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雙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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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雙更合一）
顧元昭坐在那兒，心裏邊傳來的疼痛越發劇烈，他就覺得自己越發可笑。
他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
就這樣熬了大約一個時辰，溫大夫那邊才算是點了頭， “可以取血了。”
一把匕首劃破了手腕，白玉碗裏邊的血鮮紅得嚇人。
血流的速度不快，也就只能慢慢等著，等到有了半碗的量才算是夠了。
顧元昭臉色蒼白得嚇人，溫大夫朝他看過去，有點擔心，可顧元昭卻搖搖頭，讓他先去熬藥。
晏晏要用的湯藥要熬兩回。
第一回是顧元昭先喝了，第二回才能給她送過去。
而第二回熬的其實多的只是些溫和補身子的藥材，主要起到效果的，其實是那半碗血。
溫大夫只能提醒了一句， “您如今應當是隔一日便要取這樣份量的血，平日裏吃東西還是要註意些，晚些時候我再給您開一副補血的藥，您也要記著喝。”
顧元昭簡單的將那傷口包紮了，然後應了個好字。
***
秋瀾殿。
晏晏醒來之後也就沒有再將那心疾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只是那日的事兒將長星同赫連景嚇得不輕，若不是晏晏這些日子用的藥方之中有一味藥材用完了，他怕是怎麽得都不會離開秋瀾殿。
赫連景走了之後晏晏反倒還輕松了一些。
不然他一直在邊上盯著，做什麽事兒都有些不自在。
正當晏晏考慮著到底是去園子裏賞賞花，還是去那湖邊上餵餵魚的時候，秋瀾殿裏來了一位客人。
說是梁國的公主，名字喚做梁月雲，封號容儀。
晏晏雖然來到梁國，住進秋瀾殿裏邊也有幾日了，可是同宮裏邊的這些人，不說是別的，就只是碰面也只有那日宴席之上。
況且那日宴席之上的人那樣多，晏晏看都看不全，就更別提說記得這些人。
若不是長星及時在邊上提醒，晏晏都沒法將眼前這人認出來。
第一回見梁國皇室裏邊的人，晏晏原本以為對方應當是那種落落大方，雍容華貴之人，自個從前都只是侯府的一個婢女，舉手投足之間定是沒法同她相較的。
可是沒想到這容儀公主倒是同晏晏想的不同。
容貌雖是艷麗，穿著打扮也貴氣逼人，可神情姿態卻沒有半分氣勢，不像是一個國家的公主，甚至連稍稍有些身份的世家小姐也比不上的。
晏晏瞧著心裏邊也有些疑惑，只是並未顯現在臉上。
她也是個不像樣的西隴公主，同這容儀公主相處起來反倒更不容易有壓力。
長星沏了茶，又上了些點心方才退在了一邊。
晏晏見她拘謹，便先開了口， “不知容儀公主此番前來……”
她想問梁月雲這次來是為了什麽事兒，晏晏西隴公主這個身份其實並沒有什麽份量，因為這個身份而生出了巴結她的心思來也不可能。
自然，晏晏也不會想著同梁國的公主扯上什麽關系，所以索性就直接開了口。
聽了晏晏這話，梁月雲神情似乎有些尷尬，她猶豫著道: “其實只是想來拜訪一下公主，想同你交個朋友罷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顯然是心神不寧，目光左右瞧著，似乎還想要找什麽東西。
便是她表現得很是正常，晏晏也是不會去相信這種話的。
旁的不說，梁月雲作為梁國的公主，真有想要交什麽朋友的心思，上京那些貴女怕是會蜂擁而至，誰不想沾一沾皇室的光
可她卻偏偏找了自己。
若說是沒有別的緣由，晏晏肯定是不會信的。
“交朋友自然是好事，只是我瞧著容儀公主……”晏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是不是在找什麽東西，還是說在找什麽人啊”
晏晏問得直白，不過也是梁月雲的目光太過明顯，即便是晏晏想要裝作沒有發現都做不到了。
梁月雲臉上尷尬更甚，最後語氣中夾雜這羞怯的問了句， “嫻樂公主身邊的赫連大人，這會兒不在嗎”
她的聲音很低，說到“赫連大人”四個字的時候，若不是裏頭安靜得緊，晏晏大約都聽不清楚她到底是在說些什麽。
明白了對方的來意，晏晏笑了笑， “這會兒出去辦事了，大約得晚些時候才會過來。”
