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二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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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二臣
銀霽私人所有的星艦已經在銀女星西南軍部基地開始檢查, 準備啟航工作。
收整好行李的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抵達。
懷熾和懷塵一路跟在司熠身後進入主艙，如影隨形。
兩個孩子因著長達幾小時的車程疲倦得回客艙內休息去了，銀霽在駕駛艙內監督航行, 弗雷德也忙得抽不開身。
“殿下, 去客艙內休息一會兒吧。”懷熾亦步亦趨地跟在司熠身後, 輕聲勸道。
他看到了司熠眉目間帶著的陰沈, 他的殿下自從擁有過那段A宇宙藍星凡人的一生後，似乎有些喜形於色了。
比從前的亞特蘭斯要好讀懂得多。
但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對周圍環境的信任，也是對自己和身邊的人的信任, 想到這個層面懷熾又不忍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嗯。”
司熠沈默得一會兒，應聲。
他知道合理分配也是馭人術的方式之一，是作為權力方必備的能力。有人替他料理發生的事情, 他現下不用去關註網絡和航行的問題，只需要相信弗雷德和銀霽的能力。
司熠轉頭看向懷熾，對人一笑:“你們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註意比賽的情況，再出現異常跟我匯報。”
說罷，司熠遣散了兩人回到客艙。
客艙的設計簡單低調，像極了銀霽的作風。但很明顯, 其間又有著人類偏愛的生活情調：小茶幾上的花瓶裏有著潔白的插花。
房間內溫暖幹燥, 也不用再穿著那件厚外套了。司熠剛剛脫去衣服，小團團就急忙黏了上來, 像一條暖乎乎的圍巾掛在司熠的頸子上。
團團看著司熠打開星腦, 司熠一邊撥出被團團壓在身下的長發，一邊思索著要不要給封夜發消息。
他和封夜也算是半個知底的盟友，拜托一件事應該不難。
畢竟就算手中有著風樺的翎羽, 私人星艦在進入星球領地時還是會受到檢查。特別是銀霽本人作為軍部首領, 身份敏感, 若是拒絕了檢查恐怕會有不好影響。
司熠已經相信新時代的網絡，網民們是真的閑得沒事做，隨便什麽事情經過發酵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而後，司熠同軍部首領拜訪赤尋星的消息說不定又會傳出去，要是那地方還有風樺的眼線，他頂是要被那壞鳥弄得再遭殃一次。
思慮一番後，司熠躺在沙發靠背上，用後腦蹭了蹭團團的軟毛。雪貂柔軟厚實的皮毛和韌柔的軟肉讓人不禁放松。
確實暖乎乎的。
:【晚好，封領主。】
畢竟是拜托人辦事，司熠還是禮貌性地問了個好。
對面很快回覆。
封夜:【喔？今天很閑嗎。】
封夜:【星網上的你可是忙得很啊。】
封夜:【一會兒是獸人偽裝人類、一會兒是人類特工、一會兒是蟲族。你倒是讓那些陰謀論信徒開啟了一次狂歡。】
陰謀論信徒？
司熠很快理解，總之他的身份在星網上變了又變。從他的外形容貌到談吐打扮以及直播內容等，各方面分析，得出種種結論——
但無一例外結局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不是好人，噴他。
司熠看的時候沒生氣，只是覺得好無聊。那些話不痛不癢地進入他的視線，隨後便就消失了，封夜不提起來他都不會在乎。
司熠:【那些啊，隨他們吧。】
司熠:【我來找正是為的這件事，明晚我會到赤尋星第二停艦場。】
封夜:【風樺的生日宴還有幾天，怎麽這麽趕？】
司熠:【……算是計劃？】
司熠:【他們有行動了，我得盡快去實驗室看看。】
雖然南遠星軍部的動向不歸他們赤尋星管，但因著最近見到了司熠，了解過幾十年前的事情後，封夜久違地撿起了那些情報網。
現在倒也對南遠星的動作有所了然。
而且這個行動還讓他發現，也許風樺對司熠的關註並非偶然。
被封夜淡忘的情報網理應有一段恢覆期，但通過手下的訊問，才知曉原來是風樺在前幾年撿起了這情報網，暗中撥款維持著運行。
於是那邊站在寬闊陽臺上只著了一件單衣看雪的封夜，給司熠傳訊道:【好，來的時候記得保暖。你們人類可不耐寒。】
赤尋星多為鳥族獸人，氣溫較低。擔不起赤這一字，好在鳥族獸人多不畏寒，生活倒是舒坦。
司熠謝過對方的關心，也將需要他將例行檢查除去的請求告知對方，封夜欣然同意。
問過星艦的編號和大概抵達的時間後，就掛斷了通訊。閆閃町
這邊算是解決了，司熠也轉而通知了銀霽，以免對方做出一些不必要的planB。
【嗯，我知道了。】
銀霽抽時間回覆後，還另發了一張聊天系統自帶的小表情。
司熠回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表情。
對面就坐不住了，又忙裏偷閑般發消息繼續問道:公眾 號夢 白推文臺【你有赤尋星領主的聯系方式？】
司熠感覺身後的團團拱了拱自己的後頸，就像對面馬上要開始醋意滿滿的狐貍。
真是亂吃飛醋的家夥。
【什麽時候？】
【當時和工作人員離開的時候嗎？他在後臺單獨見你了嗎？】
司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思考著回什麽比較好，能讓對方暫時消停一會。
結果思考的這段時間裏，對方就已經自說自話地將對話結束了。
堪稱自我攻略般的:
【也是，不管見誰都是你的自由。】
【我尊重你的選擇。】
【但你不要太相信他們，單獨見面的時候要註意。】
【沒事的話，我繼續工作了。】
好吧，很省心的一款吃醋精。
司熠讚許地點了點頭，順著對方的話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繼續工作吧。】
隨後，司熠看著對面“正在輸入中”的狀態忽明忽現了一會兒，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到消息。
司熠歪著頭捏了捏下巴，識圖讀懂對方還有什麽話要說。
大概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於是瞇了瞇眼又給對方發了一個小表情。
【加油.GIF】
好，很完美。
對方回了一個“好”字，終於不在對話框裏糾結了。
不用刻意想象，對面那只銀發的狐貍面對星腦壓住嘴角笑意的模樣已經浮現在眼前，這麽好哄可真是難得。
就是不知道，是對誰都這樣，還是單單對自己這樣？
收起星腦，司熠將腦後的團團一把薅過來，掌在手中揉了揉。看著團團那和銀霽如出一轍的單純眼神，司熠忽然覺得，狐貍的小醋精屬性應當是只對自己起效果的。
想想先前剛見面那時候，銀霽端的時一幅冰冷疏離、殺伐果決的模樣。那時候大概還沒猜到自己的真實身份，在猜到身份之後，盡管自己從未承認，對方的態度卻一點一點地改變了。
這樣讓人驚嘆的反差，讓司熠都不禁好奇，除卻他想起來的那些過往，兩人間到底還有怎樣密不告人的糾纏讓封夜做出“你真絕情”這樣的評價來。
甚至，接吻時司熠竟然並未生出厭惡感。身體比他的大腦更早回憶起關於對方的一切。
“莉莉婭，你是什麽時候被創造出來的？”
