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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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東京咒術高專，胖達的房間裏又一次熱鬧起來。
剛離開不到兩個小時的夏油希望回來了，他還不是自己來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跟他一起過來，他的懷裏還揣著五條家主送的那一匣子彈珠。
夏油希望換下了那身花花綠綠的辣眼睛和服，換上了從市裏買回來的藍色兜帽衫和卡其色長褲，而讓夏油希望尤為喜歡的是，那個輔助監督特別貼心地給他買了一個自帶假發團的發繩和魔術發帖。
纏著媽媽重新給他綁了頭發，雖然夏油希望本身的頭發依舊短短一截，只是勉強綁起來，但假發團卡覆在小揪揪上，看上去跟媽媽的丸子頭一樣一樣的。至於其他零零碎碎的頭發，也不用硝子姐姐的發夾了，兩個魔術發帖糊上去，那一撮劉海兒越眾而出，垂在左額，也跟媽媽的帥氣劉海兒一樣一樣。
這兩樣東西上了頭，夏油希望看向那個輔助監督的眼神都變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貼心的小弟啊！
——在他還沒有將順眼的伊地知叔叔變成小弟之前，更合適的小弟就脫穎而出了！
入職不到半個小時，名義上是高專輔助監督，實際上是五條家族嫡系護衛隊一員的年輕咒術師恭敬俯身，強行按捺下心中的雀躍，微笑著說道：“您喜歡就好。”
除了夏油希望這一身行頭換了，就連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沾光換了新衣服。雖然用心程度比不上夏油希望，但都是從高檔童裝店挑的白色公主裙。這還是負責挑選衣物的咒術師考慮到夏油傑的態度和夏油希望的心情，沒有太過怠慢那兩個從舊陽炎村一同救回來的小咒術師。
雖然新買的衣物中帶著一點小心思，但其實比夜蛾正道派去市中心買衣物應急的輔助監督用心多了。那個輔助監督不可能給三個小孩子買太過昂貴的衣物，差不多就行，他也不熟悉那些高檔貨。
煥然一新的三個小朋友手拉手，浩浩蕩蕩地去找胖達。正好那個五條爺爺送了他一匣子彈珠，不如一起來玩彈珠。
那顆會變色的藍色彈珠除外。
雖然一拿到手上就會變成沒有什麽新意的紅色，但藍天白雲的彈珠原本看著是真好看，不如放在媽媽的宿舍裏當裝飾品，大不了他不摸它。
***
遠遠看著三個孩子跟他家胖達又玩在了一起，夜蛾正道摸了摸下巴，習慣地開始操心起來。
夏油希望不必多擔心，這位可是咒術界版《回到未來》的夏油·馬丁·希望，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回到未來了。雖然現在是一個沒有戶籍沒有身份的人，但五條家恐怕非常樂意幫忙給他落戶。
就是不知道傑會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畢竟，那孩子現在只認傑。
有些麻煩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她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靠譜的收養家庭，可以照顧她們長大，以著平常心對待她們的特殊天賦。
不過，以著她們之前的經歷，恐怕不是那麽容
易接受領養家庭。
瞧她們的態度，明顯是更願意跟著傑和希望。
但傑才多大啊，希望這麽大一個孩子都還是突然冒出來，不得不接手，再來兩個小姑娘……別說傑的年齡和婚姻狀態壓根就領養不了兩個才五歲大的小姑娘，就是想領養，他能照顧好她們嗎？
夏油傑比五條悟稍稍靠譜一點的印象，早在舊陽炎村那一串違規操作而碎得徹底了。
悟是明著瘋，傑是暗著瘋，都是瘋，誰也別嘲笑誰。
不過，夏油希望說的“菜菜子姐姐”和”美美子姐姐”，應該就是她們倆。但看著他似乎完全沒認出來她們的架勢，應該是他記事的時候，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長大了。
“唉……”夜蛾正道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明明只是當了一個高專校長，怎麽感覺自己就像是拉扯著家裏十幾口的老父親，要為家裏的熊孩子們操碎了心。
在夜蛾正道雙臂環胸，陷入頭腦風暴不可自拔的時候，夏油傑就默默地溜了。
他現在檢討交了，孩子成功放養了，不必面對夜蛾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他可以回宿舍裏繼續思考一下人生。
可惜，他這人生沒能思考多少時間，有十分鐘沒有？
因為夏油希望很有禮貌地拍了三下門，不待夏油傑回應就推開了門，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媽媽”，就撲進了夏油傑的懷裏。
夏油傑看著撲在自己膝蓋上的假丸子頭男孩，心中竟沒有多少意外，反而有一種詭異的“果然又來了”的淡定。
