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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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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川5

他來不及細想,便是下腹處猛然巨痛,刀尖割肉的痛他在熟悉不過,這一瞬,他清醒了。

下腹處源源不斷的藍色液體從刀口處流出,包裹那雙持刀的手。燭川腦中只剩一片空白,他輕蠕著唇:“九娘……”

陸九娘卻一刀拔出,幹凈利落的起身站在他面前,眼底不帶一絲情感:“我不是個好人,和你說過很多次。”

她擡手聚力,燭川全身侵入骨髓的疼痛,好似生生要將他的血肉與骨頭分離,每一根血脈都暴起,體內是千萬猛獸在撕咬。時間恍若很長很長,比在北冥千萬年來的時間都長。

燭川卻只定定的望著他,固執又可悲。

最後,鮫珠從他體內剝離而出,蔚藍如無邊海,剔透如水中晶,縈繞著瑩瑩水光,攝人心魄的美。

她得到鮫珠收了手,燭川瞬間趴倒在地,卻始終只看著她,陸九娘擡腿欲走,卻被死死拉住裙擺。

燭川拼命的拉住她,仰著臉問她:“很早……以前,你……就可以……拿走……為何,等,到今日?”

陸九娘沒回,只用力想拽出裙擺,但燭川那雙青筋暴起的手卻拉得更緊,“九娘……你,是不,是……也想……與我,成親……”

他說得斷斷續續,最後聲音幾乎消散,但陸九娘還是聽見了。她用剛刺入燭川體內的刀割斷裙擺,大步朝屋外走去,在出門的一瞬間,紅色喜服顏色褪去,呈現潔白的白色。

燭川的第一次流淚,顆顆珍珠滴落在地,引得門外弄段堂的人目光切切。

他保持著最後的清醒,聽見她的聲音。

“那日之事屬實誤會,真打起來,你知道,你贏不了。”

“贏不了?!妖女!你莫要口出狂言,賠上我堂內所有人,也要傷你!”

很輕的笑聲,“何必呢,堂主。鮫人就在裏面,送給堂主賠罪。”

燭川睫毛微顫,他努力擡眼,只看見她和醉紅樓的姑娘們化作一抹黑霧離去,她真的不要他了。

弄段堂的人沖進屋內,驚恐的跌倒在地,連連後退。

眼前,男人的黑發在一瞬變白,配著火紅的喜服,詭異得緊。藍色瞳孔旋轉著微光,下腹處還有一處藍色斑塊。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長出魚鱗,閃耀著光。

他是北冥純正的神獸鮫人,即便沒有了鮫珠,沒有了鮫尾,他也還是海底之王。

南海翻湧滔天巨浪,帶動四方湖泊都隱隱翻騰。燭川赤腳行過人群,有的不死心想要捉他,但還未近身,就被無形的力量彈出去許遠。

他回到了南海。

人世一遭,只似大夢一場。

——

君綰走出憶夢,正好對上那雙幽藍深邃的眸子,無波無瀾,平靜而悲憫世人。君綰內心是詫異的,那樣的痛苦與欺騙,他竟然還能原諒,還能包容世人,庇佑世人。

“鮫人王,你不恨嗎?”她沈默幾番,還是問出這句話。

曾經,師父死時,她想過殺了所有人。如今百年過去,她看似平靜,卻是將那深沈的恨意埋在深處,只待盒子打開那日,滔天怨恨重現於世。

燭川淺笑:“何為恨?”轉而又道,“或許曾經有過埋怨,她一聲不響的離去,甚至連句道別都肯與我說。”

君綰:“……”沒救了。

“好在她回來了,和我說清。雖然真相有些讓人……難過。”燭川低聲道,隨即他卻緊盯著君綰,緩慢開口:“你身上……有我鮫珠的氣息……”

君綰猛的擡眸看他:“你說什麽?”

燭川確認的點頭:“是我的鮫珠。你是它的血盟主人。但它不在你身上。”

君綰努力消化這幾句話,她是陸九娘奪走的那顆鮫珠的主人,五百年前,為心上人而奪。

五百年前……

她問:“輪回轉世,鮫珠也還認得?”

“一旦認主,無論幾世輪回,只要靈魂不滅,就永遠是它的主。”

五百年前的她是何人?陸九娘費盡心思奪鮫珠,最後鮫珠竟認她為主。棲仙閣內,莫名其妙的舞蹈,還有陸九娘莫名其妙的話。神界不惜九十九位神官下界……百年前的她和魔界是什麽關系?君綰思緒雜亂。

但有一個念頭壓過所有,不歸山神官下界,恐怕是因她而來。她生出巨大的恐懼,竟有一瞬茫然無措。

但她很快恢覆如常,“讓陸九娘取鮫珠的人,是誰?”

“不知。”

君綰:“……”鮫人不是良善,或許是蠢。

“夢裏,你有什麽要求?”

