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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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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伴隨節奏明快的爵士樂,許初薏的太陽穴也在突突瘋跳。

順利回到換裝通道的那一刻,她只覺得渾身都被抽走了力氣,踉蹌了一步,險些栽倒下來。秀導正用英文,來回催促著模特換裝,可許初薏腦袋裏,卻仿佛噩夢重演似的,滿腦子都是童年許志成撕碎了她精心制作的禮服那猙獰模樣。

眼前有一秒的暈眩,她扶著墻壁勉強直起身。

周柯為及時趕來扶住了她: “沒事吧。”

“我爸,他就在臺下。”

“我知道。”

“你知道”

相比於許初薏的慌亂,周柯為顯得沈著冷靜許多。

“是我邀請的。”

“為什麽!”

猛地一拽,她被他攏進懷裏,他低沈的嗓音貼在她耳畔,像是惡魔的蠱惑。

他說: “當一件事情走向死路時,我們沒有選擇。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以最慘烈的方式,打破重來。”

“什麽意思”許初薏不明白。

“你相信我嗎”

“相信。”

周柯為嘴角抿出一絲笑意,從她頸窩裏擡出腦袋,雙手捧著她的臉,與她對視: “還記得剛才你告訴我,無論如何,你都會踏著那條通道走出去嗎”

“記得。”

他從助理手中接過第二套歐根紗禮服,塞給她。

他說: “第二套服裝已經準備就緒,我要你換上,就像剛才那樣,若無其事地走下去。”

“可萬一他……”

“不會有萬一。”周柯為說: “到場的不僅有時尚圈人,還有許多IT界人士,如果他有意搞砸這場秀,所有人面上都不會好看。他是個商人,懂得不隨意樹敵的道理。”

一片嘈雜中,周柯為的音色穿透所有聲響納進許初薏的耳朵。

“是時候,打破重來了。”

如周柯為所料,許初薏再次登臺後,並沒有意外發生。

而曾經當場撕碎許初薏所有夢想的父親,也只是安靜坐在臺下,鐵青著一張臉。或許是父親忌憚於商場關系,沒讓她下不了臺面,但能完整走完這場夢寐以求的大秀,對許初薏來說已然是恩賜。

大秀結束後,還有一場面向到場貴賓的慶功宴。

沒給許初薏緩和的餘地,穿著大秀服裝,周柯為就拽著她的手,把她帶進了慶功宴現場。

有人認出了許初薏,對於她剛才的表現,吹著口哨喊“bravo”。

在過往二十三年學習成績為上的時光裏,學習不頂尖的許初薏,是鮮少受到表揚的。更多時候,大家都愛誇讚她有一張好臉,可惜這誇獎偶爾也是帶著嘲諷意味的,因為她的相貌和成績似乎是不成正比的。

因此,面對此刻別人的歡呼,許初薏明顯地不知所措。

周柯為是見過大場面地,許初薏害羞不回應,他就一一對致意者道了感謝。

走到大廳側邊的一角,周柯為終於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個人。

——許志成。

彼時,許志成正跟陳靜蘭挽著手,微笑著在與一位外籍同行交流。

周柯為撥開人潮牽著許初薏,向許志成走來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容跟變臉似的,一秒褪盡,剩下是的如冰霜般的冷然。

大約是怕家醜外揚,他故意裝作不認識許初薏,若無其事地跟外籍同行交流了好一會兒,才借口說有事走開。

走遠幾步後,他從服務生盤裏取過一杯紅酒,拿在手裏把玩,連目光都沒落在許初薏和周柯為身上。

他說: “你今天邀請我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個”

“是。”周柯為答。

“那我告訴你。”許志成冷笑: “我不喜歡,甚至說是厭惡。”

周柯為走上前一步,許初薏頓時感覺氣氛不妙,下意識地拉了他一下: “為哥,我沒事的,不要起沖突。”

“別擔心。”他拍拍她的手。

周柯為站定到許志成跟前: “您厭惡沒關系,但我想要您看到的,是初薏的夢想。”

“夢想”許志成搖晃著紅酒杯,滿眼的不屑: “夢想就是上輩人給她創造的安逸不要,而去作踐自己,當一個給別人展示商品的衣架子未免太可笑了。”

“老許,口氣別這麽沖。”陳靜蘭在一旁當和事老。

許志成沒理會,甩開袖子,推開宴會廳的大門,往外頭走去。

周柯為正要跟過去,但原本躲在他身後的許初薏卻忽然快跑了幾步,高跟鞋在地上的踢踏聲清脆,轉眼,她就追上了許志成。

空檔的走廊裏,她的聲音不小,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爸,你給我的,從來不是我想要的。”

聞言,許志成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在許初薏面前的,只有一個背影。

她又朝他喊: “我是有思想,有夢想的,我不想當一個附屬品!”

