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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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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貓人

崔什殷有過一段睡覺都得睜著眼的經歷,後來遇到了木獲,她才能像現在這樣睡得死死的,全然不在意外面的動靜。

比如現在,木獲在扒拉她的尾巴。

貓是很寬容的,知道人類沈迷於小貓咪的美貌不可自拔,所以也就縱容著人類。

但是貓不會縱容自己的尾巴,想到這裏崔什殷還是有點生氣,忍不住在夢裏都要哼哼兩聲,表示嚴重不滿。

這就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貓。

作為貓眼中沈迷小貓咪的人類,木獲現在側身躺著,一手支撐著腦袋,一手把玩著一根貓尾,看起來絕不是要睡覺的意思。

室內並不太黑,根據貓的要求,點著一盞油燈。

那油燈是聲名不顯的煉器師木獲親手煉制,燈油用的是袖中世界收集的某種樹油,燈芯是這種樹的根須,點燃後,有異香,會發出柔和的淡黃色光芒,不刺眼,能照亮方圓百丈之地,且照明時間極長。

柔光下,整只貓都給人一種十分夢幻的感覺。

木獲緩緩撫上貓的背,那裏的貓毛比腹部要硬一些,當然了,這手感絕不能說差,只能說是好極了。

睡著的貓看起來很乖,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就是小貓咪該有的樣子。

一根貓尾無聲無息地纏上來,正是之前被冤枉的那一根,它輕柔地劃過木獲的手腕,尾尖部分擡起來,像個小人似的“看著”木獲。

木獲微笑著,用大拇指摩挲著那根貓尾,同時也得到貓尾的熱情回應。

餘光一瞥,木獲確定貓現在是睡著的,其他尾巴也是乖乖躺著,各有各的姿勢,就這一條不安分的,像是產生了獨立的思想。

這本來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貓尾真的能脫離主人產生獨立思想嗎?在木獲看來,那是不能的。

崔什殷天生就有七尾,這七條尾巴來源於她家祖上久遠的九尾狐血統,傳承到這兒,僅剩不多的狐族血統僅僅體現在尾巴數量上。

因為不是修煉出來的七尾,所以本身不具備特殊含義,更不是什麽“七條尾巴就有七條命”之類的。

在她們修為還不夠高的時候,曾經有一次陷入生死危機,當時是崔什殷獨自面對,就用了尾巴幻化成為替身,當然代價也是慘烈,付出了斷尾之痛,盡管後來尾巴重新長出來,那痛卻是刻苦銘心。

木獲一度因此心懷愧疚,只恨自己不夠強大,她反手抓住了纏過來的貓尾,心想這一條是不是斷尾之後重新長出來的其中一條。

不知道。

木獲並不確定,她嘗試用心神與這條尾巴溝通,沒有用。

有時候,木獲甚至懷疑尾巴可能是貓的化身,就是常常證據不足,而且時常有自相矛盾的反應,讓人難以確定。

反正,貓倒是會氣呼呼地拍打尾巴,責怪尾巴胡亂做主。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貓尾在戲弄人,還是貓在戲弄人,還是貓和貓尾合起夥來戲弄愚蠢的人類。

木獲忍不住發笑。

次日,午飯過後,貓又趴在榻上睡覺,木獲便邀請那條受了委屈的貓尾一起下棋,對方欣然答應。

一條毛茸茸的貓尾高高豎起,像個坐姿板正的小孩,尾尖部位靈活轉動,一會兒觀察棋盤,一會兒看看木獲反應,在木獲落子時尤其專註,當尾尖彎下去的時候,像極了人在低頭思考,落子的時候,也是這尾尖卷起棋子放下。

昨天真正輸了棋的那條尾巴在棋盤下探頭探腦,像是忍不住好奇又沒有那個膽量的孩子,模樣十分生動。

另外五條尾巴,也有一兩條被吸引,搖晃著起來要湊熱鬧,只有一條是老老實實躺著一直無動於衷,還有一條被貓抱住,動彈不得。

木獲不想贏那麽快,所以一盤棋從下雪開始,一直到雪停了,還是沒分出勝負。

除了下棋的那條尾巴,其他幾條都蜷縮起來,各自尋找溫暖之地去了。

貓似夢中囈語。

木獲沒聽清,不由探頭看過去,“阿殷?”

貓不應。

倒是那條下棋的貓尾顯得有些緊張,也轉著身子,回頭對著貓彎了彎,感受到木獲的目光後,瞬間又豎直了。

“別怕。”

木獲摸了摸貓尾尖,也不知這話是對貓還是對貓尾說的,又柔聲道:“我在呢。”

即將分出勝負的時候,貓醒了。

“唔,外面下雪了?”