燭川低著眉很認真的思考片刻道:“與她長相廝守。”他又補了一句,“白頭到老。”

……

君綰給他畫的夢有個很好的結局。夢境裏,從來沒有邏輯可言,畫夢只求圓滿。

成親那日,沒有弄段堂的人出現,陸九娘亦沒殺他取珠,醉紅樓的姑娘在院裏喝花酒,胡言亂語耍酒瘋。

沒人讓陸九娘去取鮫珠,而在與他朝夕相伴中,曾經的心上人早已淡去,她愛的是燭川。

從此,他們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天長地久,共賞春夏秋冬。

-

燭川再次沈睡,四周流水極快的形成水晶棺將他圍在其中。他很平靜,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絲縷星子從燭川體內流出,而後匯入祭靈筆中。以燭川為中心,流水蕩開連綿的波紋,與此同時,青州上空積壓的烏雲退散,淅淅瀝瀝下了月餘的雨水瞬間停住,轉而萬裏晴空。

雲彩後是萬丈光芒,彩虹懸在天際,昭示這這場災難的結束。

青州城內的百姓不可置信的望著天空,隨後滿城歡呼。

君綰走出南海,已是傍晚,涼風拂過,秋葉便打著旋落在君綰肩頭。

她伸手接過發黃的樹葉,“已經秋天了。”

她這次下山之時,還是夏天,轉眼卻已到了涼秋。上次在外這麽久,還是最初畫夢時,要自己下山尋祭靈筆看中的有緣人,走的地方多了,畫夢的人多了。名聲也漸噪。

後來就是坐在山中,等那些冥冥之中被祭靈筆選中的心懷執念的人來找她。

她也該回去了。

回到客棧時,各仙門弟子齊聚一堂,謝雲棄本低垂的眼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間煥發光彩。

聞琴也一切如常,她笑著與君綰道謝:“此番青州水患,我等暫代青州百姓感謝君姑娘恩德。”各仙長跟著微微頷首。

君綰退後幾步,頷首回禮:“各取所需,不必言謝。”

眾人:“……”是一點場面話也不給說。

各自打完招呼就去拿上自己的行李整裝待發。聞琴卻依舊靠近君綰,“君姑娘可有打算?”

“青州之事已了,就此別過。”

聞琴聽聞舒心長嘆:“如此甚好。”

君綰:“……”

“你要走嗎?”謝雲棄突然冒出來,邊上站著可憐巴巴的白雀,“主人,我們就要回去了嗎?”

“嗯。”

謝雲棄定定的看著她:“一定要走嗎?”

“要走。”

謝雲棄的目光暗淡。站在不遠處的寒澤不覺收緊收下袖子,沈清郁上前:“師兄不與綰綰道別嗎?”

“不了。”

……

謝雲棄再擡眸已是眼含笑意:“我們還會再見的,對嗎?”

他清亮的眸子底下,君綰竟看出些期盼來,像孩童等待發放糖果,她一時心中生出些異樣的滋味來,到嘴邊的話又退了回去,一度無言。

“謝小仙長,沒緣自是就在眼前,也如隔千裏。”

她看著謝雲棄眼神逐漸暗淡。

“國師!謝小仙長!”大家夥收好行囊,在呼喚他們。

“走吧。君姑娘,後會無期。”

……

君綰站在客棧前目送一行人的離去,蕭瑟的秋風中,她接受了好幾道來自一些人的回眸,卻在最後謝雲棄的回眸裏有些怔然。

他的眼尤為清澈幹凈,回眸一笑,靈動至極。

仿佛被他的笑感染,君綰竟也微揚嘴角,眉梢溫柔。

白雀見人群越行越遠,認命:“主人,我們現在回去嗎?”

“先去棲仙閣。”

再次踏足此地,有人很快就認出了她,帶著她上樓,卻嘭的把白雀擋在門外。

“我不能進?”他大為驚訝。

姑娘回:“九娘只見君姑娘一人。”她看著白雀,“小公子還未來過此地吧?不如姐姐帶你去玩點好玩的?”

白雀驚恐得連連後退,化作鳥雀逃似的飛走了。

屋內,陸九娘正在對鏡梳妝。

“五百年前,你為何人取的鮫珠?”君綰直奔主題。

陸九娘聞言手中動作一頓,笑顏嫵媚的起身:“我的好姐姐。魔靈只聽一人,你說說,我是為誰取的?”

魔尊。魔靈只臣服於魔尊。

“五百來年,魔尊可曾換過?”

陸九娘神色有些奇怪,看她如看傻子:“沒有。尊上一統魔界數千年,是魔靈心中至高無上的尊者。”

她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以前的她與魔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魔尊雖表面已降服神界,但卻如逆子一般,神界要敲打他,要除……她。

“如何能見魔尊一面?”

陸九娘:“尊上游歷六界,做屬下的也實在不知尊上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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