司熠開口問了一句，他不自己去想，讓別人告訴自己那段過往是不是會對軀體的傷害小些？雖然治標不治本，總歸還是會傷到身體，但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太迷茫，司熠不喜歡。
莉莉婭在腦內回應：【五十一年前，由伊娃在赤尋星3號實驗室研發，在赤尋星高科研究院制作而成。實驗擔保人為封夜。】
封夜。
又是那個鳥族獸人，司熠又問：“你第一次啟動，是在什麽時候？”
【三十年前，啟動後莉莉婭記錄了主人您在A宇宙作為“司熠”的一生，直到幾天前主人真正認識到自我，莉莉婭才停止記錄。】
【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隨時調遣莉莉婭的存儲畫面，將會以能量波的形式在主人腦內呈現。】
司熠開口拒絕了：“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當年我和銀霽的關系而已。”
“想來你是不知道了。”
至於一直以來跟在身邊的懷熾，他應當是知道的。詢問封夜就會徹底暴露自己記憶不全的狀況，於是司熠幹脆讓懷熾單獨來到了自己的房間，打算通過懷熾來了解更多事情。
懷熾倒也不清閑，這一整座星艦裏最閑的只有司熠和兩個獸人崽子。就連懷熾和懷塵都在忙著收集大賽的進程，時刻監視著數據的增長與跌落。
此時被司熠叫來，懷熾還在處理著公務。直到帶路的親軍打開門，懷熾才暫時收起星腦，入門請安。
“殿下。”
“嗯，過來坐。”司熠仰起下巴示意懷熾落座於他身旁的小沙發，這是客艙內設計的小型茶桌軟沙發，以供住客休閑，桌面上還擺放著新鮮的糕點。只是司熠沒有吃，盡管食欲恢覆正常了些，但還是不太想吃甜膩的食物。
“殿下，有什麽事嗎？”懷熾問。他面色如常，仍舊是那副標準的公式化微笑，他在斯亞圖的時光卻是將他塑造成了一位完美的執事，從前的亞特蘭斯看慣了。
司熠卻不習慣。
“小熾，你跟著我有很多年了吧。”司熠叫出了記憶中的稱呼，房間中的空氣似乎都停滯了一瞬，只剩司熠這句話縈繞在懷熾的耳邊。
“殿下、”
“今天我們不談工作。”司熠打斷了懷熾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甚至想要離開沙發向人跪安，同懷塵那模樣這時又一致了。
“你和小塵都沒有離開D宇宙，也是唯二從小認識並跟隨在我身邊還沒有記憶受損的人。是嗎？”
司熠直言，看著對面的懷熾眼神顫顫，似是不敢對視。空氣中的凝滯越來越嚴重，司熠都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懷熾將精神力外洩了出來。
“是的。”
“您想知道什麽？我知道都可以告訴您。”懷熾回答道，他低垂著眉目。
聽到“您”，司熠沒有再繼續糾正，一種無奈感裹挾著恍然。幾十年，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變質，喊上一聲殿下，便如萬水千山。
司熠想了想還是開口，說起來像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這種事還是第一次，讓人有些別扭：“你對過去的我有什麽看法？對亞特蘭斯這個人。”
但轉念一想，他早已決定拋棄這個名字，現在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彌補這個名字犯下的惡。
而懷熾道：“亞特蘭斯是人類斯亞圖世代的榮光。”
算了。
司熠不再用緩進的方式詢問懷熾，他無法讓懷熾放下身份階級的差距真心說話，甚至司熠都不用繼續問就知道，對方的真實想法。
他為亞特蘭斯賣命，實際上只是為了羽賣命。亞特蘭斯對他而言，甚至是一種厄運，帶走了羽，帶走了本應該平穩幸福的人生。
誰人不是呢，司熠應了一聲。
“那銀霽呢？”
“銀女星的軍部首領，亞特蘭斯伯爵的好友，戰後反目，是個不知好歹的獸人。”
描述銀霽，懷熾倒是用了他口中能吐出的最臟的字眼。讓司熠能夠感受到他充滿而又收斂的敵意。
“那些事情我不記得了。”
“你跟我說說吧。”
司熠開口道。
然而這一句話如石擊水，只引得人眼睫一顫，眉目一凝，卻沒有了後續的回應。微小的動作甚至還是司熠用精神力捕捉到的，懷熾隱藏得極好。
“殿下，我身為您的執事，這些事情我應當保持沈默……”
“為了您的身體。”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懷熾說完，司熠並沒有立即回答。懷熾只用餘光看到人撫摸這手中雪貂的絨毛，這是銀霽送給司熠的，被撫摸著發出細微的哼唧聲傳到耳邊。
司熠終於開口了，他垂眸看著團團:“懷熾，你心不靜。是撒謊了嗎？”
“赤岸之心會告訴我一切，你在隱瞞什麽，又在害怕什麽？”
司熠聲音淺淡，穿插在小動物的哼唧聲裏，倒顯得人畜無害。可懷熾卻是在心底狠狠一顫，赤岸之心是代表忠誠的造物，自然會將他心底的感覺傳達到司熠內心。
司熠現在精神力不知恢覆到了什麽程度，待到完全恢覆的那一刻，大概就能知道他每一句話吐露前的內心所感。
內疚、真誠、背叛、苦衷……
想到這裏，懷熾忍不住顫栗。一種可怖的窒息感攀上他的頸椎，他不得不使用精神力將混亂的氣息壓制住。
司熠察覺到對方更加混亂的氣息，不由得皺起眉，語氣冷了下來：“擡頭。”
冷冷的聲音傳到耳邊，懷熾卻不敢不應，動作緩慢地擡頭眼神卻閃避著。
司熠伸手掌住人的下顎，強硬地將人的臉掰向自己這一邊，將人視線中的閃躲全都看在眼裏。
他終於對人動用了精神力，即便不是碾壓式的壓迫，但足以讓懷熾不再動彈。他口口聲聲改不掉的“殿下”，忘不掉的禮節，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反抗殿下的動作。
“懷熾，你現在在想什麽？精神力波動都壓不住了。”司熠俯視著他，手上用了勁，讓人雙頰發酸。
想什麽？
懷熾恍然，被人以一種俯視的角度看過，體內的窒息感便更重，升起一種讓人戰栗的異樣，仿佛要將他這一塊海上的浮木按沈進巨浪中。
這一瞬間他幾乎忘記了原本失控的情緒從何而起。
只剩身體因註視的戰栗。
他內心湧動的數種情緒，最終化為了一種強烈的決心。
在司熠的問話和註視中，他張唇低頭咬了上去，舌尖最先觸及，隨後咬上那虎口的軟肉，齒間不敢用力，只是輕含了一下。
這一反應仿佛瞬間打破了凝滯的空氣，也割裂了方才司熠升起的寒意。轉而將一切變成了不解。
後者張唇松開手，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殿下……”
懷熾斂去紅瞳中湧起的潮色，收起自己那副不小心流露出的癡迷。他偽裝得毫無痕跡，就連還感到困惑的司熠都沒有察覺。
“懷熾，我不知道兔子也會想吃人。”
司熠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幾乎要氣笑了，口中卻說著開玩笑的話。
懷熾聽懂了他的意思，喉結上下滾動著低聲道歉:
“殿下，是我失禮了。”
“請罰。”
語氣中卻不見一絲悔意，司熠沒應話，起身抽紙將虎口的濕意擦去。隨後頭也不回地道:
“出去。”
……
房間內沈默得一會兒後，身後的傳來輕微的聲響，腳步聲遠去，最後是哢噠的關門聲。
這邊的司熠將紙團丟入垃圾桶，坐回沙發上捏了捏鼻梁。他不是叫懷熾來講事情的嗎？怎麽發展成了這樣？
關於銀霽和自己，懷熾有什麽不想開口的。
司熠伸出右手，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五指。和平時沒什麽兩樣，長得也不像兔子愛吃的東西。
盯了有一會，直到這修長的五指在視線中渙散。司熠才捕捉到方才記憶中懷熾掙紮著含住虎口時微紅的臉頰。
……
