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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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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炻的宮殿就是延用的前朝的宮殿,所以範飾月逃得輕車熟路。

大羨太後曾經告訴她,這後宮裏,有一處別人都不知道的破洞,有一天被羨武帝的一個美人發現了,從中逃了出去。

至此之後也沒有再修補過,因為這個地方修補了,就影響了整個宮殿的美感,美感可是大羨王朝的男人們最註重的東西。

而後就只是加強了對那個地方的看守,所以再也沒有人從中逃出去過。

到了大炻這裏,皇家又換了一撥人,以至於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典故,所以也就沒人下令看守這裏。

畢竟北方兵力物資緊缺,皇宮裏應該帶頭簡樸,能不花力氣的地方,就不要去花力氣。

範飾月即將成為大炻朝,第一個從這個破洞逃走的女人。

“範夫人。”

範飾月萬事俱備,冷不丁地聽到一道男聲。

俊美的青年男子手執長戟,雙目如炬。

他如同有著第三個眼睛的二郎真君,神眼通天,能看破凡人的偽裝。

即使範飾月身著婢女裝飾,但還是一下子被崔韜發現了。

他怎麽會在這裏?

範飾月嚇得心都要驟停。

也是了,崔韜現在是炻帝面前的大紅人,當了將軍,當了丞相。在眾人狩獵的時候,他在這邊兼職個羽林軍什麽的來巡邏巡邏,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更可怕的是,崔韜是大羨朝皇家也經歷過的人,他知道這個地方的漏洞,他會精心察看這裏。

“崔……崔相。”

範飾月穿著宮中婢女的春季常服,梳了婢女專用的發髻,除了那養尊處優的臉蛋,高挑纖細,瘦中有豐盈的身材,其他地方打扮得跟一個小婢女沒什麽兩樣。

或許是這逃跑也要不卑不亢的氣質,一下子就出賣了她。

總之她一看上去就不是去做什麽好事,而且現在被人逮到了。

她恨自己之前沒有時間像除掉商謙君那樣,除掉眼前這個彌剎軍的叛徒,導致自己逃跑被抓。

又慶幸發現自己的是崔韜,而不是其他什麽人,這說明她還是有一線轉機。

“崔相,您還記得嗎?”

“當年大羨王室得了大番進貢的綽科拉糖球,孝德太後說,我們兩個誰贏了投壺游戲,就可以把糖球帶回家。”

“我一向投壺玩得最好,得分總是最高的那個,我肯定會贏。可那日你來皇宮之前,在將軍府裏,被將軍夫人因為小事斥責了一番,郁郁寡歡,我為了哄你開心,故意讓了你一把,最後,糖球就被你帶回家了。”

範飾月捂著心口,深眸中淚光閃閃,兩頰紅雲飛上,努力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嬌媚姿態。

“如果崔相還記得那次的恩情,那就請崔相今日放過月兒一馬。”

“如若崔相覺得七歲那年的玩樂,不值得掛口,也不願意還月兒這個情,月兒就任憑崔相處置。”

一個人倘若非要說出年少時曾被驚艷的那個人,那對於崔韜來說,那個人便是範飾月。

當年皇都人人都說範家庶出的二小娘子才貌雙全,是嫡出的那個小娘子怎麽也比不上的。

在崔韜看來,完全不是這樣。

那些年他和範飾月經常在大羨太後面前共同玩耍,所以他才是最了解範飾月私下是什麽模樣的人。

他眼裏的範飾月,識字有自己的小訣竅,投壺技藝嫻熟,會看眼色、會幫助弱者、會安慰人。

他被阿娘教訓了一頓,其他人都沒看出異樣,只有範飾月看出來了,私下問他怎麽今天不開心。

然後一向在投壺中擅長連中貫耳,一舉得下高分的她,故意讓她自己扔了個很遜的橫耳,然後對太後很自然地吐吐舌頭撒嬌,表示今天發揮不好。

演技很精湛。

之後崔韜第二次吃綽科拉糖球時,總感覺沒有第一次吃那麽甜。

沈思半晌。

崔韜眼睛瞥向別處,回道:“皇都郊外三裏地的茶棚,寄養著我的一匹馬叫白鏡,馬的名字只有我和老板知道。你跟老板提一下白鏡的名字,他就會把馬牽給你。”

“有了馬的助力,你應該能逃得更快一點。”

這對範飾月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

她顧不上思考崔韜怎麽肯幫這麽大忙的,連忙道了聲“謝謝”,便飛速鉆進墻洞裏離開。

“見過崔丞相。”

直到自己被一個羽林軍手裏的火把照亮了面孔,崔韜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個地方怔神好一會了。

崔韜點頭道:“這邊沒有問題,我們一起去其他地方吧。”

