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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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十月初的天氣微涼，漸漸有了些許初秋的樣子，微風拂過吹得衣擺微揚擺舞，樂此不疲。
段宥可看一眼站在葉寧聲斜前方的連銳，湊到葉寧聲耳邊輕聲低語。
“我沒看錯吧，這是連銳吧？”
葉寧聲看了她一眼，很是無奈。
她也想說不是，但這確實是連銳。
悄無聲息回來，誰也沒通知的連銳。
她擡眸看著斜前方那抹高大的身影，秀眉微蹙，極力壓下自己心中那股郁氣。
她沒說話，但段宥可看出她此刻心情絕對不美麗，也不繼續說這事給她添堵了。
一路沈默著，幾人跟著東青校籃隊的隊員一起走進一家飯館。
原先何琳只是去打個招呼，結果被邀請著一起吃飯。
由於他們實在熱情，最後大家就一起出來吃飯了。
葉寧聲其實是有點矛盾的。
因為連銳。
對於他的不告而別和突然回國，葉寧聲都措手不及。
她想再見到他，可……
這應該是他主動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為什麽會不告而別還有關於失聯的這三年裏他所發生的事。
不應該是這種一方不願告知的情況下被另一方陰差陽錯偶遇到的方式。
這……真的很傷人。
她其實很想問。
他有這麽不想見到她嗎？
還是……
其實她根本不重要。
一個生命裏的過客而已，根本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
可是如果是這樣，當初又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這麽溫柔？
或許，她從來都沒辦法看透他。
就像站在霧裏，迷蒙地觀察、靠近、觸碰，不斷窺探這一切是否真實，在要確定的那一瞬……煙消雲散……
原來，都是假的。
她垂眸看向地面，沈默地走著，眼底的情緒翻湧著，漸漸又回歸平靜。
所有人鬧鬧哄哄地走進包間，葉寧聲沈默著坐在段宥可身邊。
好巧不巧身邊不的空位不知怎麽的坐下的是連銳。
她默不做聲往段宥可身邊靠了靠。
餘光看見她有意識的遠離舉動，連銳垂下眼眸壓下情緒，嘴唇卻不自覺地抿得平直。
安祁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轉而遞給在場的女生。
“你們看看有什麽想吃的。”
“謝謝。”
葉寧聲離安祁最近只好接過他遞過來的菜單。
她接過菜單後遞給身邊的段宥可，幾個女生湊一起看菜品。
起初她還看得漫不經心的，說實話，真的是沒什麽特別想吃的。
又翻過一頁，一道鍋包肉映入眼簾。
何琳突然指向那道鍋包肉。
“這個鍋包肉挺好吃的，之前我跟聲聲來過，她吃可多了。”
沒錯，她吃過，但是已經忘了是這家店了。
那會何琳還沒跟她男朋友好上，她陪何琳來的時候就在附近吃的飯。
何琳不說她都沒想起來。
她驚訝地擡眸看向何琳，味蕾的記憶似乎在這一刻被打開，她默默咽了下口水。
“是這家？”
“對啊，不過我也好久沒來了，味道不知道有沒有變。”
說著何琳擡手輕輕推了推正跟身邊人聊天的男朋友。
“陸懷，這家的鍋包肉你還有吃過嗎？味道跟之前我跟你吃的那次有沒有什麽變化？”
“啊？我……”
陸懷突然被提問懵了一瞬，正反應過來要回答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要一份鍋包肉。”
葉寧聲心猛然跳動了下，身旁響起的清冷聲音鉆進耳蝸直沖大腦，震得她一陣眩暈。
她還沒緩過來的時候，那頭的沖擊卻窮追不舍地襲來。
“再要一份豆腐鯽魚湯。”
“這湯也很好喝，可以試試。”
連銳點完後，象征性且禮貌地跟大家給出一個推薦了下。
豆腐鯽魚湯……
別人以為他單純是因為好喝才點的，可葉寧聲並不會這麽認為。
豆腐鯽魚湯對後天營養缺失導致的夜盲癥有緩解作用，高中那會連銳沒少給她投餵豆腐鯽魚湯，即使後來知道她是因為心理原因也沒有停過。
他點這個也許有好喝的原因，但別的呢？
會有別的原因嗎？
即使無數次告誡自己別這麽沒出息，葉寧聲還是沒忍住轉頭去看他。
連銳靠著椅背坐著，坐姿慵懶卻不再有往日的隨意，端正了許多，下顎線輪廓分明甚至帶著幾分淩厲，鼻梁高挺，唇瓣緊抿，整個人沈穩又清冷。
他真的變了。
氣場比少年時更強大更容易給人帶來壓迫感，端正優雅矜貴，更像一個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精英。
那個痞裏痞氣的桀驁狼崽長成了危險狠厲的狼王。
失去了那股稚嫩的少年氣。