赫連景他們也被安置在宮裏，只是不在內宮，而在外殿。
這也是西隴這邊提的要求，為的是方便照料。
一聽這話，梁月雲似乎很是失望，眼裏也沒有方才的神采了。
晏晏於是又問了一句， “容儀公主找阿景，是有什麽事情嗎若是方便，晚些時候我也能代為轉達。”
她這反應明顯，可晏晏卻起了八卦的心思，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梁月雲大約感覺出來晏晏還算是個好說話的，同赫連景關系也不錯，於是也放松了許多，開口便道: “咱們也別這樣生疏了，老是公主來公主去的，這稱呼也實在變扭，我記得你的名字是叫做司寇晏對吧，我就叫你晏晏，我叫梁月雲，你叫我月雲就好。”
“好。”晏晏很快點了頭，也沒在這種小事上邊同她客氣。
“其實我是有東西想給赫連大人……”梁月雲說到赫連景，連聲音都變軟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婢女，那婢女便取出一對黑靴子來，繡工精致，卻也不像是宮裏的手藝，宮裏的手藝雖然好，但不管做什麽都是相差無幾，晏晏瞧那黑靴子裏邊繡了一簇竹葉，若是宮裏，定是不會特意下這種功夫。
所以便也不難想到這是眼前的梁月雲的親手繡的。
只是這手藝實在是好，上京的這些貴女多是在琴棋書畫上下功夫，若說是刺繡的話倒是少一些，可說不定這位容儀公主恰好是喜歡刺繡的。
倒也勉強可以解釋清楚。
“月雲這禮送的可有些奇怪了，這非年非節的，怎麽備了這種禮”晏晏起了調侃的心思。
梁月雲臉上微紅， “是謝禮。”
見晏晏不信，又連忙繼續解釋道: “真是謝禮，前幾日入夜還會兒我差點摔進湖裏頭去，是赫連大人拉了我一把，我素來怕水，若不是赫連大人，那天大約是不會安生，可那日被嚇得不行，竟是連句感謝的話都忘記說了，後邊回想起來實在是不合適，便向人打聽了……”
梁月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先前解釋得還算是理直氣壯，到了後邊心裏大約也是有些虛的。
她這話說得簡單，可是晏晏也能想到當時的景象是如何的暧昧，又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這東西卻還是沒收下， “既然是月雲親手做的，那這禮可就不同尋常了，那應當還是你親手給阿景會更好一些。”
若是尋常的謝禮，晏晏幫忙轉送倒也不算大事，可既然是親手做的，定然是親自送去更顯心意。
梁月雲楞了楞，大約是覺得晏晏的話有些道理，便也讓身後的婢女將雙靴子給收了起來。
後邊兩人又是聊了幾句，大約都是同赫連景相關的，等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方才離開。
梁月雲一走，晏晏便將長星拉著坐下，忍不住問起方才的事兒來， “這容儀公主，怎麽瞧著有些不像是宮裏邊的人”
晏晏雖說也沒見過梁國宮裏邊的貴人是什麽模樣，可在雲陽侯府的時候也見過上京的一些貴女，譬如蘇雲幸，她雖說驕縱了些，可那周身的氣質到底是尋常百姓比不上的。
而這從這梁月雲身上，卻是全然不見這種氣質。
“這位容儀公主，還真不算是宮裏邊的人。”長星一臉神秘，說出來的話更是將晏晏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長星便又接著往下說下去， “其實這梁月雲啊，原本的名字其實是叫做王月雲，一個月前其實還只不過是王家偏房的一個不起眼的庶女，如今卻成了梁國的容儀公主。”
晏晏聽著雲裏霧裏， “既然是王家的庶女，又怎麽突然得了公主的封號”
“按著奴婢打聽的消息。”長星將聲音壓低， “好似是說原本梁國的那位聖人，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脈，而這容儀公主方才是真正的血脈，只是當初王太後為了保住位置，將他們的身份做了交換，後邊新皇登了位，這才將這位養在王家的公主迎了回來。”
長星打聽消息的能力確實算是厲害，雖說方才住進這梁國皇宮中沒有多久的時間，可打聽到的消息卻是不少。
到了這會兒晏晏才算明白為什麽當初的時候文皇後要將長星送到她的身邊了。
“看來梁月雲也是不容易。”晏晏也算是明白她為何性子膽怯，說話做事都不像是長在梁國皇宮的人了。
