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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花生糕和核桃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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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花生糕和核桃糕

李洪生得膀大腰圓,在這年輕郎君面前卻如被扼住了命門動彈不得。沈澹一只手便輕松地制住了他兩只手腕,任憑他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李洪惱羞成怒,破口大罵:“你是何人?竟敢……竟敢……哎呦!”

沈澹只稍稍動了動手指,李洪便痛得鬼哭狼嚎,方才的咄咄逼人已然煙消雲散。他冷眼瞧著連連呼痛的李洪,眼底翻湧的情緒如烏雲壓城。

與此同時,茶肆外傳來腳步聲,有人厲聲喝道:“誰在這裏鬧事?”

眾人看過去,原來是崇安坊的坊正。

坊正負責處理坊內一切大小事務,而李洪今日在茶肆裏公然想要動手毆打旁人,無疑是違反了律令的。

坊正皺眉喝問:“你因何緣故欲要打人?”

他帶來的幾個屬下早已心領神會按住了李洪。原本喧鬧的茶肆靜了下來,李洪狼狽地伏在地上,額頭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登時嚇得酒醒了,頓時慌亂起來:“我……我沒有啊。”

他舔了舔嘴唇,努力解釋道:“只是今日吃多了酒,一時間想不開,與娘子拌了幾句嘴罷了。”

“胡說!”人群中一個人開口反駁,“若不是這位小娘子和郎君攔下,你早就要動手了!”

坊正這才註意到被周堯扶著坐在一旁的姜菀,見她臉色蒼白,只道是受到了驚嚇,便道:“小娘子方才看到了什麽,可一一告知我。”

姜菀咬了咬嘴唇,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還是那說話的中年郎君看不過去,滔滔不絕地把方才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末了還補充道:“他不僅想對自家娘子動手,還想毆打這位小娘子。”

坊正看向一旁正垂淚的裴綺,臉色愈發嚴峻:“來人,把他帶走。”

李洪不由得慌了起來:“我——我只是醉了,不是有意要冒犯小娘子的。”他向姜菀陪著笑臉:“小娘子,方才是我沖動了,對不住啊。”

沈澹早已悄然松手退入了人群當中。他默默看著姜菀擡起頭直視著李洪,一字一句道:“這句對不住,你應該對裴姨說。”

李洪一楞,還想要說什麽,就被人押著帶了下去。等到坊正離開,思菱才牽著知蕓從門外走了進來。

“阿娘!”知蕓奔了過去,母女倆相擁著哭泣。

“小娘子沒事吧?”思菱擔心不已,上上下下把姜菀看了個遍,“小娘子來之前特意吩咐我去找坊正,可把我嚇壞了。”

“還好你及時把坊正請來了。”姜菀已經平覆了心緒,轉頭去尋找方才救了自己的郎君。熙攘人群中,卻唯獨不見那抹身影。

一直默默旁觀坊正處置此事的崔衡見狀,不動聲色地離開,回到了隔間裏。他盤膝坐下道:“那位小娘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勇氣,不僅當面聲討,還知道讓人提前去找坊正。泊言,方才多虧了你出手。”

沈澹淡淡一笑:“你也一樣,若是那坊正玩忽職守,不辨是非,只怕你立刻便要命人去傳縣衙的人來了。”

崔衡嘆道:“不過,即便坊正帶走了人,卻也沒法把他怎麽樣,左不過是訓斥幾句,畢竟他沒有真的動手。”他把玩著茶盞,擰眉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旦他被釋放,必然會舊態覆萌。只怕老板娘以後的日子並不好過。”

按本朝法律,夫毆妻若見血或致妻子骨折才判為“傷”。也就是說,即使丈夫毆打妻子,只要他把握好力度和位置,不造成出血和骨折,就不會被處置。即使毆傷妻子,最多不過判六十杖刑;而若妻毆夫,不論是否有傷,均判一百杖刑。即使這些年男女之間的尊卑差異較本朝建立時有所縮小,但總體而言,女性依然是處在劣勢地位的。

“聖人登基後,也一直有心革新本朝各種制度,只是條目眾多,實施起來難免緩慢。不過聽說前段時日,已經著手開始修改律法了。”崔衡放下茶,起身道:“走吧泊言,快到宵禁的時辰了。”

沈澹頷首,隨他一道離開了茶肆。

姜菀陪著裴綺,直到知蕓沈沈睡去。兩人來到外間坐下,裴綺斟了一杯茶放在姜菀面前。

“阿菀,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謝你,”裴綺輕聲道,“若不是你替我說話,還請來了坊正,還不知今晚會是什麽情形。”

外間的燭火隨著風輕輕搖晃,那灼熱的光亮映在裴綺黯淡的眼底。她緩緩開口道:“我同郎君結發多年,最了解他的脾性。我生蕓兒的時候傷了身子,此後便再不曾有孕。他曾握著我的手立誓,此生絕不會負我。那時年少情濃,我便也信了他。”

“然而自打茶肆的生意做大,他變得愈加暴躁易怒,對蕓兒也是疾言厲色。我曉得,他一直想要個兒子。”

“平日他對我和蕓兒只是不耐煩,可一旦吃醉了酒,就會對我和蕓兒打罵不休,”裴綺用帕子按著眼角,“等到第二日他酒醒了,又會向我賠不是,賭咒發誓日後不會再這樣對我。”

她淒然搖頭:“頭幾回我還信過他,可後來便明白,那只不過是花言巧語罷了,全是假話。”

原來古往今來,都有這樣的丈夫和父親。姜菀看著裴綺疲憊的神情,忍不住道:“裴姨,你有想過……和離嗎?”

