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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少爺與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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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少爺與水(六)

金德貴沒有過多介紹行簡,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直直看向女婿,湊近話筒,問道:“廬海,這些情況,你知不知道?我聽說,當時媛媛被送到救護車上前,你和行蕓蓉是站在一塊兒的。你沒有看到事情經過嗎,這可是謀殺!”

朱廬海的嘴唇抖了抖,眼睛卻亮了起來。

他思索著,岳父會這麽問,就說明岳父拿到的監控錄像只有這半段。雖然對不起行蕓蓉,但他至少……能保住自己。

想到這,朱廬海用最肯定的聲音回答道:“我沒看到。我到那裏時,只看到媛媛躺在地上,行蕓蓉說媛媛不小心踩空了樓梯摔了下去,我馬上就打了急救電話。”

金德貴點點頭:“好,那我就報警了。”

朱廬海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但他很快調整好狀態,恢覆了正常。

他沒想到的是,來到現場見證這場晚宴的,除了他以外,還有朱博宇。

看到朱博宇從角落裏沖出來、直奔門外,像是在逃離一場噩夢似的,朱廬海心下一驚,只遲疑了兩三秒鐘,就跟著跑出了公館的宴會大廳。

可惜他還是去遲了一步。

濃重的夜幕之下,再也找不到朱博宇的身影。他眼中唯一醒目的,是警車由遠而近時,紅藍交替的光。

警察帶走了行蕓蓉,起先她並不知道晚宴上的種種,只知道有證據證明,是她將董媛撞下了樓梯。為了保護兒子和心愛的男人,她承認了所有的罪行。她犯了故意傷害罪,幾年的牢獄之災是逃不掉了。

可真正打擊到她的,還是她竭力想要隱藏卻被公之於眾的秘密。當得知親生兒子從晚宴當日便不知所蹤,朱廬海為了撇清關系,甚至沒有派人去尋找時,她的情緒走向了崩潰。

事情結束後,行簡被外公接到了家中。

金德貴和妻子董琳在一些人眼中,屬於不正常的組合。與流行的男主外、女主內式家庭不同,在董家,董琳才是撐起了整個家的那個人。正因如此,董媛才會跟了母親的姓氏。

清楚知道自己沒多少經商能力,金德貴擔負起輔助性角色,待家中事業步入正軌後,他及時抽身,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對夢想的追求上。

他之前投資行簡,也是追夢的一部分。

他擅長作詞作曲,但礙於嗓音條件有限,唱自己的歌時並不能完全表達感情與含義。於是他退而求其次,開始尋找一些好苗子,無償資助他們學習音樂,既幫助他人,也實現夢想,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直到收到女兒的來信,他才驚喜地得知,他最看好的這孩子,竟與他有著血緣上的聯系,他立時感到後繼有人。

他在公館晚宴上宣布的繼承人,繼承的是他的事業,與董家的生意並無關系。

既是金德貴的個人事業,朱廬海在公館宴會廳裏,自然不可能看到他生意場上的朋友。

晚宴時發生的種種,都在金德貴的計劃之中。他特意提早將朱博宇從朱廬海身邊帶走,就是不想讓女婿再對朱博宇產生影響,同時打朱廬海一個措手不及,讓他不敢承認被調換的兒子是自己親生。

他料想到朱廬海一定會帶行蕓蓉,所以提前做了布置,以便及時逮捕她。

朱博宇是個狂傲的性格,突然知道他本是保姆的孩子,與現在的父母沒有任何關系,短時間內,他自然接受不了。他會從現場逃開,並不是出於羞愧,而是因為氣憤。

從他褪去朱家小少爺身份的這一天開始,他當初的所作所為就會化為一顆子彈,打回到他的身上。

在金德貴的幫助下,行簡終於知道了親生母親董媛住在哪家醫院,並得了機會前去探望。

站在重癥監護室的門口,他卻停住了腳步。隔著窗玻璃看到母親平和、瘦削又蒼白的臉,他忽然就不敢上前了。他心底生出一種奇怪的恐懼感,生怕今天見到的這一面,會成為他與母親的最後一次相見。

落照憑空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她上下擺動的動作一如既往輕快:“要是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不要逼著自己去面對。”

水珠出現的一瞬,行簡的心安定下幾分。他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架勢,但既然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有她在,事情總不至於亂了套。

他剛想問落照有什麽建議,眼前的水珠已化為小巧的箭頭,為他指明了方向。

跟著水珠的指引,行簡一路來到了本層樓的露天平臺。今天是個大晴天,這裏曬著些衣服和被罩,行簡怕給他們弄臟,小心地避開了曬著的東西,走到了平臺邊緣的欄桿旁。

“這裏說話不用擔心被其他人聽去,我擔心他們覺得你有病。”

