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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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三更合一）
晏晏進來的時候，顧元昭的神色已經恢覆到平常的樣子，從他面上已經是瞧不出來一分一毫的慌亂了。
“你身子還沒好全，怎麽跑到這兒來了。”雖然是責備的話語，可從他口中說出，卻全然不像是責怪，更像是關心。
晏晏笑了笑， “這不是陛下不曾來見我，那我只能來這兒找你了，有些事兒，總歸是要結的。”
顧元昭聞言也是點了頭，聲音裏邊帶著些苦澀， “是啊，總該有個結。”
一直拖著，其實也並不是什麽好事，就像是傷口上的腐肉，總是要挖幹凈才能好。
“我曾經對陛下有過承諾，若是陛下能保住西隴，那我便同陛下成婚。”晏晏的神色卻是很平靜，即便是說到自己的婚事，也沒有起任何波瀾。
顧元昭擡頭看向她，好似在等待著她的拒絕。
可晏晏卻接著道: “如今西隴安然無恙，若是陛下還願意，我便也願意同陛下成婚。”
依舊是平靜到不帶分毫感情的語氣。
可這話卻讓顧元昭心裏邊生出一種又是喜悅又是慌亂的感情來，他張了張嘴，好半晌才道: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與我成婚”
當初他說那些話，更多的還是占有欲在作祟。
他其實很清楚，便是晏晏拒絕了，他也不可能放任梁文疑對西隴動手。
晏晏已經受了那樣多的苦楚，他不會也不忍心看著她再難過。
“自然。”晏晏點了頭，眼底一片清清冷冷， “既然陛下做到了，那我也是不能背棄那個承諾的。”
顧元昭忽然覺得有些悲哀， “就只是承諾嗎”
她答應，只是因為那個承諾，因為他救了西隴，沒有別的，哪怕一丁點的感情。
從前，她明明很喜歡他的。
會為了見他一面在祈綠院門口等很久很久，哪怕頂著大太陽，會為了他喜歡的畫而拿辛苦攢下的所有銀子去做交換，會為了護著他磕頭到額頭流下鮮血都不停，會相信他所說的所有話，哪怕荒謬至極……
他記得，那時候她從來不會用這樣寒涼的眼神看著他，她看向他的時候，從來都是眼神亮晶晶的……
“只是承諾，若是陛下不願意了，自然也能就此作罷。”晏晏冷靜的同他分析，告訴他他也是有選擇的。
“不。”晏晏的話音方才落下，他便接著道: “那就這樣定下來，咱們的婚事。”
在他心裏，到底是那些占有欲占據了上風。
他太想將她留在身邊了。
彌補也好，互相折磨也罷。
他只覺得，若是晏晏也走了，那他一人，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若是能將她留下，或許……或許所有的一切，還能有好起來的一日。
他看向她的時候，她眼底也能有些情意。
晏晏微微一頓，然後應了個“好”。
她本來也就是為了要個答案而來，既然顧元昭還是想讓他履行這個承諾，她自然也是願意的。
總歸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嫁給誰，又有什麽區別。
該說的話說完，晏晏同顧元昭告了退便要離開。
可大約是因為腿傷未曾痊愈又坐得久了，她一站起來就感覺到膝蓋一疼，差點摔了下去。
好在顧元昭反應得及時，在晏晏摔下去之前扶住了她。
可慌亂之中，晏晏的手恰好是搭了顧元昭的手腕上，剛剛取了血的傷口很快滲出了鮮血來，察覺到痛意，顧元昭連忙將那包紮好的傷口掩在了袖袍底下。
可卻還是被晏晏瞧見了， “陛下的手，受傷了”
“沒事。”顧元昭搖頭， “只是一點小傷。”
晏晏雖然覺得奇怪，可見他既然不願意說，也就沒有再多問了。
***
晏晏從禦書房出來的時候，心裏頭竟是覺得輕松的。
雖然不知道成婚之後，他們之間應當如何去相處，可至少從成婚那一刻開始，她欠他的就還清了。
而他欠她的，卻一輩子都還不清。
赫連景同長星在外邊等得很是不安定。
甚至有點後悔當時答應讓晏晏獨自一人進去面對。
好在後邊她也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赫連景同長星也算是定了心神。
路上，赫連景其實也很想問晏晏的決定。
對於那次承諾她的決定。
可這一路上醞釀了許久也都未曾找到合適的機會，等到了雲陽侯府也未能將那話問出口。
不過等到了侯府，晏晏卻先將那消息說出了口， “時候還沒定下，位份也還不知道，只是事情算是定下來了。”
晏晏的話說完，長星先是紅了眼眶， “這事兒終歸是逃不過。”
赫連景沒說話，可那臉色也極為難看。
“沒關系。”晏晏安撫似的拍了拍長星的手， “也不算多糟糕的事。”
又看向一言不發的赫連景， “阿景，不用太替我擔心。”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路該怎麽走下去。
赫連景看向晏晏，又是嘆了口氣，正欲說些什麽，卻聽見門口傳來了響動， “容儀公主到了。”
晏晏下意識看了赫連景一眼，然後笑了笑道: “請進來吧。”
外邊應了聲“是”，然後便是梁月雲帶著阿瑩走了進來。
長星也是趕忙收斂了情緒，站在了晏晏身後。
赫連景也站在了一旁。
梁月雲沒想到赫連景也在，而且在自己來了之後也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想起前幾日的那一樁事，梁月雲心裏有些不自在。
可到底也不好說些什麽。
晏晏招呼著梁月雲坐下，又問她此番過來的緣由，想著她應當又是為了赫連景而來。
沒曾想梁月雲卻道: “是想來看看你，你的身體如何了”
“我沒事，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晏晏笑著回了一句，卻也瞧出來了梁月雲的不自然。
她往赫連景那邊看了一眼，心裏便有了數，於是便道: “阿景，早些時候吩咐廚房做的蓮子羹大約好了，你去瞧瞧。”
赫連景聽了這話一楞，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倒不是說不能差使他做這些事，只是從前晏晏沒有讓他辦過這種小事，所以有些意外。
而長星也是有些驚訝的看向了晏晏，這些事兒從前都是她去辦的呀。
等對上晏晏的目光，長星方才明白晏晏的深意，連忙幫著道: “赫連大人快去瞧一瞧吧，那蓮子羹若是熬過了時辰，那味道可就不對了。”
赫連景看了梁月雲一眼，想著這兒距離廚房也沒多遠，這梁月雲雖說並不是個聰明的，可到底也沒什麽壞心，應當不至於做出什麽傷害晏晏的事來。
況且晏晏同長星又一直催促，他便也只能應了個“好”，然後轉身出了院子。
赫連景一走，梁月雲果然就松懈了許多。
“你們這是怎麽了，鬧矛盾了”晏晏見她神色緩和，越發覺得奇怪。
從前的梁月雲可不是這樣的，晏晏記得清楚，除卻那次同自己說了西隴的事，她每回來見自己為的都是赫連景。
雖說晏晏知道赫連景大約沒有這個心思，可女追男，隔層紗，梁月雲若是真有這個心思，赫連景動心怕是早晚的事兒。
當然晏晏也沒有出手去幹預什麽，只是由著他們自己就是了。
而這回赫連景不在反倒能讓梁月雲覺得輕松些，這其中必然是出了事。
長星也覺得奇怪，這容儀公主看起來確實是和往日很是不相同。
梁月雲聽了晏晏的話，臉上的糾結越發明顯，最終她嘆了口氣， “晏晏，你就沒有覺得赫連大人對你……有些不同尋常嗎”
