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雙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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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雙更合一）
又過了一日。
梁國皇宮，正是早朝的時候。
百官先行了跪拜之禮，起身之後便開始議朝政。
算起來鬧市那樁事情過去已有三日，可直至這會兒，梁文嘉的精神狀態依舊不是很好。
明顯是因為這事兒被折磨得已經有好幾日未曾好好歇息。
他本就是敏感多疑的性子，估計這幾日睜眼閉眼想到的都是這事，自然就成了這幅模樣。
那些大臣們大約也能看出來梁文嘉的狀況不好，也不敢觸他黴頭，便都挑揀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兒講，都想著糊弄過去就算了。
梁文嘉也是敷衍的應著，心裏頭想著的還是那樁事。
直到王尚書再度站了出來，提了青州水患的事。
那些個大臣一聽到“青州水患”這四個字頓時便清醒了過來，暗暗驚詫王尚書的膽量。
前兩日也並非是沒人提及過這事，不僅提過，而且還往上遞了折子，可是沒用。
只要一提這事，梁文嘉便是眉頭一皺，頗有風雨欲來的趨勢。
為什麽不管那些個官員心裏頭也有數，橫豎便是不覺得這事重要罷了。
青州地處偏僻，不僅不是個富庶的地兒，還連年災害不斷，連著幾年未曾收上來稅了，甚至需要朝廷貼補，梁文嘉自然是不樂意管。
若是沒有上京這樁事，或許他還能分神去處理一番，可如今他卻是沒了心神。
連著聽這事聽了機會，梁文嘉確實是煩躁，皺著眉頭正欲發火，卻聽王尚書又接著道: “微臣覺得您可親自前往青州賑災。”
宮殿裏頭幾十號人都在這會兒安靜得徹底，連呼吸聲都好似凝固了一般。
沒人想到王尚書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梁文嘉已經被氣過了頭，他深吸了一口氣，盯著眼前那位神態謙恭的老大臣，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朕瞧你是老糊塗了吧”
到了這會兒，邊上那些大臣關系好的不好的，都不自覺為王尚書在心裏頭捏了把汗。
王尚書卻依舊不慌不忙， “微臣是覺得這對於陛下而言，是個很好的機會。”
接著，他才在大家的目光中緩緩的將那些早已經準備好了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他將去青州同上京這樁事聯系在了一塊，那樣荒唐的言論似乎這會兒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梁文嘉聽完他的話之後臉上的怒氣也好似消解不少，他實在是太想把上京這一樁破事給了結了，這事兒已是鬧得他好些日子不得安寧。
所以竟是有些心動。
底下的幾個大臣大約是瞧出來了梁文疑的心思，這會兒膽子倒是大了些，一個兩個站出來開始勸他，理由都是這事兒史無前例。
哪有一朝天子跑到窮鄉僻壤裏頭去賑災的道理
王尚書沒說話，就站在那兒聽著他們反駁，大有讓梁文嘉自個做選擇的意思。
梁文嘉也有些猶豫，倒不是為了別的，只是上次游街那事就是王尚書提的。
那會兒他也是說得頭頭是道，乍一聽好像是那麽回事，可後頭的結果便是讓事情越變越糟。
若不是這王尚書是三朝老臣，從來都是性子謙恭，梁文嘉恐怕就要懷疑他是否是別有心思了。
如今鬧到這個地步，他雖說是著急上火，可倒也沒有到病急亂投醫的地步。
思索了好一會兒，到底是沒拿定主意，只能先退了朝，說要先想想。
顧元昭得了這消息倒是並不意外，揣摩了他那樣久的時間，顧元昭甚至敢說自個要比梁文嘉還要了解他自己，自然也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不過是想去，又怕事兒會變得更糟而已。
“你猜他能忍多久”孟窈笑著問了一句。
“一日。”顧元昭語氣很是肯定。
實際上當天夜裏，梁文嘉就做了決定。
正是因為這事兒前頭並未有君主做過，所以這會兒他能去做才顯得難能可貴。
