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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只小梁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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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只小梁沅

“這人恐怕是不行了,準備後事吧。”

醫院的走廊裏,醫生有些遺憾的對面前的少年說道,“你母親呢,怎麽還沒來?”

“她有事,”因為聽見醫生話而恍神的少年回過神,面無表情的回到。

“有什麽事情,比自己愛人生病住院還重要,”醫生有夠無語的,讓個十多歲的孩子天天跑前跑後的,也是人幹的事情,就連醫藥費,也是三催五催的,現在還欠著一部分呢,要不是看著這孩子和裏面的男人可憐,她可真不想管了。

“……,”少年沒說話,心裏卻冷笑著說,什麽事,喝酒賭博的事,那種女人,還能有什麽正事。

“算了,”醫生看孩子的表情,也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就不再深問了,但是還是叮囑一句,“你畢竟還是孩子,到時候你恐怕忙不來。”

“我知道,我回去找找問問,”少年點點頭。

但是人走的那天,還是只有少年一個人忙前忙後,倒是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但是也是全程不耐煩,罵罵咧咧的,沒幫一件事。

後來等人被拉走送去火葬場,醫生再查房,才在臨床那裏知道,那個女子是少年的姐姐,可惜也是個不頂事的,來得那天還渾身酒氣,好像死的根本不是她爹一樣。

還直罵少年掃把星,好像爹死了都賴少年一樣。

臨床說起一陣感嘆,這個少年也是倒了黴,攤上這麽家人,就父親看上去像個人,結果還生了重病去世了,也不知道這個孩子以後怎麽辦。

可惜了,大家慨嘆一句,也無能為力。

然後就隨著歲月的長河,逐漸淡忘。

少年把父親送到火葬場,然後看著他被推到爐子裏,變成一把骨灰,他拿著壇子裝起來,抱在懷裏,想著這樣也好,死了,就脫離苦海了,死了,就不用活著受罪了,說不定真有下輩子,眼睛明亮點,別再挑錯人,可能還活得更好一些呢。

他苦中作樂的想。

他只是一個孩子,沒錢買墓地,也沒把骨灰帶回家,而是找了個樹,隨便埋了,反正想來那個家,他父親也不願意回去。

一貧如洗,充滿暴力咒罵的地方,也不算是一個家,而且帶回去,說不定也會被那酒鬼的母親打碎,還不如隨便埋了呢。

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是對的,他剛進家門,一個酒瓶就撇了過來,接著就是一頓咒罵,“掃把星,你又去那裏了?”

“父親去世了,我去料理後事!”少年冷冷的回。

“死了?”喝醉酒的女人醉醺醺的重覆,“死了好啊,早該死了,省的拖累人,你去給我把晚飯做了!”

少年聞言心裏一陣悲涼,這就是他好父親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為了她生了一兒一女,操持這個家庭,平時還要被她家暴,結果死了,居然連句可惜都換不來,居然是死的好,她怎麽說的出口的,一個人最好的青春給了她,她就是這麽評價的。

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拿起那個酒瓶,沖對方的頭砸下去,然後和對方同歸於盡。

可惜,他沒有,可能是還對未來抱有幻想吧,幻想自己還能有一天走出這個吃人的家,擁有自己的新生,誰知道呢。

反正總要活下去就是了。

他還不想為了這種爛人,放棄自己的生命。

沒了父親的保護,他挨打的次數更多了,但是他還是咬牙堅持下去了,就連他那個姐姐,有時候心情不好,也會對他拳打腳踢。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你在一個糟糕的環境下長大,不是成了施暴者,就成了受害者。

顯然柳絮選擇了和暴力站在了一方,而他,只能和父親一樣,選擇懦弱,除了受著還是受著,他以為生活就是這樣了。

沒想到會在孤兒院認識那個女孩,她真的很漂亮,好像天使。

但是當她走向自己,詢問自己為什麽沒拿禮物的時候,他還是沒搭理對方,心裏卻在想,他又不是孤兒院的孤兒,他有什麽資格拿。

卻沒想到,從那天以後,那個富家小姐會纏上自己,她叫自己漂亮哥哥,讓自己叫她小阿瑾,至於姓什麽,她沒說,他沒問,就像她一直叫自己漂亮哥哥,哥哥,也沒問過自己名字一樣,兩個孩子,就這樣來往了起來。