那日她聽了阿瑩的話，回去也細細思索了一番。
豈料不想還好，越是想著就越是覺得正是這麽回事。
那赫連景對待晏晏哪裏是尋常主子和下屬，分明是帶著情意的。
梁月雲懷揣著這種念頭，越是想著就越是覺得不安定。
她是真心喜歡赫連景，若是赫連景喜歡的是個有希望的，她雖說難過，可到底也不回去拆散了人家的姻緣。
可這赫連景喜歡的卻並非是個他能肖想的。
原本晏晏就是來和親的，要是顧元昭沒這個心思，又願意給他這個面子，這事兒倒也不是全然沒有成的可能性，可如今……
不說是皇宮，便是諾大的上京怕都沒有幾個人不知道顧元昭對晏晏的心思。
如今顧元昭更是登了皇位。
晏晏便是定然要入宮的了。
若是由著赫連景起這樣的念頭，只會是害了他自己罷了。
“就當作是還了當初救我的恩情。”梁月雲想了好幾日，到底是坐不住，想著便是自己對他的那一份情意不談，就是那日他救了湖邊上的自己這事，也是值得自己做些什麽的。
於是才有了今日的事。
“不同尋常”晏晏一楞， “阿景受了我父皇母後之托，確實是對我百般照料，月雲你可不要誤會了。”
梁月雲這個“不同尋常”說出了口，再加上她那難以言喻的神情，自然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是連忙做出了解釋。
赫連景也說過，文皇後對他是有恩的。
當初來梁國之前，他也是答應過了文皇後，一定要好生護著晏晏，定不讓她再受那些苦楚。
若是不知道這些事兒，或許容易起一些誤會，但是晏晏卻一早就聽赫連景說起過，也就不會隨便往那個方向去想。
晏晏以為，梁月雲是誤會了。
可她一番解釋卻並未有讓梁月雲安心， “晏晏你是身在局中，所以方才看不清赫連大人的感情，我也是後邊細細回想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這才發現赫連大人對你的關切，一直以來都不同尋常。”
梁月雲依舊是堅定自己的猜測。
晏晏見她如此堅持，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她，猶豫片刻後方才道: “就算這話是真的，那也不用擔心，我既然是來梁國和親的，怎麽可能還會和我們西隴的人有什麽。”
雖說梁月雲同赫連景兩個人之間還不算是那種關系，可晏晏心裏邊還是很感激梁月雲當初給自己透露的消息。
若不是她及時告知自己梁文疑有對西隴下手的想法，此時西隴怕是早就被梁國同南夷瓜分殆盡了。
她還記得梁月雲當時也是極為害怕的，可即便是如此，也還是將那消息同自己說了。
她知道那時候的梁月雲定是懷著善意的，所以若是可以，她也希望梁月雲同赫連景能成，只是這種事也還要看赫連景的心意。
她能做的只是解開這莫須有的誤會而已。
“話雖然這樣說。”梁月雲神情微松，可卻還是有些擔心， “我知道我說這些有些多管閑事了，可就算我同赫連大人之間沒了可能，我也不希望他最終落得不好的結果……”
“如今的聖人心思，我們這些局外人知道的，我相信晏晏你也明白，赫連大人還在您身邊噓寒問暖，難保……”
這會兒的梁月雲已經是打開了話匣子，她或許並不解顧元昭，可是她既然已經是在宮中待了那樣久的時間，又怎麽可能全然沒有聽說過與他相關的事兒
但凡聽說過當初顧元昭是如何幫著梁文疑籌謀，如何費盡心思的將他推上這個位置的，就不會覺得他只是個尋常人。
更何況到了如今，還有不少人暗中揣測實際上顧元昭一開始就已經是盯上了那個位置。
梁文疑不過是他讓這所有的一切變得合理的跳板罷了。
如此說來，這個人就更是不簡單。
梁月雲這幾日擔心的也就是顧元昭最後會對赫連景動手。
可她的話還未曾說完卻已經被正好推門走進來的赫連景打斷， “容儀公主什麽時候對微臣這麽了解了”
他其實並非是方才過來的，而是已經在門口站了一小會了。
只是正好聽見晏晏同梁月雲好似在談論著有關於自己的事，就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想聽聽晏晏是怎麽說的。
可沒想到卻正好是聽到了梁月雲的這一番話，實在是忍耐不住了，這才直接推開門打斷了梁月雲的話。
梁月雲沒聊到了赫連景會突然回來，有些慌亂的站起來道: “我……我只是……”
她的臉憋的通紅，她並不知道到底應當如何去解釋，實際上也沒法解釋。
說白了，她不過就是一個喜歡赫連景的人罷了。
沒道理也沒有立場對晏晏說這些。
可她還是沒忍住說了，所以這會兒承受赫連景的怒火也是理所應當。
“好了。”晏晏只能開口解了圍， “月雲只是同我閑聊罷了，姑娘家閑聊哪裏有那麽多的顧忌”
阿瑩也幫著自家主子道: “是啊，赫連大人別往心裏去。”
若是尋常，只是晏晏這一句話就能讓赫連景消了火氣，可這會兒他還是繃著一張臉，顯然還是不高興。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梁月雲站在那兒，心裏邊一陣難堪。
她竭力忍耐著沒有掉下眼淚來，然後對著晏晏笑小聲說了句: “晏晏，我先回去了。”
沒有特意的去編造什麽理由，也沒必要。
晏晏理解的點了頭，梁月雲便如同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害怕在這兒再待得久一點，那眼淚就真的要落下來了。
“殿下，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屋裏頭只剩下了三人，晏晏正想說些什麽，赫連景卻先開了口。
即便是發了怒，這會兒他對晏晏說話的語氣還是軟了下來。
晏晏往外邊看了一眼，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去做些什麽
“你……”晏晏的話卡在了嘴邊上，最終沒說出口， “算了，你去吧，月雲沒有壞心，你有什麽要說的還是好好說。”
“我明白了。”赫連景答應了一句就轉身走了出去。
長星看著赫連景消失的背影，心裏邊有些擔心， ‘“殿下您真的就這樣讓他去不會出什麽事吧”
赫連景脾氣算是好的，至少在晏晏面前從來沒有過發怒的時候。
這是頭一回。
眼見他這會兒臉色還是沒有緩和，長星是真的擔心他等下見到了梁月雲又說出傷人的話來。
“有些事兒遲早是要說清楚的。”晏晏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可若是一直拖著，這個疙瘩只會越來越深，阿景是個聰明人，而他對梁月雲，應當真的沒有那種心思。”
撇去過往的那些事兒不談，光是瞧著如今的景象便也能清楚的知道赫連景對梁月雲真的全然沒有那種念頭。
長星不解的看向晏晏， “可不就是因為赫連大人並不喜歡這容儀公主才讓人擔心嗎誰也不知道等下他會說出什麽話來，方才他進來那句話我瞧著就怪傷人的，那容儀公主聽了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確實被傷了心。”
方才長星正好在梁月雲邊上站著，梁月雲的一舉一動，她都瞧得清楚。
“正是因為如此才應當要有一個結。”晏晏索性將話攤開了說， “我們同阿景相處了這樣長的時間了，其實也很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梁月雲想要同他在一塊兒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是這回能徹底讓她收了這心思，往後便也能少在阿景這兒受些苦楚，若是她還願意繼續堅持下去，那往後再有什麽，也不會讓她生出後退的念頭來了，水滴石穿，便也是真的有了希望。”