至於這一趟會不會很是危險，他並非是沒有想過，一開始會有那麽一點擔心，畢竟他的身份尊貴，天底下盯著他的人不少。
可細細想來，青州雖說偏遠了些，到底還算是梁國的地盤，在自個的地盤上還這樣束手束腳實屬不應當，況且在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頂天了遇上個強盜匪徒，自己又不是不帶人過去，還怕對付不了那些鄉野匪徒
而他從未想過可能早便有人盯上了他的位置，並且因此籌謀了這一切。
倒不是他過於蠢笨，只是飄在眼前的迷霧過多，讓他這個念頭還未曾來得及冒出萌芽，便已是被掐滅得徹底。
至於梁文疑，那個雖然未曾被他親手殺死，卻已是下落不明的弟弟，他更是未曾有過聯想，畢竟那人雖說聰明，可奈何身子不好。
便是當初僥幸存活，也活不了幾年。
一個病秧子，何足為懼
這一趟，他已是決心要去。
***
晏晏同赫連景這一路竟是還算順遂。
他們是在出了上京之後的第三日方才到了一個還算繁華的城鎮，當日赫連景便同那商隊老大告了別，說是打算換一輛舒適點的馬車。
商隊老大也不覺得意外，只是笑著拍了拍赫連景的肩膀， “咱們這運貨的馬車確實不適合坐人，早該換個馬車了。”
於商隊的這些人而言，他們能早點離開也算是好事一樁。
雖說這幾日以來也能瞧得出來他們不像是多事的人，可那小姑娘很明顯身子不好，為了讓她能夠舒適些，商隊不得不放緩速度，連晚間也是留出一大截的時間來休息。
這樣一來二去的，他們便是要多浪費不少時間。
不過赫連景畢竟出手闊綽，商隊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麽怨言，只是得知他們要離開也覺得高興，此去西隴還有不少路程，若是途中那嬌滴滴的姑娘來個頭疼腦熱的，他們應當如何是好
赫連景明白商隊老大的心思，也沒戳破，只是說了幾句感謝他們這幾日的照料的話，便帶著晏晏走了。
後面有大概趕了一月有餘的路程，才算是到了西隴。
到了西隴皇宮的時候已是半夜，赫連景為著晏晏的身體考慮，原來是想著先在外頭歇息一晚。
畢竟是已經到了西隴，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可晏晏卻不肯， “便是留在外頭我怕也是睡不著的，都到了郢都了，也不差這點路程。”
赫連景瞧著她清明的眼神，便也知道她是一點困倦的意思都沒有，想著若是換做自己應當也沒法子做到在這當口睡得安穩吧。想到這兒，到底是應了下來。
就這樣一路趕回了皇宮。
等二人到了到了宮裏，那熄了一半的燈火也亮了起來。
赫連景直接將晏晏送到了永寧殿，那是文皇後的宮殿，赫連景同晏晏回來之間便已是往宮裏頭遞了消息，知道他已是將晏晏找回，帝後二人已是連著好幾日未得好眠了。
是歡喜得睡不著覺。
這會兒聖人同文皇後都在永寧殿裏頭等著，太子司寇青也在——是大晚上特意從東宮趕過來的。
三人這會兒都不安定，特別是文皇後，她緊張得已是在殿中來回走了好一會了。
連聖人都忍不住取笑， “你這個做阿娘的，怎麽還一點都不穩重呢”
“要那些穩重端莊的樣子做什麽”文皇後又是來回走了幾步， “我只知道我的晏晏馬上就要到了，我這心裏頭又是高興又是緊張……”
“這十多年沒見了，也不知道這孩子如今生得什麽模樣了，小時候她就生得粉雕玉琢的，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孩子，如今在外頭吃了那麽多的苦……”
說著，又是忍不住的落下眼淚來， “若是當初我將人留在身邊，便也就不會有後頭這些事兒了。”
“這怎麽能怪你”聖人到底沒想到自個那話竟是讓文皇後想起那樁傷心事來，連忙勸了一句。
這十多年間，文皇後每每想起當初之事便是後悔不已，這眼淚已經是流了十多年了。
“母後快擦擦眼淚。”司寇青也是在一旁勸著， “待會兒妹妹就要到了，若是讓她瞧見您這幅模樣，豈不是要勾起過往的傷心事來今日本該是個高興的日子才是。”
聖人也是點點頭， “青兒說得有理，今日本來就是個高興的日子，可別將大家夥都弄得哭哭啼啼的。”
“是這個理兒。”文皇後聽著也是止住了眼淚，又用錦帕將眼角的眼淚擦拭幹凈，正在這會兒朗秋姑姑滿臉堆著笑意進來通傳，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殿下到了”。
文皇後連忙道: “快請進來!”
