事。
並無刻意擺出威嚴來，下人們，包括那些幾十歲的管事，卻個個畢恭畢敬。
她說的很多事情，海將軍都不甚明白。
心裏暗暗又想，或許海榴還是該留在繁華的京城。西北小城，畢竟荒蕪了些。
這般看了會，心裏又存了其他事，輕手輕腳離開，卻竟是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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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似乎也在案前忙碌。
海將軍告辭要走，他道：“我只是練字。”
兩人又坐下。
海將軍寒暄，“進了京就是不一樣，都開始練字了。我記得你字寫的不錯的，連孟軍師都誇過你。”
程昱臉微微泛紅，“只是在軍中，尚可。您之前說義妹不愛寫字讀書，我進了京才發現，她寫的比我要好上不知多少。”
海榴的字，是這幾年練好了的。海將軍都沒註意到這個。
不過程昱的話正說到了他心頭。
“是嗎？她小時候是不愛練字的，夫子讓練字，她從窗子偷偷跑出去，和鄰居孩子舞刀弄槍玩。夫子都不知道，還對我誇她終於沈靜下性子了。”
程昱想起小時候那件事，不免有些走神。
海將軍又說了一些關於海榴的事，從寫字到爬墻，從爬墻到射箭……
程昱心不在焉“嗯”著。
“你說，我給你義妹招贅個夫婿，如何？”
程昱猛地擡頭，看到海將軍一臉怏怏。
“是不是我想錯了，不該總想著多留她幾年，應該早點兒幫她選個夫婿才是。我看她，似乎更喜歡京城。”
程昱也不過是個尚未及冠的小兒，事關海榴終身大事，他哪裏敢說三道四，頓時有些局促尷尬起來。
而海將軍，向來無人訴說慈父心腸，今日聽程昱慷慨承諾會照顧海榴，本因著別的緣故才認的義子，這下子倒生出幾分自家人的真心，滔滔不絕起來。
“你說若是招贅，從西北找個身強體健，老實本分的小將，還是尋個文弱書生。文弱些，欺負不了你義妹。不過，身體太差不行，半途死了，你義妹豈不孤單？”
他將心裏的萬般心事如豆子般亂倒，時不時誠懇相問，“你覺得呢？”
程昱心內百感堆積。
海將軍道，“你義妹都十六了，論起來是年歲已經大了。尚未婚配，全是我的私心。我是因她母親當年，怕了。或許是害了她？”
程昱今年十七歲。
他愈發尷尬起來，面上幾乎掩飾不住。
“我娘當年生我，是否艱難，我無從得知。不過我娘養我，不算九死一生，也是歷盡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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