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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少爺與水(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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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少爺與水(十一)

聽落照說完明情況,董健陷入了長久的沈默之中。她看出他心情不大好,便明智地保持了沈默。

就在她以為這沈默還得持續個幾十分鐘時,他卻又開了口。

“落照……認識你也有好幾年了,我還沒見過你長什麽樣子。都準備要告別了,走之前,能不能讓我見識一下?我想你應該不是一開始就是水球的狀態?”

“嗐,這有什麽。現在光天化日的不太方便,晚上我就讓你好好瞧瞧我的美貌。”

心中的猜測得到驗證,董健的心情愈發覆雜起來。他一直覺得,落照的言行舉止,很像二十來歲的女孩子,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應該有什麽特殊原因。

他擔心會觸碰到她的傷心之處,一直不敢問,但是,再不問出口,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兒,董健再沒猶豫,直截了當地開口問:“落照,你為什麽會變成……變成洗澡精靈的?”

落照沒忍住,輕笑一聲,試圖解釋:“因為我死了。”

董健:?

落照:“可我還想繼續活著。”

董健:“……幫我,就能讓你重新活過來?”

水珠在他眼前上下蹦跶了幾下,他知道,這表達的是肯定意思。於是他進一步試探性地問道:“所以,你並不屬於這裏,我們以後是不是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作為新人,落照還沒有完全摸透“時空管理局”的規矩,所以她只能按照自己現有的理解作答:“那倒是也不一定。我們還是有可能再見的,不過不是在這一世,你也未必還能記得我。”

這種不確定的可能性並沒有讓董健感到失望,相反,他的眼中閃爍起耀目的光彩。

“能有這樣的機會,就很好了。今天晚上,我一定好好記住你的樣子,把你刻印進腦海深處。”

這天夜裏,當董健終於聽到跟隨著身後、不遠不近、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時,他並沒有感到心慌。一小時前,落照已經把今晚可能會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當初因故意傷害罪被判入獄的行蕓蓉因為表現良好,得到機會,提前釋放了。

離開監獄後的她發現,世界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她是出來了不錯,可她所愛的兩個人——尤其是她最重要的兒子,都被送進了監獄中。

這一切給她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也讓她的想法走向了一個極端。

她沒有反思自己這一家子本身存在的問題,反而怪罪到了董媛母子頭上。於是她埋伏多日、細致觀察,終於擬定出一個粗略的計劃。

今晚,她帶了利器菜刀在身上,決定先殺董健,再用董健的手機發短信將董媛騙出來,送他們母子到地下團聚。

今晚的月光並不明朗,星星倒是很多,可惜能落到地面上的光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落照仗著和行蕓蓉之間的距離足夠遠,後者不可能看清楚她的存在,就大搖大擺地飄在董健身旁。

在這個世界中,行蕓蓉是最後的威脅。

也許之後朱廬海和朱博宇父子也還有機會到外面,但他們的觀念、想法和行蕓蓉不同。雖然都是不擇手段之徒,可她會為了兒子不顧自己,另外的兩個人,卻會以自保為先。

他們在算出謀害董健非但達不成目的、還可能會引火燒身後,一定會夾起尾巴做人,避著董家人走。行蕓蓉則更沖動,所以她才會以保姆的身份進到朱家,才會在朱廬海趕回來前、偷偷調換兩個孩子,才會在董媛發現真相後、當即把人撞下樓梯。

她的所作所為都是想到就做,對於過程和後果幾乎沒有經過考慮。

當身後的腳步聲漸漸提升了速度,落照忽地變化身形,分出一部分水化作一柄冰凝成的菜刀。

她看向董健,問:“這兒是監控死角,敢反過來對她動手嗎?這把刀除了冰一點,和她手中的一模一樣,事後就算調查起來,你也是正當防衛。”

菜刀是行蕓蓉買的,超市的監控錄像可以證明。這一路上,也都是她一臉殺氣地跟在後頭,行兇的意圖幾乎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最後查驗傷口,刀痕與她手中的一致,是個什麽情況一目了然。

要是董健不敢對行蕓蓉出手,落照都已經想好了,就由她來代替。

冰菜刀正蓄勢待發、準備往跑起來的行蕓蓉那邊沖過去時,董健及時地一伸手,強行將它撈了回來:“別去。”

落照將冰刀召回到身邊,等待著他做下一句解釋。她知道,理由一定不會是“她曾是養育過我的母親”這樣的內容。

董健安慰似的在刀柄處輕輕一撫:“沒必要為了她這樣的人,讓自己的雙手沾血。”