朗秋笑著應了聲“是”便去外頭請人。
晏晏頭一回來到這樣華麗的地兒，倒是有些不太習慣，方才是一直跟在赫連景的後頭過來的，等到了永寧殿門口，赫連景往後退了半步，晏晏便站到了前頭來。
她有些不習慣，可明白這是規矩，到底也是硬著頭皮跟著朗秋進了裏邊。
等真的見到了文皇後等人，晏晏心頭那些緊張一下子就散了個幹凈，文皇後站在那口子上，一見她便先是將她抱進了懷裏，過了好一會方才松開來。
“都十多年了。”文皇後拉著晏晏的手，聲音裏頭帶著止不住的哽咽， “感謝上蒼還能將我的晏晏還給我……”
晏晏感受著她手心的暖意，眼裏也是一陣酸澀，啞著聲將那聲“阿娘”喚了出來。
她將眼前文皇後的模樣同心底裏那個阿娘的模樣對上，也確定了這便是自個心裏頭一直記著的那個阿娘。
文皇後一聽這兩個字，眼眶一熱，又連忙轉了身去抹了眼淚。
聖人心裏也覺得酸楚，可面上確是帶著笑意，細細看了晏晏一番，笑著道: “這孩子像我多一些。”
於是晏晏又喚了聲“阿爹”，聖人連連應著，心裏頭的喜悅終於是蓋過了那陣酸楚。
司寇青也連忙上前一步，接著這個空檔開口道: “妹妹，我是你的哥哥，我叫司寇青。”
晏晏趕緊有叫了聲“哥哥”，這下算是將人認全了。
還未到這兒的時候，晏晏想的事兒多，從見面了第一句話應當說什麽到了這皇室之中人多，自個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多的數不過來
考慮的事兒越多，心裏頭便也是越發緊張。
後來入了宮，見到那金碧輝煌的景致，就越發的覺得那裏頭缺了些溫情，待會兒自個進去，怕不會只是過一過場面，將那些個兄弟姐妹都認上一遍
好在這會兒進來了，晏晏才發現是自個想得太多，原來自個的阿爹，也就是西隴的皇帝陛下，身邊竟是只有一位妻子，自己也沒有許多的兄弟姐妹，只有一個哥哥。
“陛下，娘娘。”赫連景很適時的提醒了一句， “小殿下這一路奔波，這會兒應當差不多要歇息了。”
文皇後一聽這話也點了頭，連忙道; “晏晏今晚留在永寧殿歇著，青兒你同你父皇都先回去吧。”
“好好好。”聖人一臉無奈的應下， “那晏晏你今夜就先留在永寧殿，青兒，還有阿景，我們走吧。”
司寇青同赫連景都應了聲是，三人便一塊兒出了永寧殿。
等到了外頭，聖人臉上那些溫和的笑意散得幹凈，開口便問了一句， “你傳回來的信裏頭說晏晏身上還帶著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梁國的人。”赫連景恭敬的回稟， “梁國的人好似將小殿下當作解毒的藥，讓殿下受了不少苦，屬下將小殿下救回來之時，她一是命懸一線，後來將她救回，可身上的餘毒卻是已經根深蒂固，難以清除。”
司寇青聽到這話不禁捏緊了拳頭， “那些梁國人真是欺人太甚，用人做解藥，這不就是以命換一命嗎這種事他們也能做得出來”
“明日你去請賀老太醫過來。”聖人卻沒有發怒，只是臉色也並不好看。
赫連景連忙應了聲“是”。
接著便瞧見聖人轉身離開的背影，他同司寇青一塊兒走了一段距離，很快也是各自離開。
只是路上司寇青說了不少賭氣的話語，大約是對梁國有不少怨言。
即便沒有晏晏那一樁事，司寇青也對梁國有許多的怨言，或者說整個西隴的人對梁國都是有怨言的。
西隴同梁國之間其實倒還是保持著表面上的友好關系，前頭倒還好一些，梁國雖說占據主導地位，但到底也沒有對西隴提出過什麽過分的要求。
可自從三年前那梁國換了一任皇帝，這事兒就開始多起來了，不說旁的，單是年年上貢的分量比起之前便是多了一倍，這讓司寇青怎麽能不有怨言。
這會兒又聽到赫連景說到晏晏這身上的傷也是拜梁國的人所賜，一下子沒忍住，話就多了起來。
只是也沒法子，也就只能是在嘴上念叨念叨，若是真的打起來，西隴怕是要落於下風的。
況且戰事勞民傷財，若不是沒有旁的法子，聖人都不會起這種念頭。
晏晏這樁事，他們便也只能是忍一忍就算是過去了。
晏晏在永寧殿洗沐了之後便同文皇後一塊兒躺在了床榻上，許是看得久了，這會兒瞧著這些華麗的裝飾，倒也習慣了。
原先以為這一晚上只是躺著說說話，可不曾想文皇後只是摸了摸她的臉，然後有些心疼道: “好孩子，這些日子都在趕路，定是沒有好好歇息的，我讓朗秋點了安神香，今晚便先好好睡一覺。”
“有什麽事兒，咱們等明日再說。”
晏晏看著她溫柔極了的目光，眼中又是微微一熱，撲進她的懷裏應了個“好”字，然後道: “我要抱著阿娘睡。”
她再不想醒來，卻發覺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境了。
然後又回到那暗無天日的地兒了。
文皇後用手輕輕拍著晏晏的後背，聲音溫柔到了極致， “阿娘陪著你。”