“怎麽了，希望？”夏油傑戳了戳對方腦袋上的假發團子，溫聲道，“不是說要跟胖達他們玩彈珠嗎？”
“玩了一會兒，不過……”夏油希望的雙手扒著夏油傑的膝蓋，他仰起那張熟悉又可愛加倍的臉蛋，藍色的貓眼滴溜溜地轉了轉，然後嘿嘿一笑，說道，“媽媽，希望能看一下你小時候的照片嗎？”
夏油希望原本是跟胖達他們玩彈珠來著，玩得很開心，所以彈珠難免會崩得滿屋子都是，他們沒少從屋子的邊邊角角撈彈珠。
在撈床頭櫃下的彈珠時，他們無意間蹭開了櫃門，一本冊子從裏面滑了出來。
夏油希望探頭一看，那竟然是一本相冊。
裏面貼了小半本照片，都是胖達的照片。
從剛誕生時被抱在繈褓中還叼著奶嘴的時期一直到現在，有他吃飯時的樣子，看電視時的樣子，戴著拳擊手套練習的樣子。夜蛾時不時就出現，總是會站在胖達的身旁。
照片旁還用記錄著日期和簡短的概述，稍微聯系一下照片上的畫面，就能夠想象得出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
只需要翻看一下這本相冊，就能夠看到胖達誕生以來的成長軌跡。
夏油希望的心窩窩一下子就被戳中了。
好看！
想要！
他看著這本成長相冊，心臟砰砰地跳了起來，一個以前從未想過的念頭驀然騰起——
媽媽的成長相冊，
是什麽樣子的？
雖然他夏油希望天下第二可愛，跟媽媽長得超像，只要照照鏡子就能從中幻想出媽媽當年第一可愛的模樣，但幻想出來的，跟真正用相機拍下來的，總是不同的。
想看想看想看！
夏油希望忍不住抱怨自己，他之前被媽媽擺弄著拍了那麽多的照片，怎麽就沒有想到要看媽媽小時候的照片呢。
差點錯過了好幾個億！
夏油希望想一出是一出，滿腦子就是小媽媽的照片，完全沒辦法跟胖達他們繼續玩下去。並不想跟小夥伴們分享媽媽的過去，他幹脆隨便扯了一個借口，也不帶菜菜子和美美子，自己忙不疊地跑了回來。
此時此刻，夏油希望扒在夏油傑的膝蓋上，仰著小腦袋瓜，拼命眨巴著自己這雙藍汪汪的大眼睛，恨不能用眨出來的水霧將夏油傑眨到心軟，立刻答應他這個小小的請求。
夏油傑：“……”
成長相冊？
他確實是有的。
他的母親夏油夫人是一個非常有生活儀式感的女士，而他夏油傑，從小到大，無論是長相還是成績，姑且算是能拿得出手，所以她很熱衷給他拍照，然後挑選一番，精心制作出好幾本成長相冊。
嬰兒時期，幼稚園時期，國小六年，國中三年，夏油傑過往那些年的高光時刻總會出現在那些相冊裏，在親朋好友來家裏做客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會拿出那些相冊。
夏油傑撞見過幾次這樣的情況。
客人們會客氣地發出讚嘆。
“這孩子從小就長得這麽好看，盡挑著你們夫妻倆的優點長。他這眼睛和你可真像。”
“全國青少年劍道大賽的冠軍，這麽厲害！”
“哇，還會拉小提琴！”
“書法也很厲害誒。”
“傑君原來是帝丹中學學生會會長啊，真厲害啊。你們夫妻倆是怎麽教的孩子啊？”
每到這時，他的母親就會用很謙虛的語氣回答。
“傑君只是長得周整些，男孩子嘛，也不需要多好看。”
“這孩子對劍道很感興趣，一直堅持了下來。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連我們都很驚訝呢。”
“小提琴只會拉幾個曲子而已，如今事情多，這小提琴一直擺在閣樓吃灰。”
“書法倒是沒有系統學習過，只是買了幾本字帖，沒想到能有這樣的成績。”
“傑君很懂事也很努力，並不需要多督促。”
語氣是謙虛的，但此情此景，卻不能說夏油夫人真的在謙虛。
打從她拿出那些相冊起，她就開始了炫耀。
當時的夏油傑站在二樓的欄桿前，他俯視著坐在沙發上的母親和一旁不需要被記住的路人甲，明明他是被拿來展示炫耀的那一個，他卻不覺得高興或是自豪。
也沒有覺得多羞恥不自在。
如果一定要形容當時的心情，大概是：無聊？
曾經的夏油傑不得不直面著
世界的真實，他曾經向生養他的父母發出最迫切最無助的求救，想要他們相信自己，想要讓他們救救自己，換來的卻是父母失望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呵斥。
他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著怪物，只認定他們的孩子在說謊，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吸引大人們的關註。
後來，他們以為他得了精神病，所以幻想這個世界上有怪物。
夏油傑學會了閉嘴。
再不閉嘴，他就要從心理咨詢過渡到藥物治療了。
再後來，夏油傑摸索出了自己能力的使用方法。他不知道自己是咒術師，不知道他的術式是「咒靈操術」，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高，他只知道他終於能反過來將傷害他的怪物抓起來，然後狠狠地使用它們。
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了。
同樣，也能保護家人了。
夏油傑又一次向父母說起了他看到的那個充斥著怪物的世界。
這一次，他不是在求救，而是在尋求認同。
這個世界時真的存在怪物，如今，那個怪物已經成了他的劍與刀，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他們。