“您是覺得這對於容儀公主來說算是考驗”長星猶豫道。
可晏晏卻再度搖了頭， “不，應當說是選擇的機會，通過這一回，她便也能清楚的知道這條路並不好走，也就更能知道到底應不應當繼續走下去。”
“也是。”長星點點頭， “若是不行，就此放棄了對於容儀公主來說，也不算是壞事。”
***
祈綠院外頭，梁月雲方才走過那一條碎石小道就聽到了後邊的腳步聲。
阿瑩悄悄往後邊瞧了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道: “是赫連大人。”
梁月雲一聽這話臉上頓時生出來些慌亂來，又趕忙擦了眼淚，還不放心的低聲問道: “瞧得出來嗎”
“若是不細看應當瞧不出來。”阿瑩嘆了口氣，也是有點心疼自家主子， “只是待會兒赫連大人少不了又要說您一通，若是一早知道就……”
說著，赫連景的腳步聲響靠近，阿瑩到底也是沒有再繼續將那些話說下去了。
她知道如今再說這些也是來不及了。
梁月雲回了頭，面上笑容很是勉強， “赫連大人還有什麽事兒嗎”
赫連景在她面前站定，臉色雖有緩和，可其實還是並不好看， “我過來是想提醒容儀公主一句，我同容儀公主之間就連主子同下屬的關系都算不上。”
他是西隴人，是西隴的官員，自然不會將她這位梁國的公主當作主子。
這話是實話，可聽著赫連景就這樣直白的說出了口，梁月雲的臉色還是不自覺的白了幾分。
“所以。”赫連景並未顧慮著梁月雲，只是接著道: “希望容儀公主往後不要對著我的私事指手畫腳，那同您，沒有關系。”
晏晏的話他聽進去了，可他卻覺得梁月雲跑到晏晏跟前說這些已經是逾越之舉了，若是這回還不將自己想說的那些話說個明白，往後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讓自己無法接受的舉動來。
是以，他索性將話同她攤開了講。
“我知道了。”梁月雲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可卻還是忍不住道: “雖說晏晏不相信，可我還是能瞧得出來，你對她確實是有些情意的，我說這些其實沒有惡意，只是覺得……”
“有的事情既然一開始就知道是不可能的，那為何不盡早放棄呢，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她說到這兒，終於是有了勇氣擡頭看向赫連景。
可赫連景看向她的目光依舊是帶著冷意，他道: “這句話，或許容儀公主更應當好好問問自己。”
說完，他沒有等她回答什麽就轉了身。
而梁月雲站在原地楞了許久。
赫連景方才那話其實是想讓她放棄。
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兒，繼續堅持下去，只會給自己也是給旁人增添苦楚。
何必呢
外間一陣涼風吹來，涼意瞬間鉆進了骨子裏，她不禁一顫，再擡起頭來看向滿臉擔憂的阿瑩之時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 “不同的，我對他的感情同他對晏晏的感情是不相同的。”
他們沒有可能，而自己同赫連景卻是有可能的。
***
溫大夫第二日過來取血的時候方才瞧見那道傷口便冷了臉， “臣同您說了沒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您這傷口可不是尋常的刀傷，這傷口還沒痊愈又要添下一道，來來回回的，永遠不會有痊愈的時候倒也罷了，還是那樣深的口子，便是讓您平日裏要註意些……”
“好了好了。”顧元昭笑著了他的絮叨， “你說的朕心裏都清楚，這回也是不小心才將這口子弄得裂開了，不過也只是流了一點血，想來也是沒有大礙。”
溫大夫一聽這話頓時皺了眉， “什麽叫做一點血，陛下可知道您隔一日就要流上半碗血，對旁人來說可能就只是一點血，可是對您來說，再多流一些怕是都能要了您的性命。”
“哪裏有這麽誇張，況且溫叔你不是說了，晏晏的身子恢覆得很快，再過幾日便也就不需要再用朕的血了。”顧元昭只是提到晏晏，又是彎了嘴角。
溫大夫即便是一直顧著顧元昭的傷口也很明顯的感覺出來了他的心情不錯，想到這些日子苦盡甘來，便也沒有再繼續計較了，只是道: “雖說如此，可陛下平日裏還是要註意些。”
顧元昭又是點了頭，溫大夫才算是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下去了。
等溫大夫走了，小太監過來上了茶，見顧元昭面上還是帶著笑意便笑著道: “自從嫻樂公主來了皇宮一趟，陛下這心情當真是好了不少，想來若是公主時常陪伴在陛下身側，那便應當比什麽珍稀藥材都要管用。”
顧元昭用血給晏晏治病的事兒就算是到了如今一共也還是只有那幾個人知道，每回溫大夫過來都是用的給顧元昭請平安脈的名頭。
小太監一直跟在顧元昭身邊做事，知道的或許比尋常人多一些，可也只以為顧元昭身子不適。
“快了。”顧元昭看了小太監一眼，然後道: “朕打算給她一個皇後的位置。”
小太監心裏邊一驚，猶豫了片刻後方才道: “嫻樂公主畢竟是西隴的公主，若是直接就成了咱們梁國的皇後，怕是有不少大臣會有意見……”
別的國家的和親公主直接就成了他們國家的皇後，這是從來都未曾出現過的事兒，小太監也算是個聰明的，並未直接說這件事有多麽的不合適，而是將這矛盾推脫到了那些大臣的身上。
他這話說的其實也沒錯，若是只是讓晏晏入宮做個妃子，那那些大臣是一點意見都不會有，可若是要讓晏晏這個西隴公主直接坐上皇後的位置，他們定然是不樂意的。
到時候她同顧元昭生下嫡子，那未來梁國的君主豈不是就理所應當的有了西隴一半的血脈
雖然這話說得還算是謹慎，可那小太監依舊是提心吊膽，生怕觸怒了顧元昭。
可顧元昭聽了他這話卻只是一笑， “朕是梁國的君主，想將皇後的位置給誰就可以給誰，他們有意見便隨他們去吧。”
如此，小太監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他能瞧出來顧元昭已經是做了決定，莫說只是他這個小太監勸說，便是滿朝文武一同勸說也不見得會有什麽用處。
何必再惹麻煩。
***
宮裏的旨意來得很快。
算算距離晏晏入宮也還沒過去幾日，顧元昭便親手擬好了旨讓身邊太監親手送到了雲陽侯府。
晏晏如今身子恢覆得很快，那雙腿在正常行走的時候已經瞧不出有過傷病了，只是走得快了才能瞧見端倪，而心疾也已經許久未曾覆發了。
溫大夫說再過一日，便能換個方子了。
這便是說她這心疾確實是有好轉的，得了這個消息赫連景同長星都很是高興，晏晏被他們感染，臉上也有了笑意。
只是對於她來說好似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即便不用一輩子承受病痛的苦楚，她也將一輩子被困在梁國。
不會再有機會回到西隴去。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是太過貪婪了，明明最初只是覺得西隴作為她心底的家，只要遙遠的存在著就夠了，可等到這個目的實現了之後卻又很想要回到西隴去。
那個念頭一日日加深，可直到這會兒她也未曾將這想法告訴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長星同赫連景。