***
一個月的時間，對於晏晏和赫連景來說，好似只是趕了一場路，從上京到郢都，可對於顧元昭同孟窈，或者說對於整個梁國來說，卻好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僅僅是一個月的時間，梁國先後便發生了聖人駕崩，原本已經死去的皇子覆活，那個皇子等位三樁大事。
每一樁都能極大的影響到一個國家的興亡，可梁國這三樁事接連發生，卻並未發生任何變故，反而是趨於穩定。
就好似後來者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一切只是為了最後那一步。
梁文嘉死得在了青州，確切的說應當是去青州的路上。
他的車馬在快到青州的山下小道上遇到了山匪，或許是那些山匪並不知曉他的身份，只將他當作尋常富貴之人，便起了搶劫殺人的念頭。
不僅僅將梁文嘉帶去的人都殺得幹凈，連他的命也沒留下。
聖人死於去青州賑災途中，雖說意外，可說出去卻能得個好名聲。
梁文嘉估計也想不到，他是等到死的時候方才得到他最想要的好名聲吧。
梁文嘉的死訊傳回上京時朝中那些大臣如喪考妣，他只有兩個女兒，唯一的兒子在後妃鬥爭中淪為了犧牲品，所以那些大臣們連個能繼承皇位之人都無法找尋出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就在朝中大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梁文疑適時的出現在了他們眼前，順理成章的坐上了那個位置。
梁文疑登基的前一夜，顧元昭拎了兩壇子酒在侯府的祠堂裏對著顧元清和林氏的排位坐了一夜，沒說話，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
只要心裏頭想著，天上的人就會知道。
第二日，梁文疑登基。
到這兒，梁國也算是徹底的變了天了。
從前被人輕看的雲陽侯府也再沒人敢招惹了，遇上這事兒，不少人都感慨，有時候真是時也命也，雲陽侯府可能就是骨子裏的富貴命。
原來都敗落到了泥地裏了，這一朝一夕之間，卻又翻了個身。
可背地裏的那些事兒，卻是沒人知曉的。
只道是運氣好，本該死了的皇子都被他們救活了，可不就是運氣好嗎
憑著這運氣，雲陽侯府那個世子怕是能扶搖直上，一輩子風風光光的了。
登基的那天夜裏，梁文疑將顧元昭叫了過去。
如今梁文疑身份不同了，那本來見不得光的皇子身份已經擺到明面上來了，他要見顧元昭，也就只需要一句話乃至於一個眼神。
顧元昭到了崇明殿的時候瞧見了熟悉的一桌子酒菜，他沒像從前那樣直接走過去，而是先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禮行了一半，梁文疑就連忙將他扶了起來， “不用同我這樣客氣，以後若是只有咱們二人在，便不需要講究這樣多的規矩，你同我這樣客氣，我倒是不習慣了。”
顧元昭沒同他客氣，聽他這話便點了頭同他一塊坐下。
梁文疑的命當初是他保下的，皇位也少不了他的助益，梁文疑這份感激，他也是全然當得起的。
二人坐定，梁文疑便又給顧元昭斟了酒， “終於是不用塗脂抹粉，帶著那些珍珠釵環了，說是一身輕松，但還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畢竟都帶了三年了。”
從前他為了保住性命，不得已辦成了女子模樣，可不就只能天天塗脂抹粉麽。
顧元昭笑笑， “確實，當初再怎麽嫌棄的事兒做得久了，還真就習慣了。”
兩人靜默了一陣，顧元昭一口將眼前那杯酒喝下，然後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陛下騙了我兩回。”
梁文疑臉上那抹笑意僵住，頗有些不自然道: “元昭此話何意”
“一次是晏晏，趙興堯找到了她的蹤跡，陛下將這事壓下來了。”顧元昭自顧自的說著，臉上倒是瞧不出怒氣來。
梁文疑解釋的話到了嘴邊，顧元昭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第二次是蘇雲承，他如今好端端活著，陛下卻同我說他死在了青州。”
前一樁事也許還能解釋得明白，後一樁事確實沒法子解釋了。
梁文疑嘆了口氣，好半晌才道: “蘇雲承那事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只是雲幸……她跪在地上求了我許久，她從前也幫了我們許多，我實在是……”
他並未將他那幾分私心說出來，可顧元昭的心裏恍若明鏡，又怎麽會不明白