長星點點頭， “據說年前她還被王家嫁了出去，嫁了個落魄書生倒也罷了，還時常欺淩她，如今恢覆了身份，也算是苦盡甘來吧。”
晏晏倒是沒有想到還有這一樁事，頓時也是有些唏噓。
一邊聊著梁月雲的事，晏晏同長星也一塊兒用了午膳。
這梁月雲的心思明顯，晏晏還想著晚些時候赫連景回來再問問他的想法。
不知他是否會有這樣的心思。
其實倒也沒什麽不好，只是赫連景大約是更想要回到西隴去，若是要和梁月雲在一起的話，大約是要留在梁國了。
畢竟梁月雲好歹也算是梁國的公主，只要不是和親，應當都沒有理由離開梁國。
想到這兒，晏晏有些擔心，可轉念一項，這事兒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怎麽自個就想到這麽遠的地方去了，還替他們擔心起來了。
確實有些太早了。
還是等到赫連景回來問問他的意思再說吧。
午間用了膳便容易犯困，晏晏這些日子也沒有什麽特別需要去做的事兒，索性便回去小憩。
等再醒來的時候是聽到了長星的聲音，說是顧元昭過來了。
晏晏的心裏邊一陣煩悶， “有沒有說是什麽事兒”
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了，他過來總不能又想將自己帶出外頭去走上一遭吧。
即便是如今他出入這內宮如若無人之境，可若是到了夜裏，也總不能再亂來吧，畢竟這內宮之中可也有梁文疑的妃子，也有公主。
總不能全然不擔心顧元昭這個外臣會不會做出放肆的事兒來吧。
“倒是沒說。”長星搖搖頭，又道: “只是他看起來似乎臉色不太好，手邊還拿了個食籃，看起來好似是帶了什麽東西給您。”
長星觀察得很是仔細，也將自個所瞧見的景象全都說了出來。
聽了這話晏晏皺了皺眉，可到底也還是點了頭， “算了，要是將他趕走估計又得惹上別的麻煩，就讓他進來吧，都這個時辰了，估計也呆不了多久。”
長星聽到這話也只能答應，然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顧元昭進來的時候，長星跟著將裏邊的幾盞燭火的點，殿內一下亮堂了許多。
晏晏便也瞧清楚他放在桌面上的那碗，不是什麽菜肴點心，而是一碗滿滿當當的湯藥，帶著濃重腥味的氣息沈沈的散發了開來。
晏晏頓時變了臉色， “世子這是什麽意思是又想救哪位貴人嗎”
這樣的景象強行將她拉回了過去。
“晏晏，這是治療心疾的藥。”顧元昭的聲音裏邊有著少見的虛弱，燭火的光暈下，他蒼白的臉色也是一覽無遺。
晏晏卻並沒有在意這些，她只是緊緊盯著桌面上那碗湯藥，腥苦的氣味催的她幾欲嘔吐。
她克制不住的回想起當初的那一碗又一碗的湯藥，也是如眼前這一碗一般，散發著腥苦的氣味，也想起最後那一日，顧元昭死死捏著她的下巴，給她灌下去的那碗湯藥。
那時候的顧元昭也勸她，說這是給她補身子的藥，到了最後一日，她都已經知曉所有的真相了，可他還要騙她，說是為了讓她能活下來。
一如現在，永遠都是在騙她。
“你別撒謊了!”晏晏心裏邊的那股怒火竄了上來，一時之間止不住，便將壓在心裏的那句話說出了口， “世子已經騙了我三年來，如今還要用這謊話還騙我做什麽”
顧元昭眼底生出了幾分慌亂來， “晏晏，這次是真的……”
他不知該怎麽去解釋，因為他真的騙了她很多。
騙她安生的呆在他身邊，騙她是自己救了她，騙她那是補身子的藥……
那三年間，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話。
“可是我不會相信了!”晏晏說完，一轉身將那一盞湯藥摔了個粉碎，棕色的藥汁在顧元昭腳下濺開，濃稠的腥苦氣味頓時在整個秋瀾殿中彌散開來。
這是晏晏在這樣長的時間以來，做得最為肆意的一件事。
看見那盞湯藥在自個面前摔得粉碎，她心裏難得的覺得有些暢快，就好像是將積郁在心裏便的怨恨盡數連著這盞湯藥一同摔得粉碎一樣。
顧元昭臉上濺了溫熱的藥汁，手腕上的那道傷口越發疼得厲害，可比起心裏邊湧上來的那陣壓抑，又是不值一提。
“抱歉。”他道: “是我考慮得不周到。”
背過身去的晏晏沒回應，只是在顧元昭轉身離開之後方才讓那蓄滿了眼眶的淚珠落了下來。
她這三年，太苦了。
往後，真的不想再這樣了。
秋瀾殿外邊栽了顆梧桐樹，入了秋，葉子染了黃，風一吹便簌簌的落了下來。
便是早間剛清掃過，這會兒也又是層層疊疊的鋪在了地面上。
卻是添了幾分蕭索。
顧元昭從那兒經過之時，始終沒說話。
