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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與娃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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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與娃娃(一)

落照離開之前曾說過,安宜、賀開哲等幾人都是值得托付之人,任司源原本還不理解。不過,從他將手中的權力一點點交到他們手上,他親眼看著西方大地不斷向好發展,他知道,她又對了一回。

他們,連同邵盼晴、呂承業以及祝梁雨在內,都在各自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可惜他沒能看到更遠的未來,病了整三年後,他在許多人的哭聲中安心閉上眼睛。病房外的哭聲震天,後世無數人的懷念、尊敬與歌頌,都留不住此刻的他。

而他本人的心態,倒是平和至極。

當初沖進屋子的人發現,此時的他,仍攥著當天的毯子與杯子,身邊多了條看起來有些舊的裙子,臉上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他不像是走向死亡,反而像是去奔赴一場約定。

小世界之外,落照看著屏幕上的笑,輕輕“嘖”了一聲。

她還是第一次以觀看視頻而非翻閱文字資料的方式,看完故事的後續進展。她忍不住想——

壞了,她是不是把話說太滿了。萬一管理局修好了BUG,他們沒辦法再次相見,她豈不是極過分地失約於人?

她托著下巴,暗暗下了個決定。

她一定會搞清楚BUG背後的原理所在,畢竟她許下了約定就不能失約,畢竟……她也還想再見見這位,最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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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小世界後,落照極為震驚地發現,她竟然找到了自己的手?

她努力用意念加以控制,結果真的舉起了右手,這讓她又是一陣短暫的發楞。

唯一的問題是,伴隨她心意被舉起的右手,稍微有點可愛、有點迷你,它只有短短的五厘米。

落照小幅度地一轉頭,看見了不遠處的銅鏡。鏡中印出了她的樣貌,她的新形象,似乎也過於迷你了——

她竟然變成了一只棉花娃娃!

就在她站起身,想邁著小短腿挪到鏡子前,好好感嘆下新身體的可愛時,她身後傳來了“哐當”一聲物體墜地的聲音。

下一瞬間,一道仍帶著幾分稚嫩的少年聲音響了起來:“你,你怎麽……你……”

顯然,棉花娃娃突然能動能走,給這位少年帶去了極大的震撼。以至於他暫時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說出口的話也變得支離破碎起來,好半天連震驚的情緒都未能表達完整。

認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她的任務對象後,落照一歪頭,含笑打了招呼:“不是你召喚我來到此地的嗎,楚子毅?”

前幾個世界都沒碰到全員惡人的男女主,第一次碰到行簡那一回,至少女主是個好姑娘。所以這一次的劇情,引起了落照極大的興趣。

這是一個架空的世界,楚子毅是故事中的男配。他和家人的一生,都是為男主角陶至而存在的。他的父母死於針對陶至及其父親陶增的刺殺,他和姐姐因此被接入陶家。可惜陶家並沒有想過要善待他們。

他成了為先天不足的陶至換取健康軀體的“祭品”,他的姐姐則不得不卷入男女主之間覆雜的情感糾葛,成為主角互證心意路上的一塊踏腳石。

眼下,楚子毅的父母已經去世,他則從五歲起被接到陶家,於此生活了整整七年。這七年,他幾乎都被困在這間陰暗狹小又潮濕的房間內,除了送飯的仆人、和負責獻祭儀式的觀靈者,他再沒見過其他活人。

只有一次,他得到機會離開屋子,並因此付出了更為沈重的代價。

長久不與人交流,楚子毅卻沒有喪失說話的能力,是因為他在被關進這房間前,將一些東西藏在身上帶了進來。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只忘了是誰送給他的棉花娃娃。

年紀尚幼時,他曾嫌棄這東西分明是女孩子的玩具,他一個男孩子怎麽能天天揣在身上?但現在,跟棉花娃娃對話,已經成了他維持自我的唯一方式。

楚子毅無數次祈禱,希望有朝一日娃娃能活過來,對他的獨角戲做出回應。然而,當娃娃真正開口後,滿心恐懼的他險些要驚叫出聲。

落照看著徹底呆滯的他,幹脆在桌子上坐下,留給他足夠的反應時間。趁著這個機會,她也順道用視線簡單觀察了他的身體狀況——

他才十二歲,但嚴重營養不良,身體極為瘦弱,完全撐不起過於寬大的衣服,皮膚因常年不見光,白皙到近乎病態。更重要的是……他的身體,似乎已經有了殘疾的趨勢。可以想象,他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陶家會收留楚家姐弟,是因為旁人的一句話。