可他剛開了一個頭，他父母的臉色就變了。
他們憤怒。
“傑你怎麽又提起這個？！都說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怪物也不會有怪物，你為什麽就是不聽話！”
他們擔憂。
“我就說當時醫生開的藥應該吃上一個療程，偏偏你聽了兒子的話，以為他真的沒事了。是是是，我也不願意相信我們的孩子竟然得了這樣的病。”
夏油傑忽然失去了繼續解釋下去的力氣。
他平靜地看著互相埋怨的父母，輕笑著打斷他們的話，然後將剛才的話歸為開了個玩笑。
他看著他們如釋重負，聽著他們的叮囑念叨，假裝沒有看到這副表象下的煩躁厭煩。
算了……他們不想聽、不想信，那就……算了。
夏油傑繼續維持著優等生乖乖牌的偽裝，任由他們將自己當成什麽畢生成就拿來炫耀，他心如止水，不過是因為，那些從來不是他在意的。
他真正在意的、想要跟父母分享甚至炫耀的那些，他們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徹底的拒絕。
再然後，國中畢業，咒術界的輔助監督發現了役使咒靈的他，向高專推薦了他。
夏油傑終於找到了同類。
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奔向同類，父母的怒火、埋怨和眼淚，都不能。
唯有這一次，他不會低頭，不會服軟。
夏油傑提前離開了家，那個時候的他雖然沒有真正交心的朋友，但總不缺願意收留他一陣子的同學。
之後的高專生涯，放假的時候他不是沒有回過家，但每一次回家都會引起一場家庭戰爭，無非就是埋怨他拿自己的前途當兒戲，上了個破高專他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提，要是還當他們是父母就立刻退學，老實回來上高中考東大。
夏油傑幹脆就不回家了。
國中剛畢業那會兒，他手頭沒有多少錢，還被憤怒的父母斷了生活費，但咒術高專免學費。夏油傑初入高專就被定為二級咒術師，任務酬勞不低，賺的錢足夠生活費，還能時不時給貓、啊不，是摯友買貴得要死還甜得齁人的甜食。
算一算，他上一次回家還是星漿體任務失敗之後。
滿心的茫然憤怒痛苦無從紓解，糾結之中，夏油傑想到了家。
哪怕父母一直沒有諒解他，也從不認可他眼中的世界，但在最痛苦茫然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向家尋求溫暖。
可惜……
【出事了？】
【早就說了咒術師那種神神道道的東西不適合你了，那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兒！現在退學改上高中還來得及，以你國中結業時的成績，雖然遲了兩年，但轉學去帝丹高中沒有問題。】
他們看到了他的痛苦，卻為此欣喜，因為他們認定這是讓他回歸正途的契機。
“媽媽……”夏油希望伸手覆在夏油傑的手背上，他的小臉皺成了包子，藍汪汪的貓眼裏透著不安與擔憂，他小聲地說道，“希望不想看了，媽媽你別難過。”
他敏銳地察覺到夏油傑笑容下的悵然，以為自己想看媽媽的成長相冊觸到了傷心處，雖然不明白相冊為什麽惹媽媽傷心了，但媽媽都傷心了誒。
那什麽相冊，他一點興趣都沒了！
“……我沒有難過。”夏油傑捏了捏夏油希望的臉蛋，笑了一下。
這孩子，長得像悟，這敏銳度上也有幾分相似。
夏油傑向來心思深，還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露出分毫，可隱藏得再好，悟總是能夠第一時間發覺。不過，悟這人挺好糊弄的，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再來一招甜食攻擊，就能將對方的註意力轉移出去。
夏油希望扁了扁嘴，媽媽剛才有沒有難過，他還看不出來嗎！不過，現在媽媽的心情確實好了些。
那成長相冊……
夏油希望猶猶豫豫，他雖然嘴上說不想看了，但心裏其實超想看的。但現在改口，好像不太好。
“至於相冊……我記得放在家裏。”夏油傑慢條斯理地開口。
夏油希望猛地擡頭，眼珠鋥亮。
夏油傑在心中嘖了一聲，忽然湧出一股沖動。
“走吧。”夏油傑一把拎起夏油希望，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帶你回家一趟。”
***
夏油傑是一個行動派。
雖然夜蛾正道一再告誡，讓他老實低調地待在高專，咒術總監部那邊就等著抓他小辮子呢，但夏油傑是誰啊。
他反骨錚錚，決定搞事的時候，絕不會比另一個反骨仔五條悟慢上半步。
於是，他拎起夏油希望，從宿舍窗戶跳出去，順著他和五條悟逃課時經常走的那條小道，翻墻出了高專，然後召喚出咒靈蝠鱝，直接出了高專的地界。
當然，他沒有反骨到底，還記得在宿舍裏留一張便簽，萬一被發現了，便簽上的
留言就是解釋。
雖然看了便簽的某人一點都不覺得這是解釋，氣得嗷嗷直叫，故意穿著外套在夏油傑的床上來回滾了好幾圈。
咒靈蝠鱝嗖嗖地往前飛。
夏油希望坐在夏油傑的懷裏，他仰著頭，問道：“媽媽，我們是回教裏嗎？”
在他的認知裏，家裏等於教裏。
雖然他待膩了教裏，但他蠻想念他的家人們的。要是能將小菜菜子和美美子介紹給菜菜子姐姐和美美子姐姐就好了，小妹妹，還重名，用拉魯叔叔的話來說，這就是緣分。