該死，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司熠自詡對情緒的感知能力超強，但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麽不願意確定的東西。
懷熾他心不靜，竟然是因為心跳失衡？還是因為這種不可告人的迷戀。
這迷戀簡直不知所源。
一直隱藏得這樣好，偏偏在這時候袒露出來……
司熠似乎明白了。
“只是為了逃避回答問題，反而用這件事來吸引註意力。”司熠低聲念著。
這種感情都不惜展露。
司熠忽然間嘆了口氣，眼中的冷靜褪去，周身一直泛著低壓的空氣也再度流通。
他為這件真相感到惋惜，他知道這一份友誼變樣，變成忠誠，卻沒想到裏面竟然還摻雜了欲望。
果然時間是回不到過去的。
司熠召出莉莉婭，打開了先前的收集書。
目前收集完成的只有銀霽，反而卻沒有回憶起關於對方的記憶，倒是過去作為亞特蘭斯和羽的經歷點點滴滴地恢覆。
司熠仔細地翻看檢查了整本收集書，並詢問了莉莉婭關於收集書的設定。
莉莉婭告知司熠:「收集書會隨著主人您記憶恢覆的程度而調整。當然，人類有時並不知道自己記得某些事，總需要一些提醒。」
「需要收集的部分，原本就是您知曉的。主人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司熠將視線落在面前的收集頁上，懷熾的這一頁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經變了模樣，原本應該有著的幾個條目統統消失，現在就差最後一項就能夠收集完成。
莉莉婭驚訝出聲：【主人，這一頁似乎出了什麽問題？】
【您對懷熾大人產生了排斥？】
司熠沒有回答，只是搖頭讓莉莉婭不要再追問，隨後合上了收集書。
這本書到底要不要收集已經是司熠個人的選擇，他完全可以通過其他方式來找回屬於他的記憶。
但目前看來，這本書也不是毫無用處。懷熾留下來的那一條，是一個很特殊的條目，名叫秘密。
秘密？
如果懷熾的秘密不是那份越界的感情，又會是什麽？亞特蘭斯既然察覺了，又為何會忘記。
這一切都還是個問題。
這幾天以來過多的思考簡直比司熠二十幾年來打工來還要累，他心中隱隱對目前的狀況感到不安。
赤岸之心還處於正常狀態，可見懷熾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但這一切又似乎相互駁斥。
“是該休息一會兒了。”
司熠抱著懷裏乖順地湊過來安撫的團團，心裏不禁一暖。變異種的確省心，能夠察覺到主人的情緒變化，又不用耗費心力呵護。
然而，司熠不過是剛剛起身準備往一邊的單人床上休息，就聽到了來訪播報聲。
【您有新的訪客，請查看。】
隨後門上的電子眼在司熠面前展開藍幕，上面的畫面裏正是站在門外神色不虞的銀霽。
這時候是什麽事？司熠知道這時候銀霽應該很忙才對。
司熠開了門，對方立即就走了進來。
來人進門後先是環視了一周房間內的環境，放出的精神力幾乎可以說是霸道地將周圍都清掃了一遍，直到那一層屬於懷熾的精神力餘波消失不見。
司熠不悅，開口道：“首領倒是懂得尊重別人，你們就是這樣隨便在別人屋子裏釋放精神力的嗎？”
銀霽一頓，空氣中的精神力縮了一縮但還是沒有退開，隨後便聽銀霽略帶強硬地回答道：“我不可以，別人就可以？”
“還是那個兩面三刀的臭兔子？”
在獸人文化圈裏，直呼對方的獸種，已經是輕蔑的稱呼了。司熠能夠感受到銀霽語氣裏隱隱的怒意，更是好笑。
撒潑撒到自己這來了，“可以又怎麽了？”
“不過是一點精神力殘留，這麽激動做什麽？”司熠原本就因著方才懷熾的事情感到不爽，更是沒那耐心端著笑容，此時面目冷淡。
讓面前的銀霽難免回想到了對方作為伯爵時的模樣，兩張面孔在此重合讓人一瞬間失了理智。
曾經的崩潰似乎再次回環。
“我激動？”
“只有我在乎這一切，反正也只是我一廂情願，司熠，要是我偏偏就要把他的精神力覆蓋掉，你會怎麽樣？”
銀霽說得咬牙切齒，方才還壓抑著的冷靜立刻破裂得不堪，一手猛地抓住了司熠。正是懷熾剛剛含過的右手，上面殘存著屬於懷熾的精神力。
該死的兔子，竟然對著自家主人發情。
這次的精神力根本不講道理，帶著一股急躁的勁，幾乎是撕咬般在瞬息就覆上了司熠的掌心。
司熠皺眉撇開人的手，但銀霽的精神力已經將原本留存在上面的懷熾的精神力徹底替代。
霸道得仿佛痕跡只能由他留下。
“別發瘋了，銀霽。”
司熠冷冷地掃了一眼自己的虎口，氣不打一處來。真是個瘋狗，但同時又不禁懷疑——銀霽此時應該在處理事務，怎麽又會察覺到這一點事情？
“我沒瘋，是你瘋了。你竟然讓他在你身上留下痕跡，是哪一個？懷熾？懷塵？”
“就算我殺了他們，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銀發散落在銀霽的眼前，遮住那雙帶著些瘋狂的銀瞳，他聲音低啞，讓人毫不懷疑他會付出行動。
司熠卻毫不畏懼，他低著頭。
感受著體內的精神力，司熠忽然想明白了什麽事情，恍惚間冷了下來，一字一句地就將人帶著怒意的瘋狂擊碎:
“你用精神力安撫來監視我，是嗎？”
銀霽的呼吸一頓。
司熠的體內有銀霽留下的治愈系精神力，自然能夠感知到司熠周身的精神力波動，所以才能在一開始就知道屬於兔族的精神力透過皮膚進入了司熠的軀體。
那一瞬間他以為是別的什麽人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做著與自己一樣的事情。
等他趕來的時候，理智早就燒的不剩半點。對上司熠，他那顆如強弩之弓的理智本就是無法逞強的。
好在，現在屬於別人的精神力已經一絲不剩地被自己祛除。司熠還是完完整整地屬於他，並且完完整整地在他的視線裏。
朝思暮想的人目光冰寒，竟然還隱隱帶著怒意。
他這麽久以來還是頭一次見司熠生氣，上一次還是第一次吻他。那也只能說的上煩躁。
銀霽真想知道，像司熠這樣的人。到底需要什麽樣的攪動才能惹起他的情緒，司熠常常穩定得仿佛對外界毫無感知。
生氣的樣子也……讓人心動。
銀霽眼神微顫，看著那雙惑人的黑瞳，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對方，聲音輕輕的:
“是。”
“我讓精神力停留在你體內，感知你的一舉一動。感受你的情緒，知道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你什麽時候開心，什麽時候煩躁，或者是遇到了什麽人，只要任何人接觸你，我都知道。”
話語間，銀霽靠了過來。他用精神力強硬地壓制住司熠，帶著灼熱的體溫偏頭湊近了人的臉頰，說話間暧昧的呼吸就噴灑在耳畔。他宛若纏人的蛇，又狡黠如狐媚，忘我地攝取對方胸口冰涼的體溫。
軀體相觸的感覺幾乎點燃索愛的狐貍，銀霽鼻尖嗅到清涼的冰塊香氣，幾乎要忍不住張口咬下去。將堅冰融化在溫熱的口腔，再吞吃入腹。
銀霽仿佛甜言蜜語的話音繚繞耳畔，鉆進司熠耳中，帶著些精神力撓人心癢，司熠不想動用體內的精神力，悄然將自然湧起的反擊沖動壓下，之後便就只能任人動作。
感受到愈來愈熱的呼吸，和近在咫尺若即若離的吻，喉口那些能夠讓人刺痛的話司熠也不再質問，只是閉上了雙眼，毫無情感地吐出來三個字。
“真惡心。”
輕輕淡淡，仿佛說的不是嫌惡的話語，聲音自帶的清潤婉轉讓一切宛如情話。
……
然而，耳邊的熱氣消散了，對方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司熠掀開眼簾，淡淡地偏過頭看向身側。他很奇怪，難道所謂的首領，心理就這樣脆弱不堪嗎？
視線這邊的銀霽垂著腦袋，只能看到銀色的發旋和側臉碎發，看不清神色，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反駁。