那場刺殺沒有任何目擊者,就算陶增將楚家夫婦的屍身丟在路邊、不做任何處理,也不會有人跳出來指責他。

就在陶增準備帶著因受到驚嚇而啼哭不止的兒子陶至離開時,他註意到地面上掉了一樣東西。

那長條狀的東西躺在血泊中,蹭上了不少血跡,可這些表面的臟汙並不能掩蓋它反射出的光芒。他心下一動,將東西撿起,用帕子擦幹凈汙漬,隨後便看到了上面刻著的一個小字——屋。

陶增說不清楚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總之,他很自然便將小長條帶回家中。等將兒子交到妻子手中後,他去找了家中的觀靈者,試圖探明“屋”字背後隱含的意義。

在這個世界中,有一個接近於BUG的存在,被稱為“觀靈者”。他們能從人的身上看出對方的命運線,並做出預言。若是能對預言做出正確的解讀,就能使人逢兇化吉,甚至逆天改命。

陶至就曾被預言為“活不過十五歲”,他的身體狀況也證明了預言即將成真。

為保住兒子的性命,陶增想盡辦法,將一位名叫束雅銳的觀靈者留在了家中,暗自祈禱著有朝一日,能為兒子尋得一線生機。

束雅銳看到長條上的“屋”字後,臉色微微一變。得知長條的主人已經不幸殞命,他閉目凝神片刻,對此做出解釋——

“屍”氣壓住陶“至”,對陶至來說,恐怕是大不吉。何況,主人身上流出的血跡還曾覆蓋住整個字,只怕死者的怨氣將要纏著陶至一輩子。

陶增大驚失色,趕忙詢問此事可有解法。於是束雅銳又是一陣觀察與推算,最終算出死者的子嗣與陶至之間,命中註定將會有一段糾葛。

雙方各有殘缺的命運之線緊緊糾纏在一起,幾乎是擰成了結。在線的盡頭,他只能看出,兩方將有一大幸、一大悲,一人遇難呈祥、一人墮入地獄。至於究竟誰能成為那個幸運兒,他理不清線的走向,實在不敢妄下定論。

聽完束雅銳的這一番話,陶增暗暗在心底下定決心。

和觀靈者打過多年交代的他明白,只要觀靈者沒有把話說死,那麽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有人為介入的餘地。他很確定,他的兒子必然會成為那名遇難呈祥的幸運兒。

陶增當即派人去調查死者的身份信息,極為順利的,就將九歲的楚漣汐和五歲的楚子毅接進了陶家。

楚子毅十歲那年,陶增同束雅銳翻遍各類能尋到的記錄,找到一種逆天改命之法。

陶至和楚子毅的命運線都不完整,註定了一個先天不足、一個命途多舛。最終,兩條糾纏的命運線只能餘下一條。

束雅銳對著這個結果突發奇想,忽然指出,也許可以通過人為的方式推進這一過程。而他破譯了家中用古文寫成的秘籍後發現,此事確有過成功的案例。

獻祭楚子毅,將楚子毅的命運線補充到陶至身上,使他們合二為一,說不定就能讓陶至擺脫因病早逝的結局。

十歲生日當天,在小屋子裏被困了整整五年的楚子毅終於得到機會,短暫離開了那方小小的空間。

他就這樣成為了陶至健康軀體的祭品,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

現在的他才剛過十二歲,雙腿已幾乎無法行走。陶家沒有那份為他準備輪椅的好心,他只能艱難地利用雙手來移動。好在這屋子很小,他不需要費太多力氣,就能從門邊爬到送食物的窗口,又或者從窗口爬到恭桶上解決生理所需。

再過幾年,他就會徹底癱瘓,在那張僅容一人躺下的小床上,懷著滿腔恨意離開人世。

“那個,小、小魚……”

楚子毅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熟練地用雙手撐起身體,挪到了桌子前,仰頭看向落照,輕聲詢問道:“你是來帶我離開這裏的嗎?”

他已經不記得,這只布做的娃娃為什麽叫小魚了。反正這名字叫著挺順口的,他就一直用了下去。離開這詭異昏暗之地,則是他沒日沒夜對著小魚許下的心願。

“沒錯,我來這兒,就是要帶你離開這破地方。你不應該被困在這裏。”

落照微微一笑,伸出機器貓一樣的小圓手,想要摸摸他的發頂。然後她就被卡在了那裏。五厘米的短手和二十厘米的身高限制了她的動作,她壓根兒……碰不到人。

下個瞬間,她被就楚子毅極為珍惜地托在了手掌心。

捧起她之前,他還特意將被磨臟的手掌擦幹凈,生怕會弄臟她本就有些磨損的身體。

說話時,楚子毅眼中閃爍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

他原本還想再仔細詢問些什麽,不巧的是,門在這時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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