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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難者與房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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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難者與房子(二)

風雪太大,失血太多,任司源的所有感官都變得遲鈍起來,他甚至無法判斷,自己幾乎已經失去知覺的雙腿還有沒有在邁步往前走。

也許……他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已經倒在雪地之中,只能等死了?

父親去世當天,他按照哥哥轉述的命令,帶了小隊外出做護衛工作,沒能及時趕回去。等他回到家中,父親早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聽哥哥說,父親點了哥哥做繼承人時,他並沒有多想,父親曾多次表達過對哥哥的肯定,由哥哥繼承事業十分合適。但聽到父親臨死前下了新的命令,要他去北方大地探秘時,他感到有些奇怪。

任司源將父親說過的話仔細回憶過許多遍,總覺得有哪裏說不通。

父親確實反覆強調過,北方大地一定埋藏著某種秘密,搞不好,會與象的突然出現有關。但他也一直在說,那地方實在太過危險,在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前,絕不能貿然行事。父親此前派出的探索隊,是在做了整整六個月的計劃後才出發的,這都險些回不來,又怎麽會突然要他往北方大地去?

他想著,也許是父親覺得自己沒剩多少時間了,心下有些著急,才會在去世前提起此事。然不管怎麽說,父親都不該催得這麽著急才是。

基於這樣的懷疑心理,任司源在出發後留了個心眼。

這讓他第一時間註意到同行者的殺意,並順利將其反殺。

可惜,這場爭鬥也讓他受了重傷,他掙紮著走出這一段路後,意識愈發模糊,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就是在這緊要關頭,任司源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幢房子。

房子的外墻是純粹的白色,在鵝毛大的雪中極不明顯,他反覆確認了幾次,才終於認定——

那不是他因為絕望而產生的錯覺,十來米開外,確實立著一棟房子。

任司源腳下一軟,整個人往前倒去,整個身子幾乎都要陷進雪地中,但近在咫尺的房子讓他看到了一線希望。他的體內忽然竄出一股力量,支撐著他走完了最後的一段路程。

房子的門僅僅是虛掩著,他整個人撞上去後,門一下子就開了。

一進到屋中,便有一股暖意襲來,與風雪的寒冷相互抵消。

任司源眨了眨眼睛,註意到屋子的另一頭是個壁爐,爐中有火焰正熊熊燃燒,順著洞開的房門湧進來的風只讓那火小幅度搖了搖,沒有任何要熄滅的意思。

光是看著這火焰,他就覺得自己身上起了暖意。

隨後他便眼前一黑,徹底人事不省。

任司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雙人床上。

他身上蓋著厚厚的被褥,房間裏還有個小小的壁爐,縱使屋外狂風大作,風雪不斷拍打著小窗發出巨響,他也沒覺得冷,反而被捂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任司源有些恍惚,努力回憶著之前發生了什麽。

此前那段時間,他雖是昏迷狀態,但腦中卻保留著一些殘缺的印象。他似乎和一位……年輕的女孩子說過話,對方安排著他進了這房間,幫他處理好身上的傷口後,還給他灌了碗熱乎的湯藥。除此之外,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連那位女性的樣子,都毫無印象。

任司源覺得奇怪。

北方大地久無人居,是所有人的共識,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兒怎麽會出現一位年輕姑娘?

他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邊檢查自己的情況,邊觀察著房間裏的擺設。

他身上的衣服還是原本的那套,不過外套和長褲已經被脫下,掛在了不遠處椅子的椅背上。他最重的幾處傷口上纏著繃帶,想到是一位女孩子幫他處理了這些傷口,很少和女性接觸的他面上一臊,愈發覺得熱。

房間裏的東西,放得不算很整齊,但很幹凈。大概是為了隨取隨用方便,一些箱子和小工具被隨手堆在各個角落,沒有專門整理過。

床頭櫃上,擺著一只不銹鋼的小碗,碗中還剩了些許的黑色湯藥,已經涼了。要是他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剛才救人者為他灌下去的那一碗。

他無意識地皺了皺眉,口中似乎又泛起了淡淡的苦味,讓他覺得有些難受。

這位年輕女孩的手勁應該很大,竟然能讓一聞藥物就不舒服的他生生喝下去大半碗。

在不銹鋼碗的下面,則壓著一張小紙條。他拿起一看,發現上面寫著一行字:

醒了就來一樓廚房找飯吃。

沒有更多的介紹,也沒有署名。

任司源沒能看出太多東西。雖然能確定這屋子確實有個主人,可房間裏並沒有足以揭示其個性的物品。

他傷口的出血被止住了,身子也不再發冷,卻還是沒什麽力氣,大概是因為沒能吃上飯的緣故。

不過,能保住性命,已讓他感到十分慶幸,對那位不知名的救命恩人也產生了無限好感。

在進入屋子前,兄長的背叛與將死的絕望幾乎將他整個人吞噬,此刻,他卻再感受不到那種激烈碰撞的情緒,仿佛此前的經歷只是虛假飄渺的夢,唯有眼下才是真實。

任司源猶豫了幾分鐘,既然屋子的主人已允許他出房間,在屋子裏走走,那他出去看上一眼,也不算冒犯。

從床上站起身時,他感到了一陣暈眩,趕忙用同樣發軟的手臂在墻上撐了一下,才面前站穩身形。

他小腿上也有道傷口,這使得他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再加上沒有力氣,他不得不半靠著墻壁,邁著略顯緩慢的步子往前走去。

一路走去,都沒碰到半個人影,也沒聽見任何動靜,這讓任司源的心底產生了些許的違和感。

他原本還擔心,到了一樓會找不到廚房的位置該怎麽辦。萬一不小心走錯房間,那將是對主人的一種無禮行為。

好在那房間並不難找。

只有一間房間中,傳出了混雜著切菜聲的歌聲。

他輕輕敲了下房門後,方才將房門給打開。

詭異的事情出現了——

本該是廚房的房間裏明明有聲音傳出,可等他推門而入,竟發現屋子裏空無一人。唯有一柄菜刀,以一種神奇的方式懸在半空中,像是被某種超自然的力量所控制著。

就在任司源楞神之時,菜刀抖了抖身子,繼續往案板上的青菜上切去。

這讓任司源感到了驚慌與害怕。

“大膽邪靈,還不立刻退出這間屋子!”任司源心下發虛,可還是將順手拿起的碗砸了過去。

他覺醒的星力很特殊,能夠靠著意念將冷兵器的攻擊範圍擴大,並增強其攻擊力。在狀態好的時候,這種buff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就算武器已離開了他的手,仍然具有非同一般的攻擊能力。換句話說,他的星力,還可以給其他人帶去幫助。

問題是,不久前他剛被哥哥的人刺傷,此事帶來的負面影響實在太大。

他常用的刀在作戰時折斷,隨後,對於重傷的他來說,長刀成了太過沈重的負擔。他不得不將其放在半道上,做好標記、空手前行。

此刻,他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覆,就算使用星力,也用不了任何一件武器,所以他沒有半點底氣。

就算如此,屋子的主人畢竟對他有救命之恩,哪怕要搏命拼上一拼,他也想替對方守好這間屋子。

只是,也不知道北方大地的邪靈是個什麽樣的存在,怎麽連形體都沒有?

菜刀再次懸停於空中,與此同時,除他之外空無一人的廚房裏,突然響起了女性的聲音。

“嘖嘖嘖,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昏過去之前還感念著我的救命之恩,說做牛做馬都要報答,一清醒過來,你就這麽對我?好一只白眼狼,早知道,就不開門接待你了。”

碗在空中劃過一道彎後,又向著他的方向飛了過來。他因這突發情況陷入了呆滯,來不及躲避,眼看就要被砸到時,碗穩穩地落在了他手邊的桌面上,沒磕出半點裂縫。

任司源總算回過神來,隱約意識到這可能是怎麽一回事。他仔細檢查過零碎的記憶後發現,他確實,沒有見過救命恩人的“樣子”,僅僅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做牛做馬也要報恩之類的話,似乎是他在意識沒有完全清醒時,答應下來的話。

那位小姐大概還在生氣,碗剛被放下,又開始有滴著血的肉塊兒和半碎不碎的菜葉子向他砸來。可隨後菜與肉也回歸到了案板上,對方重重地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不浪費食材,順手丟外面,還能餵餵倒黴餓肚子的野生動物。”

任司源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自己該看向哪裏,最後只好對著菜刀的方向鞠了一躬,開口道:“小姐很抱歉,我沒想到是您在操作這把刀子,還以為是有邪靈闖入,才會貿然出聲,辜負了您的心意。多謝您的收留,我這便離開。”

言畢,他轉身就走,虛浮的步子還沒來得及跨出完整一段,廚房的大門就在他眼前被一股神秘力量關上。

“急什麽,我這飯都做到一半了,不如先坐下等著吃。不然我這半個多小時的準備房間豈不是白費?”

聽到這句話,任司源停下腳步,往四周看了看。電飯鍋確實已經在“保溫”檔,竈臺上的一個鍋爐裏,有香氣不住地往外冒,應該是正燉著湯。

這股香味勾住了他的胃、魂和腳,他十分聽話地在餐桌邊坐下,輕聲問了一句:“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不必了,等著吃就行。”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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