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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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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儀先生

距離與淩哥哥的約定已經過了一天一夜,還有兩個時辰。

霍思思有些緊張,她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那個模糊的面容,只覺得心裏十分快樂。丫鬟小紅從櫃子裏拿出兩套長裙,一套粉色一套杏色。

“小姐,這是錦繡閣最好的繡娘花費一個月趕制的。這套廣袖桃花裙還有另一套杏花繡湖裙,都挺合適。小姐準備穿哪套?”小紅提著兩套衣服站在霍思思面前,讓她挑選。

霍思思不知想到什麽,面若桃紅。小紅想他們小姐今日特別適合穿廣袖桃花裙,人美花嬌,一定能吸引不少王公少爺。說不定,過幾天提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了。

“淩哥哥喜歡淡雅的顏色,我覺得那套杏色的很好,何況……平日都穿粉,今日應當不同。”

“是了是了,奴婢該死竟然忘了表少爺。”小紅調皮地吐了一下舌頭,取笑道,“今日表少爺見了小姐,明日定來提親。”

霍思思轟地炸紅了臉,眼前浮現出淩哥哥騎著高頭大馬,擡著大紅花轎將她從霍家老宅迎取過門的場景,心中一悸整顆心好似裂開兩半又酸又甜。淩哥哥,淩哥哥,淩……

“小姐,今日梳新樣式吧!流雲挽月髻,加上那根玉簪,雅致些。”

霍思思緩過神,擡起頭望著小紅,兩頰的紅暈還未褪去眼裏有亮光,她有些不確定地問:“小紅,淩哥哥會喜歡嗎?”

小紅看著格外動人的小姐,肯定地回答:“所有人都會喜歡您的,小姐今晚一定艷壓群芳。”

霍思思想,她不要所有人只要淩哥哥喜歡便足夠了。

丞相府內,書房中,莫丞相正背著手站在窗前。明月掛在窗沿上,清冷的月光灑進室內照亮莫丞相的右臉。他一半沐浴在月光下,一半投入陰影中,地上的影子拉地很長。莫淩推開房門,一腳踩在他的影子上。

“父親……”

“你來了。”

莫丞相轉過身看了莫淩一眼,一言不發,月光染白了他的青絲像歲月蹉跎了他的年華。他走到莫淩面前在幾步外站定,面容平淡。

“父親,叫我回來有何事?”莫淩難得嚴肅認真。

“你又擅作主張了。”莫丞相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點無奈。

莫淩知道他是在說他到南宮玖身邊的事。他摸不清他的態度只說:“大明如今內憂外患,為皇上分憂是兒的本分。”

莫相盯著她:“實話。”

莫淩摸著腰間的玉佩語氣堅定:“替先人正名。”

莫丞相聽完緘默不語,室內一片安靜,長久過後莫丞相語重心長地說:“為父不希望你去冒險,伴君如伴虎。”

“李氏一族世代忠心侍主,如今明珠蒙塵,兒又怎可茍且偷生?”

莫丞相看著她堅定的神情,恍惚中似乎看見了某個故人,當年他也這樣那麽固執無畏。

耳邊似乎響起那人的誓言“子俊兄,我們一定要為這天下做一番大事。”

如今,你的孩子正在一步步朝你的目標走去。固原兄,這麽多年你該安息了。

莫丞相從回憶中緩過神,鄭重地問道:“淩兒,你是沒有退路的。你還要繼續走下去嗎?”

莫淩毫不遲疑點點頭:“孩兒無悔。”

“好,去吧。”莫丞相擺擺手,聲音裏有點疲憊,“為父有些累了。”

“淩兒告退。”

莫淩前腳剛過門檻,後腳還未落下就聽見身後傳來莫丞相的囑咐。只聽見他說:“春季多發疾病,你身子骨弱不可過度勞神,還有……有空多回府裏看看你娘,她經常念叨你。”

莫淩一字一句鄭重地應道:“是的,父親!”

回房的路上,青石板上的月光清冷得像秋冬的冷霜,四周一片靜謐。

“系統?”莫淩突然問。

“什麽事啊?親愛的宿主。”

“我原來有父母親嗎?”

“呃,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找到你的時候你正在宇宙中漂流,神魂快散了。”系統回憶起那兇險的一幕,依然恐懼。

長久的沈默。

過會兒,系統還是忍不住問:“你真的不記得發生什麽事了嗎?”

