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十四章

關燈
第六十四章

每當丁向宇將他那輛剛提車不久的蔚來ET5停在居嘉禾學校門口那條狹窄的巷子時,總會引起放學後沖出校園的老師和學生們充滿狐疑的目光。

冬季的天色黑得特別早,他將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緊,靠在車門旁刷著手機。暗綠色的車身在忽明忽暗的路燈下顯得黯淡無光,只有在突然亮起的車燈裏才透露出平時的低調鋒芒。

身後的車主紛紛在困難地行駛過丁向宇身邊時皺眉罵上一句:“怎麽回事啊,這麽窄的路上還要停車,讓人家怎麽開啊。”

好在,居嘉禾下班還算積極,沒過多久,丁向宇便在蜂擁而出的人群裏尋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將手機放回上衣口袋,剛想上前迎她,卻看到她正在和身旁的同事們談笑風生。

於是丁向宇安靜地等在原地,直到居嘉禾看到他,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

看到丁向宇後,原本和居嘉禾攀談著的老師們紛紛起哄,做著鬼臉和她告別,但劉疏桐卻依舊挽著她的手臂,甚至不忘和他調侃幾句:“你是護花使者嗎?整天來接我們居老師下班。”

丁向宇和劉疏桐認識了這麽久,說話自然非常隨意,他朝著自己的車歪了歪頭,問:“要不要也順便送你回家?”

劉疏桐連忙擺手:“算了吧,你敢送我也不敢坐。”

丁向宇笑了笑,揶揄道:“幹嘛,孫哥管那麽嚴?”

劉疏桐朝他翻了個白眼,氣沈丹田,中氣十足地喊出一個“滾”字,便和兩人揮手告別。畢竟當電燈泡的滋味確實不太好受。

居嘉禾上了車,動作嫻熟地系上安全帶。

這車是向菲給丁向宇買的。一來是為了丁向宇上下班方便,二來也是她為了盡些多年來未盡的作為母親的責任和義務。

伴隨著主駕駛車門的關閉,一連上藍牙,原本安靜的車廂內頓時被耳熟的音樂所充斥。

丁向宇喜歡聽hippop,也喜歡聽流行音樂。他的歌單居嘉禾早就已經聽了無數次,可今天再聽到時,心情卻莫名地有些煩躁。

輕快的曲調,鼓點分明的節奏,和那一天從晁言房間裏傳出來的悠揚樂曲似乎是兩個極端。

她將臉別向窗外的車水馬龍,一盞盞前車的尾燈在她的臉上映上紅色的朦朧的光。

似乎是註意到了居嘉禾逐漸緊繃的情緒,丁向宇側過頭問:“心情不好?”

居嘉禾只是模棱兩可地回:“就,有點事。”

突如其來的堵車將四四方方的天地圍堵在一片燈海之中。前後左右都是車,即便是丁向宇車技再好也沒有可以發揮的空間。

時間緩慢地流逝著,耳邊的音樂聲變得愈發讓人在意。居嘉禾伸出手在屏幕上切換著歌曲,卻遲遲沒有找到可以為之停留的一首。

丁向宇望著居嘉禾額角的碎發,問:“要不我們幹脆外面吃點再回家吧。”

居嘉禾連頭都沒擡,便拒絕道:“我媽都做完飯了,你想她殺了我嗎?”

丁向宇將手靠在窗邊,支著下巴:“你說是跟我去約會,她應該不會說什麽吧。”

居嘉禾切換歌曲的手指楞了一秒,隨後繼續麻木地按著“下一首”:“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吧,搞得跟真的一樣。”

眼前的信號燈變了顏色,車子緩緩向前駛動了幾厘米,最終又在水洩不通的馬路上變成了一只頂著厚重龜殼的笨重烏龜。

丁向宇目視前方,看起來似乎是觀察著變幻莫測的路況和不知何時會變色的信號燈,餘光卻時不時飄向身邊的人。

他問:“不是說要裝裝樣子嗎?哪有談戀愛不約會的。”

連換好幾首歌都沒能撫平皺巴巴的心情,居嘉禾幹脆直接放棄,把頭靠在車窗上發呆。

見自己的提議並沒有被采納,丁向宇又拋出另一個話頭:“那要不我去你家吃飯吧。”

居嘉禾立馬回了句:“居霖川今天不回家。”

隨著居霖川的年紀增長,孫婷也“大發善心”地把居遠宏原本的書房讓給了居嘉禾當臥室。雖然家裏這位聰明可愛的弟弟考上大學後名義上是住在了寢室,卻隔三差五往家裏跑,或許這就是大學在本地的好處。

每每居霖川回家看到丁向宇,必定要拉上他來幾把游戲,居嘉禾有時候覺得他和丁向宇比和自己還親。

居霖川每次都不以為然地嗆她:“這是男人的浪漫,你懂什麽。”然後被丁向宇教育一番要尊重自己的姐姐。

雖然居嘉禾知道,丁向宇想去自己家絕對不會是因為居霖川這小子,但嘴巴卻比大腦反應地更快,不加一點思考便說出了口。

果不其然,丁向宇一頭霧水:“和居霖川有什麽關系?”