“不是，我們是回…我父母的家裏。”
單從夏油希望的只言片語中，夏油傑無法真正拼湊出他們未來的家是什麽樣子的，除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其他人他現在都不認識。
夏油傑索性將他們忽略過去，只挑著能回答的問題。
“是……媽媽的爸爸和媽媽家？”夏油希望瞪大了眼睛，蒼藍色的貓眼圓溜溜的，充滿了驚訝，還有一些小小的期待，“是外公和外婆家？我們要去見外公和外婆嗎？”
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見過外公和外婆呢。
夏油傑：“是爺爺和奶奶。”
因為醜寶的口癖而堅持媽媽這個稱呼已經讓他很頭疼了，就不要徹底將他家都分進媽媽派吧。
“媽媽的爸爸是外公，媽媽的媽媽是外婆。”夏油希望堅持己見，他超認真地說道，“這個我知道，媽媽，你不要欺負小孩子。”
夏油傑：“……”
夏油希望又說道：“媽媽，我、我沒見過外公和外婆，他們會不會喜歡希望啊？”
夏油傑：“……今天不見，只回去取相冊。”
“這樣啊……”之前還有些忐忑的夏油希望立刻就有些失望，他對媽媽的爸爸和媽媽超好奇的。
夏油傑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這孩子可不能見他的那對父母，不然，呵。
他完全能夠想象得出他們會是什麽反應。
無外乎就是“都說讓你從那什麽破高專休學了，瞧瞧你在那裏都學了什麽，連孩子都搞出來，真的是太墮落了”，又或者“什麽媽媽，你還跟個帶兒子的男人攪和在一起了？夏油傑你到底要不要臉”。
夏油傑可沒有興趣找罵，更不想讓夏油希望見到那樣一幕。
咒靈蝠鱝鼓動著自己毯子似的身軀，在高空中飛速地前行著。
半個小時後，咒靈蝠鱝停留在米花町4丁目21番地一棟二層民居的上方。
夏油傑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棟宅子，灰白色的小樓，環繞小樓的庭院，一年前和一年後，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
夏油宅位於東京的米花町，從這裏想要去東京郊外群山裏的咒術高專，需要乘坐地鐵並換乘公交兩次，一通折騰下來，至少兩個小時。但要是坐著飛行咒靈從天上飛來飛去，半個小時足矣。
夏油希望扒在蝠鱝身體邊緣往下直探頭，貓眼裏滿是好奇：“這裏是媽媽從前的家嗎
？”
好小啊。
夏油希望眨巴著眼睛，很聰明地沒將這大實話說出口。
夏油傑控制著蝠鱝緩緩下降，落在夏油宅的屋頂，然後他豎起手指，沈聲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盡數祓除。”
普通人無法看到的濃重墨色自天空垂落，以著最快的速度將整個夏油宅籠罩其中
竟是直接布下了一個「帳」。
布下「帳」的那一刻，夏油傑已經確定了夏油宅的情況。
他的父母都不在家。
這個時間點，父親還沒有下班，而母親應該是去市場買菜了。
夏油傑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系列行為當真有些可笑。這明明也算是他的家，回來一趟卻像是做賊似的。
更像做賊的還在後面。
夏油傑的臥室在二樓，低級咒靈穿墻而過，從裏面打開了窗鎖，推開窗。
夏油傑抱著夏油希望是從窗戶進到房間中的。
有點出乎夏油傑意料的是，這不年不節的，他的臥室卻很幹凈，沒有什麽灰塵，像是剛打掃過不久。
夏油傑抿了抿嘴唇，他坐在蒙著床罩的單人床上，任由夏油希望在房間裏轉來轉去。而他那只低級咒靈則很絲滑地溜進父母的臥室中，沒多久就拖著從床頭櫃中翻出來的三本相冊，慢吞吞地滑進來。
夏油希望立刻跑過來，炯炯有神地盯著那三本相冊。
見夏油希望這麽期待的樣子，夏油傑難得也生出了一點好奇。
說來可笑，這些成長相冊的主角是夏油傑，但他本人卻沒有看過，最多在母親將照片洗出來的時候，他看過幾眼，只是沒放在心上罷了。等他發現他的成長相冊成了母親對外人炫耀的工具後，他對這些東西的興趣就更少了。
反正是給別人看的。
這會兒要跟夏油希望一起翻看翻看，夏油傑倒是提起了幾分好奇。
夏油希望急不可耐地翻開了第一本相冊。
第一頁上貼著的是夏油傑嬰兒時期的照片，從剛出生的紅彤彤猴子樣到滿月後白嫩嫩的模樣，一應俱全。
夏油傑無聲地“嘶”了一聲，有些想要將這頁盡快翻過去。但夏油希望的小手卻將冊子按得牢牢的，還用手指指向相冊的一角，疑惑地問道：“媽媽，這些字是什麽意思啊？”
夏油傑順著夏油希望的指尖看過去。
那是用鋼筆寫下的一行小字，是父親的字跡。
【寶寶終於出生了，在立春的前一天。要是晚上一天，立春也是一個很好的名字呢。】
夏油傑：“……”應該謝謝他趕早了一天嗎？
默了默，夏油傑鎮定地說道：“只是標記一下時間，說照片那天是立春的前一天。”
夏油希望：“哦……”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標記這個，但外公外婆做事，應該有他們的道理吧。
而且，這也不是什麽重點，重點是：