莫淩呆呆地看著地上的人影,聲音毫無波瀾,淡然地回道:“我忘了。”

系統不知該說什麽話,只好安慰道:“沒事的,宿主,你還有可愛的我呢。”

“系統,”莫淩牛頭不對馬嘴,突然冒出這一句,“所以,原來莫淩不是莫丞相的孩子!”

系統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炸毛了,感情剛剛那個為自己的身世感傷的宿主是它自己想象的。

“宿主,你再這樣會失去我這個可愛的系統的。還有,關於莫淩的身世在劇情簡介第一百零三頁,請認真工作不要老是發呆。”系統如果有實體,這時候該咬牙切齒了。

“你只是一堆電子數據,不能用可愛這個詞。”莫淩一本正經的糾正,無形中又補了一刀。

系統默,它好像不應該被造出來,又或者不應該出逃,這樣就不會遇見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宿主。

一人一系統和諧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的貼身小廝李牧站在那裏等她,他苦笑著說:“少爺,表小姐正在前廳等您。”

“她來幹什麽?”莫淩停住腳。

“少爺,表小姐邀您去看花會。”

莫淩有些疑惑:“什麽花會?”

這下輪到李牧吃驚,他回道:“京都每年都有春季賞花會,各家小姐公子都會出府賞花賞月,少爺平日不關心這些難怪不曉。”

大半夜出去看花?莫淩有些奇怪。

系統跳出來鄙視道:“人家那叫男女聯誼會,你當他們真的去賞花啊!”

莫淩聽聞立馬對李牧說:“幫我回絕了她,就說我累了。”

李牧哭喪著臉,哀怨地說:“少爺,我也這樣跟表小姐說了,但表小姐說少爺之前答應了她的。”

“我有嗎?”莫淩呆楞地問,皺著眉回想。

系統幸災樂禍地說:“宿主,你忘了,前天你才答應了人家。”

“這樣啊,我不去。”莫淩不按套路出牌,李牧則一臉懵。

“別呀宿主,你忘了今晚有重要劇情。”系統的話成功讓準備走人的莫淩停了下來,仔細回想劇情確實有這麽一件事。

李牧只見少爺剛剛還挺拔的背影有一瞬僵硬,又突然轉過身朝著前廳走去,瘦弱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黑夜中。

不同於丞相府的冷清,街道上張燈結彩好不熱鬧。連相府外的月亮都比府內的有溫度,小販的叫賣聲,還有熱鬧的活動。

才子佳人,冷月嬌花,說起來莫淩自從來了這個世界還沒有好好欣賞過這裏的人情風物。

她難得起了一點興趣,逛起了花市。

霍思思同他並肩而行,心思全在旁邊的人身上,時不時偷偷瞄一眼。當莫淩看過來時,假裝避開,絞著帕子,面若春花,引得其他公子頻頻回頭。

“這位公子,買束花吧!送給你的心上人。”攤主拉住莫淩,笑得牙露出大半。

霍思思聽聞擡頭看著少年,面上有些期待,緊張地抿著唇。淩哥哥會買花送給她嗎?

莫淩搖搖頭自顧往前走,霍思思不小心咬破唇心裏滿是失落,看著她的背影跺跺腳重新跟上去。

莫淩卻突然停住望著某個方向,霍思思沒有預料到她會停下,加上被後面的人擠了一下直接撞上她的後背,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莫淩轉過身扶著她欲往前倒的身體,可是人實在多,她手勁一松,少女順力倒在她的懷裏,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幽香。

霍思思只是剛開始有些驚訝,後來便止不住地湧上一股甜意,她悄悄挪了一下頭枕在他的心口,聽著那富有節奏的心跳,只覺得歲月靜好。

莫淩本想推開她,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腰間那雙小手緊緊攥著她的青色衣擺,可見懷中人十分緊張。她心下一軟,嘆了一口氣,面上的表情柔和了幾分。

“我在,沒事了。”他想,不過是個孩子……

砰地一聲,煙花就在他們的頭頂綻放,五光十色的花朵為兩人染上幾分煙火氣,旁人看了只感嘆好一對佳偶璧人。

此時不遠處的閣樓上,赤紅色的身影倚靠在窗邊,夜風吹起他滿頭青絲將遮蓋的眉眼暴露出來,鳳眼朱唇,不施粉黛也媚骨天成。

他凝視著樓下那對相擁的男女,輕輕勾起嘴角眼神冰冷暗含譏諷。

美人開口卻是嗓音粗糲,只見他纖長的手指沿著鬢角緩慢下滑,描摹自己的半邊輪廓,對著樓下兩人喃喃自語:“也不過如此。”

