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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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晏晏好似睡了許久，等她再回了意識，眼前那一片刺眼的鮮紅漸漸褪去，好似有一道人影，在慢慢的靠近。
她努力的睜開眼睛，好似在與外界的黑暗做抗爭。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指好似可以動彈了，緊接著，她猛的睜開了眼睛來。
眼前的是一個樣貌清秀的黑衣少年，他見晏晏醒來面上頓時多了些喜色， “殿下，您醒了”
晏晏怔楞的打量著周圍的景象，還沒察覺到黑衣少年有些不對勁的稱呼，只是問他: “你是誰我這又是在哪兒”
她原以為，她應當是已經死的。
被剖開心臟取了血，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可是後來的她又是取了刀子，用那刀直接貫穿了自個的身子，那應當是沒了活路的。
可現在卻好像還好生生的活著，還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遇見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黑衣少年連忙上前走了一步，又恭敬的行了禮，然後才答道: “這兒是上京的一家客棧，我是赫連景，應當算是您的下屬。”
他的話說得自然，可晏晏卻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她訥訥道: “我是死了嗎”
大約是她活著的時候一直身份微賤，又受人驅使，從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活著，所以死了之後到了閻羅殿裏頭，閻王心善，便賜了她這樣一場幻境。
讓她也能體會體會欺壓旁人的感覺
“殿下這是什麽話”赫連景皺皺眉頭， “您已是昏迷了五六日了，屬下費盡心思才算是將您從那鬼門關裏頭拉回來的，現在的您活得好好的，怎麽會死”
晏晏還是不信，她苦笑道: “我算是哪門子的殿下”
當今聖人年歲還不足雙十之數，膝下倒是有兩子一女，只是那女兒年前才生下，如今還不足一歲。
和她的年紀也差得太多了。
便是做白日夢，晏晏也不會做這樣的。
赫連景搖搖頭， “您是我們西隴國的嫻樂公主，只是您大約都忘記了……”
說這，神色中多了幾分落寞，正當晏晏聽得雲裏霧裏之際，赫連景又道: “沒關系，這些事兒以後屬下可以慢慢同您說。”
晏晏沒說話，因為這會兒她的腦子裏邊還是一片混沌，理不出一點頭緒來。
赫連景也不著急，只是突然想起方才端過來的那碗湯藥， “對了，您還是先喝藥吧，您的身子還未好全，這藥若是涼了，那藥效可就大打折扣了。”
晏晏看見那碗烏黑的藥汁，又聞到了那陣濃稠的苦味，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
她如今對這些東西都已經是有了陰影。
這只是一個很細微的動作，卻還是被赫連景看在了眼裏，他雖沒有多說，卻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後對晏晏道: “殿下，這藥裏頭沒有下毒。”
晏晏突然就楞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
倘若她現在真的好端端的活著，那眼前這人定然是為了救她而費了不少心思，又怎麽會給她湯藥裏頭下毒呢。
這個道理她是明白的。
只是從前那些摻著毒的藥喝得多了，再瞧見湯藥，心裏頭都還是會恐懼的。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真的沒有懷疑他的意思，晏晏接過那碗湯藥，當著他的面一飲而盡。
