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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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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出院之後,居嘉禾又在家裏躺了幾個月。等她再回到學校的時候,剛好趕上13屆拍畢業照。

教學樓門口的空地上圍滿了人,她一眼就看到了李冬天。

和初次見面穿著田徑隊隊服,紮著高馬尾的模樣不同,她今天穿了一件一字肩的牛仔連衣裙,襯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透亮,人群中格外引人註目。

李冬天也看到了居嘉禾,她低頭跟身邊的人說了幾句,隨後朝著她的方向小跑過來。

一開口,就是一句慰問:“居嘉禾,好久不見,身體恢覆地怎麽樣了?”

還沒等到居嘉禾開口,站在她身邊的丁向宇便搶答道:“好得很,能跑能跳......”

話未說話,腰間便傳來一陣酸痛。丁向宇往旁邊躲閃著,笑著朝李冬天使了個眼色:“還能動手打人呢。”

李冬天看到居嘉禾恢覆了往日的精神狀態,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她走上前拍了拍丁向宇的肩膀,說:“接下來就要跟著省隊練了,怎麽樣,有信心嗎?”

丁向宇聳聳肩:“還行吧。”

丁向宇在省運會男子100米得了第二名,終於擺脫了居嘉禾口中“萬年老三”的綽號。

雖然和第一名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但省隊的王教練非常看好他。

西師大田徑隊也算是借著丁向宇揚眉吐氣了一回,吳教練人逢喜事精神爽,這陣子肉眼可見的面色紅潤了不少。

李冬天本想再說幾句,但顧及到居嘉禾的心情,還是緘口不言。

她岔開話題,拍了拍居嘉禾的肩膀道:“你們不許忘了我哦。”

居嘉禾連忙接上:“怎麽會!”但下一秒,她回想起住院的那段日子裏,李冬天發來的消息她是一條沒回,頓時覺得自己的話並沒有什麽說服力。

即便如此,她還是在心裏安慰自己那是特殊情況,看向李冬天的眼神佯裝堅定。

李冬天“切”了一聲,和丁向宇眼神交錯間,互相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三個人坐在花壇邊上又聊了幾句後,一個看起來像是大一新生的女生跑了過來。她走到丁向宇身邊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用眼神竭力示意著。

“那個,學長......”女生有些靦腆地開口:“吳教練讓你過去一下。”

丁向宇擡頭看了一眼陌生的面孔,垂眼對居嘉禾說了句:“我很快回來。”隨後便起身朝吳教練辦公室所在的教學樓走去。

李冬天忍不住朝著他的背影吐槽:“幹嘛,我又不會把居嘉禾吃了。”

說完,她將頭轉向居嘉禾,似乎想在向對方尋求認同般問道:“不覺得丁向宇越來越像個老頭子了嗎?”

居嘉禾晃著腳,看著眼前穿著學士服跑來跑去的學長學姐們,眼神竟不自覺地放空起來。

和李冬天一起跑步的日子仿佛還在昨日,可轉眼卻要各奔東西。

朦朧中,她餘光瞥見李冬天正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於是她轉過臉面向對方,用眼神等待著呼之欲出的言語。

“那個......”猶豫了幾秒,李冬天還是開口:“那天你見到晁言了吧?他跟你說了啥?”

居嘉禾心下一沈,擺弄著衣角的手頓在原地,布料和手指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的模樣。

在那段冰冷中帶著潮氣的日子裏,她也不是沒想到過晁言。

在某幾個寂靜的深夜,居嘉禾總是會夢到他。她夢到他出現在自己面前,擁抱她,最後又消失不見,連原本帥氣的面容都變得扭曲。

然後,她會驚醒,嚇出一身冷汗。醒來卻只聽到身旁睡在折疊床上的孫婷的鼾聲。

居嘉禾也不是沒有期待過他的出現,但總在這個念頭產生的下一秒被掐滅在燃燒的前夕。

不去期待就不會失望,她一直這樣勸誡自己。

但是,他居然來過嗎?

語氣中帶著困惑和迫切,居嘉禾問李冬天:“什麽時候?”

李冬天也有些疑惑。那天在托福課上,晁言那副比聽到自家著火還要驚慌的模樣,不是去找居嘉禾還能去幹嘛。

於是她輕聲試探著:“就你住院之後沒多久,晁言不是去醫院找你了嗎?”

但任憑居嘉禾翻遍腦海裏的每個角落,都記不起任何能把晁言和醫院連接在一起的直線。

“啊?沒有啊。”

居嘉禾困惑,李冬天更困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在人聲鼎沸的空地上互相對視著。

“李冬天,過來拍照了!”前方,李冬天的同班同學朝她揮手示意。

她轉頭對居嘉禾說了句:“我先過去了。”便小跑著鉆入早已排列整齊的隊伍中。

居嘉禾低下頭,在柔和的陽光的洗禮下刷著手機。每逢畢業季,朋友圈裏總是一片傷春悲秋,同時夾雜著對未來的希冀與憧憬。

在一張張姿勢雷同的照片中,一張背景昏暗的圖片如吸鐵石一般,將居嘉禾快速下滑的手指牢牢地粘在了屏幕上。

點開大圖才能依稀看見,那是在白馬湖的別墅裏,三樓走廊盡頭那個上鎖的房間。

熟悉的角度,居嘉禾曾經也坐在那個位置,坐在晁言身邊,仰著頭看著那部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覺得很浪漫的愛情電影。

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一張圖片,晁言的配文是:再見,賈斯汀。

居嘉禾非常努力地試圖理解誰是賈斯汀,卻在跳入自己的記憶之海後被嗆得喘不過氣。

賈斯汀,雪莉......那是她摘抄在讀後感上的那句話: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她那時候,用調皮的,近乎回懟的語氣跟他說:“雪莉應該給賈斯汀一個眼神,讓他有勇氣上前一步。”

那時候晁言說了什麽來著?他說,如果雪莉要去很遠的地方呢?