大概是真的被人戳到了什麽痛楚？
銀霽在人看不到的視覺盲區裏，確實瞬間鼻尖一酸心臟抽痛。原本七零八碎的心仿佛又被人碾了一遍。
他猜到司熠不會如他所願，但沒想到那樣的話從人口中吐出，還是這樣讓人難以承受。
果真還是這樣冷漠而疏離，卻又懂得如何扣爛他的傷疤。
他後悔了。
比起看到司熠生氣，看到司熠逐漸遠離。他更願意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骨氣臣服，丟盔棄甲。
只要司熠高興，聽他的就好了。就連相認這件事，不也隨司熠高興？他想裝作不認識，銀霽就一句話也不戳破。
“……哈。”
銀霽輕哈出一口氣，才堪堪平覆自己的情緒，然而一波剛平又是一波起。
銀霽擡起手，按住司熠垂在身側的手背，隨後一陣熱意泛起。多餘的精神力全部被銀霽帶走，只留下一點兒用來察看司熠的軀體狀況。
“……對不起。”
銀霽做完這一切之後松開手，下唇內的肉被他咬的滲出血絲，好歹卻也止住了眼眶裏的濕意。
而這些血又讓人開口的話語黏膩不清，生怕漏出一絲。
司熠自然知道銀霽方才做了什麽，聽到人可憐巴巴的道歉，仿佛一瞬間看過了一場變臉大戲。
霎時間，原本窩火的心都被澆熄了。
銀霽沒有再像方才一樣湊近並且作勢要吻，倒是將頭埋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司熠的肩窩裏，擡手抱住了司熠。
輕輕柔柔的，不再將心裏那過度的占有欲外露出來。
兩人顏色相差甚遠的發色交疊在一起，宛若陰陽兩物。銀霽收回了精神力的控制，讓司熠能夠自由地推開他。
方才就被嚇到逃竄到一邊躲著看的團團也才敢從枕頭下鉆出來，扇著小翅膀飛了過來。
“……”
“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別生我的氣……”
察覺到司熠沒有立即將自己推開，銀霽忽而輕聲開口了，帶著滿滿的歉意和後悔，更多的是低頭。
但他後悔的不是在司熠身上動了手腳，他只是太喜歡司熠了。他後悔的是一時沖動，竟然讓司熠察覺了，之後就沒辦法再下手了。
“好不好？”
司熠的確只是因為被人控制而感到不虞，現下氣也消了。擡手想要將人從自己身上扒下來——
“別討厭我……”
像狐貍的嚶泣。
司熠最後只是將手輕輕搭在了人肩上，用了些力氣，讓人肩膀骨頭泛著酸意，才開口道:
“沒有下一次。”
司熠這意思是原諒了，但並不想管狐貍可憐巴巴的模樣，自然也不會開口哄。
可司熠不哄，狐貍卻會自己找補。見司熠松口，便就側過腦袋，一邊吞咽著舌下的血水，一邊低聲開口道:
“可以親你嗎？”
司熠眉頭一皺，還沒開口。
那邊問過話的狐貍便露出了獠牙，他有兩顆小虎牙，啃上去的時候帶著微微的刺癢。
司熠按住人側臉想要將人推開，鼻尖嗅到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清新香味，感受到頸間的濕意的司熠低罵了一句:“狗崽子。”
銀霽被人按住，卻不依不饒地抱得更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倒是像露出了狐貍真身，身後的尾巴也化形而出，蹭到了司熠腰上。
“司熠，你身上好香……”
司熠終於忍無可忍地抓著銀霽的頭發把人從自己頸窩裏扯了出來，後者因著後腦勺發根的刺痛仰著頭，口中倒抽涼氣。
“啊、……”
這時司熠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拉開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子後一手抓著人後發以免人再度撲過來，一手掐住人臉頰，指腹擦過人唇角汩汩的血跡。
“哪來的血？”
司熠皺眉問他，銀霽舔了舔唇角，有意要隱藏下唇被自己咬破的地方。然而，司熠在人唇角的拇指一按，人就被迫咧開唇，盛在口腔裏的血水也一並流了出來。
司熠撥開人唇瓣，便看見了被人自己咬的血肉模糊的傷口。
“……不要生氣。”
“我、不疼，用精神力、很快就好惹。”
討好般模糊地開著口，銀霽怕司熠又露出不悅。
司熠感受到頸窩裏的濕潤時之前還以為是口水，結果是他自己的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罵什麽好，幹脆舒了口氣將人放開。
“現在把傷口處理了。”
“嗯、”
銀霽應下，用舌尖舔舐著傷口，刺痛倒帶著點快感，鼻尖和四周都是屬於司熠的氣息，讓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開始發鈍。
“好香……”
傷口雖然好了許多，但並未完全恢覆，領口和唇邊也還沾著血跡。
好像還是很不對勁。
司熠擡手探上了人的額頭。剛剛就覺得人貼在自己身上暖和的要命，沒想到體溫這麽高。
再看人不太正常的狀態和泛紅的眼瞳——
獸人是有發情期的。
然而面前的銀霽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喜歡的人氣味的撩撥下已經進入了發情期。
但司熠更奇怪的是，獸人本身有著不同的氣味，發情時會變得濃郁。
就像剛剛在銀霽身上聞到的那種類似於雨後荷花的清香。
但他自己一個人類身上怎麽會有誘導發情的氣味？
“……？”
那邊的銀霽終於在司熠沈默的神色中意識到了問題，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被誘導發情了，直到他身體內傳來一陣燥熱之前，銀霽都以為全是對司熠的迷戀所致。
獸人也是有抑制劑藥品的，銀霽除去信息素味道淺淡以外，其他功能都十分正常，所以兜裏也確實有著抑制劑。
但腦內渾渾噩噩的轉了兩圈，銀霽沒有開口，也沒有主動去摸那抑制劑。
反倒是將整個滾燙的身子貼到了司熠身上，司熠渾身冰涼就仿佛蛇的鱗片般，抱在懷裏恰好降溫。
司熠卻不吃他這點小把戲，伸出手順著人腰間的口袋摸了一遍，終於在腰間的兜裏找到了制成紐扣狀的可化抑制劑裝片。
“張嘴，吃藥。”司熠掰著人腦袋，將藥從人唇邊塞了進去。
隨後司熠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扯著倒在床上，那藥片化在喉嚨口，抑制劑自然也進入了喉腔。吞下後，銀霽開口道:
“如果我今天沒帶抑制劑……”
司熠撇開眼神，淡淡地開口:
“那就自己解決。”
銀霽翻身壓在司熠身上，仗著司熠還不想撕破面具，肆無忌憚地壓制著對方。
“別那麽絕情……”
“…… ”
“就當做是，安撫？”
“……”
銀霽又湊近了些，似乎是以為司熠仍舊不願，再次放低了語氣，親昵地開口:“我想要親親，我承認我有私心，原諒我好不好？”
“就一下。”
司熠不耐煩地皺起眉，伸出手抵住人還想再壓下來的身子。但對方非但沒有收斂，甚至還細心地換了個地方撐，避開了他臉側的長發。
舷窗外是永夜星河，客艙內柔和的暖光燈照在那張弧度流暢的側臉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正籠罩著對方，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
司熠有一張淺薄的唇，色若桃花，卻因著白皙勝雪的膚色而惹眼，黑瞳仿佛兩輪暈染的月，痣為濺出的墨點。他有著不似此間人的氣質，只有頸間銀霽留下的血跡讓人有了一絲活氣。
銀霽聽到自己輕聲開口，語音微顫:
“就算是施舍也沒關系。”
“我想要吻想得要瘋了。”
作者有話說：