因為她明白，那是一個虛幻的，不可能實現的念頭。
說出口了也沒有意義，只會讓他們也一塊傷心難過罷了。
小太監捧著聖旨過來的時候，晏晏同赫連景他們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接旨的時候瞧起來都還算是平靜。
晏晏是站著接下這道聖旨的。
她正要跪下的時候便被那小太監攙扶了起來， “陛下說了，您身子還未曾好全，那些禮節便盡數免了。”
晏晏聽著一頓，倒也沒有客氣，索性站著聽那小太監宣旨。
前邊那些溢美之詞聽著人犯困，可當聽到“皇後”兩個字的時候，晏晏神色微變，長星和赫連景也是有些意外的擡了頭。
小太監卻是自顧自的將那聖旨念完，然後將這道聖旨交到了晏晏手中， “陛下已經讓人算過了，下個月的十四便是吉日，婚期便定在那時，算來還有差不多一個月，也能有時間準備。”
今日是十一月的十九日，距離十二月的十四確實還有差不多一個月之久。
可晏晏這會兒關心的卻並非是這事，她捏著手裏的聖旨，問道: “陛下下的這道旨意，朝中竟是無人反對嗎”
她或許不懂那些覆雜的事兒，可西隴的公主不能做梁國的皇後卻是誰人都懂的道理。
原本她說的雖然是成婚，可卻也只因為當初說那個承諾的時候用是的成婚二字，那會兒顧元昭還只不過是雲陽侯世子，晏晏是西隴的公主，便是做他的正妻也是無妨，所以不曾細究。
可如今顧元昭成了梁國的君主，晏晏以為自己只會是他後宮中的妃子，卻不想他給她的是後位。
“這……”小太監臉上笑意勉強， “公主便不需要去糾結這些了，只消等著一個月之後大婚就是了。”
聽了這話，晏晏心裏便也有了數。
朝中那些大臣大約都是不樂意的，只是顧元昭也未曾讓步，這才有了這一道旨意。
只是晏晏不知道的是朝中那些大臣對這件事情可不僅僅只是不樂意，他們初聽聞這件事情便在早朝時同顧元昭提了意見。
滿朝的官員幾乎沒有一個是認同這個安排的，即便是之前從梁文嘉還是梁國的君主時便跟隨在顧元昭身邊的官員這會兒也皆是沈默。
見顧元昭依舊未改變心思，朝中的幾位重臣就好似約定好了一般，索性一塊兒跑到禦書房門口跪著。
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可即便如此，顧元昭依舊是頂著壓力定了晏晏的皇後位置。
他知道她或許不在乎，可既然給了，卻連一個正妻的位置都給不了，又如何算是對她好
在他這兒，她便應當算作是第一位。
旁的東西都應當往後讓。
顧元昭既然已經是下了聖旨，那就算是直接將晏晏將要登上皇後之位這事兒擺在了明面上。
在這道聖旨下下來之前，有不少朝中官員的女兒都在念著皇後的那個位置。
如今這一朝夢碎，心裏自然也是不好受。
可也有些聰明的，想著晏晏這馬上就要做梁國的皇後了，身份自然是同從前不相同了，便也有了討好的心思，拿著各種珍稀禮物前來討好。
可惜無一例外的吃了閉門羹。
晏晏知道這會兒過來恭賀的人都懷著什麽心思，本來其實淺淺也無妨，不過是說說客套話，原先作為雲陽侯府奴婢的晏晏或許不知道如何應對，可如今身份換了又換，也經歷了這樣多事兒的晏晏不可能不知道如何去應對。
只是奈何前來拜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全都見吧，實在是沒有這麽多的精力，若是見了這個又沒有見那個，便就顯得厚此薄彼，說不定還要引起他們的揣測。
所以索性便是盡數拒了。
這樣一來倒是清閑了許多，只是每日都需要尋些理由躲避，否則這事兒傳聞出去，恐怕外頭的人會說她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就開始擺起了架子來。
這一日，晏晏思來想去，最後想著不如去見見溫大夫。
“說來也是有些日子未曾見到過溫大夫了，若不是他莫說是我這心疾，便是這一雙腿怕也很難好轉，不如今日就去見見他吧，也跟他道個謝。”晏晏起了心思，也找了個很好的理由。
當初那把刀子雖說是溫大夫抵進晏晏胸口的，可是晏晏卻從來未曾責怪過他。
因為晏晏明白，溫大夫不過是聽顧元昭的話罷了，他按著主子的命令做事，是沒什麽過錯的。
這樣長的時間一來，晏晏因為這事而怨恨著的，一直都是顧元昭。
也只有他一人。
長星聽了這話也明白晏晏的心思，笑著點了頭。
赫連景沒多說，只是默默的跟上她們的步子。
從那日的聖旨下來之後，赫連景的話越發少了，跟在晏晏身邊不像是個官員，倒是越發像個侍衛。
一個沈默寡言的侍衛。
晏晏知道他是為自己難過，可也沒法子安慰，只是想著時間久了，便也就好了。
溫大夫如今已經不在侯府，而是成了宮裏的太醫，也是因為顧元昭連日忙碌，這樣取血熬藥都要方便些。
所以晏晏這一趟也是要入宮去的。
因著雲陽侯府這會兒連門口都是聚集了不少人，所以晏晏只能是從後門出發，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便到了皇宮。
門口的守衛早便知道了晏晏的身份，對她也是愈發恭敬。
就這樣一路暢行無阻的去了太醫院。
溫大夫同其他禦醫並不相同，顧元昭為他獨立安排了一間屋子，除卻需要幫忙的時候有跟在身邊的藥童幫襯便是沒有其他人驚擾了。
晏晏去的時候溫大夫剛從顧元昭那兒取了血回來，他見了晏晏頓時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將提著的藥籠往後邊放了放，然後方才見了禮。
赫連景也沒想到晏晏會正好撞見這種情況，神色也變得有那麽幾分的不對勁。
晏晏卻沒有多想，連忙將溫大夫扶了起來道: “溫大夫不必這樣客氣，若不是您這些日子悉心照料，我這身上，一處心疾，一處腿傷都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好全呢。”
溫大夫起了身，先是小心的將那藥籠放在了案上，然後方才應了晏晏的話， “這都是微臣應當做的，您只要不因為過去的事兒埋怨微臣，微臣就感激不盡了。”
他說的便是當初給晏晏餵毒藥，取她的血那樁事。
到了如今晏晏已經是可以做到平靜的去提及這件事了。
她輕輕的笑了笑，然後搖頭道: “您當初也不過是為主子做事，我怎麽會將那些事怪到您的頭上”
溫大夫聽到這話，面上卻並沒有表現出高興來，只是又長長嘆了口氣， “陛下他，也很是不容易，如今你們二人就要成婚了，若是可以，微臣求您……能不能就放下過去，同他好好過日子。”
溫大夫這幾日去見顧元昭，明顯能感覺出來他這些日子的心情確實是很好，顯然是因為同晏晏的婚事。
而他見到晏晏，卻並不能感覺出來她有為這件事開心。
溫大夫明白，是因為過去的那些事，包括從晏晏那句話之中，他也聽出來了晏晏其實並沒有放下。
這不能怪她，畢竟那些年，他親眼見著晏晏是好似沒有被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被折磨著，她心裏有怨恨那是應當。
可想起顧元昭，想起他手腕那一道道的傷口，溫大夫到底沒忍住還是多說了幾句。
晏晏的目光下意識移開，她看向那放在案上的藥籠， “這裏邊是給我用的藥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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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進來的時候，顧元昭的神色已經恢覆到平常的樣子，從他面上已經是瞧不出來一分一毫的慌亂了。