“小時候的媽媽好可愛！”夏油希望一本正經，“跟希望一樣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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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咒術高專，胖達的房間裏又一次熱鬧起來。
剛離開不到兩個小時的夏油希望回來了，他還不是自己來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跟他一起過來，他的懷裏還揣著五條家主送的那一匣子彈珠。
夏油希望換下了那身花花綠綠的辣眼睛和服，換上了從市裏買回來的藍色兜帽衫和卡其色長褲，而讓夏油希望尤為喜歡的是，那個輔助監督特別貼心地給他買了一個自帶假發團的發繩和魔術發帖。
纏著媽媽重新給他綁了頭發，雖然夏油希望本身的頭發依舊短短一截，只是勉強綁起來，但假發團卡覆在小揪揪上，看上去跟媽媽的丸子頭一樣一樣的。至於其他零零碎碎的頭發，也不用硝子姐姐的發夾了，兩個魔術發帖糊上去，那一撮劉海兒越眾而出，垂在左額，也跟媽媽的帥氣劉海兒一樣一樣。
這兩樣東西上了頭，夏油希望看向那個輔助監督的眼神都變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貼心的小弟啊！
——在他還沒有將順眼的伊地知叔叔變成小弟之前，更合適的小弟就脫穎而出了！
入職不到半個小時，名義上是高專輔助監督，實際上是五條家族嫡系護衛隊一員的年輕咒術師恭敬俯身，強行按捺下心中的雀躍，微笑著說道：“您喜歡就好。”
除了夏油希望這一身行頭換了，就連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沾光換了新衣服。雖然用心程度比不上夏油希望，但都是從高檔童裝店挑的白色公主裙。這還是負責挑選衣物的咒術師考慮到夏油傑的態度和夏油希望的心情，沒有太過怠慢那兩個從舊陽炎村一同救回來的小咒術師。
雖然新買的衣物中帶著一點小心思，但其實比夜蛾正道派去市中心買衣物應急的輔助監督用心多了。那個輔助監督不可能給三個小孩子買太過昂貴的衣物，差不多就行，他也不熟悉那些高檔貨。
煥然一新的三個小朋友手拉手，浩浩蕩蕩地去找胖達。正好那個五條爺爺送了他一匣子彈珠，不如一起來玩彈珠。
那顆會變色的藍色彈珠除外。
雖然一拿到手上就會變成沒有什麽新意的紅色，但藍天白雲的彈珠原本看著是真好看，不如放在媽媽的宿舍裏當裝飾品，大不了他不摸它。
***
遠遠看著三個孩子跟他家胖達又玩在了一起，夜蛾正道摸了摸下巴，習慣地開始操心起來。
夏油希望不必多擔心，這位可是咒術界版《回到未來》的夏油·馬丁·希望，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回到未來了。雖然現在是一個沒有戶籍沒有身份的人，但五條家恐怕非常樂意幫忙給他落戶。
就是不知道傑會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畢竟，那孩子現在只認傑。
有些麻煩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她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靠譜的收養家庭，可以照顧她們長大，以著平常心對待她們的特殊天賦。
不過，以著她們之前的經歷，恐怕不是那麽容
易接受領養家庭。
瞧她們的態度，明顯是更願意跟著傑和希望。
但傑才多大啊，希望這麽大一個孩子都還是突然冒出來，不得不接手，再來兩個小姑娘……別說傑的年齡和婚姻狀態壓根就領養不了兩個才五歲大的小姑娘，就是想領養，他能照顧好她們嗎？
夏油傑比五條悟稍稍靠譜一點的印象，早在舊陽炎村那一串違規操作而碎得徹底了。
悟是明著瘋，傑是暗著瘋，都是瘋，誰也別嘲笑誰。
不過，夏油希望說的“菜菜子姐姐”和”美美子姐姐”，應該就是她們倆。但看著他似乎完全沒認出來她們的架勢，應該是他記事的時候，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長大了。
“唉……”夜蛾正道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明明只是當了一個高專校長，怎麽感覺自己就像是拉扯著家裏十幾口的老父親，要為家裏的熊孩子們操碎了心。
在夜蛾正道雙臂環胸，陷入頭腦風暴不可自拔的時候，夏油傑就默默地溜了。
他現在檢討交了，孩子成功放養了，不必面對夜蛾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他可以回宿舍裏繼續思考一下人生。
可惜，他這人生沒能思考多少時間，有十分鐘沒有？
因為夏油希望很有禮貌地拍了三下門，不待夏油傑回應就推開了門，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媽媽”，就撲進了夏油傑的懷裏。
夏油傑看著撲在自己膝蓋上的假丸子頭男孩，心中竟沒有多少意外，反而有一種詭異的“果然又來了”的淡定。
“怎麽了，希望？”夏油傑戳了戳對方腦袋上的假發團子，溫聲道，“不是說要跟胖達他們玩彈珠嗎？”