其實這湯藥並不算苦，就算是將這一碗喝完，晏晏也只覺得嘴裏有些澀味。
可當赫連景端了一碟子蜜餞過來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嘗了一顆，甜絲絲的味道從唇舌散開，她不由的笑了笑， “好甜。”
可惜，從前她喝下那樣苦的藥，也沒機會嘗嘗這樣甜的蜜餞。
“殿下。”赫連景忽然道: “從前您在雲陽侯府，吃了不少苦……”
聽到那聲稱呼，晏晏回了神，連忙解釋道: “雖然不知我為何還能好生生的活著，可關於我的身份的事兒，我還是應當同你解釋一句。”
“你大約是認錯人了，我並非是你口中所說的嫻樂公主。”
前頭聽到赫連景那樣說，晏晏只覺得有些好笑，怎麽會有人將一個婢女認作公主可後來瞧他語氣恭敬不似作偽，這才明白他應當是認真的。
便也就不得不同他將這話說清楚了。
“怎會”赫連景搖頭， “屬下怎麽會將殿下認錯”
他篤定的語氣讓晏晏不禁有些急切， “可我不過是雲陽侯府的一個奴婢，來侯府之前，我被關在地底下的暗室裏頭，算起來一共有六年之久，你口中的那位公主……”
“殿下正是六年前失蹤的。”晏晏的話沒說話，赫連景便接了上去。
瞧見晏晏一臉驚訝，又接著解釋道: “六年前，西隴發生了一場變故，有賊子意圖謀取皇位，彼時局勢危急，皇後為保全殿下性命，便讓乳母帶著殿下外出躲避，原本是想著等叛亂平息再將殿下接回，可卻不想，這一別便是六年之久。”
晏晏楞在了那兒， “即便如此，也不足以確定我便是那位公主吧。”
“殿下小字便是晏晏。”赫連景本來語氣是比較急促的，可說到這兒，卻頓了頓，語氣也略有些不自然道: “還有……殿下肩頸處有一道月牙狀胎記，色澤鮮紅，正是皇後娘娘親口告知的。”
晏晏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肩頸處，她知道，那裏確實有一道紅痕。
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怎麽留下的而已。
月知曾說是胎記，說她見過初生的嬰兒身上帶著的紅斑，那便是胎記，瞧著同晏晏身上的這一道有些相似，只是很少見這種形狀的。
晏晏那時候沒當真，她連爹娘是否尚在人世都不知曉，哪裏還能弄明白這些。
只是同月知打鬧一番就讓這事這樣過去了。
可誰能想到，那樣的一道紅痕，竟成了能證明她身份的關鍵證據。
***
蘇雲幸到底是入了宮。
聖人看重蘇雲承，自然也是不會薄待了蘇雲幸，入宮當日便給了不少賞賜，封號也在那一日下來，沒有特意費心思，只是從她名字裏頭擇了一個字出來，給了妃位，稱雲妃。
消息傳回侯府的時候，孟窈看起來倒是平靜。
好似並未有什麽感覺。
顧元昭也只是提了一句，然後便轉了話題，說起了江頌， “人已經是到了上京，昨夜我已經見過了。”
接著便將江頌所言一一說了。
三年前，當今聖人，也就是梁文嘉，確實是勾結過南夷的。
“江將軍說，當初南夷的軍隊來勢兇猛，更是洞察邊境防禦。”顧元昭神色冷然， “若非是拿到了防禦圖，絕無可能。”
孟窈點頭， “若是如此，江將軍便能為當初之事作證了，只是如此……還不夠。”
“怎會不夠”顧元昭擡眼看他，眼裏布滿的血絲有些猙獰可怕。
孟窈一楞，然後聽他接著道: “這些天我已經讓人在上京散布流言，說他謀殺親父，殘害手足，為了皇位不折手段，這些消息已是傳到宮中，梁文嘉這些年來看似不在意，可實則心裏頭最在意的便是這一樁事，今日早朝時，我讓王尚書提出可帶百官游行，親近百姓，讓上京的百姓知曉他其實是個體貼百姓，沒有架子的明君。”
“以此，來攻破愈演愈烈的流言。”
孟窈不自覺的深吸了口氣， “你並未同我商議……”
“梁文疑早被這些流言折磨多時，更是想不到旁的好法子，雖覺得有些麻煩，但到底還是應下了。”
顧元昭緩緩將心中計策說出， “屆時，我會安排一些乞丐傳唱歌謠，以此激怒梁文嘉，讓其徹底失了民心，再以青州水患之名，提議其親自前去……”