周應跟在後邊，話到了嘴邊好幾回，可依舊是沒能開口。
他知道世子這回送過去的那盞湯藥來得有多麽不容易，不過是一碗藥，卻也要了顧元昭半碗血。
可晏晏卻一揮手，將那盞湯藥摔了個粉碎。
他瞧著也是心疼，可回想起當初的事兒，又沒法子再說些什麽。
誰讓如今的顧元昭，動了心呢
從秋瀾殿走了出來再從湖邊上經過，顧元昭沒料到會在這兒碰上赫連景。
而赫連景瞧見了他也是一臉的戒備， “世子身為外臣，日日往內宮裏邊跑，怕是不合適吧”
他對顧元昭說話，從來都是不會客氣的。
顧元昭卻連目光都是沒有放在他身上，直接便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這會兒的顧元昭，實在是沒有興致同他在這裏浪費時間。
他想再讓溫叔熬一盞藥，然後想法子讓晏晏將那藥喝了。
比起其他，他更不想讓晏晏一輩子都承受這種傷病折磨。
她後邊的日子，不應當再承受這些。
可顧元昭沒走幾步，赫連景卻又跟了上去，攔在了顧元昭的面前， “殿下因為世子已是承受了這樣多的苦痛，你為何還是不肯放過她”
晏晏出事那日，赫連景見顧元昭心急如焚，倒也不似作偽，所以便也生了勸他的念頭，想著若是顧元昭願意放松，晏晏往後，也能活得輕松些。
可顧元昭聽了這話卻回了頭，他臉上雖是全然沒了血色，可那眼底的逼人的氣勢卻未曾弱上半分。
他勾了勾嘴角， “晏晏來梁國是和親的，只能嫁給我梁國兒郎，不應當再起心思的，應當是赫連大人才是。”
赫連景面上一冷，到底是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赫連景的神色等到了秋瀾殿才算是恢覆了正常。
他回來的時候地上的碎瓷片已經被底下的宮人收拾得幹凈，只是那股子藥味還沒散開來。
赫連景聞著奇怪，便開口問了一句， “這藥味是怎麽回事這麽沖”
想到方才顧元昭是從秋瀾殿的方向出來，他難免會將這兩樁事兒牽扯在一塊。
“是……”長星往裏邊瞧了一眼，見晏晏還沒過來，便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將方才的事兒說了， “其實是梁國的世子，他這回來的時候端了一碗湯藥過來，說是能治療殿下的心疾，殿下哪裏會信他，兩人起了爭執，最後殿下就將那盞湯藥摔了……”
“你是說他說他帶來的那盞湯藥，能治療殿下的心疾”赫連景倒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這話裏邊的重點。
“是這樣說。”長星點了頭，剛要繼續將這話往下說下去就聽見身後傳來聲響，一看原來是晏晏走了過來，便也就停了聲。
晏晏這會兒已經收斂了情緒，瞧見了長星同赫連景正在說話便笑著問了一句， “說什麽呢，鬼鬼祟祟的。”
長星不好再提方才顧元昭過來的那一樁事，是擔心若是又再晏晏面前提起這事會讓她心裏邊更是難受，便解釋道: “是在說赫連大人的事呢!”
赫連景一楞，有點沒明白她的意思，卻又聽她接著道: “方才容儀公主過來的事兒，赫連大人還不知道呢。”
長星一提這事，晏晏也是想， “是了，你若是不說，我都忘了這事了。”
“容儀公主”赫連景還是沒明白過來。
他畢竟來了梁國這麽多天了，容儀這個名號他倒是聽說過，不過也只是聽說過而已，卻是全然不了解的。
不知為何這會兒晏晏同長星都是神神秘秘的提及了這位梁國的公主。
“看來咱們赫連大人是什麽都還不知道。”晏晏瞧見赫連景這幅模樣，就好似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兒，同長星一塊兒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赫連景才算是從聽明白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那日只是路過順手拉了一把，夜色深沈連那人模樣都是沒有瞧清楚的，更別說旁的。”回想起當日景象來，赫連景也是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他哪裏想到順手救下的人竟然就是宮中的容儀公主。
莫說是他那日根本未曾瞧清楚那人的模樣，就算是瞧清楚了，也未必能將人認出來。
“可是人家卻已經找到了你，連你穿多大的鞋子都打聽清楚了。”長星語氣裏邊的揶揄明顯， “若是這樣還辜負了人家，可就實在不應當了!”