居嘉禾拙劣的,用剛剛想好的措辭解釋:“你們不是關系很好,經常一起玩游戲嗎?”

丁向宇不可置否。但與其說是一起玩,倒不如說是居霖川單方面的“倒貼”,他們的對話框內,“大佬求帶”這四個字出現的頻率大概占了總對話量的40%。

他想到這裏就忍不住揚起嘴角,語氣中帶著笑意:“沒事,我們什麽時候都能打,今天主要想去和阿姨嘮嘮嗑。”

居嘉禾卻一臉呆滯地看著右邊想要變道的白色轎車,說:“你跟我媽有什麽好聊的。



丁向宇笑著說:“那不是得討好一下丈母娘嗎?”

居嘉禾幹扯嘴角:“別,她要是當真了就不好辦了。”

丁向宇自然是聽出了居嘉禾的每根頭發絲都在說著拒絕,他看著居嘉禾的側臉,心情如停滯不前的車流一般頓在了狹小的車廂內。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條路的紅燈這麽長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車廂裏才冒出幽幽的一句:“是因為晁言嗎?”

居嘉禾立刻像被猜到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瞪大了雙眼看向丁向宇:“幹嘛突然提他?”

丁向宇看著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道:“自從他出現之後,你就變得很奇怪。”

居嘉禾心虛地垂下眼:“哪有......”

“沒有嗎?”信號燈突然變了顏色,前方的車輛卻毫無反應,丁向宇有些惱火地重重按下喇叭,發悶的巨響縈繞在兩人耳邊。

居嘉禾瞥了一眼丁向宇,低聲說:“跟他沒關系。”她的聲音倒在丁向宇緊皺的眉間,像一縷毫無存在感的青煙。

他問:“那天你們說了些什麽?”

居嘉禾明知故問:“哪天?”

“訂婚宴那天。”

“沒說什麽。”

車輛緩緩啟動,丁向宇的表情在駛過樹蔭的陰影中愈發深邃:“沒說什麽你出去那麽久?”

“老同學見面寒暄幾句而已。”

居嘉禾低頭玩弄著自己的十指,連語調都變得偏離。按理說,她也沒必要和丁向宇解釋什麽,但騙別人容易,騙自己難。她真希望自己能相信這番說服不了任何人的說辭。

丁向宇轉過頭看居嘉禾,突然,前方一輛電瓶車急速駛過,他立刻踩下剎車,身體由於重力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還好有安全帶將他們拉了回來。

丁向宇忍不住搖下車窗指責:“不要命啦?”

在劇烈的晃動之下,居嘉禾反而對自己的內心有了一絲短暫的窺視。她不得不承認,晁言的出現的確令她亂了陣腳。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想問的話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卻通通在嘴角打了跌。

不知道該用什麽語氣,什麽立場問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而他這些年的近況,她也一概不知。

那不就是和陌生人沒什麽兩樣嗎?

回過神來後,丁向宇才將心思放回到方才的話題上。他的雙眼更加專註地看向前方,心卻始終停留在身旁的副駕駛上。

“你們後來還有聯系嗎?”他問。

居嘉禾回答:“沒有。”這也不算說謊,只不過把博物館的偶遇給悄悄略過,埋在了沈睡的海底,只能等待更加強勁的海浪將它掀出水面。

沒等丁向宇說下一句,居嘉禾便碎碎念起來:“都不知道他還來幹嘛?當初一句話不說就搞人間蒸發,這麽多年也沒消息,真的無語。”

說完,她還冷笑一聲,似乎在為這番說辭增添幾分不屑的滋味。

丁向宇的神色瞬間暗了下來。

晁言那天來病房看居嘉禾的事,後來他一直沒說;晁言喜歡居嘉禾的事情,他也沒說。

他想或許等晁言出國,等他消失在居嘉禾的視線裏,或許那些年少時光的崇拜與情愫都會如過往雲煙般消散。

或許到時候,他也能重新出現在居嘉禾的視線裏。

可訂婚宴那天,他走出會場找居嘉禾,在酒店大堂看到晁言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始至終,他便沒有停留在她的眼裏。

可是他不服,他問:“要是我希望她當真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令居嘉禾摸不著頭腦,她問:“什麽?”

丁向宇解釋道:“如果我希望你媽把我們的關系當真呢?”

如果我希望我們的訂婚宴是真的呢?如果我希望“分手”那天永遠不要到來呢?如果我希望一直做你的騎士,那麽公主,你願意為我披上加冕的天鵝絨嗎?

他望向居嘉禾的眼神熱烈又真摯,像是一個被判處死刑的犯人,正一步步走向通往斷頭臺的道路。

而她僅用一劍,便將他的頭顱輕易砍下。

她把他放在車上的玩具扔了過去,說:“有意思嗎丁向宇,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居嘉禾收回視線,掏出手機隨意地在幾個app之間跳轉,以掩飾空氣中尷尬的氣息。

丁向宇不再說話,只專心開車。耳邊,鼓點仍伴隨著節奏躍動著。

他想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雖然她裝作不知道。

就像她裝作自己已經不再喜歡晁言那般,漏洞百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