“你身子還沒好全，怎麽跑到這兒來了。”雖然是責備的話語，可從他口中說出，卻全然不像是責怪，更像是關心。
晏晏笑了笑， “這不是陛下不曾來見我，那我只能來這兒找你了，有些事兒，總歸是要結的。”
顧元昭聞言也是點了頭，聲音裏邊帶著些苦澀， “是啊，總該有個結。”
一直拖著，其實也並不是什麽好事，就像是傷口上的腐肉，總是要挖幹凈才能好。
“我曾經對陛下有過承諾，若是陛下能保住西隴，那我便同陛下成婚。”晏晏的神色卻是很平靜，即便是說到自己的婚事，也沒有起任何波瀾。
顧元昭擡頭看向她，好似在等待著她的拒絕。
可晏晏卻接著道: “如今西隴安然無恙，若是陛下還願意，我便也願意同陛下成婚。”
依舊是平靜到不帶分毫感情的語氣。
可這話卻讓顧元昭心裏邊生出一種又是喜悅又是慌亂的感情來，他張了張嘴，好半晌才道: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與我成婚”
當初他說那些話，更多的還是占有欲在作祟。
他其實很清楚，便是晏晏拒絕了，他也不可能放任梁文疑對西隴動手。
晏晏已經受了那樣多的苦楚，他不會也不忍心看著她再難過。
“自然。”晏晏點了頭，眼底一片清清冷冷， “既然陛下做到了，那我也是不能背棄那個承諾的。”
顧元昭忽然覺得有些悲哀， “就只是承諾嗎”
她答應，只是因為那個承諾，因為他救了西隴，沒有別的，哪怕一丁點的感情。
從前，她明明很喜歡他的。
會為了見他一面在祈綠院門口等很久很久，哪怕頂著大太陽，會為了他喜歡的畫而拿辛苦攢下的所有銀子去做交換，會為了護著他磕頭到額頭流下鮮血都不停，會相信他所說的所有話，哪怕荒謬至極……
他記得，那時候她從來不會用這樣寒涼的眼神看著他，她看向他的時候，從來都是眼神亮晶晶的……
“只是承諾，若是陛下不願意了，自然也能就此作罷。”晏晏冷靜的同他分析，告訴他他也是有選擇的。
“不。”晏晏的話音方才落下，他便接著道: “那就這樣定下來，咱們的婚事。”
在他心裏，到底是那些占有欲占據了上風。
他太想將她留在身邊了。
彌補也好，互相折磨也罷。
他只覺得，若是晏晏也走了，那他一人，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若是能將她留下，或許……或許所有的一切，還能有好起來的一日。
他看向她的時候，她眼底也能有些情意。
晏晏微微一頓，然後應了個“好”。
她本來也就是為了要個答案而來，既然顧元昭還是想讓他履行這個承諾，她自然也是願意的。
總歸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嫁給誰，又有什麽區別。
該說的話說完，晏晏同顧元昭告了退便要離開。
可大約是因為腿傷未曾痊愈又坐得久了，她一站起來就感覺到膝蓋一疼，差點摔了下去。
好在顧元昭反應得及時，在晏晏摔下去之前扶住了她。
可慌亂之中，晏晏的手恰好是搭了顧元昭的手腕上，剛剛取了血的傷口很快滲出了鮮血來，察覺到痛意，顧元昭連忙將那包紮好的傷口掩在了袖袍底下。
可卻還是被晏晏瞧見了， “陛下的手，受傷了”
“沒事。”顧元昭搖頭， “只是一點小傷。”
晏晏雖然覺得奇怪，可見他既然不願意說，也就沒有再多問了。
***
晏晏從禦書房出來的時候，心裏頭竟是覺得輕松的。
雖然不知道成婚之後，他們之間應當如何去相處，可至少從成婚那一刻開始，她欠他的就還清了。
而他欠她的，卻一輩子都還不清。
赫連景同長星在外邊等得很是不安定。
甚至有點後悔當時答應讓晏晏獨自一人進去面對。
好在後邊她也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赫連景同長星也算是定了心神。
路上，赫連景其實也很想問晏晏的決定。
對於那次承諾她的決定。
可這一路上醞釀了許久也都未曾找到合適的機會，等到了雲陽侯府也未能將那話問出口。
不過等到了侯府，晏晏卻先將那消息說出了口， “時候還沒定下，位份也還不知道，只是事情算是定下來了。”
晏晏的話說完，長星先是紅了眼眶， “這事兒終歸是逃不過。”
赫連景沒說話，可那臉色也極為難看。
“沒關系。”晏晏安撫似的拍了拍長星的手， “也不算多糟糕的事。”
又看向一言不發的赫連景， “阿景，不用太替我擔心。”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路該怎麽走下去。
赫連景看向晏晏，又是嘆了口氣，正欲說些什麽，卻聽見門口傳來了響動， “容儀公主到了。”
晏晏下意識看了赫連景一眼，然後笑了笑道: “請進來吧。”
外邊應了聲“是”，然後便是梁月雲帶著阿瑩走了進來。
長星也是趕忙收斂了情緒，站在了晏晏身後。
赫連景也站在了一旁。
梁月雲沒想到赫連景也在，而且在自己來了之後也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想起前幾日的那一樁事，梁月雲心裏有些不自在。
可到底也不好說些什麽。
晏晏招呼著梁月雲坐下，又問她此番過來的緣由，想著她應當又是為了赫連景而來。
沒曾想梁月雲卻道: “是想來看看你，你的身體如何了”
“我沒事，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晏晏笑著回了一句，卻也瞧出來了梁月雲的不自然。
她往赫連景那邊看了一眼，心裏便有了數，於是便道: “阿景，早些時候吩咐廚房做的蓮子羹大約好了，你去瞧瞧。”
赫連景聽了這話一楞，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倒不是說不能差使他做這些事，只是從前晏晏沒有讓他辦過這種小事，所以有些意外。
而長星也是有些驚訝的看向了晏晏，這些事兒從前都是她去辦的呀。
等對上晏晏的目光，長星方才明白晏晏的深意，連忙幫著道: “赫連大人快去瞧一瞧吧，那蓮子羹若是熬過了時辰，那味道可就不對了。”
赫連景看了梁月雲一眼，想著這兒距離廚房也沒多遠，這梁月雲雖說並不是個聰明的，可到底也沒什麽壞心，應當不至於做出什麽傷害晏晏的事來。
況且晏晏同長星又一直催促，他便也只能應了個“好”，然後轉身出了院子。
赫連景一走，梁月雲果然就松懈了許多。
“你們這是怎麽了，鬧矛盾了”晏晏見她神色緩和，越發覺得奇怪。
從前的梁月雲可不是這樣的，晏晏記得清楚，除卻那次同自己說了西隴的事，她每回來見自己為的都是赫連景。
雖說晏晏知道赫連景大約沒有這個心思，可女追男，隔層紗，梁月雲若是真有這個心思，赫連景動心怕是早晚的事兒。
當然晏晏也沒有出手去幹預什麽，只是由著他們自己就是了。
而這回赫連景不在反倒能讓梁月雲覺得輕松些，這其中必然是出了事。
長星也覺得奇怪，這容儀公主看起來確實是和往日很是不相同。
梁月雲聽了晏晏的話，臉上的糾結越發明顯，最終她嘆了口氣， “晏晏，你就沒有覺得赫連大人對你……有些不同尋常嗎”
那日她聽了阿瑩的話，回去也細細思索了一番。
豈料不想還好，越是想著就越是覺得正是這麽回事。
那赫連景對待晏晏哪裏是尋常主子和下屬，分明是帶著情意的。
梁月雲懷揣著這種念頭，越是想著就越是覺得不安定。