居嘉禾拆解著記憶中的每一個片段,那些原本看起來像是謎語般的對話,晁言臉上意義不明的表情,那些無限趨近的真相,在此時都變得明朗起來。

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不,或者說,從一開始,晁言就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

所以在市運會比賽那天,他才會問:“你會等我嗎?”

隨著記憶的影片愈發清晰,居嘉禾感覺後背不斷滲出的冷汗逐漸浸濕了自己本就輕薄的衣領。她握住手機的右手不停顫抖著,連丁向宇早已站在自己身後都沒有察覺。

他的聲音溫柔地降落在居嘉禾的頭頂:“你餓嗎?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而她沒有回應,只是猛然起身,連眼神的交錯都覺得浪費時間。

丁向宇看著她像只麻雀一般略過自己身邊,輕盈地朝後門的方向跑去。

那一剎那,像是錯覺,他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躍動在紅白相間的跑道上的居嘉禾。只是這一刻,她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而飛舞著。

他覺得自己猜到了,又多麽希望自己猜得不對。

-

居嘉禾從計程車上下來時,眼前熟悉的景色排山倒海般裹挾著舊時光奔騰而來。

她搖了搖頭,似乎想用這種物理方式驅散這些不合時宜的回憶。好在確實有效。

走到別墅大門前,想要擡起的手猶猶豫豫,在方才的風風火火下顯得尤為狼狽。居嘉禾探過身,試圖從並未完全掩實的窗簾下窺探到一些屋內的光景。

卻以失敗告終。

別墅內部從外頭看進去漆黑一片,似乎早已人去樓空。

鬼鬼祟祟地在門口站了許久,居嘉禾的可疑舉動終於引起了路人的懷疑。

一位路過的老人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姑娘,你找人嗎?”

居嘉禾有種被抓了現行的緊張感,動作極不流暢地轉過身,“是啊,我找住在這裏的人。”

老人想了想,問:“是那個長得很帥的小夥子吧?”

居嘉禾點了點頭:“是的。”

“他剛剛坐車走了,就在你來之前沒多久。”

老人說完便離開了,只留下居嘉禾一個人站在一片郁郁蔥蔥的草地前,化作一座靜止的雕塑,和四周的景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她此時有很多問題想問晁言。想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想問問他那時候為什麽去了醫院卻沒有見她......

但接通電話的那一秒,第一句,她問的是:“你現在在哪?”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過了幾秒,傳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性的聲音:“你是哪位?”

居嘉禾怔了一秒,將手機舉到眼前,確定撥通的是晁言的電話後才繼續說:“我是他的朋友,這是晁言的手機對吧?”

朋友二字,說出來甚至覺得有些燙嘴。

對方回答:“是的,晁言現在去洗手間了,你有什麽事嗎?”

“他現在在哪裏呢?我有急事想和他見面說。”居嘉禾撒謊了。

如果想見他的心情可以算得上急事的話。

晁偉明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備註:HelloKitty鬧鐘,忍不住皺了皺眉。

光靠備註根本無法分辨對方的身份,他猜或許是大學同學也說不定。

於是他非常客套地回答:“恐怕不太方便,晁言兩個小時後的飛機。”

“今天就走嗎?”對方的反應比他預料中還要激動。

居嘉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原本她以為,至少會等暑假結束——畢竟李冬天還在這裏。

可晁偉明卻說:“先去他美國的舅舅那邊住一陣,提前熟悉一下環境。”

居嘉禾無言以對。

所以他在朋友圈發的那句再見,就真的是再見了。

晁偉明在一陣死寂般的沈默後開口詢問:“你有急事的話,我讓他等會打給你?”

“不用了。”這次,對方倒是回得果斷:“別告訴他我打來過。”

還沒等晁偉明開口,居嘉禾便掛斷了。

在記憶中,在居嘉禾的人生裏,和晁言有關的時間線,這是最後一次。

再後來,便沒了音訊。

直到今天,在明湖大酒店,在居嘉禾和丁向宇的訂婚宴上,他再次出現在居嘉禾的眼前。

還是那副帥氣的皮囊,比大學時候更添了幾分成熟的氣息。他看向居嘉禾的時候,她差點以為自己要溺死在他漆黑的眼眸裏。

還好,她早已自詡是個理智的成年人,即便再興奮激動,也能佯裝無事發生。

他說:“我對你比較感興趣。”

賈斯汀的答案,在漫長的等待中,終於得到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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