三合一大章！感謝一路支持到入v的寶寶們！星師傅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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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霽私人所有的星艦已經在銀女星西南軍部基地開始檢查, 準備啟航工作。
收整好行李的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抵達。
懷熾和懷塵一路跟在司熠身後進入主艙，如影隨形。
兩個孩子因著長達幾小時的車程疲倦得回客艙內休息去了，銀霽在駕駛艙內監督航行, 弗雷德也忙得抽不開身。
“殿下, 去客艙內休息一會兒吧。”懷熾亦步亦趨地跟在司熠身後, 輕聲勸道。
他看到了司熠眉目間帶著的陰沈, 他的殿下自從擁有過那段A宇宙藍星凡人的一生後，似乎有些喜形於色了。
比從前的亞特蘭斯要好讀懂得多。
但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對周圍環境的信任，也是對自己和身邊的人的信任, 想到這個層面懷熾又不忍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嗯。”
司熠沈默得一會兒，應聲。
他知道合理分配也是馭人術的方式之一，是作為權力方必備的能力。有人替他料理發生的事情, 他現下不用去關註網絡和航行的問題，只需要相信弗雷德和銀霽的能力。
司熠轉頭看向懷熾，對人一笑:“你們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註意比賽的情況，再出現異常跟我匯報。”
說罷，司熠遣散了兩人回到客艙。
客艙的設計簡單低調，像極了銀霽的作風。但很明顯, 其間又有著人類偏愛的生活情調：小茶幾上的花瓶裏有著潔白的插花。
房間內溫暖幹燥, 也不用再穿著那件厚外套了。司熠剛剛脫去衣服，小團團就急忙黏了上來, 像一條暖乎乎的圍巾掛在司熠的頸子上。
團團看著司熠打開星腦, 司熠一邊撥出被團團壓在身下的長發，一邊思索著要不要給封夜發消息。
他和封夜也算是半個知底的盟友，拜托一件事應該不難。
畢竟就算手中有著風樺的翎羽, 私人星艦在進入星球領地時還是會受到檢查。特別是銀霽本人作為軍部首領, 身份敏感, 若是拒絕了檢查恐怕會有不好影響。
司熠已經相信新時代的網絡，網民們是真的閑得沒事做，隨便什麽事情經過發酵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而後，司熠同軍部首領拜訪赤尋星的消息說不定又會傳出去，要是那地方還有風樺的眼線，他頂是要被那壞鳥弄得再遭殃一次。
思慮一番後，司熠躺在沙發靠背上，用後腦蹭了蹭團團的軟毛。雪貂柔軟厚實的皮毛和韌柔的軟肉讓人不禁放松。
確實暖乎乎的。
:【晚好，封領主。】
畢竟是拜托人辦事，司熠還是禮貌性地問了個好。
對面很快回覆。
封夜:【喔？今天很閑嗎。】
封夜:【星網上的你可是忙得很啊。】
封夜:【一會兒是獸人偽裝人類、一會兒是人類特工、一會兒是蟲族。你倒是讓那些陰謀論信徒開啟了一次狂歡。】
陰謀論信徒？
司熠很快理解，總之他的身份在星網上變了又變。從他的外形容貌到談吐打扮以及直播內容等，各方面分析，得出種種結論——
但無一例外結局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不是好人，噴他。
司熠看的時候沒生氣，只是覺得好無聊。那些話不痛不癢地進入他的視線，隨後便就消失了，封夜不提起來他都不會在乎。
司熠:【那些啊，隨他們吧。】
司熠:【我來找正是為的這件事，明晚我會到赤尋星第二停艦場。】
封夜:【風樺的生日宴還有幾天，怎麽這麽趕？】
司熠:【……算是計劃？】
司熠:【他們有行動了，我得盡快去實驗室看看。】
雖然南遠星軍部的動向不歸他們赤尋星管，但因著最近見到了司熠，了解過幾十年前的事情後，封夜久違地撿起了那些情報網。
現在倒也對南遠星的動作有所了然。
而且這個行動還讓他發現，也許風樺對司熠的關註並非偶然。
被封夜淡忘的情報網理應有一段恢覆期，但通過手下的訊問，才知曉原來是風樺在前幾年撿起了這情報網，暗中撥款維持著運行。
於是那邊站在寬闊陽臺上只著了一件單衣看雪的封夜，給司熠傳訊道:【好，來的時候記得保暖。你們人類可不耐寒。】
赤尋星多為鳥族獸人，氣溫較低。擔不起赤這一字，好在鳥族獸人多不畏寒，生活倒是舒坦。
司熠謝過對方的關心，也將需要他將例行檢查除去的請求告知對方，封夜欣然同意。
問過星艦的編號和大概抵達的時間後，就掛斷了通訊。閆閃町
這邊算是解決了，司熠也轉而通知了銀霽，以免對方做出一些不必要的planB。
【嗯，我知道了。】
銀霽抽時間回覆後，還另發了一張聊天系統自帶的小表情。
司熠回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表情。
對面就坐不住了，又忙裏偷閑般發消息繼續問道:公眾 號夢 白推文臺【你有赤尋星領主的聯系方式？】
司熠感覺身後的團團拱了拱自己的後頸，就像對面馬上要開始醋意滿滿的狐貍。
真是亂吃飛醋的家夥。
【什麽時候？】
【當時和工作人員離開的時候嗎？他在後臺單獨見你了嗎？】
司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思考著回什麽比較好，能讓對方暫時消停一會。
結果思考的這段時間裏，對方就已經自說自話地將對話結束了。
堪稱自我攻略般的:
【也是，不管見誰都是你的自由。】
【我尊重你的選擇。】
【但你不要太相信他們，單獨見面的時候要註意。】
【沒事的話，我繼續工作了。】
好吧，很省心的一款吃醋精。
司熠讚許地點了點頭，順著對方的話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繼續工作吧。】
隨後，司熠看著對面“正在輸入中”的狀態忽明忽現了一會兒，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到消息。
司熠歪著頭捏了捏下巴，識圖讀懂對方還有什麽話要說。
大概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於是瞇了瞇眼又給對方發了一個小表情。
【加油.GIF】
好，很完美。
對方回了一個“好”字，終於不在對話框裏糾結了。
不用刻意想象，對面那只銀發的狐貍面對星腦壓住嘴角笑意的模樣已經浮現在眼前，這麽好哄可真是難得。
就是不知道，是對誰都這樣，還是單單對自己這樣？
收起星腦，司熠將腦後的團團一把薅過來，掌在手中揉了揉。看著團團那和銀霽如出一轍的單純眼神，司熠忽然覺得，狐貍的小醋精屬性應當是只對自己起效果的。
想想先前剛見面那時候，銀霽端的時一幅冰冷疏離、殺伐果決的模樣。那時候大概還沒猜到自己的真實身份，在猜到身份之後，盡管自己從未承認，對方的態度卻一點一點地改變了。
這樣讓人驚嘆的反差，讓司熠都不禁好奇，除卻他想起來的那些過往，兩人間到底還有怎樣密不告人的糾纏讓封夜做出“你真絕情”這樣的評價來。
甚至，接吻時司熠竟然並未生出厭惡感。身體比他的大腦更早回憶起關於對方的一切。
“莉莉婭，你是什麽時候被創造出來的？”
司熠開口問了一句，他不自己去想，讓別人告訴自己那段過往是不是會對軀體的傷害小些？雖然治標不治本，總歸還是會傷到身體，但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太迷茫，司熠不喜歡。