範飾月走了,徹底離開了。

她就像一陣風,讓人總是找不到、摸不透、跟不上她的行徑。

當年崔韜知道範飾月深愛大羨,搶先一步投靠彌剎軍,想著範飾月早晚肯定也會過來,跟隨彌剎軍。

誰知皇都傳來消息,炻帝有意迎娶範家嫡女,他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歸降,畢竟多日的相處也讓他發現陳王沒什麽好效忠的。

他希望自己在大炻一步一步地位變高,實力變強,這樣他也可以遠遠地給予深宮裏的她一點保護。

可是如今她卻又走了。

“這下,你能自由了吧。”

崔韜在心中喃喃。

……

已經三更了,炻帝的後殿還是燈火通明。

雖然這是帝王家常態,但崔韜進去的時候,還是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你們是怎麽做到,就讓一個大活人從你們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堯焻臉上是少見的怒氣:“朕常年在外出征,焉知後宮中養了一群廢人!”

他的對面,齊刷刷跪了五六排的小宦官和小婢女。

“再把後宮裏上下全部找一遍,另外有任何線索,立刻向袁常侍稟報,再由朕一一核實!”

炻帝話音剛落,小宦官和小婢女們一邊磕頭求饒,一邊磕完麻溜地跑出去找人了。

一向眼力好的堯焻,這才發現在旁邊等了有一會的崔韜。

“崔相,”堯焻看到自己的心腹,難得的得力幹將,臉色才稍微緩和一點,“朕的後宮居然出了這樣一檔子醜事!後宮裏只有一個女人,現在也被這些看不好的下人們弄沒了。”

“對了,崔相,朕今日白天在獵場狩獵,委托你暫代羽林軍統領巡視後宮,你可有發現什麽異常嗎?”

“沒有。”

崔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低頭道:“臣失職了。望陛下先不要因為我們的失職而動怒,傷了身體。另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臣需要向陛下稟報。”

堯焻擡手:“愛卿莫要自責,愛卿請說。”

崔韜沈聲道:“陛下猜得沒錯,大梁果真有了動靜,我們在大梁那邊埋了暗線是應該的。”

堯焻眉頭緊皺:“這麽快?”

崔韜點點頭:“文王正帶著三萬精兵往皇都這邊趕。他們偽造軍令,說是支援炻軍,所以他們這一路暫時還算順暢。”

“三萬?”堯焻臉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區區三萬,他們怎麽敢的。”

帶著區區三萬的兵,就來挑戰大炻百萬軍隊的體量,即使炻軍現在一大半在北境,剩下的兵力對付他們也綽綽有餘。

人心不足蛇吞象,文王帶著三萬兵,便可不顧二十幾年共同生長的情誼,便可不顧身上流著來自同根血的人。

原來大伯父盯著他的皇位,盯得眼睛都要往外冒血。

原來都當他這個皇帝是這麽好做的。

崔韜沒有反對堯焻的質疑,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目前探測到的消息是這樣,他們的確有可能有二手準備,不過臣以為,應該立刻帶兵前去南邊的淮澧縣埋伏截殺,在禍事釀起之前。”

“確實,”堯焻也很同意他的觀點,“南部現在大旱,不必再等時機,如果任由他們瞎弄下去,最後確實會傷害到更多的大炻子民。你我一同,即刻去點兵,趕去淮澧縣。”

崔韜看著面前的帝王,對方已經開始思考起未來的幾天怎麽作戰了。

再也在那張臉上找不到一絲擔憂範夫人的影子。

在帝王的面前,子民和權力才是最重要的。

希望炻帝以後也如此刻一樣,忘掉範飾月。

就讓範飾月像從沒有來過這皇宮一樣,逍遙在天涯海角吧。

……

範飾月順利地找到了那皇都郊外的茶棚。

老板笑瞇瞇地,人很好,雖然很詫異是一個年輕女子來取崔大人曾經寄養的馬,但還是牽給了她。

“這匹馬脾氣算好的了,你牽過去給你家大人的時候,切記告訴他,別餵太多飼料,太肥可不好跑起來了。”

範飾月連連點頭答應,感謝都沒說全,就翻身上馬。

在她和商謙君隨彌剎軍游走的那三年裏,她什麽技能都學會了。騎馬以及日常生活,都難不倒她的。

白鏡真的通體雪白,奔馳於綠樹之間,好似隱入林中的一輪明月。

名如其馬。

範飾月內心閃過一絲愧疚,她可能要糟蹋了崔韜養這麽久的一匹好馬。

她對於崔韜,只有年少時那些共同的回憶,以及成年之後對對方背叛彌剎軍深深的憎惡。

至於崔韜本身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好像從沒有認真揣摩過。

她現在心思散漫,也沒有揣摩崔韜的時間了。

再次集中起註意力來,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在往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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