聽到這孟窈怎麽會還不明白顧元昭的意思，只是他卻並不認可， “你真的是太著急了。”
“當初，我曾說過，梁文嘉本是怯弱的性子，並非能成大事之人，正因如此，所以即便他是正宮嫡子，父皇也未曾想過要將皇位交予，三年前，他突然如同換了性子，殺伐果斷，甚至連父皇都未曾放過，這之間，定然是發生過什麽事情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顧元昭卻並不打算深究， “或許是他本性如此，又或許是他遇上了變故，但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前往青州，我便會讓他永遠留在青州。”
“屆時你的身份恢覆，一切，理所應當，便是有人質疑，有江頌在，總歸是能讓你名正言順的坐上那個位置。”
孟窈盯著眼前的人看了許久，最終嘆了口氣， “是因為晏晏。是因為她死了所以你……”
“她沒死。”顧元昭的語氣堅定的打斷了他的話， “連屍身都未曾見到，如何篤定她已經離世”
孟窈見他如此，忍不住勸道: “溫叔說了，他在暈倒之前，是探過晏晏的鼻息的，況且一個人已經被剖開心腹了，又如何還能成活，你不應當因為她而失了理智。”
孟窈原來以為，顧元昭就算真是對晏晏動了心，也還能收回。
畢竟他在那樣喜歡晏晏的時候，也沒遲疑的將她推了出去取了心口的那滴血，如今她死了，也應當能很快放下。
可到如今，孟窈才發現並非如此，他甚至在晏晏出事之後如同變了性子，原先的他從來不會這樣急切的，他曾說過事事應當以穩妥為先，只是這會兒怕都是忘了。
“只要未曾見到屍身。”顧元昭微微擡頭，一字一頓道: “那我便不信她就這樣死了。”
孟窈沒再勸了，也知道再勸也是勸不動的。
除非哪一日他真的尋到晏晏的屍骨，不然怕是永遠都不會甘心。
***
三日後，聖人帶百官游行。
顧元昭也在其中。
雖已近夏末，可驕陽依舊灼人，除卻官員，隨身還帶了不少侍從，一行人大約數百，浩浩蕩蕩的從街市之中經過。
百姓皆躬身行禮，不敢多言。
可梁文嘉來這一趟就是想拉近與百姓距離，得一個平易近人的好印象，於是一沖動，便走下轎攆對著百姓們擺手， “諸位都起來吧，無需多禮，朕此番巡查，不過是想感受民間風情，與民同樂，不必拘謹。”
顧元昭站在後頭瞧見這般景象，也是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這也正好，他這麽配合，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煩了。
一開始的時候那些百姓即便是聽到了梁文嘉這樣說也不敢起身，可後來瞧見有那麽一個兩個膽子大的試探著直起腰身來也沒有收到苛責之後，便也就跟著起了身。
不消太久，鬧市中又恢覆了原本人來人往的模樣。
只是還需給游行的隊伍讓出一條道來。
游行到了一半，梁文嘉很明顯是有些累了，正想回到轎攆上去歇著，可不想正好在這會兒來了一群小乞丐，年紀都不大，可膽子卻大。
他們從鬧市的另一邊走來，嘴裏面還唱著歌謠。
若是旁的歌謠倒也罷了，可偏偏是最近這段時間傳得火熱的歌謠，那歌謠不過三兩句話，卻句句都在暗指梁文嘉當初奪取皇位之事。
那句“謀親父，殺兄弟，披著人皮當畜生”更是聽得梁文嘉的臉色一沈。
不過他倒也並未因為這歌謠而失了理智，只是裝作沒有聽到罷了。
可不曾想到，那幾個小乞丐卻並沒有很快離開，反而是一路蹦蹦跳跳的唱著這歌謠越走越近。
那些大臣們瞧見這種景象都不自覺慌了心神，只是沒有梁文嘉的命令，這會兒也是無人敢動手將那些乞丐驅逐。
眼見那些小乞丐竟毫不顧忌的走到了自己跟前來，梁文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若不是這會兒正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怕是恨不得將這幾個小乞丐撕碎。