她是真心喜歡赫連景，若是赫連景喜歡的是個有希望的，她雖說難過，可到底也不回去拆散了人家的姻緣。
可這赫連景喜歡的卻並非是個他能肖想的。
原本晏晏就是來和親的，要是顧元昭沒這個心思，又願意給他這個面子，這事兒倒也不是全然沒有成的可能性，可如今……
不說是皇宮，便是諾大的上京怕都沒有幾個人不知道顧元昭對晏晏的心思。
如今顧元昭更是登了皇位。
晏晏便是定然要入宮的了。
若是由著赫連景起這樣的念頭，只會是害了他自己罷了。
“就當作是還了當初救我的恩情。”梁月雲想了好幾日，到底是坐不住，想著便是自己對他的那一份情意不談，就是那日他救了湖邊上的自己這事，也是值得自己做些什麽的。
於是才有了今日的事。
“不同尋常”晏晏一楞， “阿景受了我父皇母後之托，確實是對我百般照料，月雲你可不要誤會了。”
梁月雲這個“不同尋常”說出了口，再加上她那難以言喻的神情，自然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是連忙做出了解釋。
赫連景也說過，文皇後對他是有恩的。
當初來梁國之前，他也是答應過了文皇後，一定要好生護著晏晏，定不讓她再受那些苦楚。
若是不知道這些事兒，或許容易起一些誤會，但是晏晏卻一早就聽赫連景說起過，也就不會隨便往那個方向去想。
晏晏以為，梁月雲是誤會了。
可她一番解釋卻並未有讓梁月雲安心， “晏晏你是身在局中，所以方才看不清赫連大人的感情，我也是後邊細細回想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這才發現赫連大人對你的關切，一直以來都不同尋常。”
梁月雲依舊是堅定自己的猜測。
晏晏見她如此堅持，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她，猶豫片刻後方才道: “就算這話是真的，那也不用擔心，我既然是來梁國和親的，怎麽可能還會和我們西隴的人有什麽。”
雖說梁月雲同赫連景兩個人之間還不算是那種關系，可晏晏心裏邊還是很感激梁月雲當初給自己透露的消息。
若不是她及時告知自己梁文疑有對西隴下手的想法，此時西隴怕是早就被梁國同南夷瓜分殆盡了。
她還記得梁月雲當時也是極為害怕的，可即便是如此，也還是將那消息同自己說了。
她知道那時候的梁月雲定是懷著善意的，所以若是可以，她也希望梁月雲同赫連景能成，只是這種事也還要看赫連景的心意。
她能做的只是解開這莫須有的誤會而已。
“話雖然這樣說。”梁月雲神情微松，可卻還是有些擔心， “我知道我說這些有些多管閑事了，可就算我同赫連大人之間沒了可能，我也不希望他最終落得不好的結果……”
“如今的聖人心思，我們這些局外人知道的，我相信晏晏你也明白，赫連大人還在您身邊噓寒問暖，難保……”
這會兒的梁月雲已經是打開了話匣子，她或許並不解顧元昭，可是她既然已經是在宮中待了那樣久的時間，又怎麽可能全然沒有聽說過與他相關的事兒
但凡聽說過當初顧元昭是如何幫著梁文疑籌謀，如何費盡心思的將他推上這個位置的，就不會覺得他只是個尋常人。
更何況到了如今，還有不少人暗中揣測實際上顧元昭一開始就已經是盯上了那個位置。
梁文疑不過是他讓這所有的一切變得合理的跳板罷了。
如此說來，這個人就更是不簡單。
梁月雲這幾日擔心的也就是顧元昭最後會對赫連景動手。
可她的話還未曾說完卻已經被正好推門走進來的赫連景打斷， “容儀公主什麽時候對微臣這麽了解了”
他其實並非是方才過來的，而是已經在門口站了一小會了。
只是正好聽見晏晏同梁月雲好似在談論著有關於自己的事，就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想聽聽晏晏是怎麽說的。
可沒想到卻正好是聽到了梁月雲的這一番話，實在是忍耐不住了，這才直接推開門打斷了梁月雲的話。
梁月雲沒聊到了赫連景會突然回來，有些慌亂的站起來道: “我……我只是……”
她的臉憋的通紅，她並不知道到底應當如何去解釋，實際上也沒法解釋。
說白了，她不過就是一個喜歡赫連景的人罷了。
沒道理也沒有立場對晏晏說這些。
可她還是沒忍住說了，所以這會兒承受赫連景的怒火也是理所應當。
“好了。”晏晏只能開口解了圍， “月雲只是同我閑聊罷了，姑娘家閑聊哪裏有那麽多的顧忌”
阿瑩也幫著自家主子道: “是啊，赫連大人別往心裏去。”
若是尋常，只是晏晏這一句話就能讓赫連景消了火氣，可這會兒他還是繃著一張臉，顯然還是不高興。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梁月雲站在那兒，心裏邊一陣難堪。
她竭力忍耐著沒有掉下眼淚來，然後對著晏晏笑小聲說了句: “晏晏，我先回去了。”
沒有特意的去編造什麽理由，也沒必要。
晏晏理解的點了頭，梁月雲便如同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害怕在這兒再待得久一點，那眼淚就真的要落下來了。
“殿下，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屋裏頭只剩下了三人，晏晏正想說些什麽，赫連景卻先開了口。
即便是發了怒，這會兒他對晏晏說話的語氣還是軟了下來。
晏晏往外邊看了一眼，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去做些什麽
“你……”晏晏的話卡在了嘴邊上，最終沒說出口， “算了，你去吧，月雲沒有壞心，你有什麽要說的還是好好說。”
“我明白了。”赫連景答應了一句就轉身走了出去。
長星看著赫連景消失的背影，心裏邊有些擔心， ‘“殿下您真的就這樣讓他去不會出什麽事吧”
赫連景脾氣算是好的，至少在晏晏面前從來沒有過發怒的時候。
這是頭一回。
眼見他這會兒臉色還是沒有緩和，長星是真的擔心他等下見到了梁月雲又說出傷人的話來。
“有些事兒遲早是要說清楚的。”晏晏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可若是一直拖著，這個疙瘩只會越來越深，阿景是個聰明人，而他對梁月雲，應當真的沒有那種心思。”
撇去過往的那些事兒不談，光是瞧著如今的景象便也能清楚的知道赫連景對梁月雲真的全然沒有那種念頭。
長星不解的看向晏晏， “可不就是因為赫連大人並不喜歡這容儀公主才讓人擔心嗎誰也不知道等下他會說出什麽話來，方才他進來那句話我瞧著就怪傷人的，那容儀公主聽了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確實被傷了心。”
方才長星正好在梁月雲邊上站著，梁月雲的一舉一動，她都瞧得清楚。
“正是因為如此才應當要有一個結。”晏晏索性將話攤開了說， “我們同阿景相處了這樣長的時間了，其實也很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梁月雲想要同他在一塊兒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是這回能徹底讓她收了這心思，往後便也能少在阿景這兒受些苦楚，若是她還願意繼續堅持下去，那往後再有什麽，也不會讓她生出後退的念頭來了，水滴石穿，便也是真的有了希望。”
“您是覺得這對於容儀公主來說算是考驗”長星猶豫道。