瞧見赫連景耳尖染了紅，晏晏同長星都好似發現了什麽極為有趣的事兒，又是忍不住的笑了。
“可是殿下……”赫連景忽的擡起頭來望向晏晏，心裏邊生出一種難以克制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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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昭坐在那兒，心裏邊傳來的疼痛越發劇烈，他就覺得自己越發可笑。
他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
就這樣熬了大約一個時辰，溫大夫那邊才算是點了頭， “可以取血了。”
一把匕首劃破了手腕，白玉碗裏邊的血鮮紅得嚇人。
血流的速度不快，也就只能慢慢等著，等到有了半碗的量才算是夠了。
顧元昭臉色蒼白得嚇人，溫大夫朝他看過去，有點擔心，可顧元昭卻搖搖頭，讓他先去熬藥。
晏晏要用的湯藥要熬兩回。
第一回是顧元昭先喝了，第二回才能給她送過去。
而第二回熬的其實多的只是些溫和補身子的藥材，主要起到效果的，其實是那半碗血。
溫大夫只能提醒了一句， “您如今應當是隔一日便要取這樣份量的血，平日裏吃東西還是要註意些，晚些時候我再給您開一副補血的藥，您也要記著喝。”
顧元昭簡單的將那傷口包紮了，然後應了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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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瀾殿。
晏晏醒來之後也就沒有再將那心疾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只是那日的事兒將長星同赫連景嚇得不輕，若不是晏晏這些日子用的藥方之中有一味藥材用完了，他怕是怎麽得都不會離開秋瀾殿。
赫連景走了之後晏晏反倒還輕松了一些。
不然他一直在邊上盯著，做什麽事兒都有些不自在。
正當晏晏考慮著到底是去園子裏賞賞花，還是去那湖邊上餵餵魚的時候，秋瀾殿裏來了一位客人。
說是梁國的公主，名字喚做梁月雲，封號容儀。
晏晏雖然來到梁國，住進秋瀾殿裏邊也有幾日了，可是同宮裏邊的這些人，不說是別的，就只是碰面也只有那日宴席之上。
況且那日宴席之上的人那樣多，晏晏看都看不全，就更別提說記得這些人。
若不是長星及時在邊上提醒，晏晏都沒法將眼前這人認出來。
第一回見梁國皇室裏邊的人，晏晏原本以為對方應當是那種落落大方，雍容華貴之人，自個從前都只是侯府的一個婢女，舉手投足之間定是沒法同她相較的。
可是沒想到這容儀公主倒是同晏晏想的不同。
容貌雖是艷麗，穿著打扮也貴氣逼人，可神情姿態卻沒有半分氣勢，不像是一個國家的公主，甚至連稍稍有些身份的世家小姐也比不上的。
晏晏瞧著心裏邊也有些疑惑，只是並未顯現在臉上。
她也是個不像樣的西隴公主，同這容儀公主相處起來反倒更不容易有壓力。
長星沏了茶，又上了些點心方才退在了一邊。
晏晏見她拘謹，便先開了口， “不知容儀公主此番前來……”
她想問梁月雲這次來是為了什麽事兒，晏晏西隴公主這個身份其實並沒有什麽份量，因為這個身份而生出了巴結她的心思來也不可能。
自然，晏晏也不會想著同梁國的公主扯上什麽關系，所以索性就直接開了口。
聽了晏晏這話，梁月雲神情似乎有些尷尬，她猶豫著道: “其實只是想來拜訪一下公主，想同你交個朋友罷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顯然是心神不寧，目光左右瞧著，似乎還想要找什麽東西。
便是她表現得很是正常，晏晏也是不會去相信這種話的。
旁的不說，梁月雲作為梁國的公主，真有想要交什麽朋友的心思，上京那些貴女怕是會蜂擁而至，誰不想沾一沾皇室的光
可她卻偏偏找了自己。
若說是沒有別的緣由，晏晏肯定是不會信的。
“交朋友自然是好事，只是我瞧著容儀公主……”晏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是不是在找什麽東西，還是說在找什麽人啊”
晏晏問得直白，不過也是梁月雲的目光太過明顯，即便是晏晏想要裝作沒有發現都做不到了。
梁月雲臉上尷尬更甚，最後語氣中夾雜這羞怯的問了句， “嫻樂公主身邊的赫連大人，這會兒不在嗎”