“其實我沒有那麽在意蘇雲承是否活著，聽說他被亂石砸傷了腿，日後莫說是舞刀弄槍了，便是站起來也是難事，對於他那種人來說或許活著更是一種折磨。”顧元昭面上依舊瞧不出喜怒來， “其實他死不死對於我來說，本就沒有那麽重要，他不過就是梁文嘉手底下的一條狗罷了，狗主人死了，狗死不死我沒那麽在乎。”
梁文疑這會兒倒是有些不明白顧元昭的意思了， “這是說，你其實不介意蘇雲承活著”
他的語氣裏邊充滿著不確定。
“是。”顧元昭點了頭， “但我有條件。”
“你說。”梁文疑沒猶豫。
“她人在西隴，我想……讓她回到我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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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國皇宮，正是早朝的時候。
百官先行了跪拜之禮，起身之後便開始議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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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是因為這事兒被折磨得已經有好幾日未曾好好歇息。
他本就是敏感多疑的性子，估計這幾日睜眼閉眼想到的都是這事，自然就成了這幅模樣。
那些大臣們大約也能看出來梁文嘉的狀況不好，也不敢觸他黴頭，便都挑揀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兒講，都想著糊弄過去就算了。
梁文嘉也是敷衍的應著，心裏頭想著的還是那樁事。
直到王尚書再度站了出來，提了青州水患的事。
那些個大臣一聽到“青州水患”這四個字頓時便清醒了過來，暗暗驚詫王尚書的膽量。
前兩日也並非是沒人提及過這事，不僅提過，而且還往上遞了折子，可是沒用。
只要一提這事，梁文嘉便是眉頭一皺，頗有風雨欲來的趨勢。
為什麽不管那些個官員心裏頭也有數，橫豎便是不覺得這事重要罷了。
青州地處偏僻，不僅不是個富庶的地兒，還連年災害不斷，連著幾年未曾收上來稅了，甚至需要朝廷貼補，梁文嘉自然是不樂意管。
若是沒有上京這樁事，或許他還能分神去處理一番，可如今他卻是沒了心神。
連著聽這事聽了機會，梁文嘉確實是煩躁，皺著眉頭正欲發火，卻聽王尚書又接著道: “微臣覺得您可親自前往青州賑災。”
宮殿裏頭幾十號人都在這會兒安靜得徹底，連呼吸聲都好似凝固了一般。
沒人想到王尚書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梁文嘉已經被氣過了頭，他深吸了一口氣，盯著眼前那位神態謙恭的老大臣，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朕瞧你是老糊塗了吧”
到了這會兒，邊上那些大臣關系好的不好的，都不自覺為王尚書在心裏頭捏了把汗。
王尚書卻依舊不慌不忙， “微臣是覺得這對於陛下而言，是個很好的機會。”
接著，他才在大家的目光中緩緩的將那些早已經準備好了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他將去青州同上京這樁事聯系在了一塊，那樣荒唐的言論似乎這會兒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梁文嘉聽完他的話之後臉上的怒氣也好似消解不少，他實在是太想把上京這一樁破事給了結了，這事兒已是鬧得他好些日子不得安寧。
所以竟是有些心動。
底下的幾個大臣大約是瞧出來了梁文疑的心思，這會兒膽子倒是大了些，一個兩個站出來開始勸他，理由都是這事兒史無前例。
哪有一朝天子跑到窮鄉僻壤裏頭去賑災的道理
王尚書沒說話，就站在那兒聽著他們反駁，大有讓梁文嘉自個做選擇的意思。
梁文嘉也有些猶豫，倒不是為了別的，只是上次游街那事就是王尚書提的。
那會兒他也是說得頭頭是道，乍一聽好像是那麽回事，可後頭的結果便是讓事情越變越糟。
若不是這王尚書是三朝老臣，從來都是性子謙恭，梁文嘉恐怕就要懷疑他是否是別有心思了。
如今鬧到這個地步，他雖說是著急上火，可倒也沒有到病急亂投醫的地步。
思索了好一會兒，到底是沒拿定主意，只能先退了朝，說要先想想。
顧元昭得了這消息倒是並不意外，揣摩了他那樣久的時間，顧元昭甚至敢說自個要比梁文嘉還要了解他自己，自然也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不過是想去，又怕事兒會變得更糟而已。