裴綺眸子裏驟然亮了亮,轉瞬便熄滅了。她垂首道:“我雙親俱亡,家中已經無人,亦沒有兄弟姊妹,如果和離只會無家可歸。況且,這茶肆是他李家的,若是和離,我便身無分文,難以生存。再說了,蕓兒還小,我總得為她以後考慮。”

她說的這些何嘗不是至關重要的因素。姜菀明白這其中的無奈與心酸,伸手覆上裴綺的手:“我明白的。日後若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當初我家中變故,裴姨私下幫了我們許多,這些恩情我都記著。”姜菀後來才知道,在她病倒的那些日子,裴綺曾多次上門看望,還給姜荔做了不少頓吃食。她甚至還滿面惶恐地說,家中財物都掌控在李洪手中,她無權插手,否則一定會借給姜家銀錢,幫助她還上賃金的。

裴綺笑了笑:“阿菀,我們兩家比鄰多年,這樣的情分,不必說什麽見外的話。”外頭響起了關坊的鼓聲,裴綺忙道:“時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姜菀起身告辭,臨走時又忍不住多叮囑了幾句:“裴姨,明日阿叔想必就會回來,若是他再……您一定要萬事小心。”

裴綺笑得慘淡:“這麽多年,我已經習慣了。阿菀,不必為我擔心。”

直到晚間洗漱了躺下,姜菀依然忘不了告別時裴綺那蒼白的模樣。她在黑暗中睜著眼,直到天微亮時才淺眠了一會,不多時便起身,開始又一日的忙碌。

開張時,姜菀看見李家茶肆今日沒有開門。她將寫著每日新品的牌子在門外擺好,滿懷心思地進了店。

瓠餅和虎皮雞蛋賣得很好,姜菀一邊清點著賬目,一邊分神想著昨日那位挺身而出救了自己的郎君。

昨日忙亂,加之她當時憶及往事神思恍惚,竟沒能親口向他道謝。姜菀忍不住朝店外看了幾眼,不知他今日還會再來光顧嗎?

初次看見他,姜菀只道這是個溫文爾雅的清貴公子,誰知昨日那一番變故中,此人能隨手擒住李洪而毫不費力,想來是個武力值極高的高手。

然而接下來幾日,她都沒有再見到那個人。

自打姜菀當面叫板李洪後,漸漸有一些那日去過茶肆的客人來光顧姜家食肆,他們望向姜菀的目光,欽佩中帶著讚許。

等到騰出空閑,姜菀打算去探望一下姜荔。

當初入學時,蘇頤寧曾說,為了讓學子們盡快適應學堂,最初幾日內是不允許家人探視的。如今已經過了期限,姜菀也掛心妹妹,便趁著這日午後,提前做了些點心裝在食盒裏,帶去給姜荔嘗嘗。

到了松竹學堂門前時,姜菀發覺今日有不少前來探望的學子家長。她在看守學堂的蘇家隨從那裏登記了,等著他們進去稟報。足足等了半柱香時間,才有學子依次從裏面走了出來。

姜菀一眼就看見了姜荔。幾日未見,她總覺得妹妹瘦了些,不過精神不錯,小臉上眉眼彎彎。

“阿姐!”姜荔很快發現了她,小跑了過來。

姜菀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阿荔這些日子怎麽樣?還適應念書的環境嗎?”

姜荔雙手抱著姜菀的手臂,撒嬌似的晃了晃:“蘇夫子很好,其他人也很照顧我。可我還是好想阿姐啊。”她把臉貼著姜菀的衣衫,用力吸了吸鼻子:“我好想阿姐身上的味道。在學堂,我每晚休息時只能抱著枕頭。”

“有沒有好好用膳?”姜菀仔細打量,不由得蹙眉,“似乎瘦了。”

姜荔扁了扁嘴,小聲道:“學堂的飯菜尚可,但是根本比不上阿姐的手藝。”說到這裏,她的目光定在了姜菀手中的食盒上,眼睛一亮,笑瞇瞇地道:“這是什麽?”

姜菀牽著她在一旁坐下,這才慢條斯理打開食盒。食盒裏裝著的是油紙包裹的花生糕和核桃糕,外形雖不驚艷,但姜荔知道阿姐做的點心一定會很美味。

她拿起一塊,幾下拆了包裝紙便放進嘴裏,滿足地瞇起眼:“果然,還是阿姐做的點心最好吃。”

“我做了不少,你自個吃了後,也不要忘記給夫子和其他人分一些嘗嘗。”姜菀一邊說,一邊把妹妹的發辮打散,重新編了一下。

她又問道:“沒有人欺負你吧?”

姜荔搖頭:“沒有。”

姐妹倆又說了一會話,便聽見學堂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探視時間到,請學子們回到學堂。”

姜荔依依不舍地從姜菀懷裏出來,嘟著嘴有些怏怏不樂。姜菀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再過幾日就是休課日,到時阿姐會來接你的。很快的,乖。”

姜荔點頭,又貼過來親了親姜菀,這才離開。姜菀看著她走向陸子昀,十分大方地遞給了他一塊糕點。

她莞爾,目送著姜荔的身影消失。

松竹學堂雖與蘇宅只有一墻之隔,但是從大路上走還是有一些距離的。這個時辰路上人不多,姜菀從學堂所在的巷子裏拐了出來,迎面看見兩個人並肩走了過來。

左邊那人穿一襲素色圓領袍,神色疏離而陰沈,看起來有幾分惹人畏懼,雙眼只目視著前方,不曾留意旁人;右邊那人稍稍落後他半步,亦是一身深色簡單裝束。他觸及姜菀的目光,眼波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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