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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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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038

僻靜的安全通道口,沒有人,也沒有光。

彼此看不見對方,也不必知道對方的情緒。

許初薏從沒想到,再見時,會是這樣的情景。她靠在樓梯拐角邊緣,埋著頭說: “好久不見。”

“是啊。”他低沈的聲音裏有笑意: “好久不見,前妻。”

前妻這二字,出口時是帶著諷刺的。

許初薏突然地,有點委屈。如從前一樣,她低低喊了他一聲: “為哥。”

這個稱呼,周柯為已兩年沒聽過了,以致於此刻聽見,是恍如隔世的。而那些傷疤,也隨著這個稱呼,由此揭開。

他口氣不悅: “別這麽叫我。”

許初薏知道這是自己的不對,可那個稱呼卻跟夢境裏似的,見了他,就下意識地出了口。她整理了下情緒,說: “好的, K先生。”

“說吧。”他直截了當: “找我什麽事”

許初薏深吸一口氣,擡頭,借著黑暗望向他的眼: “我不清楚,這兩年你知不知道許創發生了什麽,但今時今日,我拜托你,看在從前的那些情誼上,幫我。”

“從前的那些情誼”他忽地笑了起來, “是你許家上下把我當做一條看門狗還是你許初薏一再背棄了我”

“抱歉。”

她默然的回應,像是無聲的接受。

周柯為聞言,向前垮了一步,攥住了許初薏的下頜: “就憑你們當年那麽對我,許初薏,你覺得可能嗎”

是啊,她也覺得不可能。

可人就是這樣,不撞破腦袋,就是不知道後悔的。

說完,他甩開了手,徑直走出安全通道。

片刻後,許初薏也從安全通道口走了出來,光線明暗更疊的那一秒,眼前忽然暈眩。許初薏忽然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像是場夢,可下巴上的疼痛,卻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為哥,不再是那個會勾著她的鼻子,寵溺地笑的為哥。

而是一個,與她如同陌生人似的男人。

可事到如今,許初薏已經走到如此田地,她是真的不能放過那一點點的機會的。

自父親死後,繼母陳靜蘭忽然換了一張臉,威逼利誘之下,從許初薏手上搶走了許創的經營權,並將許創一步步推向深淵。父親死前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視若親子一般的許創,能在未來綻放光彩,可眼見許創大廈將倒,近日陳靜蘭還拋出消息,要轉讓許創於他人,許初薏哪還坐得住。

更關鍵的是,她還知道一些,她必須去求證,去抗衡的秘密。

思及至此,許初薏再也顧不上其他。

周柯為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須搏一搏。

按下電梯按鍵,上電梯後,她緊跟著周柯為離開的路線追了出去。

最後,在大廳裏,她追上了他。

彼時,周柯為似乎是接到了什麽電話,低著頭,嘴角有淺笑溢出,和先前在安全通道口時,恍惚是兩個人。

許初薏這才想起來,他似乎從來都是這樣的人。

對待關心愛護的人,是溫柔寵溺的。而對待外人,向來是冷著張臉的。

原來,現在的她,是被他歸入外人一類的嗎

許初薏不敢再想下去,她怕再多想一點,她就再也不敢上前了。

她小跑幾步,快追上他的時候,只見他把手機豎了起來,像是正在開啟微信視頻。此刻,視頻畫面映射出的他的臉,是滿是寵溺笑意的。

不過幾秒,視頻就被人接了起來。

手機那頭,紅色的指甲在鏡頭前一閃而過,片刻之後,一張女人的臉展露在屏幕中央,還是那雙伶俐的眼睛,那張小巧的臉,不過比作從前,似乎富態幾分,添了點溫柔的感覺。

許初薏記得她——何以晴。

她可真是信守承諾,當年向許初薏發誓會守在周柯為身邊當他的左膀右臂,事到如今依然堅守。此刻,她不知道,該是誇她,還是嫉妒她。

許初薏羨慕她,敢愛敢恨。

不像從前的自己,只能成為周柯為的負累。

不遠處,許初薏像個偷窺者,觀察著視頻裏的一切。

很快,視頻裏出現的另一個人,打消了所有她沖上前去叫住周柯為的勇氣。

那是個嬰兒,一個看似不足一歲的男嬰。

還在咿咿呀呀學語的年紀,不會說話,卻在看見視頻裏的周柯為後,稚嫩的小臉蛋,竟是笑開了。

何以晴寵溺地親了男嬰一口,把他抱在懷裏哄,一邊跟周柯為說話: “在澳門玩得怎麽樣有沒有像我們頭回來那會兒一樣,贏遍全場”

“餵,小孩子面前不說賭博。”周柯為說。

“新手媽媽,不要見怪。”

“嘟嘟今晚怎麽還沒睡”周柯為低頭看了眼表,又算了算時差: “平時這個點早該睡了吧。”

“哎……”何以晴嘆了口氣: “吵著鬧著要跟你聊天,剛鬧騰好久了,現在見著你才安分了。”