“你猜他能忍多久”孟窈笑著問了一句。
“一日。”顧元昭語氣很是肯定。
實際上當天夜裏，梁文嘉就做了決定。
正是因為這事兒前頭並未有君主做過，所以這會兒他能去做才顯得難能可貴。
至於這一趟會不會很是危險，他並非是沒有想過，一開始會有那麽一點擔心，畢竟他的身份尊貴，天底下盯著他的人不少。
可細細想來，青州雖說偏遠了些，到底還算是梁國的地盤，在自個的地盤上還這樣束手束腳實屬不應當，況且在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頂天了遇上個強盜匪徒，自己又不是不帶人過去，還怕對付不了那些鄉野匪徒
而他從未想過可能早便有人盯上了他的位置，並且因此籌謀了這一切。
倒不是他過於蠢笨，只是飄在眼前的迷霧過多，讓他這個念頭還未曾來得及冒出萌芽，便已是被掐滅得徹底。
至於梁文疑，那個雖然未曾被他親手殺死，卻已是下落不明的弟弟，他更是未曾有過聯想，畢竟那人雖說聰明，可奈何身子不好。
便是當初僥幸存活，也活不了幾年。
一個病秧子，何足為懼
這一趟，他已是決心要去。
***
晏晏同赫連景這一路竟是還算順遂。
他們是在出了上京之後的第三日方才到了一個還算繁華的城鎮，當日赫連景便同那商隊老大告了別，說是打算換一輛舒適點的馬車。
商隊老大也不覺得意外，只是笑著拍了拍赫連景的肩膀， “咱們這運貨的馬車確實不適合坐人，早該換個馬車了。”
於商隊的這些人而言，他們能早點離開也算是好事一樁。
雖說這幾日以來也能瞧得出來他們不像是多事的人，可那小姑娘很明顯身子不好，為了讓她能夠舒適些，商隊不得不放緩速度，連晚間也是留出一大截的時間來休息。
這樣一來二去的，他們便是要多浪費不少時間。
不過赫連景畢竟出手闊綽，商隊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麽怨言，只是得知他們要離開也覺得高興，此去西隴還有不少路程，若是途中那嬌滴滴的姑娘來個頭疼腦熱的，他們應當如何是好
赫連景明白商隊老大的心思，也沒戳破，只是說了幾句感謝他們這幾日的照料的話，便帶著晏晏走了。
後面有大概趕了一月有餘的路程，才算是到了西隴。
到了西隴皇宮的時候已是半夜，赫連景為著晏晏的身體考慮，原來是想著先在外頭歇息一晚。
畢竟是已經到了西隴，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可晏晏卻不肯， “便是留在外頭我怕也是睡不著的，都到了郢都了，也不差這點路程。”
赫連景瞧著她清明的眼神，便也知道她是一點困倦的意思都沒有，想著若是換做自己應當也沒法子做到在這當口睡得安穩吧。想到這兒，到底是應了下來。
就這樣一路趕回了皇宮。
等二人到了到了宮裏，那熄了一半的燈火也亮了起來。
赫連景直接將晏晏送到了永寧殿，那是文皇後的宮殿，赫連景同晏晏回來之間便已是往宮裏頭遞了消息，知道他已是將晏晏找回，帝後二人已是連著好幾日未得好眠了。
是歡喜得睡不著覺。
這會兒聖人同文皇後都在永寧殿裏頭等著，太子司寇青也在——是大晚上特意從東宮趕過來的。
三人這會兒都不安定，特別是文皇後，她緊張得已是在殿中來回走了好一會了。
連聖人都忍不住取笑， “你這個做阿娘的，怎麽還一點都不穩重呢”
“要那些穩重端莊的樣子做什麽”文皇後又是來回走了幾步， “我只知道我的晏晏馬上就要到了，我這心裏頭又是高興又是緊張……”
“這十多年沒見了，也不知道這孩子如今生得什麽模樣了，小時候她就生得粉雕玉琢的，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孩子，如今在外頭吃了那麽多的苦……”
說著，又是忍不住的落下眼淚來， “若是當初我將人留在身邊，便也就不會有後頭這些事兒了。”
“這怎麽能怪你”聖人到底沒想到自個那話竟是讓文皇後想起那樁傷心事來，連忙勸了一句。
這十多年間，文皇後每每想起當初之事便是後悔不已，這眼淚已經是流了十多年了。
“母後快擦擦眼淚。”司寇青也是在一旁勸著， “待會兒妹妹就要到了，若是讓她瞧見您這幅模樣，豈不是要勾起過往的傷心事來今日本該是個高興的日子才是。”
聖人也是點點頭， “青兒說得有理，今日本來就是個高興的日子，可別將大家夥都弄得哭哭啼啼的。”
“是這個理兒。”文皇後聽著也是止住了眼淚，又用錦帕將眼角的眼淚擦拭幹凈，正在這會兒朗秋姑姑滿臉堆著笑意進來通傳，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殿下到了”。
文皇後連忙道: “快請進來!”