可又跟記憶裏的西裝革履的人不太一樣。
可是，哪裏……
不一樣呢？
她還沒想通就察覺到連銳似乎要轉頭過來看她，她立馬轉回去假裝在看菜單。
連銳察覺身旁的目光，側眸看過去便看見她快整個都對著自己的後腦勺，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笑意。
*
“你跟連銳到底什麽關系？”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何琳和胡珍珍站在葉寧聲面前，一臉嚴肅地“審訊”著。
段宥可看了她倆一眼，把自己的椅子搬過來坐到葉寧聲身邊，優哉游哉看著她倆。
“能有什麽關系，校友唄。”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段宥可淡定地看著何琳，從容回答。
何琳看著她微微瞇眼，眼底帶著懷疑，顯然她並沒有相信段宥可的話。
在一旁的胡珍珍目光在段宥可和葉寧聲之間輪轉。
她沒有選擇跟段宥可瞎扯，而是看向葉寧聲。
“聲聲，我看他今晚對你的關註不像是不認識的，你真的不認識他？”
“認識，高二做過同桌也是朋友，後來我轉了藝術……”
葉寧聲頓了頓，也沒打算隱瞞，但也不知道怎麽跟她們講她跟連銳之間的關系。
她還沒想好再往後的事該如何說辭，何琳有點心急地詢問了句。
“再後來呢？”
“沒有聯系了？”
胡珍珍看著葉寧聲一副好像難以說明的樣子，把她猜測的結局說了出來。
跳過中間發生的那些幾近微妙的事，只看結果，確實是胡珍珍說的那樣。
葉寧聲點點頭肯定了胡珍珍的猜測。
“高考後沒聯系了。”
“你說他跟你高二是同桌，那他跟我們是同屆才對啊。”
何琳忽然想起一個重點，隨後似乎有些深受打擊地頗為苦大仇深。
“不是吧，一個安祁就算了，還來個連銳，這兩大佬不愧是朋友啊，跳級都一起的嗎？”
“什麽跳級？”
段宥可捕抓到了重點，坐直身看向何琳。
葉寧聲和胡珍珍也疑惑地看向何琳。
何琳看著迷茫的幾人，重重呼口氣才開始懨懨地解釋起來。
“連銳是研一生，跟安祁同級。”
現在跟安祁同級，高二跟葉寧聲同桌，那不就是跟安祁一樣是跳級上去的嗎？
葉寧聲有些驚訝。
連銳竟然是回來讀了研一。
如果她沒改變連銳出國的事，那他不是應該出國讀金融了嗎？
記憶裏，他應該是在國外讀完研才回國的啊？
一個念頭閃過，她看向何琳的杏眼濕漉漉的，似是攀上了星光般亮晶晶的。
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舔舔發幹的唇瓣。
“他現在讀什麽專業？”
“好像是自動化吧，跟安祁一樣，他倆在一個大牛教授的科研小組裏。”
他沒有放棄。
葉寧聲腦子裏只剩下這句話了。
一瞬間，鼻子翻湧著酸意，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在心間洶湧著。
重生不是黃粱夢，即使有些事她改變不了，可是她還是改變了連銳的命運。
他還是回到了他逐夢的道路上。
“聲聲，你沒事吧。”
段宥可擡手拍拍她的肩膀，見她沒反應又搖了搖她。
“聲聲？”
葉寧聲從沈浮的情緒中抽身出來，看著她們，視線逐漸從渙散回籠聚焦。
“沒事，剛剛在想一些事而已。”
“想什麽？”
“沒什麽，一些以前的事，不是什麽大事。”
葉寧聲笑了笑。
見她語氣輕松自得，何琳也只當她是見到連銳想起以前一些小事來走了神。
何琳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把一旁的椅子搬過來兩張跟胡珍珍一人一張，四人圍坐在一起開始閑聊模式。
她一臉八卦地看著葉寧聲和段宥可。
“你們跟連銳又是校友又是朋友的，那我跟你八卦一件事唄？”
“八卦什麽？”
聊起八卦，段宥可就來勁了，她看著何琳，一臉探究。
何琳湊近了些，朝幾人擺擺手示意她們靠近些，明明宿舍就她們四個人，卻硬是弄出了一種特務交接情報既視感。
等三人靠近了些，何琳才開始講起來。
“聽說連銳高中的時候有個女朋友，是不是真的啊？”
“！！！”
“女朋友？！”
段宥可看看何琳又看向葉寧聲，滿眼的迷茫和震驚。
葉寧聲怔楞地看著何琳。
怎麽這話聽著每個字分開都聽得懂，湊一起就讓人這麽迷糊呢？
何琳自然不知道兩人此刻的想法，只繼續分享著自己聽來的八卦。
“對啊，都說他有個神秘的女朋友，他的屏保就是跟女朋友的合照呢。”
“你們真不知道啊？”
她看著幾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們一點都不知道。
不過想來也是，她們也不是東青的，A舞離東青也不近，消息不靈通也很正常。
她神氣在在地目光在她們幾個之間看了一圈。
“東青學校論壇都傳瘋了，他手機屏幕上是他跟他女朋友的合照。”