行簡臉上露出點笑容:“……謝謝你的好意。”

第一次聽到水珠開口說話時,他確實覺得是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現在,他倒是很習慣她的神出鬼沒了。

“你母親的事,你不用太擔心,我去偷聽了主治醫師和你外公的談話,她的狀況已經逐漸穩定,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蘇醒了。”

眼看著行簡趴在了欄桿上,將臉埋進了臂彎中,落照聲音一頓,繼續勸慰道:“我知道你剛剛找回母親、母親就出了意外,你心裏肯定不好受。但你這麽大個男孩兒,也別光顧著難過呀,在你母親清醒過來之前,你還有不少能做的事兒呢。”

落照思索片刻,將外形變為了一只手的模樣,輕輕撫過他露在外頭的額角:“你母親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連著勸了好半天,行簡才終於擡起頭來。不過,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悲傷或失落,而是下定某種決心後的堅毅。

他看向身旁的“手掌”,輕聲道:“謝謝你安慰我,我早就不難過了。”

“早就不難過了?”

“嗯,從你帶我離開病房門口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

“要不你還是哭一下吧,我白勸這麽老半天。”

“?”

行簡聽出她的聲音裏打趣的成分更多,就笑了笑,接著說道:“也謝謝你像剛才那樣安撫我。我印象裏,還沒有人這麽溫柔地摸我頭頂。”

“有什麽感受嗎?”

“有點涼。”

“……這樣吧,你直接把我燒開了我再來摸你,我讓你從裏到外全部溫暖起來。”

落照輕哼一聲,“手掌”化作無數粒細碎的水珠從他眼前一躍而下,跳下高樓。他身體先腦子一步行動起來,伸手就要去撈,卻被突然出現在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士猛地拉住。

“小夥子!你這有啥想不開的呀!……小哥,怎麽又是你?你才多大年紀,怎麽老想不開呢?”

行簡看向拉住自己的中年男人,卻實在想不起曾經在哪裏看到過他。

好在落照及時趕回來,化作一粒細小的水滴,附在他耳旁輕聲提醒道:“這位就是當初你自殺的時候,救你的大哥之一。”

她思索片刻,又補充道:“為了救你,他們不僅把你送到醫院、墊了錢,還淋了一場大暴雨。唉,太慘了。”

行簡合理懷疑落照是害大哥淋雨的始作俑者,但想到她這麽做,也是為了救他,便明智地沒有多說什麽。

他向著大哥笑笑,不太有說服力地解釋道:“大哥好,你聽我說。我沒有想不開,我就是在這兒……看看風景。”

“把半個身子探到欄桿外看風景?”

行簡遲疑一瞬,肯定點頭:“對,這是我欣賞風景的特殊方式。”

好心大哥張小甲顯然還是放心不下,生拉硬拽著他,硬是把他從平臺邊上拖走,一直拖到了醫院外的小吃店裏,才勉強松了口氣。

往外頭去的途中,張小甲口中的勸慰就沒停過,突出的核心思想只有一個——人能活著才有未來可言,他還年輕,沒什麽過不去的。

行簡有意向救了他的好大哥表達謝意,所以他並沒有多說什麽,很安靜地聽著,並在小吃店裏主動點了餐、付了錢。

等餛飩上桌,兩人吃開後,行簡掌握了主動權,開始反問張小甲一些事情,比如……他到醫院來是做什麽的。

這一問牽扯出了張小甲的傷心事,他重重一嘆,連手中的勺子也放回了碗裏:“其實是這麽回事。我的侄女,也就是我弟弟唯一的女兒,生了重病,現在就在這醫院裏住著。我是來照顧她的。”

行簡又追問了幾句,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張小甲和張小乙是對兄弟,兄弟兩個因為家裏窮,當年都沒讀上幾天書,早早就進了社會打工養家。張小甲幾十年來沒談過對象,老光棍一個。張小乙運氣好些,十多年前和一個工友看對了眼,結婚後還有了個女兒,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可惜後來發生了意外,張小乙的妻子在一次作業中操作失誤,因而去世。他和負責人掰扯了好幾年,也沒能領到賠償金。妻子留下的女兒在那之後查出先天性疾病,多年過去,一直沒能治好。

最近,這孩子的情況愈發糟糕。醫生表示,要是不能盡快做手術,她恐怕就只剩下這一兩年了。

張小甲搖搖頭,聲音都悶了幾分:“現在,我和弟弟兩個,一邊打零工,一邊帶著孩子四處看病。好容易盼到個手術的機會,可是,我們湊不出錢來,只能先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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