可晏晏卻再度搖了頭， “不，應當說是選擇的機會，通過這一回，她便也能清楚的知道這條路並不好走，也就更能知道到底應不應當繼續走下去。”
“也是。”長星點點頭， “若是不行，就此放棄了對於容儀公主來說，也不算是壞事。”
***
祈綠院外頭，梁月雲方才走過那一條碎石小道就聽到了後邊的腳步聲。
阿瑩悄悄往後邊瞧了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道: “是赫連大人。”
梁月雲一聽這話臉上頓時生出來些慌亂來，又趕忙擦了眼淚，還不放心的低聲問道: “瞧得出來嗎”
“若是不細看應當瞧不出來。”阿瑩嘆了口氣，也是有點心疼自家主子， “只是待會兒赫連大人少不了又要說您一通，若是一早知道就……”
說著，赫連景的腳步聲響靠近，阿瑩到底也是沒有再繼續將那些話說下去了。
她知道如今再說這些也是來不及了。
梁月雲回了頭，面上笑容很是勉強， “赫連大人還有什麽事兒嗎”
赫連景在她面前站定，臉色雖有緩和，可其實還是並不好看， “我過來是想提醒容儀公主一句，我同容儀公主之間就連主子同下屬的關系都算不上。”
他是西隴人，是西隴的官員，自然不會將她這位梁國的公主當作主子。
這話是實話，可聽著赫連景就這樣直白的說出了口，梁月雲的臉色還是不自覺的白了幾分。
“所以。”赫連景並未顧慮著梁月雲，只是接著道: “希望容儀公主往後不要對著我的私事指手畫腳，那同您，沒有關系。”
晏晏的話他聽進去了，可他卻覺得梁月雲跑到晏晏跟前說這些已經是逾越之舉了，若是這回還不將自己想說的那些話說個明白，往後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讓自己無法接受的舉動來。
是以，他索性將話同她攤開了講。
“我知道了。”梁月雲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可卻還是忍不住道: “雖說晏晏不相信，可我還是能瞧得出來，你對她確實是有些情意的，我說這些其實沒有惡意，只是覺得……”
“有的事情既然一開始就知道是不可能的，那為何不盡早放棄呢，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她說到這兒，終於是有了勇氣擡頭看向赫連景。
可赫連景看向她的目光依舊是帶著冷意，他道: “這句話，或許容儀公主更應當好好問問自己。”
說完，他沒有等她回答什麽就轉了身。
而梁月雲站在原地楞了許久。
赫連景方才那話其實是想讓她放棄。
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兒，繼續堅持下去，只會給自己也是給旁人增添苦楚。
何必呢
外間一陣涼風吹來，涼意瞬間鉆進了骨子裏，她不禁一顫，再擡起頭來看向滿臉擔憂的阿瑩之時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 “不同的，我對他的感情同他對晏晏的感情是不相同的。”
他們沒有可能，而自己同赫連景卻是有可能的。
***
溫大夫第二日過來取血的時候方才瞧見那道傷口便冷了臉， “臣同您說了沒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您這傷口可不是尋常的刀傷，這傷口還沒痊愈又要添下一道，來來回回的，永遠不會有痊愈的時候倒也罷了，還是那樣深的口子，便是讓您平日裏要註意些……”
“好了好了。”顧元昭笑著了他的絮叨， “你說的朕心裏都清楚，這回也是不小心才將這口子弄得裂開了，不過也只是流了一點血，想來也是沒有大礙。”
溫大夫一聽這話頓時皺了眉， “什麽叫做一點血，陛下可知道您隔一日就要流上半碗血，對旁人來說可能就只是一點血，可是對您來說，再多流一些怕是都能要了您的性命。”
“哪裏有這麽誇張，況且溫叔你不是說了，晏晏的身子恢覆得很快，再過幾日便也就不需要再用朕的血了。”顧元昭只是提到晏晏，又是彎了嘴角。
溫大夫即便是一直顧著顧元昭的傷口也很明顯的感覺出來了他的心情不錯，想到這些日子苦盡甘來，便也沒有再繼續計較了，只是道: “雖說如此，可陛下平日裏還是要註意些。”
顧元昭又是點了頭，溫大夫才算是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下去了。
等溫大夫走了，小太監過來上了茶，見顧元昭面上還是帶著笑意便笑著道: “自從嫻樂公主來了皇宮一趟，陛下這心情當真是好了不少，想來若是公主時常陪伴在陛下身側，那便應當比什麽珍稀藥材都要管用。”
顧元昭用血給晏晏治病的事兒就算是到了如今一共也還是只有那幾個人知道，每回溫大夫過來都是用的給顧元昭請平安脈的名頭。
小太監一直跟在顧元昭身邊做事，知道的或許比尋常人多一些，可也只以為顧元昭身子不適。
“快了。”顧元昭看了小太監一眼，然後道: “朕打算給她一個皇後的位置。”
小太監心裏邊一驚，猶豫了片刻後方才道: “嫻樂公主畢竟是西隴的公主，若是直接就成了咱們梁國的皇後，怕是有不少大臣會有意見……”
別的國家的和親公主直接就成了他們國家的皇後，這是從來都未曾出現過的事兒，小太監也算是個聰明的，並未直接說這件事有多麽的不合適，而是將這矛盾推脫到了那些大臣的身上。
他這話說的其實也沒錯，若是只是讓晏晏入宮做個妃子，那那些大臣是一點意見都不會有，可若是要讓晏晏這個西隴公主直接坐上皇後的位置，他們定然是不樂意的。
到時候她同顧元昭生下嫡子，那未來梁國的君主豈不是就理所應當的有了西隴一半的血脈
雖然這話說得還算是謹慎，可那小太監依舊是提心吊膽，生怕觸怒了顧元昭。
可顧元昭聽了他這話卻只是一笑， “朕是梁國的君主，想將皇後的位置給誰就可以給誰，他們有意見便隨他們去吧。”
如此，小太監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他能瞧出來顧元昭已經是做了決定，莫說只是他這個小太監勸說，便是滿朝文武一同勸說也不見得會有什麽用處。
何必再惹麻煩。
***
宮裏的旨意來得很快。
算算距離晏晏入宮也還沒過去幾日，顧元昭便親手擬好了旨讓身邊太監親手送到了雲陽侯府。
晏晏如今身子恢覆得很快，那雙腿在正常行走的時候已經瞧不出有過傷病了，只是走得快了才能瞧見端倪，而心疾也已經許久未曾覆發了。
溫大夫說再過一日，便能換個方子了。
這便是說她這心疾確實是有好轉的，得了這個消息赫連景同長星都很是高興，晏晏被他們感染，臉上也有了笑意。
只是對於她來說好似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即便不用一輩子承受病痛的苦楚，她也將一輩子被困在梁國。
不會再有機會回到西隴去。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是太過貪婪了，明明最初只是覺得西隴作為她心底的家，只要遙遠的存在著就夠了，可等到這個目的實現了之後卻又很想要回到西隴去。
那個念頭一日日加深，可直到這會兒她也未曾將這想法告訴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長星同赫連景。
因為她明白，那是一個虛幻的，不可能實現的念頭。
說出口了也沒有意義，只會讓他們也一塊傷心難過罷了。