莉莉婭在腦內回應：【五十一年前，由伊娃在赤尋星3號實驗室研發，在赤尋星高科研究院制作而成。實驗擔保人為封夜。】
封夜。
又是那個鳥族獸人，司熠又問：“你第一次啟動，是在什麽時候？”
【三十年前，啟動後莉莉婭記錄了主人您在A宇宙作為“司熠”的一生，直到幾天前主人真正認識到自我，莉莉婭才停止記錄。】
【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隨時調遣莉莉婭的存儲畫面，將會以能量波的形式在主人腦內呈現。】
司熠開口拒絕了：“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當年我和銀霽的關系而已。”
“想來你是不知道了。”
至於一直以來跟在身邊的懷熾，他應當是知道的。詢問封夜就會徹底暴露自己記憶不全的狀況，於是司熠幹脆讓懷熾單獨來到了自己的房間，打算通過懷熾來了解更多事情。
懷熾倒也不清閑，這一整座星艦裏最閑的只有司熠和兩個獸人崽子。就連懷熾和懷塵都在忙著收集大賽的進程，時刻監視著數據的增長與跌落。
此時被司熠叫來，懷熾還在處理著公務。直到帶路的親軍打開門，懷熾才暫時收起星腦，入門請安。
“殿下。”
“嗯，過來坐。”司熠仰起下巴示意懷熾落座於他身旁的小沙發，這是客艙內設計的小型茶桌軟沙發，以供住客休閑，桌面上還擺放著新鮮的糕點。只是司熠沒有吃，盡管食欲恢覆正常了些，但還是不太想吃甜膩的食物。
“殿下，有什麽事嗎？”懷熾問。他面色如常，仍舊是那副標準的公式化微笑，他在斯亞圖的時光卻是將他塑造成了一位完美的執事，從前的亞特蘭斯看慣了。
司熠卻不習慣。
“小熾，你跟著我有很多年了吧。”司熠叫出了記憶中的稱呼，房間中的空氣似乎都停滯了一瞬，只剩司熠這句話縈繞在懷熾的耳邊。
“殿下、”
“今天我們不談工作。”司熠打斷了懷熾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甚至想要離開沙發向人跪安，同懷塵那模樣這時又一致了。
“你和小塵都沒有離開D宇宙，也是唯二從小認識並跟隨在我身邊還沒有記憶受損的人。是嗎？”
司熠直言，看著對面的懷熾眼神顫顫，似是不敢對視。空氣中的凝滯越來越嚴重，司熠都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懷熾將精神力外洩了出來。
“是的。”
“您想知道什麽？我知道都可以告訴您。”懷熾回答道，他低垂著眉目。
聽到“您”，司熠沒有再繼續糾正，一種無奈感裹挾著恍然。幾十年，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變質，喊上一聲殿下，便如萬水千山。
司熠想了想還是開口，說起來像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這種事還是第一次，讓人有些別扭：“你對過去的我有什麽看法？對亞特蘭斯這個人。”
但轉念一想，他早已決定拋棄這個名字，現在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彌補這個名字犯下的惡。
而懷熾道：“亞特蘭斯是人類斯亞圖世代的榮光。”
算了。
司熠不再用緩進的方式詢問懷熾，他無法讓懷熾放下身份階級的差距真心說話，甚至司熠都不用繼續問就知道，對方的真實想法。
他為亞特蘭斯賣命，實際上只是為了羽賣命。亞特蘭斯對他而言，甚至是一種厄運，帶走了羽，帶走了本應該平穩幸福的人生。
誰人不是呢，司熠應了一聲。
“那銀霽呢？”
“銀女星的軍部首領，亞特蘭斯伯爵的好友，戰後反目，是個不知好歹的獸人。”
描述銀霽，懷熾倒是用了他口中能吐出的最臟的字眼。讓司熠能夠感受到他充滿而又收斂的敵意。
“那些事情我不記得了。”
“你跟我說說吧。”
司熠開口道。
然而這一句話如石擊水，只引得人眼睫一顫，眉目一凝，卻沒有了後續的回應。微小的動作甚至還是司熠用精神力捕捉到的，懷熾隱藏得極好。
“殿下，我身為您的執事，這些事情我應當保持沈默……”
“為了您的身體。”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懷熾說完，司熠並沒有立即回答。懷熾只用餘光看到人撫摸這手中雪貂的絨毛，這是銀霽送給司熠的，被撫摸著發出細微的哼唧聲傳到耳邊。
司熠終於開口了，他垂眸看著團團:“懷熾，你心不靜。是撒謊了嗎？”
“赤岸之心會告訴我一切，你在隱瞞什麽，又在害怕什麽？”
司熠聲音淺淡，穿插在小動物的哼唧聲裏，倒顯得人畜無害。可懷熾卻是在心底狠狠一顫，赤岸之心是代表忠誠的造物，自然會將他心底的感覺傳達到司熠內心。
司熠現在精神力不知恢覆到了什麽程度，待到完全恢覆的那一刻，大概就能知道他每一句話吐露前的內心所感。
內疚、真誠、背叛、苦衷……
想到這裏，懷熾忍不住顫栗。一種可怖的窒息感攀上他的頸椎，他不得不使用精神力將混亂的氣息壓制住。
司熠察覺到對方更加混亂的氣息，不由得皺起眉，語氣冷了下來：“擡頭。”
冷冷的聲音傳到耳邊，懷熾卻不敢不應，動作緩慢地擡頭眼神卻閃避著。
司熠伸手掌住人的下顎，強硬地將人的臉掰向自己這一邊，將人視線中的閃躲全都看在眼裏。
他終於對人動用了精神力，即便不是碾壓式的壓迫，但足以讓懷熾不再動彈。他口口聲聲改不掉的“殿下”，忘不掉的禮節，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反抗殿下的動作。
“懷熾，你現在在想什麽？精神力波動都壓不住了。”司熠俯視著他，手上用了勁，讓人雙頰發酸。
想什麽？
懷熾恍然，被人以一種俯視的角度看過，體內的窒息感便更重，升起一種讓人戰栗的異樣，仿佛要將他這一塊海上的浮木按沈進巨浪中。
這一瞬間他幾乎忘記了原本失控的情緒從何而起。
只剩身體因註視的戰栗。
他內心湧動的數種情緒，最終化為了一種強烈的決心。
在司熠的問話和註視中，他張唇低頭咬了上去，舌尖最先觸及，隨後咬上那虎口的軟肉，齒間不敢用力，只是輕含了一下。
這一反應仿佛瞬間打破了凝滯的空氣，也割裂了方才司熠升起的寒意。轉而將一切變成了不解。
後者張唇松開手，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殿下……”
懷熾斂去紅瞳中湧起的潮色，收起自己那副不小心流露出的癡迷。他偽裝得毫無痕跡，就連還感到困惑的司熠都沒有察覺。
“懷熾，我不知道兔子也會想吃人。”
司熠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幾乎要氣笑了，口中卻說著開玩笑的話。
懷熾聽懂了他的意思，喉結上下滾動著低聲道歉:
“殿下，是我失禮了。”
“請罰。”
語氣中卻不見一絲悔意，司熠沒應話，起身抽紙將虎口的濕意擦去。隨後頭也不回地道:
“出去。”
……
房間內沈默得一會兒後，身後的傳來輕微的聲響，腳步聲遠去，最後是哢噠的關門聲。
這邊的司熠將紙團丟入垃圾桶，坐回沙發上捏了捏鼻梁。他不是叫懷熾來講事情的嗎？怎麽發展成了這樣？
關於銀霽和自己，懷熾有什麽不想開口的。
司熠伸出右手，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五指。和平時沒什麽兩樣，長得也不像兔子愛吃的東西。
盯了有一會，直到這修長的五指在視線中渙散。司熠才捕捉到方才記憶中懷熾掙紮著含住虎口時微紅的臉頰。
……
該死，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司熠自詡對情緒的感知能力超強，但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麽不願意確定的東西。