她的聲音很低，說到“赫連大人”四個字的時候，若不是裏頭安靜得緊，晏晏大約都聽不清楚她到底是在說些什麽。
明白了對方的來意，晏晏笑了笑， “這會兒出去辦事了，大約得晚些時候才會過來。”
赫連景他們也被安置在宮裏，只是不在內宮，而在外殿。
這也是西隴這邊提的要求，為的是方便照料。
一聽這話，梁月雲似乎很是失望，眼裏也沒有方才的神采了。
晏晏於是又問了一句， “容儀公主找阿景，是有什麽事情嗎若是方便，晚些時候我也能代為轉達。”
她這反應明顯，可晏晏卻起了八卦的心思，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梁月雲大約感覺出來晏晏還算是個好說話的，同赫連景關系也不錯，於是也放松了許多，開口便道: “咱們也別這樣生疏了，老是公主來公主去的，這稱呼也實在變扭，我記得你的名字是叫做司寇晏對吧，我就叫你晏晏，我叫梁月雲，你叫我月雲就好。”
“好。”晏晏很快點了頭，也沒在這種小事上邊同她客氣。
“其實我是有東西想給赫連大人……”梁月雲說到赫連景，連聲音都變軟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婢女，那婢女便取出一對黑靴子來，繡工精致，卻也不像是宮裏的手藝，宮裏的手藝雖然好，但不管做什麽都是相差無幾，晏晏瞧那黑靴子裏邊繡了一簇竹葉，若是宮裏，定是不會特意下這種功夫。
所以便也不難想到這是眼前的梁月雲的親手繡的。
只是這手藝實在是好，上京的這些貴女多是在琴棋書畫上下功夫，若說是刺繡的話倒是少一些，可說不定這位容儀公主恰好是喜歡刺繡的。
倒也勉強可以解釋清楚。
“月雲這禮送的可有些奇怪了，這非年非節的，怎麽備了這種禮”晏晏起了調侃的心思。
梁月雲臉上微紅， “是謝禮。”
見晏晏不信，又連忙繼續解釋道: “真是謝禮，前幾日入夜還會兒我差點摔進湖裏頭去，是赫連大人拉了我一把，我素來怕水，若不是赫連大人，那天大約是不會安生，可那日被嚇得不行，竟是連句感謝的話都忘記說了，後邊回想起來實在是不合適，便向人打聽了……”
梁月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先前解釋得還算是理直氣壯，到了後邊心裏大約也是有些虛的。
她這話說得簡單，可是晏晏也能想到當時的景象是如何的暧昧，又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這東西卻還是沒收下， “既然是月雲親手做的，那這禮可就不同尋常了，那應當還是你親手給阿景會更好一些。”
若是尋常的謝禮，晏晏幫忙轉送倒也不算大事，可既然是親手做的，定然是親自送去更顯心意。
梁月雲楞了楞，大約是覺得晏晏的話有些道理，便也讓身後的婢女將雙靴子給收了起來。
後邊兩人又是聊了幾句，大約都是同赫連景相關的，等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方才離開。
梁月雲一走，晏晏便將長星拉著坐下，忍不住問起方才的事兒來， “這容儀公主，怎麽瞧著有些不像是宮裏邊的人”
晏晏雖說也沒見過梁國宮裏邊的貴人是什麽模樣，可在雲陽侯府的時候也見過上京的一些貴女，譬如蘇雲幸，她雖說驕縱了些，可那周身的氣質到底是尋常百姓比不上的。
而這從這梁月雲身上，卻是全然不見這種氣質。
“這位容儀公主，還真不算是宮裏邊的人。”長星一臉神秘，說出來的話更是將晏晏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長星便又接著往下說下去， “其實這梁月雲啊，原本的名字其實是叫做王月雲，一個月前其實還只不過是王家偏房的一個不起眼的庶女，如今卻成了梁國的容儀公主。”
晏晏聽著雲裏霧裏， “既然是王家的庶女，又怎麽突然得了公主的封號”
“按著奴婢打聽的消息。”長星將聲音壓低， “好似是說原本梁國的那位聖人，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脈，而這容儀公主方才是真正的血脈，只是當初王太後為了保住位置，將他們的身份做了交換，後邊新皇登了位，這才將這位養在王家的公主迎了回來。”
長星打聽消息的能力確實算是厲害，雖說方才住進這梁國皇宮中沒有多久的時間，可打聽到的消息卻是不少。
到了這會兒晏晏才算明白為什麽當初的時候文皇後要將長星送到她的身邊了。
“看來梁月雲也是不容易。”晏晏也算是明白她為何性子膽怯，說話做事都不像是長在梁國皇宮的人了。