“玩了一會兒，不過……”夏油希望的雙手扒著夏油傑的膝蓋，他仰起那張熟悉又可愛加倍的臉蛋，藍色的貓眼滴溜溜地轉了轉，然後嘿嘿一笑，說道，“媽媽，希望能看一下你小時候的照片嗎？”
夏油希望原本是跟胖達他們玩彈珠來著，玩得很開心，所以彈珠難免會崩得滿屋子都是，他們沒少從屋子的邊邊角角撈彈珠。
在撈床頭櫃下的彈珠時，他們無意間蹭開了櫃門，一本冊子從裏面滑了出來。
夏油希望探頭一看，那竟然是一本相冊。
裏面貼了小半本照片，都是胖達的照片。
從剛誕生時被抱在繈褓中還叼著奶嘴的時期一直到現在，有他吃飯時的樣子，看電視時的樣子，戴著拳擊手套練習的樣子。夜蛾時不時就出現，總是會站在胖達的身旁。
照片旁還用記錄著日期和簡短的概述，稍微聯系一下照片上的畫面，就能夠想象得出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
只需要翻看一下這本相冊，就能夠看到胖達誕生以來的成長軌跡。
夏油希望的心窩窩一下子就被戳中了。
好看！
想要！
他看著這本成長相冊，心臟砰砰地跳了起來，一個以前從未想過的念頭驀然騰起——
媽媽的成長相冊，
是什麽樣子的？
雖然他夏油希望天下第二可愛，跟媽媽長得超像，只要照照鏡子就能從中幻想出媽媽當年第一可愛的模樣，但幻想出來的，跟真正用相機拍下來的，總是不同的。
想看想看想看！
夏油希望忍不住抱怨自己，他之前被媽媽擺弄著拍了那麽多的照片，怎麽就沒有想到要看媽媽小時候的照片呢。
差點錯過了好幾個億！
夏油希望想一出是一出，滿腦子就是小媽媽的照片，完全沒辦法跟胖達他們繼續玩下去。並不想跟小夥伴們分享媽媽的過去，他幹脆隨便扯了一個借口，也不帶菜菜子和美美子，自己忙不疊地跑了回來。
此時此刻，夏油希望扒在夏油傑的膝蓋上，仰著小腦袋瓜，拼命眨巴著自己這雙藍汪汪的大眼睛，恨不能用眨出來的水霧將夏油傑眨到心軟，立刻答應他這個小小的請求。
夏油傑：“……”
成長相冊？
他確實是有的。
他的母親夏油夫人是一個非常有生活儀式感的女士，而他夏油傑，從小到大，無論是長相還是成績，姑且算是能拿得出手，所以她很熱衷給他拍照，然後挑選一番，精心制作出好幾本成長相冊。
嬰兒時期，幼稚園時期，國小六年，國中三年，夏油傑過往那些年的高光時刻總會出現在那些相冊裏，在親朋好友來家裏做客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會拿出那些相冊。
夏油傑撞見過幾次這樣的情況。
客人們會客氣地發出讚嘆。
“這孩子從小就長得這麽好看，盡挑著你們夫妻倆的優點長。他這眼睛和你可真像。”
“全國青少年劍道大賽的冠軍，這麽厲害！”
“哇，還會拉小提琴！”
“書法也很厲害誒。”
“傑君原來是帝丹中學學生會會長啊，真厲害啊。你們夫妻倆是怎麽教的孩子啊？”
每到這時，他的母親就會用很謙虛的語氣回答。
“傑君只是長得周整些，男孩子嘛，也不需要多好看。”
“這孩子對劍道很感興趣，一直堅持了下來。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連我們都很驚訝呢。”
“小提琴只會拉幾個曲子而已，如今事情多，這小提琴一直擺在閣樓吃灰。”
“書法倒是沒有系統學習過，只是買了幾本字帖，沒想到能有這樣的成績。”
“傑君很懂事也很努力，並不需要多督促。”
語氣是謙虛的，但此情此景，卻不能說夏油夫人真的在謙虛。
打從她拿出那些相冊起，她就開始了炫耀。
當時的夏油傑站在二樓的欄桿前，他俯視著坐在沙發上的母親和一旁不需要被記住的路人甲，明明他是被拿來展示炫耀的那一個，他卻不覺得高興或是自豪。
也沒有覺得多羞恥不自在。
如果一定要形容當時的心情，大概是：無聊？
曾經的夏油傑不得不直面著
世界的真實，他曾經向生養他的父母發出最迫切最無助的求救，想要他們相信自己，想要讓他們救救自己，換來的卻是父母失望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呵斥。
他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著怪物，只認定他們的孩子在說謊，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吸引大人們的關註。
後來，他們以為他得了精神病，所以幻想這個世界上有怪物。
夏油傑學會了閉嘴。
再不閉嘴，他就要從心理咨詢過渡到藥物治療了。
再後來，夏油傑摸索出了自己能力的使用方法。他不知道自己是咒術師，不知道他的術式是「咒靈操術」，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高，他只知道他終於能反過來將傷害他的怪物抓起來，然後狠狠地使用它們。
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了。
同樣，也能保護家人了。
夏油傑又一次向父母說起了他看到的那個充斥著怪物的世界。
這一次，他不是在求救，而是在尋求認同。
這個世界時真的存在怪物，如今，那個怪物已經成了他的劍與刀，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他們。
可他剛開了一個頭，他父母的臉色就變了。
他們憤怒。