“我男朋友之前還不信，後來無意中看見了，是跟一個還蠻漂亮的女孩子站一起拍的，他還深情款款地看著人家呢。”
段宥可看著何琳這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像是假的。
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什麽時候有的女朋友？”
“啊？你們那會八卦渠道這麽差嗎？那照片是穿著校服的誒。”
“校服？”
段宥可猛地看向聲聲，眉心微蹙，唇不自覺抿了抿。
葉寧聲聽見“校服”兩字後心猛地一沈，腦子裏不斷回憶高中時連銳身邊有沒有什麽有可疑的女生。
搜刮了個遍都沒有搜刮出蛛絲馬跡。
他高中時就跟她們四個女孩子走得近點，可是他即使不算疏遠也還是有些距離感的。
唯一算得上親近的就只要她了。
可又怎麽可能是她。
葉寧聲心底暗暗苦笑，默默垂眸壓下那些情緒。
“那個，我先去洗澡。”
她緩緩站起身來邊往自己的床位走邊說。
等她抱著換洗衣物往衛生間走時，身後響起段宥可詢問何琳的聲音。
“你男朋友又看見那女孩長什麽樣嗎？”
她不太想面對這個問題的答案，走向衛生間的步伐加快了些。
門快關上的時候，何琳有些遺憾的聲音還是快一步傳了過來。
“沒有，他就瞄了一眼。”
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呼出一口壓在胸腔裏的郁氣，葉寧聲把衣物放好就打開來了浴霸。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紓解著一天的疲憊與郁氣。
葉寧聲在溫熱的水流中逐漸放空著思緒。
不知怎的，她想起一年半前那個暑假。
陸爸爸的葬禮結束過後她就帶著小機器人去上學，一直放在身邊，暑假的時候她也把小機器人帶回東禾。
那天陸宇晨進她房間幫她收拾行李。
已經讀一年級的小不點一個學期沒見過姐姐了，恨不得走路都貼著姐姐。
他蹲在葉寧聲的行李箱旁邊，乖乖地等著姐姐把行李箱打開來。
葉寧聲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地勾起唇角。
“行李箱姐姐可以收拾，你去幫姐姐倒杯水進來吧。”
“好。”
陸宇晨看了眼箱子，一開始開猶豫，聽見幫忙倒水就立馬前頭答應了。
他轉身就快步往外沖。
葉寧聲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俊不禁。
等她把衣服都塞進衣櫃開始收拾行李箱裏的雜物時陸宇晨端著水小心翼翼地走進門。
“姐姐，喝水。”
他貼心地把水遞到葉寧聲的嘴邊。
葉寧聲垂眸看了眼嘴邊的水杯又看看陸宇晨還是就著他的動作喝了口水。
“好了，你把剩下的水放在桌子上就好了。”
“好。”
陸宇晨把水杯放在桌子靠裏面的位置後又走到打開的行李箱旁蹲下幫著收拾。
“姐姐，我幫你。”
“那你幫我把這兩雙鞋放到鞋櫃裏可以嗎？”
“可以！”
陸宇晨接過葉寧聲遞過來的放在一旁地上的鞋子就聽話地往外走。
葉寧聲則是把書和機器人一起放在桌面上，轉身又去把剩下的東西拿出來一一放到相應的放置點。
她在收拾雜物的時候陸宇晨就回來了。
他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桌子上的機器人，他好奇地觀察著這個有點特別的小機器人，忍不住詢問葉寧聲。
“姐姐，你是喜歡小機器人嗎？”
“嗯？”
起初葉寧聲還有點疑惑，隨後想起自己放在桌面的機器人，她轉身看過去。
陸宇晨果然站在桌前。
她把手裏最後一個雜物放好才走過去。
“不是，這是姐姐收到的一個很重要的禮物。”
“跟姐姐的相機一樣的，很重要的禮物嗎？”
陸宇晨突然提起相機，葉寧聲怔楞了一下。
回憶潮湧，有些暗自壓下的情緒似乎又翻湧出來。
她伸手摸了摸桌面的小機器人，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笑。
“對，跟相機一樣重要。”
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這是兩個愛她的男人共同送到她手裏的比相機還有珍貴的禮物。
陸宇晨看著自家姐姐有些落寞的神情，小小年紀的他有些不解。
收到重要的禮物，不應該是高興的嗎？
為什麽姐姐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
葉寧聲收起翻湧的情緒看向站在身邊的小朋友。
“這機器人會跳舞呢，你要不要看？”
“不行，這是姐姐很珍貴的禮物，晨晨要是不小心弄壞了，姐姐要難過的。”
“那你就在這玩，就在放桌面上，讓機器人跳舞給你看。”
“可以嗎？”
陸宇晨看了看機器人，有些心動又小心翼翼地確認一遍。