朗秋笑著應了聲“是”便去外頭請人。
晏晏頭一回來到這樣華麗的地兒，倒是有些不太習慣，方才是一直跟在赫連景的後頭過來的，等到了永寧殿門口，赫連景往後退了半步，晏晏便站到了前頭來。
她有些不習慣，可明白這是規矩，到底也是硬著頭皮跟著朗秋進了裏邊。
等真的見到了文皇後等人，晏晏心頭那些緊張一下子就散了個幹凈，文皇後站在那口子上，一見她便先是將她抱進了懷裏，過了好一會方才松開來。
“都十多年了。”文皇後拉著晏晏的手，聲音裏頭帶著止不住的哽咽， “感謝上蒼還能將我的晏晏還給我……”
晏晏感受著她手心的暖意，眼裏也是一陣酸澀，啞著聲將那聲“阿娘”喚了出來。
她將眼前文皇後的模樣同心底裏那個阿娘的模樣對上，也確定了這便是自個心裏頭一直記著的那個阿娘。
文皇後一聽這兩個字，眼眶一熱，又連忙轉了身去抹了眼淚。
聖人心裏也覺得酸楚，可面上確是帶著笑意，細細看了晏晏一番，笑著道: “這孩子像我多一些。”
於是晏晏又喚了聲“阿爹”，聖人連連應著，心裏頭的喜悅終於是蓋過了那陣酸楚。
司寇青也連忙上前一步，接著這個空檔開口道: “妹妹，我是你的哥哥，我叫司寇青。”
晏晏趕緊有叫了聲“哥哥”，這下算是將人認全了。
還未到這兒的時候，晏晏想的事兒多，從見面了第一句話應當說什麽到了這皇室之中人多，自個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多的數不過來
考慮的事兒越多，心裏頭便也是越發緊張。
後來入了宮，見到那金碧輝煌的景致，就越發的覺得那裏頭缺了些溫情，待會兒自個進去，怕不會只是過一過場面，將那些個兄弟姐妹都認上一遍
好在這會兒進來了，晏晏才發現是自個想得太多，原來自個的阿爹，也就是西隴的皇帝陛下，身邊竟是只有一位妻子，自己也沒有許多的兄弟姐妹，只有一個哥哥。
“陛下，娘娘。”赫連景很適時的提醒了一句， “小殿下這一路奔波，這會兒應當差不多要歇息了。”
文皇後一聽這話也點了頭，連忙道; “晏晏今晚留在永寧殿歇著，青兒你同你父皇都先回去吧。”
“好好好。”聖人一臉無奈的應下， “那晏晏你今夜就先留在永寧殿，青兒，還有阿景，我們走吧。”
司寇青同赫連景都應了聲是，三人便一塊兒出了永寧殿。
等到了外頭，聖人臉上那些溫和的笑意散得幹凈，開口便問了一句， “你傳回來的信裏頭說晏晏身上還帶著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梁國的人。”赫連景恭敬的回稟， “梁國的人好似將小殿下當作解毒的藥，讓殿下受了不少苦，屬下將小殿下救回來之時，她一是命懸一線，後來將她救回，可身上的餘毒卻是已經根深蒂固，難以清除。”
司寇青聽到這話不禁捏緊了拳頭， “那些梁國人真是欺人太甚，用人做解藥，這不就是以命換一命嗎這種事他們也能做得出來”
“明日你去請賀老太醫過來。”聖人卻沒有發怒，只是臉色也並不好看。
赫連景連忙應了聲“是”。
接著便瞧見聖人轉身離開的背影，他同司寇青一塊兒走了一段距離，很快也是各自離開。
只是路上司寇青說了不少賭氣的話語，大約是對梁國有不少怨言。
即便沒有晏晏那一樁事，司寇青也對梁國有許多的怨言，或者說整個西隴的人對梁國都是有怨言的。
西隴同梁國之間其實倒還是保持著表面上的友好關系，前頭倒還好一些，梁國雖說占據主導地位，但到底也沒有對西隴提出過什麽過分的要求。
可自從三年前那梁國換了一任皇帝，這事兒就開始多起來了，不說旁的，單是年年上貢的分量比起之前便是多了一倍，這讓司寇青怎麽能不有怨言。
這會兒又聽到赫連景說到晏晏這身上的傷也是拜梁國的人所賜，一下子沒忍住，話就多了起來。
只是也沒法子，也就只能是在嘴上念叨念叨，若是真的打起來，西隴怕是要落於下風的。
況且戰事勞民傷財，若不是沒有旁的法子，聖人都不會起這種念頭。
晏晏這樁事，他們便也只能是忍一忍就算是過去了。
晏晏在永寧殿洗沐了之後便同文皇後一塊兒躺在了床榻上，許是看得久了，這會兒瞧著這些華麗的裝飾，倒也習慣了。
原先以為這一晚上只是躺著說說話，可不曾想文皇後只是摸了摸她的臉，然後有些心疼道: “好孩子，這些日子都在趕路，定是沒有好好歇息的，我讓朗秋點了安神香，今晚便先好好睡一覺。”
“有什麽事兒，咱們等明日再說。”
晏晏看著她溫柔極了的目光，眼中又是微微一熱，撲進她的懷裏應了個“好”字，然後道: “我要抱著阿娘睡。”
她再不想醒來，卻發覺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境了。
然後又回到那暗無天日的地兒了。
文皇後用手輕輕拍著晏晏的後背，聲音溫柔到了極致， “阿娘陪著你。”
***
一個月的時間，對於晏晏和赫連景來說，好似只是趕了一場路，從上京到郢都，可對於顧元昭同孟窈，或者說對於整個梁國來說，卻好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僅僅是一個月的時間，梁國先後便發生了聖人駕崩，原本已經死去的皇子覆活，那個皇子等位三樁大事。