“傑你怎麽又提起這個？！都說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怪物也不會有怪物，你為什麽就是不聽話！”
他們擔憂。
“我就說當時醫生開的藥應該吃上一個療程，偏偏你聽了兒子的話，以為他真的沒事了。是是是，我也不願意相信我們的孩子竟然得了這樣的病。”
夏油傑忽然失去了繼續解釋下去的力氣。
他平靜地看著互相埋怨的父母，輕笑著打斷他們的話，然後將剛才的話歸為開了個玩笑。
他看著他們如釋重負，聽著他們的叮囑念叨，假裝沒有看到這副表象下的煩躁厭煩。
算了……他們不想聽、不想信，那就……算了。
夏油傑繼續維持著優等生乖乖牌的偽裝，任由他們將自己當成什麽畢生成就拿來炫耀，他心如止水，不過是因為，那些從來不是他在意的。
他真正在意的、想要跟父母分享甚至炫耀的那些，他們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徹底的拒絕。
再然後，國中畢業，咒術界的輔助監督發現了役使咒靈的他，向高專推薦了他。
夏油傑終於找到了同類。
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奔向同類，父母的怒火、埋怨和眼淚，都不能。
唯有這一次，他不會低頭，不會服軟。
夏油傑提前離開了家，那個時候的他雖然沒有真正交心的朋友，但總不缺願意收留他一陣子的同學。
之後的高專生涯，放假的時候他不是沒有回過家，但每一次回家都會引起一場家庭戰爭，無非就是埋怨他拿自己的前途當兒戲，上了個破高專他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提，要是還當他們是父母就立刻退學，老實回來上高中考東大。
夏油傑幹脆就不回家了。
國中剛畢業那會兒，他手頭沒有多少錢，還被憤怒的父母斷了生活費，但咒術高專免學費。夏油傑初入高專就被定為二級咒術師，任務酬勞不低，賺的錢足夠生活費，還能時不時給貓、啊不，是摯友買貴得要死還甜得齁人的甜食。
算一算，他上一次回家還是星漿體任務失敗之後。
滿心的茫然憤怒痛苦無從紓解，糾結之中，夏油傑想到了家。
哪怕父母一直沒有諒解他，也從不認可他眼中的世界，但在最痛苦茫然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向家尋求溫暖。
可惜……
【出事了？】
【早就說了咒術師那種神神道道的東西不適合你了，那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兒！現在退學改上高中還來得及，以你國中結業時的成績，雖然遲了兩年，但轉學去帝丹高中沒有問題。】
他們看到了他的痛苦，卻為此欣喜，因為他們認定這是讓他回歸正途的契機。
“媽媽……”夏油希望伸手覆在夏油傑的手背上，他的小臉皺成了包子，藍汪汪的貓眼裏透著不安與擔憂，他小聲地說道，“希望不想看了，媽媽你別難過。”
他敏銳地察覺到夏油傑笑容下的悵然，以為自己想看媽媽的成長相冊觸到了傷心處，雖然不明白相冊為什麽惹媽媽傷心了，但媽媽都傷心了誒。
那什麽相冊，他一點興趣都沒了！
“……我沒有難過。”夏油傑捏了捏夏油希望的臉蛋，笑了一下。
這孩子，長得像悟，這敏銳度上也有幾分相似。
夏油傑向來心思深，還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露出分毫，可隱藏得再好，悟總是能夠第一時間發覺。不過，悟這人挺好糊弄的，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再來一招甜食攻擊，就能將對方的註意力轉移出去。
夏油希望扁了扁嘴，媽媽剛才有沒有難過，他還看不出來嗎！不過，現在媽媽的心情確實好了些。
那成長相冊……
夏油希望猶猶豫豫，他雖然嘴上說不想看了，但心裏其實超想看的。但現在改口，好像不太好。
“至於相冊……我記得放在家裏。”夏油傑慢條斯理地開口。
夏油希望猛地擡頭，眼珠鋥亮。
夏油傑在心中嘖了一聲，忽然湧出一股沖動。
“走吧。”夏油傑一把拎起夏油希望，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帶你回家一趟。”
***
夏油傑是一個行動派。
雖然夜蛾正道一再告誡，讓他老實低調地待在高專，咒術總監部那邊就等著抓他小辮子呢，但夏油傑是誰啊。
他反骨錚錚，決定搞事的時候，絕不會比另一個反骨仔五條悟慢上半步。
於是，他拎起夏油希望，從宿舍窗戶跳出去，順著他和五條悟逃課時經常走的那條小道，翻墻出了高專，然後召喚出咒靈蝠鱝，直接出了高專的地界。
當然，他沒有反骨到底，還記得在宿舍裏留一張便簽，萬一被發現了，便簽上的
留言就是解釋。
雖然看了便簽的某人一點都不覺得這是解釋，氣得嗷嗷直叫，故意穿著外套在夏油傑的床上來回滾了好幾圈。
咒靈蝠鱝嗖嗖地往前飛。
夏油希望坐在夏油傑的懷裏，他仰著頭，問道：“媽媽，我們是回教裏嗎？”
在他的認知裏，家裏等於教裏。
雖然他待膩了教裏，但他蠻想念他的家人們的。要是能將小菜菜子和美美子介紹給菜菜子姐姐和美美子姐姐就好了，小妹妹，還重名，用拉魯叔叔的話來說，這就是緣分。
“不是，我們是回…我父母的家裏。”