懷熾他心不靜，竟然是因為心跳失衡？還是因為這種不可告人的迷戀。
這迷戀簡直不知所源。
一直隱藏得這樣好，偏偏在這時候袒露出來……
司熠似乎明白了。
“只是為了逃避回答問題，反而用這件事來吸引註意力。”司熠低聲念著。
這種感情都不惜展露。
司熠忽然間嘆了口氣，眼中的冷靜褪去，周身一直泛著低壓的空氣也再度流通。
他為這件真相感到惋惜，他知道這一份友誼變樣，變成忠誠，卻沒想到裏面竟然還摻雜了欲望。
果然時間是回不到過去的。
司熠召出莉莉婭，打開了先前的收集書。
目前收集完成的只有銀霽，反而卻沒有回憶起關於對方的記憶，倒是過去作為亞特蘭斯和羽的經歷點點滴滴地恢覆。
司熠仔細地翻看檢查了整本收集書，並詢問了莉莉婭關於收集書的設定。
莉莉婭告知司熠:「收集書會隨著主人您記憶恢覆的程度而調整。當然，人類有時並不知道自己記得某些事，總需要一些提醒。」
「需要收集的部分，原本就是您知曉的。主人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司熠將視線落在面前的收集頁上，懷熾的這一頁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經變了模樣，原本應該有著的幾個條目統統消失，現在就差最後一項就能夠收集完成。
莉莉婭驚訝出聲：【主人，這一頁似乎出了什麽問題？】
【您對懷熾大人產生了排斥？】
司熠沒有回答，只是搖頭讓莉莉婭不要再追問，隨後合上了收集書。
這本書到底要不要收集已經是司熠個人的選擇，他完全可以通過其他方式來找回屬於他的記憶。
但目前看來，這本書也不是毫無用處。懷熾留下來的那一條，是一個很特殊的條目，名叫秘密。
秘密？
如果懷熾的秘密不是那份越界的感情，又會是什麽？亞特蘭斯既然察覺了，又為何會忘記。
這一切都還是個問題。
這幾天以來過多的思考簡直比司熠二十幾年來打工來還要累，他心中隱隱對目前的狀況感到不安。
赤岸之心還處於正常狀態，可見懷熾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但這一切又似乎相互駁斥。
“是該休息一會兒了。”
司熠抱著懷裏乖順地湊過來安撫的團團，心裏不禁一暖。變異種的確省心，能夠察覺到主人的情緒變化，又不用耗費心力呵護。
然而，司熠不過是剛剛起身準備往一邊的單人床上休息，就聽到了來訪播報聲。
【您有新的訪客，請查看。】
隨後門上的電子眼在司熠面前展開藍幕，上面的畫面裏正是站在門外神色不虞的銀霽。
這時候是什麽事？司熠知道這時候銀霽應該很忙才對。
司熠開了門，對方立即就走了進來。
來人進門後先是環視了一周房間內的環境，放出的精神力幾乎可以說是霸道地將周圍都清掃了一遍，直到那一層屬於懷熾的精神力餘波消失不見。
司熠不悅，開口道：“首領倒是懂得尊重別人，你們就是這樣隨便在別人屋子裏釋放精神力的嗎？”
銀霽一頓，空氣中的精神力縮了一縮但還是沒有退開，隨後便聽銀霽略帶強硬地回答道：“我不可以，別人就可以？”
“還是那個兩面三刀的臭兔子？”
在獸人文化圈裏，直呼對方的獸種，已經是輕蔑的稱呼了。司熠能夠感受到銀霽語氣裏隱隱的怒意，更是好笑。
撒潑撒到自己這來了，“可以又怎麽了？”
“不過是一點精神力殘留，這麽激動做什麽？”司熠原本就因著方才懷熾的事情感到不爽，更是沒那耐心端著笑容，此時面目冷淡。
讓面前的銀霽難免回想到了對方作為伯爵時的模樣，兩張面孔在此重合讓人一瞬間失了理智。
曾經的崩潰似乎再次回環。
“我激動？”
“只有我在乎這一切，反正也只是我一廂情願，司熠，要是我偏偏就要把他的精神力覆蓋掉，你會怎麽樣？”
銀霽說得咬牙切齒，方才還壓抑著的冷靜立刻破裂得不堪，一手猛地抓住了司熠。正是懷熾剛剛含過的右手，上面殘存著屬於懷熾的精神力。
該死的兔子，竟然對著自家主人發情。
這次的精神力根本不講道理，帶著一股急躁的勁，幾乎是撕咬般在瞬息就覆上了司熠的掌心。
司熠皺眉撇開人的手，但銀霽的精神力已經將原本留存在上面的懷熾的精神力徹底替代。
霸道得仿佛痕跡只能由他留下。
“別發瘋了，銀霽。”
司熠冷冷地掃了一眼自己的虎口，氣不打一處來。真是個瘋狗，但同時又不禁懷疑——銀霽此時應該在處理事務，怎麽又會察覺到這一點事情？
“我沒瘋，是你瘋了。你竟然讓他在你身上留下痕跡，是哪一個？懷熾？懷塵？”
“就算我殺了他們，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銀發散落在銀霽的眼前，遮住那雙帶著些瘋狂的銀瞳，他聲音低啞，讓人毫不懷疑他會付出行動。
司熠卻毫不畏懼，他低著頭。
感受著體內的精神力，司熠忽然想明白了什麽事情，恍惚間冷了下來，一字一句地就將人帶著怒意的瘋狂擊碎:
“你用精神力安撫來監視我，是嗎？”
銀霽的呼吸一頓。
司熠的體內有銀霽留下的治愈系精神力，自然能夠感知到司熠周身的精神力波動，所以才能在一開始就知道屬於兔族的精神力透過皮膚進入了司熠的軀體。
那一瞬間他以為是別的什麽人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做著與自己一樣的事情。
等他趕來的時候，理智早就燒的不剩半點。對上司熠，他那顆如強弩之弓的理智本就是無法逞強的。
好在，現在屬於別人的精神力已經一絲不剩地被自己祛除。司熠還是完完整整地屬於他，並且完完整整地在他的視線裏。
朝思暮想的人目光冰寒，竟然還隱隱帶著怒意。
他這麽久以來還是頭一次見司熠生氣，上一次還是第一次吻他。那也只能說的上煩躁。
銀霽真想知道，像司熠這樣的人。到底需要什麽樣的攪動才能惹起他的情緒，司熠常常穩定得仿佛對外界毫無感知。
生氣的樣子也……讓人心動。
銀霽眼神微顫，看著那雙惑人的黑瞳，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對方，聲音輕輕的:
“是。”
“我讓精神力停留在你體內，感知你的一舉一動。感受你的情緒，知道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你什麽時候開心，什麽時候煩躁，或者是遇到了什麽人，只要任何人接觸你，我都知道。”
話語間，銀霽靠了過來。他用精神力強硬地壓制住司熠，帶著灼熱的體溫偏頭湊近了人的臉頰，說話間暧昧的呼吸就噴灑在耳畔。他宛若纏人的蛇，又狡黠如狐媚，忘我地攝取對方胸口冰涼的體溫。
軀體相觸的感覺幾乎點燃索愛的狐貍，銀霽鼻尖嗅到清涼的冰塊香氣，幾乎要忍不住張口咬下去。將堅冰融化在溫熱的口腔，再吞吃入腹。
銀霽仿佛甜言蜜語的話音繚繞耳畔，鉆進司熠耳中，帶著些精神力撓人心癢，司熠不想動用體內的精神力，悄然將自然湧起的反擊沖動壓下，之後便就只能任人動作。
感受到愈來愈熱的呼吸，和近在咫尺若即若離的吻，喉口那些能夠讓人刺痛的話司熠也不再質問，只是閉上了雙眼，毫無情感地吐出來三個字。
“真惡心。”
輕輕淡淡，仿佛說的不是嫌惡的話語，聲音自帶的清潤婉轉讓一切宛如情話。
……
然而，耳邊的熱氣消散了，對方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司熠掀開眼簾，淡淡地偏過頭看向身側。他很奇怪，難道所謂的首領，心理就這樣脆弱不堪嗎？
視線這邊的銀霽垂著腦袋，只能看到銀色的發旋和側臉碎發，看不清神色，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反駁。
大概是真的被人戳到了什麽痛楚？
銀霽在人看不到的視覺盲區裏，確實瞬間鼻尖一酸心臟抽痛。原本七零八碎的心仿佛又被人碾了一遍。