葉寧聲把椅子往他那邊挪了挪，擡手拍了拍椅子。
“當然可以，你坐著看。”
於是就是兩姐弟在桌前，一個坐著玩機器人，一個站著收拾書本。
一切無比和諧溫馨。
因為葉寧聲今天回家，陸向生也早早地下了班去海鮮市場買海鮮回來做大餐。
聽見開門聲，陸宇晨就如箭般站起來往外面沖去，嘴裏還不忘高高喊人。
“爸爸！”
葉寧聲看著小朋友這興奮活潑的勁不禁輕笑。
桌面上上一秒還在跳舞的機器人卻漸漸站定了，隨後傳出一道機械的聲音。
“口令接收成功，現在為您播放語音。”
葉寧聲整理的手頓住，笑意凝固，眼神呆滯地看向站定的機器人。
機器人接收到播放口令已經開始播放相應語音。
隨著沙沙滋滋的電流聲，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響起。
“不知道聽到這段語音的時候，爸爸的聲聲是多少歲的小公主呢？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這段語音。”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機器人，放下手裏的東西去抓機器人。
手快碰到機器人的時候又顫抖著收了回來。
她在椅子上坐下，一眨不眨地看著機器人，任憑鼻子發酸眼眶蓄淚都不曾移開眼。
語音仍在播放，葉爸爸的聲音帶上了些記憶裏沒有的屬於歲月的滄桑。
“聲聲，爸爸要先跟你說聲對不起，很抱歉，我缺席了你的成長。你和媽媽現在過得好嗎？她要自己撫養你一定很辛苦，你要多理解她多疼疼她要聽她話……”
“這段錄音爸爸已經錄很多次了，好多話想說，開始錄了卻什麽都想不起來，滿腦子都是你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欺負。”
頓了頓，葉爸爸似是想到了什麽。
“今天這裏的一個男孩子說認識你，他跟我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聽他說的時候，爸爸好像也見證了你的成長，爸爸的聲聲很棒，以後一定是一個很優秀的舞蹈家。”
“那男孩子說他是來找他爸爸的，他還要帶我們出去。”
“他爸爸是我們當初的小組組長，剛開始被關的幾年，我們有計劃過出逃，都失敗了，他們還需要我們做研究，但為了震懾我們，每次抓回來都拿主導者來殺雞儆猴，他爸爸被斷斷續續折磨了好幾年，後來扛不住就去了，漸漸也沒人敢反抗了。”
他自嘲地輕笑聲順著電流傳來，鉆進葉寧聲的耳朵裏又鉆進心裏，帶著絲絲密密的疼。
“是不是覺得爸爸很軟弱？其實爸爸也觀察了很久，以爸爸的能力，從裏面突圍是很難的，但是這次不一樣，那男孩子是有預謀的只身涉險來一招裏應外合，他很聰明，所以我答應了，幫他號召所有人逃離。”
“爸爸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要是能成，爸爸是一定要回去好好陪聲聲的，如果不能成……”
葉寧聲安靜地聽著，眼眸沈默地淌淚，語音忽然沈默下來，葉寧聲以為語音播完了，她驚慌地看著機器人，伸手想去抓又猶豫不決。
糾結著，葉爸爸的聲音又響起，帶著釋然和些許視死如歸的情緒，讓葉寧聲不自覺地心顫。
“聲聲，無論結果如何，爸爸都能接受，畢竟多活了這麽多年了，足夠了，只是遺憾，遺憾沒能看看我的女兒出落得有多漂亮。聲聲，替爸爸照顧好媽媽和奶奶，最重要的，照顧好自己。”
“對了，這是爸爸答應你的生日禮物，雖然過了這麽久才到你手上。它叫小蝴蝶，你說過要像蝴蝶一樣輕盈又漂亮地在舞臺上飛舞，爸爸就把小蝴蝶送給你，祝你如願。”
“不論過了多久，都不要忘記，爸爸永遠愛你，永遠為你感到驕傲。”
語音播放結束，一切又陷入了沈靜，葉爸爸溫柔的笑音卻縈繞在葉寧聲心頭。
葉寧聲眼底淚意翻湧著不斷奪眶而出，淚珠像斷線的珍珠不斷往下跌。
原來，這是爸爸的禮物，不是連銳的。
這一刻，一位爸爸對女兒美好又真摯的愛意在經過了兩世的光景，終於被撥開雲霧展露在陽光下。
一滴淚順著下眼睫滑落，眼底恢覆清明。
耳邊的水流聲讓渙散的思緒漸漸回籠，葉寧聲眼底淚花閃爍。
葉爸爸說的那個獨身涉險裏應外合的男孩子應該就是連銳，可是他卻什麽都不願說。
現在想想，他出國也許就是為了他爸爸。
所以兩世他都不得不去的理由。
只是對於他的不告而別，葉寧聲還是很生氣。
葉寧聲不禁想起當初和霍晴的談話。
這次解救行動想來也是九死一生的，而在他費盡心思舍生忘死進到煉獄卻得知自己的父親已經離世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呢？