那頭男嬰嘟嘟不知聽懂了什麽,忽然呀呀地開始叫。

呢噥之間,隱約能聽見,那是個“爸爸”的音。

何以晴低頭笑了: “這孩子。”

周柯為對嘟嘟揮了揮手: “過兩天我就回美國了,嘟嘟後天見。”

“巴……”

嘟嘟還在嘗試著說話,何以晴卻已經揮了手,把視頻掛了。

掛斷之後,許初薏瞧見,周柯為的嘴角仍是有笑意的。

換做旁人,許初薏或許趁他高興沖上去。

因為這樣,她游說的幾率可能還更高些。

可此時此刻,她滿心滿眼都是何以晴和周柯為的默契模樣,以及男嬰嘟嘟的那一聲模糊的“爸爸”。

腳上像被鉛灌了,連鞋都擡不起來。

*

“什麽”

“你說什麽”

酒店裏,文婉半個身子窩進了許初薏的床上,扯著被子,滿臉的難以置信。

對面沙發上的許初薏正仰著臉,後腦勺靠在沙發背上,沒有表情。

文婉咽了口口水,說: “容我消化一下你剛才的話。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離開南城後,就跟何以晴一起去了澳門。這兩年間,跟何以晴結了婚還有了孩子”

“應該是。”許初薏出了聲。

“不行!”文婉忽然從床上坐起來,開始穿鞋: “我得去告訴他。”

“告訴他什麽”

文婉一股腦兒地說: “告訴他,當初讓他離開許創,是受了陳靜蘭的蠱惑,為的就是剝離你身邊的力量。還要告訴他……”

許初薏接了下去, “告訴他我趕他走是為了他好”

“要不然呢”文婉反問: “就這麽讓他恨著你”

文婉作勢就要走,這時,許初薏卻拉住了她。

“算了。”

“算了是什麽意思”

她眉眼低垂著,停了很久,像是在壓抑什麽, “他有家庭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文婉嘆了口氣,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認真跟她說: “初薏,解釋清楚後,他一定不會向現在這麽恨你的。我相信,到那時你再開口求他幫你,他一定會願意的。”

聽完,她沈默了好久。

沒了對話聲的房間,靜得出奇。

長久以後,文婉突然聽到“啪”地一聲,有一滴滾燙的東西,從許初薏垂著的腦袋上落下來,滴到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察覺到那是許初薏的淚,文婉有一瞬間的怔楞。

有多久沒見過許初薏掉眼淚了

應該是整整兩年。

自她父親去世那天以後,文婉就再也沒見她哭過,連笑也變得很少。是什麽,讓從前那麽愛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一夜之間長大

文婉知道,是責任,是前有狼後有虎的壓力。

靜默很久後,許初薏努力清了清嗓子, “我怕他會難做。”

“傻姑娘,你怕他難做,怎麽就不想想你自己”

“你不知道的。”許初薏看著他: “從小因為院裏的冷眼,他受過很多苦。後來進了許創,因為我的牽絆又處處掣肘。現在,好不容易何以晴陪著他,讓他能擁有前途無限的人生,我這礙眼的身份,只會讓他困擾。”

她哽咽著說: “文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去破壞一個家庭。”

許初薏口氣堅決,文婉知道她是下了決心的。

文婉沒再勸她,只是望著她疲憊的眼睛,說: “那你有沒有考慮其他方式”

“什麽”

“比如——放棄許創。”

“放不掉。”她忽得笑了,笑得滿臉的淚: “如果你的父親在臨終前,特意叮囑你,要替他守好他親手創造的世界,結果因為你的一時愚蠢輕信了他人,而將整個世界毀了,你要怎麽交代”

文婉知道許初薏的脾氣,她看似柔軟,實則倔起來比誰都頑固。

話到這份上,已沒了再去勸解的餘地。

文婉問: “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

“大不了再去找張家桓,總有辦法的。”許初薏笑笑,擦幹淚。

“不準。”文婉皺眉: “張家桓那個色胚,看面相就不是好東西,不能去。”

“好好好,我再想辦法。”

許初薏服了軟,文婉也很高興。

年少時的姐妹,從十幾歲走到現在,誰的一個動作,對方都能清楚無虞地知道是意欲何為。而這孤苦無依的兩年裏,許初薏的每一步,都是文婉陪著走過來的。

許初薏的妝有點花,文婉抽了張紙,替她掖了掖。

“好了,別哭了。”她拍拍許初薏的肩,假裝嫌棄: “一年前那個在秀臺上摔到骨折還繼續走完全程的許初薏跑哪兒去了。”

“是啊,至少要假裝給你看。”許初薏笑笑。

文婉輕輕地抱了抱她: “我知道你喜歡周柯為,可既然事到如今,他都已經徹底放下你,那你也沒必要再念著他了。”

“嗯”,許初薏點頭。

“男人的喜歡都是一閃而過的。”

“友情才是天長地久的,對吧。”

“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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