知道落照應該也是個普通女孩子後,他實在不能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真正傷到人後,光是看著鮮血流出那一幕,就會對靈魂造成強烈的沖擊。他不希望她承受這一切。

落照想說這倒不算什麽大問題,但聽出他語氣中帶著的關切,又註意到已經有人在悄悄靠近了,便將冰刀重新化作不起眼的小水珠,散落在各處以備不時之需。

要是行蕓蓉真揮著菜刀沖過來,落照一定讓腳滑的她摔個標準狗啃泥。

在行蕓蓉揮著菜刀沖過來的瞬間,警察及時趕到,徹底將滑出去好一段路的她制服,沒讓她傷到任何一個人。

她不久前才出獄,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再次對人發動襲擊,甚至還是奔著要人命的目的去的,對她只會從重從嚴處罰。

等董健安全回到家中,已經是後半夜。考慮到母親早晚會知道今天的事,反正問題已解決,他不如先把情況說明一下,省得母親擔心。

他編輯完消息再回頭看去時,身後正站著個由巨大冰塊雕成的女孩。女孩果然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就算由冰制成、一動也不能動,他還是能感受到對方身上蓬勃的朝氣與生命力。

她的長相不能算絕美,卻每一處都與他的審美相契合,若眼前的真是一具冰雕作品,他可以安靜地站在她跟前欣賞上一整天。在他眼中,就連她左耳上兩個帶耳飾用的小洞,都是可愛的。

在董健努力將落照的樣子記在腦中的時候,後者動了起來。

冰化作了水,但水被落照控制著,沒有半點落在地上,而是以人的樣子,向著董健的方向走了幾步。他沒有動,只安靜地註釋著她,並在她對著自己伸出手那一刻,閉上了眼睛。

手在他的胳膊上輕輕拍了兩下,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和之前的幾回不同,被觸碰的地方並不覺得涼,反而帶著與他體溫相近的溫度。

落照傳來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笑意:“這次總沒冷著你了吧?”

董健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他意識到這應該是一場告別,便連睜眼的勇氣也沒有。

落照仔細想了半天,浮現在腦中的許多話似乎都沒有說出口的必要,最後就只能簡單地說:“能對你生命造成威脅的人和事,都已經不存在。我的任務已完成,也該走了。既然已經從死亡的邊緣走回到這兒,就把剩下的路好好走下去。”

董健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他小幅度點點頭,應道:“好,我記住了。”

隨著話音落下,他眼前的“人”化成無數細碎的水珠,逐漸消失在原處。他本以為她會再下最後的一場雨,可以她並沒有。

外頭的月光很暗淡,但並沒有雲層遮掩,今天確實是個大晴天。

^

就像母親董琳會支持父親金德貴放手去做想做的事兒一樣,董媛對兒子董健,也是同樣的態度。她細致處理好生意場上每一件事的目的,就是要兒子在向前走的時候,不會被身後的東西給拖著。

就她看來,兒子在自己的事業上,已經做得足夠好。

真要論起來,董健自始至終,都沒有大火過。但由他唱出的那些歌,卻會在他離世後許多年,仍被人記起。

董媛本已準備好請專人來打理家業,計劃剛訂下,還沒來得及實施下去,董健將張令皇帶到了她跟前。

當初兒子從父親那兒要錢救下的小女孩兒已成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董媛第一反應,是覺得兩人之間有點什麽。

但董健一句話就打斷了她的想象。

兩人確實只有兄妹般的情誼,董健將人帶來,是覺得張令皇一定能在工作中幫上母親一點忙。她大學畢業沒幾年,履歷已十分優秀,可惜在上個公司時,勞動成果被上司霸占,她怒而離職,此時正在找新工作。

董媛接受了兒子的建議,並在幾年以後,正式將公司交給了她去打理。眼看著家中生意蒸蒸日上,勢頭極猛,她徹底放了心,決定要去好好享受一番生活。

令皇這孩子她也算知根知底,當甩手掌櫃她也放心。

從這次誤會董健與張令皇的關系開始,董媛再沒問過兒子感情上的事。

她雖然想不通,為什麽他對所有人都沒起過那方面的心思,但她不會去逼問。她覺得,一切順其自然就好。畢竟,能找回丟失多年的兒子已經足夠幸運。

很久以後,董媛的疑惑突然得到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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