葉寧聲根本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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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的天氣微涼，漸漸有了些許初秋的樣子，微風拂過吹得衣擺微揚擺舞，樂此不疲。
段宥可看一眼站在葉寧聲斜前方的連銳，湊到葉寧聲耳邊輕聲低語。
“我沒看錯吧，這是連銳吧？”
葉寧聲看了她一眼，很是無奈。
她也想說不是，但這確實是連銳。
悄無聲息回來，誰也沒通知的連銳。
她擡眸看著斜前方那抹高大的身影，秀眉微蹙，極力壓下自己心中那股郁氣。
她沒說話，但段宥可看出她此刻心情絕對不美麗，也不繼續說這事給她添堵了。
一路沈默著，幾人跟著東青校籃隊的隊員一起走進一家飯館。
原先何琳只是去打個招呼，結果被邀請著一起吃飯。
由於他們實在熱情，最後大家就一起出來吃飯了。
葉寧聲其實是有點矛盾的。
因為連銳。
對於他的不告而別和突然回國，葉寧聲都措手不及。
她想再見到他，可……
這應該是他主動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為什麽會不告而別還有關於失聯的這三年裏他所發生的事。
不應該是這種一方不願告知的情況下被另一方陰差陽錯偶遇到的方式。
這……真的很傷人。
她其實很想問。
他有這麽不想見到她嗎？
還是……
其實她根本不重要。
一個生命裏的過客而已，根本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
可是如果是這樣，當初又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這麽溫柔？
或許，她從來都沒辦法看透他。
就像站在霧裏，迷蒙地觀察、靠近、觸碰，不斷窺探這一切是否真實，在要確定的那一瞬……煙消雲散……
原來，都是假的。
她垂眸看向地面，沈默地走著，眼底的情緒翻湧著，漸漸又回歸平靜。
所有人鬧鬧哄哄地走進包間，葉寧聲沈默著坐在段宥可身邊。
好巧不巧身邊不的空位不知怎麽的坐下的是連銳。
她默不做聲往段宥可身邊靠了靠。
餘光看見她有意識的遠離舉動，連銳垂下眼眸壓下情緒，嘴唇卻不自覺地抿得平直。
安祁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轉而遞給在場的女生。
“你們看看有什麽想吃的。”
“謝謝。”
葉寧聲離安祁最近只好接過他遞過來的菜單。
她接過菜單後遞給身邊的段宥可，幾個女生湊一起看菜品。
起初她還看得漫不經心的，說實話，真的是沒什麽特別想吃的。
又翻過一頁，一道鍋包肉映入眼簾。
何琳突然指向那道鍋包肉。
“這個鍋包肉挺好吃的，之前我跟聲聲來過，她吃可多了。”
沒錯，她吃過，但是已經忘了是這家店了。
那會何琳還沒跟她男朋友好上，她陪何琳來的時候就在附近吃的飯。
何琳不說她都沒想起來。
她驚訝地擡眸看向何琳，味蕾的記憶似乎在這一刻被打開，她默默咽了下口水。
“是這家？”
“對啊，不過我也好久沒來了，味道不知道有沒有變。”
說著何琳擡手輕輕推了推正跟身邊人聊天的男朋友。
“陸懷，這家的鍋包肉你還有吃過嗎？味道跟之前我跟你吃的那次有沒有什麽變化？”
“啊？我……”
陸懷突然被提問懵了一瞬，正反應過來要回答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要一份鍋包肉。”
葉寧聲心猛然跳動了下，身旁響起的清冷聲音鉆進耳蝸直沖大腦，震得她一陣眩暈。
她還沒緩過來的時候，那頭的沖擊卻窮追不舍地襲來。
“再要一份豆腐鯽魚湯。”
“這湯也很好喝，可以試試。”
連銳點完後，象征性且禮貌地跟大家給出一個推薦了下。
豆腐鯽魚湯……
別人以為他單純是因為好喝才點的，可葉寧聲並不會這麽認為。
豆腐鯽魚湯對後天營養缺失導致的夜盲癥有緩解作用，高中那會連銳沒少給她投餵豆腐鯽魚湯，即使後來知道她是因為心理原因也沒有停過。
他點這個也許有好喝的原因，但別的呢？
會有別的原因嗎？
即使無數次告誡自己別這麽沒出息，葉寧聲還是沒忍住轉頭去看他。
連銳靠著椅背坐著，坐姿慵懶卻不再有往日的隨意，端正了許多，下顎線輪廓分明甚至帶著幾分淩厲，鼻梁高挺，唇瓣緊抿，整個人沈穩又清冷。
他真的變了。
氣場比少年時更強大更容易給人帶來壓迫感，端正優雅矜貴，更像一個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精英。
那個痞裏痞氣的桀驁狼崽長成了危險狠厲的狼王。
失去了那股稚嫩的少年氣。
可又跟記憶裏的西裝革履的人不太一樣。
可是，哪裏……
不一樣呢？
她還沒想通就察覺到連銳似乎要轉頭過來看她，她立馬轉回去假裝在看菜單。