大約是人都已經走到跟前來了，梁文嘉便是想要裝作沒有聽到也是不能了，於是他咬了咬牙擠出了一些自以為和善的笑意來，往那幾個小乞丐身邊走去。
蘇雲承在邊上瞧著，忍不住道: “陛下，還是讓屬下去吧。”
他是有點擔心這些小乞丐不簡單，怕梁文嘉就這樣過去會出事。
可梁文嘉卻搖了頭，他打定主意要將那和善的面具帶在臉上，那如今便是他表現的好機會。
即便這些小乞丐口出狂言，作為一個仁慈的君主，也應當是能原諒他們的過失的。
從前梁文嘉所做的事兒讓他總是逃脫不了殘暴的這兩個字，如今他終於能將這印象徹底扭轉，倒也不白費他今日這一趟辛苦。
蘇雲承見梁文嘉神色堅定，便也不要好多說，況且那只是幾個小孩子罷了，應當也不會出什麽事兒。
梁文嘉心裏也是如此想法，所以幾乎是沒什麽戒心的走到了那幾個小乞丐跟前。
原本是想要問他們從何處聽來的歌謠，可還未來得及張嘴，站在前邊的那個小乞丐動作很快，忽的伸手一扯，梁文嘉都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手中已是握住了刀柄，濕濕粘粘的鮮血流到了掌心，他頓時大驚，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方才看清那把刀子已經是紮在了那小乞丐的身上。
其他的幾個乞丐一見這種景象，就大聲叫喊起來， “聖人殺人了，聖人當街行兇……”
不知怎的，人群中也有人跟著叫喊，聲音越來越大。
局勢已經是亂作了一團。
顧元昭站在官員之中，看見這樣的景象，不由得一笑。
可也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同人群中一道身影撞上，他瞧見她站在一個黑衣男子身側，言笑晏晏，可卻在轉頭與他的目光對上的一瞬，眼底生出了些慌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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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好似睡了許久，等她再回了意識，眼前那一片刺眼的鮮紅漸漸褪去，好似有一道人影，在慢慢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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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指好似可以動彈了，緊接著，她猛的睜開了眼睛來。
眼前的是一個樣貌清秀的黑衣少年，他見晏晏醒來面上頓時多了些喜色， “殿下，您醒了”
晏晏怔楞的打量著周圍的景象，還沒察覺到黑衣少年有些不對勁的稱呼，只是問他: “你是誰我這又是在哪兒”
她原以為，她應當是已經死的。
被剖開心臟取了血，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可是後來的她又是取了刀子，用那刀直接貫穿了自個的身子，那應當是沒了活路的。
可現在卻好像還好生生的活著，還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遇見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黑衣少年連忙上前走了一步，又恭敬的行了禮，然後才答道: “這兒是上京的一家客棧，我是赫連景，應當算是您的下屬。”
他的話說得自然，可晏晏卻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她訥訥道: “我是死了嗎”
大約是她活著的時候一直身份微賤，又受人驅使，從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活著，所以死了之後到了閻羅殿裏頭，閻王心善，便賜了她這樣一場幻境。