單從夏油希望的只言片語中，夏油傑無法真正拼湊出他們未來的家是什麽樣子的，除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其他人他現在都不認識。
夏油傑索性將他們忽略過去，只挑著能回答的問題。
“是……媽媽的爸爸和媽媽家？”夏油希望瞪大了眼睛，蒼藍色的貓眼圓溜溜的，充滿了驚訝，還有一些小小的期待，“是外公和外婆家？我們要去見外公和外婆嗎？”
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見過外公和外婆呢。
夏油傑：“是爺爺和奶奶。”
因為醜寶的口癖而堅持媽媽這個稱呼已經讓他很頭疼了，就不要徹底將他家都分進媽媽派吧。
“媽媽的爸爸是外公，媽媽的媽媽是外婆。”夏油希望堅持己見，他超認真地說道，“這個我知道，媽媽，你不要欺負小孩子。”
夏油傑：“……”
夏油希望又說道：“媽媽，我、我沒見過外公和外婆，他們會不會喜歡希望啊？”
夏油傑：“……今天不見，只回去取相冊。”
“這樣啊……”之前還有些忐忑的夏油希望立刻就有些失望，他對媽媽的爸爸和媽媽超好奇的。
夏油傑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這孩子可不能見他的那對父母，不然，呵。
他完全能夠想象得出他們會是什麽反應。
無外乎就是“都說讓你從那什麽破高專休學了，瞧瞧你在那裏都學了什麽，連孩子都搞出來，真的是太墮落了”，又或者“什麽媽媽，你還跟個帶兒子的男人攪和在一起了？夏油傑你到底要不要臉”。
夏油傑可沒有興趣找罵，更不想讓夏油希望見到那樣一幕。
咒靈蝠鱝鼓動著自己毯子似的身軀，在高空中飛速地前行著。
半個小時後，咒靈蝠鱝停留在米花町4丁目21番地一棟二層民居的上方。
夏油傑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棟宅子，灰白色的小樓，環繞小樓的庭院，一年前和一年後，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
夏油宅位於東京的米花町，從這裏想要去東京郊外群山裏的咒術高專，需要乘坐地鐵並換乘公交兩次，一通折騰下來，至少兩個小時。但要是坐著飛行咒靈從天上飛來飛去，半個小時足矣。
夏油希望扒在蝠鱝身體邊緣往下直探頭，貓眼裏滿是好奇：“這裏是媽媽從前的家嗎
？”
好小啊。
夏油希望眨巴著眼睛，很聰明地沒將這大實話說出口。
夏油傑控制著蝠鱝緩緩下降，落在夏油宅的屋頂，然後他豎起手指，沈聲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盡數祓除。”
普通人無法看到的濃重墨色自天空垂落，以著最快的速度將整個夏油宅籠罩其中
竟是直接布下了一個「帳」。
布下「帳」的那一刻，夏油傑已經確定了夏油宅的情況。
他的父母都不在家。
這個時間點，父親還沒有下班，而母親應該是去市場買菜了。
夏油傑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系列行為當真有些可笑。這明明也算是他的家，回來一趟卻像是做賊似的。
更像做賊的還在後面。
夏油傑的臥室在二樓，低級咒靈穿墻而過，從裏面打開了窗鎖，推開窗。
夏油傑抱著夏油希望是從窗戶進到房間中的。
有點出乎夏油傑意料的是，這不年不節的，他的臥室卻很幹凈，沒有什麽灰塵，像是剛打掃過不久。
夏油傑抿了抿嘴唇，他坐在蒙著床罩的單人床上，任由夏油希望在房間裏轉來轉去。而他那只低級咒靈則很絲滑地溜進父母的臥室中，沒多久就拖著從床頭櫃中翻出來的三本相冊，慢吞吞地滑進來。
夏油希望立刻跑過來，炯炯有神地盯著那三本相冊。
見夏油希望這麽期待的樣子，夏油傑難得也生出了一點好奇。
說來可笑，這些成長相冊的主角是夏油傑，但他本人卻沒有看過，最多在母親將照片洗出來的時候，他看過幾眼，只是沒放在心上罷了。等他發現他的成長相冊成了母親對外人炫耀的工具後，他對這些東西的興趣就更少了。
反正是給別人看的。
這會兒要跟夏油希望一起翻看翻看，夏油傑倒是提起了幾分好奇。
夏油希望急不可耐地翻開了第一本相冊。
第一頁上貼著的是夏油傑嬰兒時期的照片，從剛出生的紅彤彤猴子樣到滿月後白嫩嫩的模樣，一應俱全。
夏油傑無聲地“嘶”了一聲，有些想要將這頁盡快翻過去。但夏油希望的小手卻將冊子按得牢牢的，還用手指指向相冊的一角，疑惑地問道：“媽媽，這些字是什麽意思啊？”
夏油傑順著夏油希望的指尖看過去。
那是用鋼筆寫下的一行小字，是父親的字跡。
【寶寶終於出生了，在立春的前一天。要是晚上一天，立春也是一個很好的名字呢。】
夏油傑：“……”應該謝謝他趕早了一天嗎？
默了默，夏油傑鎮定地說道：“只是標記一下時間，說照片那天是立春的前一天。”
夏油希望：“哦……”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標記這個，但外公外婆做事，應該有他們的道理吧。
而且，這也不是什麽重點，重點是：
“小時候的媽媽好可愛！”夏油希望一本正經，“跟希望一樣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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