連銳察覺身旁的目光，側眸看過去便看見她快整個都對著自己的後腦勺，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笑意。
*
“你跟連銳到底什麽關系？”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何琳和胡珍珍站在葉寧聲面前，一臉嚴肅地“審訊”著。
段宥可看了她倆一眼，把自己的椅子搬過來坐到葉寧聲身邊，優哉游哉看著她倆。
“能有什麽關系，校友唄。”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段宥可淡定地看著何琳，從容回答。
何琳看著她微微瞇眼，眼底帶著懷疑，顯然她並沒有相信段宥可的話。
在一旁的胡珍珍目光在段宥可和葉寧聲之間輪轉。
她沒有選擇跟段宥可瞎扯，而是看向葉寧聲。
“聲聲，我看他今晚對你的關註不像是不認識的，你真的不認識他？”
“認識，高二做過同桌也是朋友，後來我轉了藝術……”
葉寧聲頓了頓，也沒打算隱瞞，但也不知道怎麽跟她們講她跟連銳之間的關系。
她還沒想好再往後的事該如何說辭，何琳有點心急地詢問了句。
“再後來呢？”
“沒有聯系了？”
胡珍珍看著葉寧聲一副好像難以說明的樣子，把她猜測的結局說了出來。
跳過中間發生的那些幾近微妙的事，只看結果，確實是胡珍珍說的那樣。
葉寧聲點點頭肯定了胡珍珍的猜測。
“高考後沒聯系了。”
“你說他跟你高二是同桌，那他跟我們是同屆才對啊。”
何琳忽然想起一個重點，隨後似乎有些深受打擊地頗為苦大仇深。
“不是吧，一個安祁就算了，還來個連銳，這兩大佬不愧是朋友啊，跳級都一起的嗎？”
“什麽跳級？”
段宥可捕抓到了重點，坐直身看向何琳。
葉寧聲和胡珍珍也疑惑地看向何琳。
何琳看著迷茫的幾人，重重呼口氣才開始懨懨地解釋起來。
“連銳是研一生，跟安祁同級。”
現在跟安祁同級，高二跟葉寧聲同桌，那不就是跟安祁一樣是跳級上去的嗎？
葉寧聲有些驚訝。
連銳竟然是回來讀了研一。
如果她沒改變連銳出國的事，那他不是應該出國讀金融了嗎？
記憶裏，他應該是在國外讀完研才回國的啊？
一個念頭閃過，她看向何琳的杏眼濕漉漉的，似是攀上了星光般亮晶晶的。
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舔舔發幹的唇瓣。
“他現在讀什麽專業？”
“好像是自動化吧，跟安祁一樣，他倆在一個大牛教授的科研小組裏。”
他沒有放棄。
葉寧聲腦子裏只剩下這句話了。
一瞬間，鼻子翻湧著酸意，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在心間洶湧著。
重生不是黃粱夢，即使有些事她改變不了，可是她還是改變了連銳的命運。
他還是回到了他逐夢的道路上。
“聲聲，你沒事吧。”
段宥可擡手拍拍她的肩膀，見她沒反應又搖了搖她。
“聲聲？”
葉寧聲從沈浮的情緒中抽身出來，看著她們，視線逐漸從渙散回籠聚焦。
“沒事，剛剛在想一些事而已。”
“想什麽？”
“沒什麽，一些以前的事，不是什麽大事。”
葉寧聲笑了笑。
見她語氣輕松自得，何琳也只當她是見到連銳想起以前一些小事來走了神。
何琳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把一旁的椅子搬過來兩張跟胡珍珍一人一張，四人圍坐在一起開始閑聊模式。
她一臉八卦地看著葉寧聲和段宥可。
“你們跟連銳又是校友又是朋友的，那我跟你八卦一件事唄？”
“八卦什麽？”
聊起八卦，段宥可就來勁了，她看著何琳，一臉探究。
何琳湊近了些，朝幾人擺擺手示意她們靠近些，明明宿舍就她們四個人，卻硬是弄出了一種特務交接情報既視感。
等三人靠近了些，何琳才開始講起來。
“聽說連銳高中的時候有個女朋友，是不是真的啊？”
“！！！”
“女朋友？！”
段宥可看看何琳又看向葉寧聲，滿眼的迷茫和震驚。
葉寧聲怔楞地看著何琳。
怎麽這話聽著每個字分開都聽得懂，湊一起就讓人這麽迷糊呢？
何琳自然不知道兩人此刻的想法，只繼續分享著自己聽來的八卦。
“對啊，都說他有個神秘的女朋友，他的屏保就是跟女朋友的合照呢。”
“你們真不知道啊？”
她看著幾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們一點都不知道。
不過想來也是，她們也不是東青的，A舞離東青也不近，消息不靈通也很正常。
她神氣在在地目光在她們幾個之間看了一圈。
“東青學校論壇都傳瘋了，他手機屏幕上是他跟他女朋友的合照。”
“我男朋友之前還不信，後來無意中看見了，是跟一個還蠻漂亮的女孩子站一起拍的，他還深情款款地看著人家呢。”