每一樁都能極大的影響到一個國家的興亡，可梁國這三樁事接連發生，卻並未發生任何變故，反而是趨於穩定。
就好似後來者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一切只是為了最後那一步。
梁文嘉死得在了青州，確切的說應當是去青州的路上。
他的車馬在快到青州的山下小道上遇到了山匪，或許是那些山匪並不知曉他的身份，只將他當作尋常富貴之人，便起了搶劫殺人的念頭。
不僅僅將梁文嘉帶去的人都殺得幹凈，連他的命也沒留下。
聖人死於去青州賑災途中，雖說意外，可說出去卻能得個好名聲。
梁文嘉估計也想不到，他是等到死的時候方才得到他最想要的好名聲吧。
梁文嘉的死訊傳回上京時朝中那些大臣如喪考妣，他只有兩個女兒，唯一的兒子在後妃鬥爭中淪為了犧牲品，所以那些大臣們連個能繼承皇位之人都無法找尋出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就在朝中大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梁文疑適時的出現在了他們眼前，順理成章的坐上了那個位置。
梁文疑登基的前一夜，顧元昭拎了兩壇子酒在侯府的祠堂裏對著顧元清和林氏的排位坐了一夜，沒說話，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
只要心裏頭想著，天上的人就會知道。
第二日，梁文疑登基。
到這兒，梁國也算是徹底的變了天了。
從前被人輕看的雲陽侯府也再沒人敢招惹了，遇上這事兒，不少人都感慨，有時候真是時也命也，雲陽侯府可能就是骨子裏的富貴命。
原來都敗落到了泥地裏了，這一朝一夕之間，卻又翻了個身。
可背地裏的那些事兒，卻是沒人知曉的。
只道是運氣好，本該死了的皇子都被他們救活了，可不就是運氣好嗎
憑著這運氣，雲陽侯府那個世子怕是能扶搖直上，一輩子風風光光的了。
登基的那天夜裏，梁文疑將顧元昭叫了過去。
如今梁文疑身份不同了，那本來見不得光的皇子身份已經擺到明面上來了，他要見顧元昭，也就只需要一句話乃至於一個眼神。
顧元昭到了崇明殿的時候瞧見了熟悉的一桌子酒菜，他沒像從前那樣直接走過去，而是先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禮行了一半，梁文疑就連忙將他扶了起來， “不用同我這樣客氣，以後若是只有咱們二人在，便不需要講究這樣多的規矩，你同我這樣客氣，我倒是不習慣了。”
顧元昭沒同他客氣，聽他這話便點了頭同他一塊坐下。
梁文疑的命當初是他保下的，皇位也少不了他的助益，梁文疑這份感激，他也是全然當得起的。
二人坐定，梁文疑便又給顧元昭斟了酒， “終於是不用塗脂抹粉，帶著那些珍珠釵環了，說是一身輕松，但還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畢竟都帶了三年了。”
從前他為了保住性命，不得已辦成了女子模樣，可不就只能天天塗脂抹粉麽。
顧元昭笑笑， “確實，當初再怎麽嫌棄的事兒做得久了，還真就習慣了。”
兩人靜默了一陣，顧元昭一口將眼前那杯酒喝下，然後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陛下騙了我兩回。”
梁文疑臉上那抹笑意僵住，頗有些不自然道: “元昭此話何意”
“一次是晏晏，趙興堯找到了她的蹤跡，陛下將這事壓下來了。”顧元昭自顧自的說著，臉上倒是瞧不出怒氣來。
梁文疑解釋的話到了嘴邊，顧元昭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第二次是蘇雲承，他如今好端端活著，陛下卻同我說他死在了青州。”
前一樁事也許還能解釋得明白，後一樁事確實沒法子解釋了。
梁文疑嘆了口氣，好半晌才道: “蘇雲承那事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只是雲幸……她跪在地上求了我許久，她從前也幫了我們許多，我實在是……”
他並未將他那幾分私心說出來，可顧元昭的心裏恍若明鏡，又怎麽會不明白
“其實我沒有那麽在意蘇雲承是否活著，聽說他被亂石砸傷了腿，日後莫說是舞刀弄槍了，便是站起來也是難事，對於他那種人來說或許活著更是一種折磨。”顧元昭面上依舊瞧不出喜怒來， “其實他死不死對於我來說，本就沒有那麽重要，他不過就是梁文嘉手底下的一條狗罷了，狗主人死了，狗死不死我沒那麽在乎。”
梁文疑這會兒倒是有些不明白顧元昭的意思了， “這是說，你其實不介意蘇雲承活著”
他的語氣裏邊充滿著不確定。
“是。”顧元昭點了頭， “但我有條件。”
“你說。”梁文疑沒猶豫。
“她人在西隴，我想……讓她回到我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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