長星點點頭， “據說年前她還被王家嫁了出去，嫁了個落魄書生倒也罷了，還時常欺淩她，如今恢覆了身份，也算是苦盡甘來吧。”
晏晏倒是沒有想到還有這一樁事，頓時也是有些唏噓。
一邊聊著梁月雲的事，晏晏同長星也一塊兒用了午膳。
這梁月雲的心思明顯，晏晏還想著晚些時候赫連景回來再問問他的想法。
不知他是否會有這樣的心思。
其實倒也沒什麽不好，只是赫連景大約是更想要回到西隴去，若是要和梁月雲在一起的話，大約是要留在梁國了。
畢竟梁月雲好歹也算是梁國的公主，只要不是和親，應當都沒有理由離開梁國。
想到這兒，晏晏有些擔心，可轉念一項，這事兒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怎麽自個就想到這麽遠的地方去了，還替他們擔心起來了。
確實有些太早了。
還是等到赫連景回來問問他的意思再說吧。
午間用了膳便容易犯困，晏晏這些日子也沒有什麽特別需要去做的事兒，索性便回去小憩。
等再醒來的時候是聽到了長星的聲音，說是顧元昭過來了。
晏晏的心裏邊一陣煩悶， “有沒有說是什麽事兒”
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了，他過來總不能又想將自己帶出外頭去走上一遭吧。
即便是如今他出入這內宮如若無人之境，可若是到了夜裏，也總不能再亂來吧，畢竟這內宮之中可也有梁文疑的妃子，也有公主。
總不能全然不擔心顧元昭這個外臣會不會做出放肆的事兒來吧。
“倒是沒說。”長星搖搖頭，又道: “只是他看起來似乎臉色不太好，手邊還拿了個食籃，看起來好似是帶了什麽東西給您。”
長星觀察得很是仔細，也將自個所瞧見的景象全都說了出來。
聽了這話晏晏皺了皺眉，可到底也還是點了頭， “算了，要是將他趕走估計又得惹上別的麻煩，就讓他進來吧，都這個時辰了，估計也呆不了多久。”
長星聽到這話也只能答應，然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顧元昭進來的時候，長星跟著將裏邊的幾盞燭火的點，殿內一下亮堂了許多。
晏晏便也瞧清楚他放在桌面上的那碗，不是什麽菜肴點心，而是一碗滿滿當當的湯藥，帶著濃重腥味的氣息沈沈的散發了開來。
晏晏頓時變了臉色， “世子這是什麽意思是又想救哪位貴人嗎”
這樣的景象強行將她拉回了過去。
“晏晏，這是治療心疾的藥。”顧元昭的聲音裏邊有著少見的虛弱，燭火的光暈下，他蒼白的臉色也是一覽無遺。
晏晏卻並沒有在意這些，她只是緊緊盯著桌面上那碗湯藥，腥苦的氣味催的她幾欲嘔吐。
她克制不住的回想起當初的那一碗又一碗的湯藥，也是如眼前這一碗一般，散發著腥苦的氣味，也想起最後那一日，顧元昭死死捏著她的下巴，給她灌下去的那碗湯藥。
那時候的顧元昭也勸她，說這是給她補身子的藥，到了最後一日，她都已經知曉所有的真相了，可他還要騙她，說是為了讓她能活下來。
一如現在，永遠都是在騙她。
“你別撒謊了!”晏晏心裏邊的那股怒火竄了上來，一時之間止不住，便將壓在心裏的那句話說出了口， “世子已經騙了我三年來，如今還要用這謊話還騙我做什麽”
顧元昭眼底生出了幾分慌亂來， “晏晏，這次是真的……”
他不知該怎麽去解釋，因為他真的騙了她很多。
騙她安生的呆在他身邊，騙她是自己救了她，騙她那是補身子的藥……
那三年間，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話。
“可是我不會相信了!”晏晏說完，一轉身將那一盞湯藥摔了個粉碎，棕色的藥汁在顧元昭腳下濺開，濃稠的腥苦氣味頓時在整個秋瀾殿中彌散開來。
這是晏晏在這樣長的時間以來，做得最為肆意的一件事。
看見那盞湯藥在自個面前摔得粉碎，她心裏難得的覺得有些暢快，就好像是將積郁在心裏便的怨恨盡數連著這盞湯藥一同摔得粉碎一樣。
顧元昭臉上濺了溫熱的藥汁，手腕上的那道傷口越發疼得厲害，可比起心裏邊湧上來的那陣壓抑，又是不值一提。
“抱歉。”他道: “是我考慮得不周到。”
背過身去的晏晏沒回應，只是在顧元昭轉身離開之後方才讓那蓄滿了眼眶的淚珠落了下來。
她這三年，太苦了。
往後，真的不想再這樣了。
秋瀾殿外邊栽了顆梧桐樹，入了秋，葉子染了黃，風一吹便簌簌的落了下來。
便是早間剛清掃過，這會兒也又是層層疊疊的鋪在了地面上。
卻是添了幾分蕭索。
顧元昭從那兒經過之時，始終沒說話。
周應跟在後邊，話到了嘴邊好幾回，可依舊是沒能開口。
他知道世子這回送過去的那盞湯藥來得有多麽不容易，不過是一碗藥，卻也要了顧元昭半碗血。
可晏晏卻一揮手，將那盞湯藥摔了個粉碎。
他瞧著也是心疼，可回想起當初的事兒，又沒法子再說些什麽。