小太監捧著聖旨過來的時候，晏晏同赫連景他們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接旨的時候瞧起來都還算是平靜。
晏晏是站著接下這道聖旨的。
她正要跪下的時候便被那小太監攙扶了起來， “陛下說了，您身子還未曾好全，那些禮節便盡數免了。”
晏晏聽著一頓，倒也沒有客氣，索性站著聽那小太監宣旨。
前邊那些溢美之詞聽著人犯困，可當聽到“皇後”兩個字的時候，晏晏神色微變，長星和赫連景也是有些意外的擡了頭。
小太監卻是自顧自的將那聖旨念完，然後將這道聖旨交到了晏晏手中， “陛下已經讓人算過了，下個月的十四便是吉日，婚期便定在那時，算來還有差不多一個月，也能有時間準備。”
今日是十一月的十九日，距離十二月的十四確實還有差不多一個月之久。
可晏晏這會兒關心的卻並非是這事，她捏著手裏的聖旨，問道: “陛下下的這道旨意，朝中竟是無人反對嗎”
她或許不懂那些覆雜的事兒，可西隴的公主不能做梁國的皇後卻是誰人都懂的道理。
原本她說的雖然是成婚，可卻也只因為當初說那個承諾的時候用是的成婚二字，那會兒顧元昭還只不過是雲陽侯世子，晏晏是西隴的公主，便是做他的正妻也是無妨，所以不曾細究。
可如今顧元昭成了梁國的君主，晏晏以為自己只會是他後宮中的妃子，卻不想他給她的是後位。
“這……”小太監臉上笑意勉強， “公主便不需要去糾結這些了，只消等著一個月之後大婚就是了。”
聽了這話，晏晏心裏便也有了數。
朝中那些大臣大約都是不樂意的，只是顧元昭也未曾讓步，這才有了這一道旨意。
只是晏晏不知道的是朝中那些大臣對這件事情可不僅僅只是不樂意，他們初聽聞這件事情便在早朝時同顧元昭提了意見。
滿朝的官員幾乎沒有一個是認同這個安排的，即便是之前從梁文嘉還是梁國的君主時便跟隨在顧元昭身邊的官員這會兒也皆是沈默。
見顧元昭依舊未改變心思，朝中的幾位重臣就好似約定好了一般，索性一塊兒跑到禦書房門口跪著。
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可即便如此，顧元昭依舊是頂著壓力定了晏晏的皇後位置。
他知道她或許不在乎，可既然給了，卻連一個正妻的位置都給不了，又如何算是對她好
在他這兒，她便應當算作是第一位。
旁的東西都應當往後讓。
顧元昭既然已經是下了聖旨，那就算是直接將晏晏將要登上皇後之位這事兒擺在了明面上。
在這道聖旨下下來之前，有不少朝中官員的女兒都在念著皇後的那個位置。
如今這一朝夢碎，心裏自然也是不好受。
可也有些聰明的，想著晏晏這馬上就要做梁國的皇後了，身份自然是同從前不相同了，便也有了討好的心思，拿著各種珍稀禮物前來討好。
可惜無一例外的吃了閉門羹。
晏晏知道這會兒過來恭賀的人都懷著什麽心思，本來其實淺淺也無妨，不過是說說客套話，原先作為雲陽侯府奴婢的晏晏或許不知道如何應對，可如今身份換了又換，也經歷了這樣多事兒的晏晏不可能不知道如何去應對。
只是奈何前來拜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全都見吧，實在是沒有這麽多的精力，若是見了這個又沒有見那個，便就顯得厚此薄彼，說不定還要引起他們的揣測。
所以索性便是盡數拒了。
這樣一來倒是清閑了許多，只是每日都需要尋些理由躲避，否則這事兒傳聞出去，恐怕外頭的人會說她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就開始擺起了架子來。
這一日，晏晏思來想去，最後想著不如去見見溫大夫。
“說來也是有些日子未曾見到過溫大夫了，若不是他莫說是我這心疾，便是這一雙腿怕也很難好轉，不如今日就去見見他吧，也跟他道個謝。”晏晏起了心思，也找了個很好的理由。
當初那把刀子雖說是溫大夫抵進晏晏胸口的，可是晏晏卻從來未曾責怪過他。
因為晏晏明白，溫大夫不過是聽顧元昭的話罷了，他按著主子的命令做事，是沒什麽過錯的。
這樣長的時間一來，晏晏因為這事而怨恨著的，一直都是顧元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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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星聽了這話也明白晏晏的心思，笑著點了頭。
赫連景沒多說，只是默默的跟上她們的步子。
從那日的聖旨下來之後，赫連景的話越發少了，跟在晏晏身邊不像是個官員，倒是越發像個侍衛。
一個沈默寡言的侍衛。
晏晏知道他是為自己難過，可也沒法子安慰，只是想著時間久了，便也就好了。
溫大夫如今已經不在侯府，而是成了宮裏的太醫，也是因為顧元昭連日忙碌，這樣取血熬藥都要方便些。
所以晏晏這一趟也是要入宮去的。
因著雲陽侯府這會兒連門口都是聚集了不少人，所以晏晏只能是從後門出發，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便到了皇宮。
門口的守衛早便知道了晏晏的身份，對她也是愈發恭敬。
就這樣一路暢行無阻的去了太醫院。
溫大夫同其他禦醫並不相同，顧元昭為他獨立安排了一間屋子，除卻需要幫忙的時候有跟在身邊的藥童幫襯便是沒有其他人驚擾了。
晏晏去的時候溫大夫剛從顧元昭那兒取了血回來，他見了晏晏頓時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將提著的藥籠往後邊放了放，然後方才見了禮。
赫連景也沒想到晏晏會正好撞見這種情況，神色也變得有那麽幾分的不對勁。
晏晏卻沒有多想，連忙將溫大夫扶了起來道: “溫大夫不必這樣客氣，若不是您這些日子悉心照料，我這身上，一處心疾，一處腿傷都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好全呢。”
溫大夫起了身，先是小心的將那藥籠放在了案上，然後方才應了晏晏的話， “這都是微臣應當做的，您只要不因為過去的事兒埋怨微臣，微臣就感激不盡了。”
他說的便是當初給晏晏餵毒藥，取她的血那樁事。
到了如今晏晏已經是可以做到平靜的去提及這件事了。
她輕輕的笑了笑，然後搖頭道: “您當初也不過是為主子做事，我怎麽會將那些事怪到您的頭上”
溫大夫聽到這話，面上卻並沒有表現出高興來，只是又長長嘆了口氣， “陛下他，也很是不容易，如今你們二人就要成婚了，若是可以，微臣求您……能不能就放下過去，同他好好過日子。”
溫大夫這幾日去見顧元昭，明顯能感覺出來他這些日子的心情確實是很好，顯然是因為同晏晏的婚事。
而他見到晏晏，卻並不能感覺出來她有為這件事開心。
溫大夫明白，是因為過去的那些事，包括從晏晏那句話之中，他也聽出來了晏晏其實並沒有放下。
這不能怪她，畢竟那些年，他親眼見著晏晏是好似沒有被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被折磨著，她心裏有怨恨那是應當。
可想起顧元昭，想起他手腕那一道道的傷口，溫大夫到底沒忍住還是多說了幾句。
晏晏的目光下意識移開，她看向那放在案上的藥籠， “這裏邊是給我用的藥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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