她會陪自己一起撿瓶子,也不會因為他只買的起五毛的冰棍,而看不起他,會照顧他的自尊,偷偷安排人幫助他。

那段時間,真的是灰暗生活的一道光,因為有她的安慰,才會覺得,也許努力努力,真的可以脫離現在的沼澤,卻不想,幸福會那麽短暫。

後來他想,要是他那天別那麽沖動,帶她回家就好了,要不也不會被她的母親看見,他認識了富家的小姐,也不會讓被賭債逼的,動了邪念的母親產生想要綁架小女孩的想法。

明明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可是記得的只有小女孩,明明那麽開心,但是轉身就掉進了深淵。

母親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就說,看出那孩子是有錢人,想要找對方的家裏人要點錢花花。

他自然不肯,母親就又給他一頓打,而且還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毒打,後來,姐姐回來了,聽到母親的計劃,也表示讚同。

反正有錢人有的是錢,要個千八百萬的也不是事,所以就跟著母親一起逼迫他,那幾天,真的比平時還難熬,除了毒打,還不給吃飯喝水,一直把他逼得精神崩潰。

姐姐才好像魔鬼的在他耳邊說道,“弟弟,你圖什麽呢,你這樣,有什麽用呢,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罷了,這樣,你只要答應幫忙,我們拿到錢,就徹底分道揚鑣,你就能擺脫母親和我了,怎麽樣?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嘛?”

對啊,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嘛,以前父親活著的時候就想擺脫,現在就剩他一個人了,真的很難熬,所以等他回過神,那個好字已經說出去了,他終究還是答應了。

後來小女孩來找自己,他按照約定把她騙到人煙稀少的地方。

但是她太單純了,他又有些後悔,走到半路又不想做了,卻沒想到姐姐會突然趕到,用手帕把她捂暈了,他只能繼續按照計劃走。

然後姐姐把她帶到了山上,等醒來,就做戲說他倆都被綁架了,讓和家裏要錢,大概是怕要多了,對方家裏給的不痛快,再找事,報警什麽的,所以姐姐只開口要了一百萬,但是沒想到,小女孩居然主動給兩百萬,要求居然是不要打他。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孩子真是傻子嘛?

哪有自己給綁匪加價的,他和姐姐都楞住了,但是顯然錢多多益善,姐姐立刻開心的答應,表示只要多給兩百萬,就不打自己。

他看著她給家裏打電話,然後沈著的說要求,心裏想怎麽可以這麽傻,但是心裏的愧疚卻越來越深。

那天晚上把小女孩抱在懷裏,他糾結了很久,這個孩子真的把他當親人一樣,可是他在做什麽,他在欺騙她,他愧對她的信任,所以當隔天被她發現的時候,他真的松了一口氣,然後就趁機把她放跑了。

看著她越跑越遠的身影,他真的松了一口氣,他想快點跑,快點跑,又想起自己在對方臨走之前說的話,真希望這孩子能長記性,以後別那麽輕易相信人,然後再一回身,她的姐姐已經拿刀追上來了。

他自然攔著,然後姐姐罵他白眼狼,吃裏爬外,他也不在乎,但是他體型畢竟有限,眼見對方就要掙脫自己追人去了,他一時情急,撿起剛才扭打掉在地上的刀子,就沖姐姐的臉上劃了一刀,很重的一刀。

對方立刻疼的嗷嗷直叫,然後可能太疼了,疼的失去理智了,也不管不顧了,用力的一推,就把他推到了山崖下,失重感襲來,他突然想,這樣死了也不錯。

可惜他沒有死,雨水打在他身上,然後把摔暈的他澆醒了,原來掉下來的時候被樹墊了一下,所以並沒有什麽大礙,只是腿有點痛,但是勉強還能走路。

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條小路下了山,才知道,已經是小女孩跑了兩天以後的事情了。

他知道母親和姐姐已經被抓,松了一口氣,偷偷去小女孩的外公家,也發現大門緊閉,打聽說是兒子家出了點事,去兒子家了。

他想應該是去S市了,小女孩和自己說過她家在S市,他想想,還是想去S市找找,雖然大城市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但是他還是想確定她沒事了,才能安心繼續自己的新生活。

因為沒有什麽錢,也沒有證件,所以他幾乎是走著去S市的,然後尋找了很久,流浪了很久,也沒有找到。

再後來他在遇愛孤兒院落了腳,再後來他被梁家收養。

一直到大學,被同宿舍的人拽著去聽演講,他才認出了臺上那個天才少女,正是那個小女孩。

她長大了,比小時候還漂亮,比小時候還優秀。

可惜,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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