他猜到司熠不會如他所願，但沒想到那樣的話從人口中吐出，還是這樣讓人難以承受。
果真還是這樣冷漠而疏離，卻又懂得如何扣爛他的傷疤。
他後悔了。
比起看到司熠生氣，看到司熠逐漸遠離。他更願意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骨氣臣服，丟盔棄甲。
只要司熠高興，聽他的就好了。就連相認這件事，不也隨司熠高興？他想裝作不認識，銀霽就一句話也不戳破。
“……哈。”
銀霽輕哈出一口氣，才堪堪平覆自己的情緒，然而一波剛平又是一波起。
銀霽擡起手，按住司熠垂在身側的手背，隨後一陣熱意泛起。多餘的精神力全部被銀霽帶走，只留下一點兒用來察看司熠的軀體狀況。
“……對不起。”
銀霽做完這一切之後松開手，下唇內的肉被他咬的滲出血絲，好歹卻也止住了眼眶裏的濕意。
而這些血又讓人開口的話語黏膩不清，生怕漏出一絲。
司熠自然知道銀霽方才做了什麽，聽到人可憐巴巴的道歉，仿佛一瞬間看過了一場變臉大戲。
霎時間，原本窩火的心都被澆熄了。
銀霽沒有再像方才一樣湊近並且作勢要吻，倒是將頭埋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司熠的肩窩裏，擡手抱住了司熠。
輕輕柔柔的，不再將心裏那過度的占有欲外露出來。
兩人顏色相差甚遠的發色交疊在一起，宛若陰陽兩物。銀霽收回了精神力的控制，讓司熠能夠自由地推開他。
方才就被嚇到逃竄到一邊躲著看的團團也才敢從枕頭下鉆出來，扇著小翅膀飛了過來。
“……”
“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別生我的氣……”
察覺到司熠沒有立即將自己推開，銀霽忽而輕聲開口了，帶著滿滿的歉意和後悔，更多的是低頭。
但他後悔的不是在司熠身上動了手腳，他只是太喜歡司熠了。他後悔的是一時沖動，竟然讓司熠察覺了，之後就沒辦法再下手了。
“好不好？”
司熠的確只是因為被人控制而感到不虞，現下氣也消了。擡手想要將人從自己身上扒下來——
“別討厭我……”
像狐貍的嚶泣。
司熠最後只是將手輕輕搭在了人肩上，用了些力氣，讓人肩膀骨頭泛著酸意，才開口道:
“沒有下一次。”
司熠這意思是原諒了，但並不想管狐貍可憐巴巴的模樣，自然也不會開口哄。
可司熠不哄，狐貍卻會自己找補。見司熠松口，便就側過腦袋，一邊吞咽著舌下的血水，一邊低聲開口道:
“可以親你嗎？”
司熠眉頭一皺，還沒開口。
那邊問過話的狐貍便露出了獠牙，他有兩顆小虎牙，啃上去的時候帶著微微的刺癢。
司熠按住人側臉想要將人推開，鼻尖嗅到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清新香味，感受到頸間的濕意的司熠低罵了一句:“狗崽子。”
銀霽被人按住，卻不依不饒地抱得更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倒是像露出了狐貍真身，身後的尾巴也化形而出，蹭到了司熠腰上。
“司熠，你身上好香……”
司熠終於忍無可忍地抓著銀霽的頭發把人從自己頸窩裏扯了出來，後者因著後腦勺發根的刺痛仰著頭，口中倒抽涼氣。
“啊、……”
這時司熠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拉開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子後一手抓著人後發以免人再度撲過來，一手掐住人臉頰，指腹擦過人唇角汩汩的血跡。
“哪來的血？”
司熠皺眉問他，銀霽舔了舔唇角，有意要隱藏下唇被自己咬破的地方。然而，司熠在人唇角的拇指一按，人就被迫咧開唇，盛在口腔裏的血水也一並流了出來。
司熠撥開人唇瓣，便看見了被人自己咬的血肉模糊的傷口。
“……不要生氣。”
“我、不疼，用精神力、很快就好惹。”
討好般模糊地開著口，銀霽怕司熠又露出不悅。
司熠感受到頸窩裏的濕潤時之前還以為是口水，結果是他自己的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罵什麽好，幹脆舒了口氣將人放開。
“現在把傷口處理了。”
“嗯、”
銀霽應下，用舌尖舔舐著傷口，刺痛倒帶著點快感，鼻尖和四周都是屬於司熠的氣息，讓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開始發鈍。
“好香……”
傷口雖然好了許多，但並未完全恢覆，領口和唇邊也還沾著血跡。
好像還是很不對勁。
司熠擡手探上了人的額頭。剛剛就覺得人貼在自己身上暖和的要命，沒想到體溫這麽高。
再看人不太正常的狀態和泛紅的眼瞳——
獸人是有發情期的。
然而面前的銀霽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喜歡的人氣味的撩撥下已經進入了發情期。
但司熠更奇怪的是，獸人本身有著不同的氣味，發情時會變得濃郁。
就像剛剛在銀霽身上聞到的那種類似於雨後荷花的清香。
但他自己一個人類身上怎麽會有誘導發情的氣味？
“……？”
那邊的銀霽終於在司熠沈默的神色中意識到了問題，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被誘導發情了，直到他身體內傳來一陣燥熱之前，銀霽都以為全是對司熠的迷戀所致。
獸人也是有抑制劑藥品的，銀霽除去信息素味道淺淡以外，其他功能都十分正常，所以兜裏也確實有著抑制劑。
但腦內渾渾噩噩的轉了兩圈，銀霽沒有開口，也沒有主動去摸那抑制劑。
反倒是將整個滾燙的身子貼到了司熠身上，司熠渾身冰涼就仿佛蛇的鱗片般，抱在懷裏恰好降溫。
司熠卻不吃他這點小把戲，伸出手順著人腰間的口袋摸了一遍，終於在腰間的兜裏找到了制成紐扣狀的可化抑制劑裝片。
“張嘴，吃藥。”司熠掰著人腦袋，將藥從人唇邊塞了進去。
隨後司熠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扯著倒在床上，那藥片化在喉嚨口，抑制劑自然也進入了喉腔。吞下後，銀霽開口道:
“如果我今天沒帶抑制劑……”
司熠撇開眼神，淡淡地開口:
“那就自己解決。”
銀霽翻身壓在司熠身上，仗著司熠還不想撕破面具，肆無忌憚地壓制著對方。
“別那麽絕情……”
“…… ”
“就當做是，安撫？”
“……”
銀霽又湊近了些，似乎是以為司熠仍舊不願，再次放低了語氣，親昵地開口:“我想要親親，我承認我有私心，原諒我好不好？”
“就一下。”
司熠不耐煩地皺起眉，伸出手抵住人還想再壓下來的身子。但對方非但沒有收斂，甚至還細心地換了個地方撐，避開了他臉側的長發。
舷窗外是永夜星河，客艙內柔和的暖光燈照在那張弧度流暢的側臉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正籠罩著對方，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
司熠有一張淺薄的唇，色若桃花，卻因著白皙勝雪的膚色而惹眼，黑瞳仿佛兩輪暈染的月，痣為濺出的墨點。他有著不似此間人的氣質，只有頸間銀霽留下的血跡讓人有了一絲活氣。
銀霽聽到自己輕聲開口，語音微顫:
“就算是施舍也沒關系。”
“我想要吻想得要瘋了。”
作者有話說：
三合一大章！感謝一路支持到入v的寶寶們！星師傅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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