讓她也能體會體會欺壓旁人的感覺
“殿下這是什麽話”赫連景皺皺眉頭， “您已是昏迷了五六日了，屬下費盡心思才算是將您從那鬼門關裏頭拉回來的，現在的您活得好好的，怎麽會死”
晏晏還是不信，她苦笑道: “我算是哪門子的殿下”
當今聖人年歲還不足雙十之數，膝下倒是有兩子一女，只是那女兒年前才生下，如今還不足一歲。
和她的年紀也差得太多了。
便是做白日夢，晏晏也不會做這樣的。
赫連景搖搖頭， “您是我們西隴國的嫻樂公主，只是您大約都忘記了……”
說這，神色中多了幾分落寞，正當晏晏聽得雲裏霧裏之際，赫連景又道: “沒關系，這些事兒以後屬下可以慢慢同您說。”
晏晏沒說話，因為這會兒她的腦子裏邊還是一片混沌，理不出一點頭緒來。
赫連景也不著急，只是突然想起方才端過來的那碗湯藥， “對了，您還是先喝藥吧，您的身子還未好全，這藥若是涼了，那藥效可就大打折扣了。”
晏晏看見那碗烏黑的藥汁，又聞到了那陣濃稠的苦味，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
她如今對這些東西都已經是有了陰影。
這只是一個很細微的動作，卻還是被赫連景看在了眼裏，他雖沒有多說，卻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後對晏晏道: “殿下，這藥裏頭沒有下毒。”
晏晏突然就楞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
倘若她現在真的好端端的活著，那眼前這人定然是為了救她而費了不少心思，又怎麽會給她湯藥裏頭下毒呢。
這個道理她是明白的。
只是從前那些摻著毒的藥喝得多了，再瞧見湯藥，心裏頭都還是會恐懼的。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真的沒有懷疑他的意思，晏晏接過那碗湯藥，當著他的面一飲而盡。
其實這湯藥並不算苦，就算是將這一碗喝完，晏晏也只覺得嘴裏有些澀味。
可當赫連景端了一碟子蜜餞過來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嘗了一顆，甜絲絲的味道從唇舌散開，她不由的笑了笑， “好甜。”
可惜，從前她喝下那樣苦的藥，也沒機會嘗嘗這樣甜的蜜餞。
“殿下。”赫連景忽然道: “從前您在雲陽侯府，吃了不少苦……”
聽到那聲稱呼，晏晏回了神，連忙解釋道: “雖然不知我為何還能好生生的活著，可關於我的身份的事兒，我還是應當同你解釋一句。”
“你大約是認錯人了，我並非是你口中所說的嫻樂公主。”
前頭聽到赫連景那樣說，晏晏只覺得有些好笑，怎麽會有人將一個婢女認作公主可後來瞧他語氣恭敬不似作偽，這才明白他應當是認真的。
便也就不得不同他將這話說清楚了。
“怎會”赫連景搖頭， “屬下怎麽會將殿下認錯”
他篤定的語氣讓晏晏不禁有些急切， “可我不過是雲陽侯府的一個奴婢，來侯府之前，我被關在地底下的暗室裏頭，算起來一共有六年之久，你口中的那位公主……”
“殿下正是六年前失蹤的。”晏晏的話沒說話，赫連景便接了上去。
瞧見晏晏一臉驚訝，又接著解釋道: “六年前，西隴發生了一場變故，有賊子意圖謀取皇位，彼時局勢危急，皇後為保全殿下性命，便讓乳母帶著殿下外出躲避，原本是想著等叛亂平息再將殿下接回，可卻不想，這一別便是六年之久。”
晏晏楞在了那兒， “即便如此，也不足以確定我便是那位公主吧。”
“殿下小字便是晏晏。”赫連景本來語氣是比較急促的，可說到這兒，卻頓了頓，語氣也略有些不自然道: “還有……殿下肩頸處有一道月牙狀胎記，色澤鮮紅，正是皇後娘娘親口告知的。”
晏晏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肩頸處，她知道，那裏確實有一道紅痕。
