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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惜水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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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聞 魚惜水惜

未等墨晴明白其中含義。

吐出“罰酒”二字的白魚,靈活地將酒杯一拋,打挺擺尾,直接將那杯黑色的酒水掀翻,潑在墨晴臉上。

桃花釀,早已沒有桃花的香味,此刻像一塊黑色的傷疤一樣,蓋在她的臉上。

黑雨都會避開的她,卻被這黑色的酒水潑臉。

而且是被一條從未見過的白魚。

天池墨睛金魚,何時受過此等侮辱?

五指成爪,就要撕碎那條白魚,卻撲個空。

白魚快似一道閃電,沒有原路折返,而是托著純白的尾光,直接紮入黑龍龍身。

怒火無處發洩,目光微微傾斜。

只見另一條白魚,似調戲她一般,慢慢悠悠,把酒從空中倒向地面。

然後肆無忌憚地游到她面前,鼻子對鼻子,眼對眼。

墨晴上半身,漸漸因為靈力混亂,顯現出真身。

圓鼓鼓的墨色魚目緊盯著白魚,忽然張大烏黑的金魚嘴,露出密集的刺牙,把白魚一口吞下。

恢覆女子模樣的墨晴,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似是那口惡氣,終於發洩出去一口。

仍舊盲目“眷戀”墨晴的水漪,用那僅存的弱水靈力,殷勤地幫她擦拭著臉頰,如奴隸一樣。

若這一幕被水色看到,定會於心不忍。

水,不會吃魚。

可不見得,魚不會吃魚,魚不會“吞”水。

如果墨晴知道白魚的來歷,她一定會後悔到,把這條白魚從腹腔摳出來。

……

平覆一些,墨晴收斂怒意。

心裏念著那位尊者,也不再顧及太虛真人還在下方。

黑絲輕發,款款落下。

當墨晴重新站在黑龍龍頭上時,眼前的一幕讓她內心發寒。

一個玉銀色身影,靜靜地站在兩位水主身前。

淡藍色的眸子,不帶任何感情地盯著眼前黑龍,卻讓黑龍一動不動。

感受不到靈力波動,感受不到任何氣息,那俊俏公子般的身影分明就在墨晴眼前,她卻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就如他不是水,亦不是魚。更不存在於這天地間。

甚至墨晴有些慌亂地將目光掃過下方時,從捋著胡須的太虛真人臉上,看到了“幸災樂禍”。從錦鯉鯉瑤臉上,看到了“不該如此”。

她還特意多看了幾眼,那些圍繞在水色和魚妃周圍的白魚。

每當有白魚的魚目對著墨晴的時候,她都會感覺到一陣震懾心神的“嘲笑”。

令她頭痛欲裂,心亂如麻。

“你是誰?”

這重覆千年的三個字,並沒有引來魚臨淵的回答。

如果誰問出這句話他都只能回“魚主”二字,那就太過索然無味。

反倒是站在魚臨淵身後的水色,面紗遮住的臉,泛起微微笑意。

她不認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魚臨淵,可她就是不願意,曾經那條傻魚最常用的幾句話,在眼前這個身影上得到答案。

即便如水色這般女子,也不能容忍,其他女子把專屬於自己的“回憶”掛在嘴上。

所以,她欣慰。

……

墨晴註視著魚臨淵,等待幾息,沒有妄動。

只有黏在她身上的水漪,似一刻也不能“分離”一般,表現出遠超水和魚的親昵。

魚臨淵始終沒有理會墨晴,更沒有多看她一眼。

直到黑龍的墨瞳中,只剩下魚臨淵那玉銀色的身影,除此再無其他。

他才緩緩開口,像吐泡泡一般,一字一頓。

“酒,好喝嗎?”

“……”

“魚,好吃嗎?”

“……”

每一句話後,墨晴都有足夠的時間回答。

可每一句話,都伴隨著清音一般的鈴聲,讓墨晴不敢說話。

她知道“言出法隨”,也明白“應聲散靈”。

最令她心中沒底的,還是這問題本身。

墨晴尚未穩住心緒,那清晰的鈴聲仿若響徹整個京城。

“既然你不想輪回,又何必遇到我?既然遇到我,那你便忘記生死,盡情輪回可好?”