就是不知道他說的是那翩翩公子還是嬌俏少女,又或者是……他自己。

每年祭祀大典前都有一個盛大的節日——春季賞花會,與別的花會不同的是這個花會在月圓之夜舉辦,尤其那選花大會更是熱鬧。

每家每戶年齡合適的少男少女都可以參加,成年之前總共能夠參加三次。每一年的花仙子在選花大會結束後,名聲大漲。

若花仙子是個女子提親者將把對方家門檻踏破,男子則有機會進宮面見聖上被授予花牌獲得無上榮耀。

因此不管男女皆對這花會分外熱衷。

“表妹,你能起來了嗎?”

霍思思從夢中醒來,依依不舍地離開那個溫軟的懷抱,吶吶地道歉:“淩哥哥對不起,我只是……”

莫淩撫平腰間的褶皺毫不在意地說:“不是你的錯。”

不遠處的選花臺驟然出現一陣騷動,莫淩轉過頭舞臺下擠滿人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形,她對霍思思說:“表妹,我們去看看。”

霍思思還沈浸在剛剛的那個懷抱裏,對她的話沒有反應。莫淩不可能把小姑娘丟在原地,只好拉著她的衣袖朝著目標前進。

今年的選花大賽由第一富商沈家聯合官府舉辦,所以格外盛大。

舞臺由三艘風格相同色調各異的游舫組成,三艘游舫用繩連接並一字排開停靠在水邊。

此時中間的那艘游舫珠簾半卷,一名紅衣少女端坐在正中央,膚若凝脂,低著頭用那芊芊素手撥弄琴弦,曲調纏綿哀婉動人。

一曲畢,人群中響起熱烈的掌聲。

女子擡起頭,黛眉杏眼,雖然穿著紅衣卻沒有半點艷色,舒雅淡然像一株亭亭如立的玉蘭。人們這才發現她就是蟬聯花會兩屆魁首的沈家小姐,公認的第一美人。

莫淩擠到人前,見這彈琴之人並不是她想找的人。

沈小姐看著眼前的盛況,心裏暗自得意。她早就打聽清楚,今年參選花會的人中並沒有哪個勝過她,不管是容貌還是名氣。她一想到自己即將打破大明選花會三屆魁首的記錄,便有些激動。

突然,人群發出一聲驚嘆。沈小姐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望過去只見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莫淩瞥見那熟悉的身影,轉過頭正好與來人四目相對。

南宮玖目光深邃,裏面包含了太多東西,似一個黑洞把人的神魂都吸進去。圍觀群眾或多或少被蠱惑,只有莫淩沒有受到影響,眼底清明、純粹。南宮玖徑直穿過莫淩身邊,好似完全不認識她。

沈小姐快絞爛手裏的帕子,笑容變得僵硬。明眼人一看就知曉誰更合適紅色,她完全成為南宮玖的陪襯,對方才是正品自己則像個跳梁小醜。

沈小姐一想到明日消息傳開,她會成為京中的笑柄心裏萌生出一股惡意。

待南宮玖經過她身邊時,她自以為隱蔽地伸出右腳。

南宮玖心裏冷笑,這種拙劣的伎倆也配用到他身上。但人倒黴時是沒道理的。

船突然輕微搖晃,他還沒穩住身體。水中突然伸出一雙手抓住他的腳踝往水裏拉。一切都發生地太快,眾人只見他腳下打滑緊接著便落入水中。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一個瘦弱少年猛地紮進水裏,江面已經不見了美人的身影。少年找不到人竟毫不猶豫沈入江底。

“淩哥哥……”

莫淩已經聽不見任何響聲,她奮力往下游。這個季節江水還沒有完全回暖,冰冷的江水灌入耳鼻,雜草沙石抽刮著他的肌膚,莫淩也管不了這麽多。

“宿主,在左邊。”

莫淩聞言立馬轉變方向,用力撥開水流果然看見那熟悉的身影。

她游過去費力地擡起對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正準備逆著水流游回岸。

背後突然闖出一個黑影,握著一把短匕首,朝著昏迷人左肩刺去。

“啊啊啊宿主,你後面有人。”