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怎麽留下的而已。
月知曾說是胎記，說她見過初生的嬰兒身上帶著的紅斑，那便是胎記，瞧著同晏晏身上的這一道有些相似，只是很少見這種形狀的。
晏晏那時候沒當真，她連爹娘是否尚在人世都不知曉，哪裏還能弄明白這些。
只是同月知打鬧一番就讓這事這樣過去了。
可誰能想到，那樣的一道紅痕，竟成了能證明她身份的關鍵證據。
***
蘇雲幸到底是入了宮。
聖人看重蘇雲承，自然也是不會薄待了蘇雲幸，入宮當日便給了不少賞賜，封號也在那一日下來，沒有特意費心思，只是從她名字裏頭擇了一個字出來，給了妃位，稱雲妃。
消息傳回侯府的時候，孟窈看起來倒是平靜。
好似並未有什麽感覺。
顧元昭也只是提了一句，然後便轉了話題，說起了江頌， “人已經是到了上京，昨夜我已經見過了。”
接著便將江頌所言一一說了。
三年前，當今聖人，也就是梁文嘉，確實是勾結過南夷的。
“江將軍說，當初南夷的軍隊來勢兇猛，更是洞察邊境防禦。”顧元昭神色冷然， “若非是拿到了防禦圖，絕無可能。”
孟窈點頭， “若是如此，江將軍便能為當初之事作證了，只是如此……還不夠。”
“怎會不夠”顧元昭擡眼看他，眼裏布滿的血絲有些猙獰可怕。
孟窈一楞，然後聽他接著道: “這些天我已經讓人在上京散布流言，說他謀殺親父，殘害手足，為了皇位不折手段，這些消息已是傳到宮中，梁文嘉這些年來看似不在意，可實則心裏頭最在意的便是這一樁事，今日早朝時，我讓王尚書提出可帶百官游行，親近百姓，讓上京的百姓知曉他其實是個體貼百姓，沒有架子的明君。”
“以此，來攻破愈演愈烈的流言。”
孟窈不自覺的深吸了口氣， “你並未同我商議……”
“梁文疑早被這些流言折磨多時，更是想不到旁的好法子，雖覺得有些麻煩，但到底還是應下了。”
顧元昭緩緩將心中計策說出， “屆時，我會安排一些乞丐傳唱歌謠，以此激怒梁文嘉，讓其徹底失了民心，再以青州水患之名，提議其親自前去……”
聽到這孟窈怎麽會還不明白顧元昭的意思，只是他卻並不認可， “你真的是太著急了。”
“當初，我曾說過，梁文嘉本是怯弱的性子，並非能成大事之人，正因如此，所以即便他是正宮嫡子，父皇也未曾想過要將皇位交予，三年前，他突然如同換了性子，殺伐果斷，甚至連父皇都未曾放過，這之間，定然是發生過什麽事情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顧元昭卻並不打算深究， “或許是他本性如此，又或許是他遇上了變故，但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前往青州，我便會讓他永遠留在青州。”
“屆時你的身份恢覆，一切，理所應當，便是有人質疑，有江頌在，總歸是能讓你名正言順的坐上那個位置。”
孟窈盯著眼前的人看了許久，最終嘆了口氣， “是因為晏晏。是因為她死了所以你……”
“她沒死。”顧元昭的語氣堅定的打斷了他的話， “連屍身都未曾見到，如何篤定她已經離世”
孟窈見他如此，忍不住勸道: “溫叔說了，他在暈倒之前，是探過晏晏的鼻息的，況且一個人已經被剖開心腹了，又如何還能成活，你不應當因為她而失了理智。”
孟窈原來以為，顧元昭就算真是對晏晏動了心，也還能收回。
畢竟他在那樣喜歡晏晏的時候，也沒遲疑的將她推了出去取了心口的那滴血，如今她死了，也應當能很快放下。
可到如今，孟窈才發現並非如此，他甚至在晏晏出事之後如同變了性子，原先的他從來不會這樣急切的，他曾說過事事應當以穩妥為先，只是這會兒怕都是忘了。
“只要未曾見到屍身。”顧元昭微微擡頭，一字一頓道: “那我便不信她就這樣死了。”
孟窈沒再勸了，也知道再勸也是勸不動的。
除非哪一日他真的尋到晏晏的屍骨，不然怕是永遠都不會甘心。
***
三日後，聖人帶百官游行。
顧元昭也在其中。
雖已近夏末，可驕陽依舊灼人，除卻官員，隨身還帶了不少侍從，一行人大約數百，浩浩蕩蕩的從街市之中經過。
百姓皆躬身行禮，不敢多言。