段宥可看著何琳這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像是假的。
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什麽時候有的女朋友？”
“啊？你們那會八卦渠道這麽差嗎？那照片是穿著校服的誒。”
“校服？”
段宥可猛地看向聲聲，眉心微蹙，唇不自覺抿了抿。
葉寧聲聽見“校服”兩字後心猛地一沈，腦子裏不斷回憶高中時連銳身邊有沒有什麽有可疑的女生。
搜刮了個遍都沒有搜刮出蛛絲馬跡。
他高中時就跟她們四個女孩子走得近點，可是他即使不算疏遠也還是有些距離感的。
唯一算得上親近的就只要她了。
可又怎麽可能是她。
葉寧聲心底暗暗苦笑，默默垂眸壓下那些情緒。
“那個，我先去洗澡。”
她緩緩站起身來邊往自己的床位走邊說。
等她抱著換洗衣物往衛生間走時，身後響起段宥可詢問何琳的聲音。
“你男朋友又看見那女孩長什麽樣嗎？”
她不太想面對這個問題的答案，走向衛生間的步伐加快了些。
門快關上的時候，何琳有些遺憾的聲音還是快一步傳了過來。
“沒有，他就瞄了一眼。”
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呼出一口壓在胸腔裏的郁氣，葉寧聲把衣物放好就打開來了浴霸。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紓解著一天的疲憊與郁氣。
葉寧聲在溫熱的水流中逐漸放空著思緒。
不知怎的，她想起一年半前那個暑假。
陸爸爸的葬禮結束過後她就帶著小機器人去上學，一直放在身邊，暑假的時候她也把小機器人帶回東禾。
那天陸宇晨進她房間幫她收拾行李。
已經讀一年級的小不點一個學期沒見過姐姐了，恨不得走路都貼著姐姐。
他蹲在葉寧聲的行李箱旁邊，乖乖地等著姐姐把行李箱打開來。
葉寧聲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地勾起唇角。
“行李箱姐姐可以收拾，你去幫姐姐倒杯水進來吧。”
“好。”
陸宇晨看了眼箱子，一開始開猶豫，聽見幫忙倒水就立馬前頭答應了。
他轉身就快步往外沖。
葉寧聲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俊不禁。
等她把衣服都塞進衣櫃開始收拾行李箱裏的雜物時陸宇晨端著水小心翼翼地走進門。
“姐姐，喝水。”
他貼心地把水遞到葉寧聲的嘴邊。
葉寧聲垂眸看了眼嘴邊的水杯又看看陸宇晨還是就著他的動作喝了口水。
“好了，你把剩下的水放在桌子上就好了。”
“好。”
陸宇晨把水杯放在桌子靠裏面的位置後又走到打開的行李箱旁蹲下幫著收拾。
“姐姐，我幫你。”
“那你幫我把這兩雙鞋放到鞋櫃裏可以嗎？”
“可以！”
陸宇晨接過葉寧聲遞過來的放在一旁地上的鞋子就聽話地往外走。
葉寧聲則是把書和機器人一起放在桌面上，轉身又去把剩下的東西拿出來一一放到相應的放置點。
她在收拾雜物的時候陸宇晨就回來了。
他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桌子上的機器人，他好奇地觀察著這個有點特別的小機器人，忍不住詢問葉寧聲。
“姐姐，你是喜歡小機器人嗎？”
“嗯？”
起初葉寧聲還有點疑惑，隨後想起自己放在桌面的機器人，她轉身看過去。
陸宇晨果然站在桌前。
她把手裏最後一個雜物放好才走過去。
“不是，這是姐姐收到的一個很重要的禮物。”
“跟姐姐的相機一樣的，很重要的禮物嗎？”
陸宇晨突然提起相機，葉寧聲怔楞了一下。
回憶潮湧，有些暗自壓下的情緒似乎又翻湧出來。
她伸手摸了摸桌面的小機器人，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笑。
“對，跟相機一樣重要。”
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這是兩個愛她的男人共同送到她手裏的比相機還有珍貴的禮物。
陸宇晨看著自家姐姐有些落寞的神情，小小年紀的他有些不解。
收到重要的禮物，不應該是高興的嗎？
為什麽姐姐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
葉寧聲收起翻湧的情緒看向站在身邊的小朋友。
“這機器人會跳舞呢，你要不要看？”
“不行，這是姐姐很珍貴的禮物，晨晨要是不小心弄壞了，姐姐要難過的。”
“那你就在這玩，就在放桌面上，讓機器人跳舞給你看。”
“可以嗎？”
陸宇晨看了看機器人，有些心動又小心翼翼地確認一遍。
葉寧聲把椅子往他那邊挪了挪，擡手拍了拍椅子。
“當然可以，你坐著看。”