莫淩感覺危險逼近,來不及回頭躲避只能把南宮玖往前帶,自己半個身子受力被甩後,刀刃直接刺入他的右肩。

黑衣人一擊不成卻沒有退卻,好像一條毒蛇一旦咬住獵物就不會輕易放手。

莫淩忍痛托著昏迷的南宮玖游了一小段,可惜這個身體本就體弱如今又受了傷,氣力完全耗盡。而那暗處的毒蛇正一步步逼近。

她看著旁邊面色青灰,奄奄一息的南宮玖,咬咬牙提起體內最後一點力量。

越到江底光線越少,莫淩靠著視覺障礙和那暗處的人周旋,趁機往前游動。除了眼睛其他感官都麻木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右肩的血液將周圍的江水染紅。

她眼前發黑卻不敢放松,雙腿不住地拍水,她只想著快點再快點。

她以為自己游了很遠,實際離那條毒蛇不過半米。

沒力氣了,要死在這裏了嗎?莫淩雙腿停止運動,兩人頭朝下一齊隨水流跌入江底,迷糊中莫淩抱著南宮玖側過身將自己墊在下方。

暈過去的那一瞬間他想:這個人這麽重視自己的容貌,要是臉被刮花該很生氣吧。

血水中,紅衣青衣纏繞在一起。兩人鋪散開的長發難分難舍,從黑影那望去只覺得淒美動人讓人不忍將他們拆開。

黑衣人只是遲疑了一瞬,眨眼間剛剛還在眼前的兩人就不見了蹤影。他趕忙順著原來的方向游去,卻再也找不到蹤影。

當莫淩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回到了相府。

此時月亮還掛在半空中,和他出府時沒有什麽兩樣,若不是右肩隱隱作痛他還以為那只是一場荒誕的夢。

莫淩還沒想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驚呼,聲音裏充滿了驚喜。她轉過頭去,霍思思正端著一碗湯藥站在門口。

“淩……淩哥哥,你醒了。”霍思思將湯藥放在桌上,高興地跑到他的床邊拉著他的手。

莫淩覺得她剛剛的那停頓有些怪異,仔細想也沒發現其他問題,便放在一邊不理會。

“我怎麽回府的?”莫淩撐起身。

霍思思趕忙扶著玲,還貼心地拿枕頭墊在後背讓她舒服一點。這一切忙完,她依舊低頭沈默不語不覆剛才的活潑。

莫淩只覺得怪異,正要問就見她猛地擡起頭,臉上掛滿淚珠。莫淩有些手足無措,他嘬聶著不知如何安慰幹巴巴地說:“別哭了,到底怎麽了?”

霍思思不顧男女大防抱住他纖弱的腰身,嘴裏抽噎:“淩哥哥,我不要你死。”

“死?什麽死?”

“蘇大夫說你的傷處發黑,他說你中了絕命毒藥,活不過一個月。淩哥哥,怎麽辦?”她揚起小臉向他求助,哭得眼眶發紅。

莫淩顯然也沒有料到,頓了片刻她柔著嗓音繼續問:“你知道我是被誰救上來的嗎?”

霍思思搖搖頭,疑惑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正準備帶著侍衛下水找你,但我到的時候你們二人就已經躺在岸邊了。”

莫淩思來想去也只有系統救了他,“那我旁邊的——姑娘沒事吧?”

“她,被人接走了。”霍思思抹了一下眼淚,抱怨道,“要不是她你怎麽會?”

莫淩搖搖頭,淡淡地說:“他沒事便好。”

霍思思見她如此關心一個陌生女子,面容瞬間慘白心像被萬蟻咬嘶又漲又疼。

整個人陷入一陣魔障,一會兒想起她和莫淩的往事,一會兒又浮現那奮不顧身投江的背影,強壓下酸澀感。

她拿起湯藥哽咽地說:“淩哥哥,吃藥。你一定要好好的……”

皇帝寢宮內,南宮玖躺在雕龍木床上。他滿頭大汗,臉上的表情十分猙獰,雙手在空中用力揮舞好似在驅趕什麽。

“不要!”他猛地坐起身,雙手抱著頭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了。他不住地喘氣,似乎剛剛被人掐住脖子不能呼吸。

此刻他似乎變了一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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