誰讓如今的顧元昭，動了心呢
從秋瀾殿走了出來再從湖邊上經過，顧元昭沒料到會在這兒碰上赫連景。
而赫連景瞧見了他也是一臉的戒備， “世子身為外臣，日日往內宮裏邊跑，怕是不合適吧”
他對顧元昭說話，從來都是不會客氣的。
顧元昭卻連目光都是沒有放在他身上，直接便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這會兒的顧元昭，實在是沒有興致同他在這裏浪費時間。
他想再讓溫叔熬一盞藥，然後想法子讓晏晏將那藥喝了。
比起其他，他更不想讓晏晏一輩子都承受這種傷病折磨。
她後邊的日子，不應當再承受這些。
可顧元昭沒走幾步，赫連景卻又跟了上去，攔在了顧元昭的面前， “殿下因為世子已是承受了這樣多的苦痛，你為何還是不肯放過她”
晏晏出事那日，赫連景見顧元昭心急如焚，倒也不似作偽，所以便也生了勸他的念頭，想著若是顧元昭願意放松，晏晏往後，也能活得輕松些。
可顧元昭聽了這話卻回了頭，他臉上雖是全然沒了血色，可那眼底的逼人的氣勢卻未曾弱上半分。
他勾了勾嘴角， “晏晏來梁國是和親的，只能嫁給我梁國兒郎，不應當再起心思的，應當是赫連大人才是。”
赫連景面上一冷，到底是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赫連景的神色等到了秋瀾殿才算是恢覆了正常。
他回來的時候地上的碎瓷片已經被底下的宮人收拾得幹凈，只是那股子藥味還沒散開來。
赫連景聞著奇怪，便開口問了一句， “這藥味是怎麽回事這麽沖”
想到方才顧元昭是從秋瀾殿的方向出來，他難免會將這兩樁事兒牽扯在一塊。
“是……”長星往裏邊瞧了一眼，見晏晏還沒過來，便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將方才的事兒說了， “其實是梁國的世子，他這回來的時候端了一碗湯藥過來，說是能治療殿下的心疾，殿下哪裏會信他，兩人起了爭執，最後殿下就將那盞湯藥摔了……”
“你是說他說他帶來的那盞湯藥，能治療殿下的心疾”赫連景倒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這話裏邊的重點。
“是這樣說。”長星點了頭，剛要繼續將這話往下說下去就聽見身後傳來聲響，一看原來是晏晏走了過來，便也就停了聲。
晏晏這會兒已經收斂了情緒，瞧見了長星同赫連景正在說話便笑著問了一句， “說什麽呢，鬼鬼祟祟的。”
長星不好再提方才顧元昭過來的那一樁事，是擔心若是又再晏晏面前提起這事會讓她心裏邊更是難受，便解釋道: “是在說赫連大人的事呢!”
赫連景一楞，有點沒明白她的意思，卻又聽她接著道: “方才容儀公主過來的事兒，赫連大人還不知道呢。”
長星一提這事，晏晏也是想， “是了，你若是不說，我都忘了這事了。”
“容儀公主”赫連景還是沒明白過來。
他畢竟來了梁國這麽多天了，容儀這個名號他倒是聽說過，不過也只是聽說過而已，卻是全然不了解的。
不知為何這會兒晏晏同長星都是神神秘秘的提及了這位梁國的公主。
“看來咱們赫連大人是什麽都還不知道。”晏晏瞧見赫連景這幅模樣，就好似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兒，同長星一塊兒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赫連景才算是從聽明白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那日只是路過順手拉了一把，夜色深沈連那人模樣都是沒有瞧清楚的，更別說旁的。”回想起當日景象來，赫連景也是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他哪裏想到順手救下的人竟然就是宮中的容儀公主。
莫說是他那日根本未曾瞧清楚那人的模樣，就算是瞧清楚了，也未必能將人認出來。
“可是人家卻已經找到了你，連你穿多大的鞋子都打聽清楚了。”長星語氣裏邊的揶揄明顯， “若是這樣還辜負了人家，可就實在不應當了!”
瞧見赫連景耳尖染了紅，晏晏同長星都好似發現了什麽極為有趣的事兒，又是忍不住的笑了。
“可是殿下……”赫連景忽的擡起頭來望向晏晏，心裏邊生出一種難以克制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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