於是就是兩姐弟在桌前，一個坐著玩機器人，一個站著收拾書本。
一切無比和諧溫馨。
因為葉寧聲今天回家，陸向生也早早地下了班去海鮮市場買海鮮回來做大餐。
聽見開門聲，陸宇晨就如箭般站起來往外面沖去，嘴裏還不忘高高喊人。
“爸爸！”
葉寧聲看著小朋友這興奮活潑的勁不禁輕笑。
桌面上上一秒還在跳舞的機器人卻漸漸站定了，隨後傳出一道機械的聲音。
“口令接收成功，現在為您播放語音。”
葉寧聲整理的手頓住，笑意凝固，眼神呆滯地看向站定的機器人。
機器人接收到播放口令已經開始播放相應語音。
隨著沙沙滋滋的電流聲，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響起。
“不知道聽到這段語音的時候，爸爸的聲聲是多少歲的小公主呢？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這段語音。”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機器人，放下手裏的東西去抓機器人。
手快碰到機器人的時候又顫抖著收了回來。
她在椅子上坐下，一眨不眨地看著機器人，任憑鼻子發酸眼眶蓄淚都不曾移開眼。
語音仍在播放，葉爸爸的聲音帶上了些記憶裏沒有的屬於歲月的滄桑。
“聲聲，爸爸要先跟你說聲對不起，很抱歉，我缺席了你的成長。你和媽媽現在過得好嗎？她要自己撫養你一定很辛苦，你要多理解她多疼疼她要聽她話……”
“這段錄音爸爸已經錄很多次了，好多話想說，開始錄了卻什麽都想不起來，滿腦子都是你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欺負。”
頓了頓，葉爸爸似是想到了什麽。
“今天這裏的一個男孩子說認識你，他跟我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聽他說的時候，爸爸好像也見證了你的成長，爸爸的聲聲很棒，以後一定是一個很優秀的舞蹈家。”
“那男孩子說他是來找他爸爸的，他還要帶我們出去。”
“他爸爸是我們當初的小組組長，剛開始被關的幾年，我們有計劃過出逃，都失敗了，他們還需要我們做研究，但為了震懾我們，每次抓回來都拿主導者來殺雞儆猴，他爸爸被斷斷續續折磨了好幾年，後來扛不住就去了，漸漸也沒人敢反抗了。”
他自嘲地輕笑聲順著電流傳來，鉆進葉寧聲的耳朵裏又鉆進心裏，帶著絲絲密密的疼。
“是不是覺得爸爸很軟弱？其實爸爸也觀察了很久，以爸爸的能力，從裏面突圍是很難的，但是這次不一樣，那男孩子是有預謀的只身涉險來一招裏應外合，他很聰明，所以我答應了，幫他號召所有人逃離。”
“爸爸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要是能成，爸爸是一定要回去好好陪聲聲的，如果不能成……”
葉寧聲安靜地聽著，眼眸沈默地淌淚，語音忽然沈默下來，葉寧聲以為語音播完了，她驚慌地看著機器人，伸手想去抓又猶豫不決。
糾結著，葉爸爸的聲音又響起，帶著釋然和些許視死如歸的情緒，讓葉寧聲不自覺地心顫。
“聲聲，無論結果如何，爸爸都能接受，畢竟多活了這麽多年了，足夠了，只是遺憾，遺憾沒能看看我的女兒出落得有多漂亮。聲聲，替爸爸照顧好媽媽和奶奶，最重要的，照顧好自己。”
“對了，這是爸爸答應你的生日禮物，雖然過了這麽久才到你手上。它叫小蝴蝶，你說過要像蝴蝶一樣輕盈又漂亮地在舞臺上飛舞，爸爸就把小蝴蝶送給你，祝你如願。”
“不論過了多久，都不要忘記，爸爸永遠愛你，永遠為你感到驕傲。”
語音播放結束，一切又陷入了沈靜，葉爸爸溫柔的笑音卻縈繞在葉寧聲心頭。
葉寧聲眼底淚意翻湧著不斷奪眶而出，淚珠像斷線的珍珠不斷往下跌。
原來，這是爸爸的禮物，不是連銳的。
這一刻，一位爸爸對女兒美好又真摯的愛意在經過了兩世的光景，終於被撥開雲霧展露在陽光下。
一滴淚順著下眼睫滑落，眼底恢覆清明。
耳邊的水流聲讓渙散的思緒漸漸回籠，葉寧聲眼底淚花閃爍。
葉爸爸說的那個獨身涉險裏應外合的男孩子應該就是連銳，可是他卻什麽都不願說。
現在想想，他出國也許就是為了他爸爸。
所以兩世他都不得不去的理由。
只是對於他的不告而別，葉寧聲還是很生氣。
葉寧聲不禁想起當初和霍晴的談話。
這次解救行動想來也是九死一生的，而在他費盡心思舍生忘死進到煉獄卻得知自己的父親已經離世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呢？
葉寧聲根本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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