可梁文嘉來這一趟就是想拉近與百姓距離，得一個平易近人的好印象，於是一沖動，便走下轎攆對著百姓們擺手， “諸位都起來吧，無需多禮，朕此番巡查，不過是想感受民間風情，與民同樂，不必拘謹。”
顧元昭站在後頭瞧見這般景象，也是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這也正好，他這麽配合，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煩了。
一開始的時候那些百姓即便是聽到了梁文嘉這樣說也不敢起身，可後來瞧見有那麽一個兩個膽子大的試探著直起腰身來也沒有收到苛責之後，便也就跟著起了身。
不消太久，鬧市中又恢覆了原本人來人往的模樣。
只是還需給游行的隊伍讓出一條道來。
游行到了一半，梁文嘉很明顯是有些累了，正想回到轎攆上去歇著，可不想正好在這會兒來了一群小乞丐，年紀都不大，可膽子卻大。
他們從鬧市的另一邊走來，嘴裏面還唱著歌謠。
若是旁的歌謠倒也罷了，可偏偏是最近這段時間傳得火熱的歌謠，那歌謠不過三兩句話，卻句句都在暗指梁文嘉當初奪取皇位之事。
那句“謀親父，殺兄弟，披著人皮當畜生”更是聽得梁文嘉的臉色一沈。
不過他倒也並未因為這歌謠而失了理智，只是裝作沒有聽到罷了。
可不曾想到，那幾個小乞丐卻並沒有很快離開，反而是一路蹦蹦跳跳的唱著這歌謠越走越近。
那些大臣們瞧見這種景象都不自覺慌了心神，只是沒有梁文嘉的命令，這會兒也是無人敢動手將那些乞丐驅逐。
眼見那些小乞丐竟毫不顧忌的走到了自己跟前來，梁文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若不是這會兒正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怕是恨不得將這幾個小乞丐撕碎。
大約是人都已經走到跟前來了，梁文嘉便是想要裝作沒有聽到也是不能了，於是他咬了咬牙擠出了一些自以為和善的笑意來，往那幾個小乞丐身邊走去。
蘇雲承在邊上瞧著，忍不住道: “陛下，還是讓屬下去吧。”
他是有點擔心這些小乞丐不簡單，怕梁文嘉就這樣過去會出事。
可梁文嘉卻搖了頭，他打定主意要將那和善的面具帶在臉上，那如今便是他表現的好機會。
即便這些小乞丐口出狂言，作為一個仁慈的君主，也應當是能原諒他們的過失的。
從前梁文嘉所做的事兒讓他總是逃脫不了殘暴的這兩個字，如今他終於能將這印象徹底扭轉，倒也不白費他今日這一趟辛苦。
蘇雲承見梁文嘉神色堅定，便也不要好多說，況且那只是幾個小孩子罷了，應當也不會出什麽事兒。
梁文嘉心裏也是如此想法，所以幾乎是沒什麽戒心的走到了那幾個小乞丐跟前。
原本是想要問他們從何處聽來的歌謠，可還未來得及張嘴，站在前邊的那個小乞丐動作很快，忽的伸手一扯，梁文嘉都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手中已是握住了刀柄，濕濕粘粘的鮮血流到了掌心，他頓時大驚，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方才看清那把刀子已經是紮在了那小乞丐的身上。
其他的幾個乞丐一見這種景象，就大聲叫喊起來， “聖人殺人了，聖人當街行兇……”
不知怎的，人群中也有人跟著叫喊，聲音越來越大。
局勢已經是亂作了一團。
顧元昭站在官員之中，看見這樣的景象，不由得一笑。
可也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同人群中一道身影撞上，他瞧見她站在一個黑衣男子身側，言笑晏晏，可卻在轉頭與他的目光對上的一瞬，眼底生出了些慌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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