言之溫和,聽之狠辣。

黑龍全身出現白色斑點,如燎原星火,迅速蔓延全身。還未來得及變成白龍,驟然身形縮小,化作一條純白色的金魚,與那些白魚大小無異。

從始至終,未聞一聲龍吟。

墨晴以及近乎纏在她身上的水漪,徑直跌落,竟無法繼續浮在空中。

雙腳剛剛落地,膝蓋不聽使喚的彎曲,重重砸在水榭的石階上。

黑水四濺,石板碎裂。

水漪有些費力地,想要攙扶起墨晴。

可墨晴卻驚訝地發現,她不僅身體沈重,像被吸在地上。她的聽覺、嗅覺、觸覺、視覺,正從自己身體中被抽離。

感受不到疼痛,也沒有靈力支撐自己,甚至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她都不知道。

是因為剛才的酒,還是因為剛才的魚,亦或者是眼前這位,自己需要仰視,卻連眼睛都睜不開的身影。

她唯一知道的事情,是玉銀色身影那句“盡情輪回可好”,並不是說給自己。

在完全變回真身前,她心神中回蕩著一個許久未聽過的名號。

一個只有天池池老,偶爾提及的名號。

……

有些殘破的水榭外,漫天黑雨已經停了。

一條丈許大小的墨睛金魚,像“死魚”一般躺在碎裂的石板上。

旁邊的水漪,竟然在哭,臉頰上還有黑色的淚水。

或許只有在“弱水哭泣”之時,才可得見水漪身上,那被埋葬的善良。

魚臨淵望著眼前的白金魚,正準備說什麽時,聞魚從他胸口躍出,竟直接變成一條“鯰魚”,將其吞入腹中。

隨即吐出一個稍大些的氣泡,重新飛回聞魚近水披,化作跟墨晴一樣的,墨睛金魚。

魚臨淵輕輕戳了一下那拳頭大小的氣泡,明白黑龍的無盡輪回,已經開始了。

“魚不惜魚,竟也不惜水……是否,該輪回重造?!”

氣泡緩緩飄向魚臨淵面前的那條墨睛金魚,可他仍然發出這般疑惑的感慨。

水色聞言。

走到魚臨淵身側,竟伸出玉手拽了拽他的披風。

看似輕描淡寫的動作,落在魚妃鯉瑤眼中,盡是艷羨。

因為她知道,魚主的聞魚近水披,心有雜念者莫說觸碰,即便靠近,也會像黑龍一樣,無法動彈。

感受到披風上,那不似聞魚跳躍的張力,魚臨淵緩緩轉過頭。

四目相對,咫尺近波。

水色一言不發,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眸子裏盡是悲憫。不知是因為水漪,還是因為墨晴。

魚臨淵這才發現水色的發間,還別著那唯一一朵,緋色的桃花。

本想轉身摘下,問她這是什麽花?可水色依舊像撒嬌的孩子一般,拽著自己披風,也只好作罷。

而且,似乎,這一朵桃花在她頭上才更好看。

魚臨淵淡藍色的眸子,此時竟然睜開一只閉上一只,沖水色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是想告訴她,不用求情,他明白。

縱然這天地間,魚都不再惜水,可他身為魚主,又豈能不顧及“水”的感受。

“那就給她一次,‘魚魚相惜’的機會,怎麽樣?”

還沈浸在魚臨淵那傳神“眨眼”中的水色,恍惚間有些羞紅臉。“嗯?”地疑問之後,就看到那氣泡緩緩飄到墨睛金魚上方……

七息之後,氣泡不見。

墨晴又恢覆成一襲紫裙的女子,依舊跪在那裏。

在她前方,是那條被她吞入腹中的白魚,此刻依舊活靈活現地游動著。

只是。

她再也不是西昆侖,那條天池裏的墨睛金魚,更不是什麽棄仙。

而是只能記住主人是魚妃鯉瑤,一個擁有靈力的隨從。

從此,她記憶中,她腦海裏,都只認鯉瑤為主。

每過七息,她都會重覆那一句:主人吩咐,墨晴還在……

轉而看向水漪時,魚臨淵眸中的疑惑漸濃。

“她怎麽辦?這樣的弱水之靈,未曾出現過!”

“弱水,不是可以輪回麽?”

“輪回,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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