崔什殷在榻上伸了個懶腰,尾巴隨意擺動,這時候就看不出哪條尾巴會下棋了,她目光一轉,又看到棋盤上的戰況。

“嘿,看起來要贏了呢。”

崔什殷立刻坐到棋盤前,爪子靈活,如人手一般探出,執棋,落子,“木獲,我贏了。”

“嗯,還是阿殷厲害,是我大意了。”

木獲露出一臉遺憾模樣,伸手把貓撈到懷裏,“阿殷,我怎麽感覺,你好像重了些?”

“什麽?怎麽會?”

貓掙紮著就要站起來,因為被木獲,行動並不方便,她便靠在木獲懷裏,揪了揪自己肚子上的毛,“肯定是因為本貓換了毛,毛厚,貓就重了。”

“有道理。”

木獲說著,像是要顛一顛貓的重量,便將貓舉起來,結果很快就舉過頭頂去,“是毛長了。”

她把耳朵貼到貓的肚子上,仔細聽了聽,“肚子裏好像裝了半瓶醋,晃來晃去的。”

木獲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嚴肅,連帶語氣也是認真而鄭重,讓人一時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在故意逗貓,還是確有其事。

崔什殷胡須上下一抖,把人推開些,“瞎說,怎麽會是醋呢?那都是木獲對貓的愛,好好收進肚子裏了。”

這回輪到木獲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好把頭埋在貓肚子上,狠狠地吸了一會兒。

終於重獲自由,崔什殷迫不及待地跳到另一邊,開始整理自己的毛發,尾巴當然也要收拾。

木獲笑盈盈地看著。

“阿殷,你個小氣鬼。”

“……”

“阿殷,你怎麽吃尾巴的醋?”

“……”

“阿殷,尾巴,是不是也代表你真實的想法?就像元神出竅一般?”

“……”

“哦,不能說是元神出竅,類似於分魂寄附,反正是你自己。”

“……”

崔什殷一言不發,默默轉過身去,屁股對著木獲,尾巴也朝這木獲一字排開,單看背影就知道是生氣了。

生氣了,但不多。

木獲把棋盤搬走,靠過來,同樣趴在榻上,對著一只貓耳輕輕吹著熱氣,把貓吹得耳朵飛了起來。

“無聊。”

貓罵了一聲,側過身子,用肉墊子去推木獲的臉,一張貓臉上滿是倔強。

木獲還有更過分的做法。

一人一貓鬧了一個下午,到了黃昏,貓實在受不了了,從榻上跳下去,推開門,踩著薄薄的積雪跑進院子裏,一直跑到院門出,開了院門,往外跑。

木獲頂著灌進來的冷風,循著貓爪印的痕跡,一路追了出去,“阿殷!”

貓已經跑到水邊,沒有下水,這時候水面上有一層薄薄的冰,貓放了一只爪子上去,那冰就受不住,直接化水裏了。

“……”

貓縮回爪子,回頭看著追出來的木獲,帶著寒意的風吹得貓脖子上的毛蓬蓬的,像極了小獅子。

“阿殷。”

木獲在貓面前蹲下,一臉誠懇,聲音輕柔,“外頭冷,我們回去好不好?”

“哼!”

這樣一只貓,經常不知道她為什麽生氣,也不知道為什麽還能哄好,也沒有經驗可以傳授。

木獲伸手摸了摸貓的腦袋,手指緩緩向下,很快便感受到貓毛的蓬松,“阿殷,生氣了?不生氣好不好?”

“嗷嗚!”

貓仰起脖子,甩開木獲的手,掉頭趾高氣揚地往小院方向走,才走到一般,忽然回過頭來,“鬼鬼祟祟地幹什麽?還不快出來!”

話音落下,一個嬌小的身影緩緩從湖裏浮上來,正是之前那條小青魚司九唯。

“前、前輩,高人,我……我……”

這家夥支支吾吾,像是個犯錯了的大孩子,可憐兮兮的。

木獲收斂笑容,恢覆那種高深莫測的淡漠模樣,“最近嶼山湖可太平?有沒有妖魔作亂?”

事實上嶼山湖是否太平,提問的人自然知道,但是這個問題既然拋出來,由嶼山湖的水族回答,也是合乎情理的。

司九唯被木獲的氣勢一激,視線悄悄轉動,看見貓似乎也在等她回答,於是深吸一口氣,快速平覆心緒,“回稟前輩的話,這段時間,岸上著實不太平,不過嶼山湖這裏,不曾聽說有妖魔作亂。”

她沒有說出那句“妖魔大概是懼怕前輩威名不敢前來”,而是就事論事,說出自己的看法。

木獲面上和緩了些,便不再問什麽,而是直接走到貓身邊。

“餵?發什麽呆啊?本貓給你的功法,練得怎麽樣了?”

“是,啊,前輩,晚輩慚愧,只學了皮毛。”

“什麽?”

貓兇起來的樣子,像極了檢查功課的家長,而小青魚司九唯就是那個小孩子。

“前輩息怒!”

“哼!不管你學得怎麽樣,也該給我們看看,天快黑了,先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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