說完,許初薏大喘著氣,眼眶紅了。

周柯為是時候站出來,保護性地將她護在身後: “如果您所謂的安逸,就是讓她整天蹲在辦公室低頭玩手機,又或是成為酒桌上觥籌交錯的交際花,又或是身無所長的家庭婦女抱歉,或許您能接受,但我不希望我的太太是這樣的。”

許志成的背影動了動。

周柯為與許初薏十指緊扣: “您剛才親眼見證過,她在舞臺上的表現,獲得了多少人的掌聲我想問您,所有人鼓掌的那一刻,驕傲是否戰勝了嫌惡,讓您的心裏有那麽丁點的榮譽感呢”

“我是為她好。”許志成說。

“為她好!”周柯為冷哼: “真是一個非常好的搪塞理由。”

“無論怎麽樣,我都無法接受。”許志成轉身,面向兩人: “我不會承認許初薏是我的女兒,接下來我會請許創公關部全面封鎖我和她的關系。”

許志成下了狠話。

許初薏顯然沒料想到這個結果,眼底明顯的失望。

可此時此刻,周柯為卻並未氣餒,反倒抿唇對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他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眸底似有光芒閃現。

須臾之後,他做出定奪: “好,我們接受。但接受的前提是……”

許志成早知道,依周柯為的個性,今日將他請來,就勢必不會那麽簡單。他饒有興致地看向周柯為,卻見他松開了許初薏的手,從西褲口袋裏,掏出了手機,走到他跟前。

“接受的前提,是讓您看完這個。”

“什麽”

“我想讓您看看,她舞臺上的光鮮,背後是什麽。”

沒等許志成反應,周柯為已解開了鎖屏,打開了一條視頻。

這是周柯為陪伴許初薏EAST超模計劃一整月內,拍下的視頻。視頻是他請人精心剪輯過的,沒什麽特別的內容,也就是許初薏在這一月內,崴了多少次腳,摔了多少個包而已。

他還特地留了點心思,故意把許初薏多次崴腳之後,死活站不起來,最後爬到墻根,扶著墻壁站起來的那一幕,放到了視頻中間。

還有她練習臺布次數過多,導致腳上長了好幾個血泡。因為明天還要訓練,她怕血泡臨時破了影響練習,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用針一個個地挑去血泡,擠出膿血。

周柯為是個聰明人,忍著心疼拍下這些視頻的原因,也不過是為了這一刻。

周柯為清楚許初薏在許志成的心裏還是有三分位置的。他是她的父親,見女兒這麽拼了命地為一件事努力,沒有可能不動容。即使平時再嚴厲,也繞不過父女親情這一塊。

“您一定沒見過她這麽努力吧。”周柯為問。

許志成的沈默,讓周柯為確認,他已入了戲。

他繼續說: “在您眼裏,她只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可我知道,我認識的許初薏,是為了夢想能拼命的。”

最後幾個字,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視頻進度條讀到最後,許志成仍舊不發一言。等到手機屏幕,待機黑屏了之後,他才緩慢地擡起頭。

許志成沒跟周柯為對話,只看向許初薏。

“初薏,這是你想要的嗎”

“是。”鼓起勇氣,許初薏灼灼看向他: “我想。”

“可我許志成不想。”

或許是許初薏的目光太過炙熱,一度讓叱咤商壇多年的許志成,都不敢去看她蕩漾著光芒的眼。

“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同意的。”

咬字是決絕的,但許志成的口氣,分明軟了許多。

周柯為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剛才視頻結束的那秒,他明明看見許志成眼角尚且紅熱,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周柯為忍不住蹙眉,正想上前繼續為許初薏爭取。

卻聽許志成往前跨了一步,說了句: “但我會給你們一年時間。”

“一年時間”

“是。”

許志成轉身,那手指著並肩的兩人,面上還冷著,口氣也是重的,但說到最後卻徹底軟化了。

他下了通牒: “一年時間,做不出點成績來,就不要說你是我許志成的女兒。”

許初薏用了半分鐘消化了這句話。

隨後,狂喜地抱住了周柯為的脖子,蹦進了他的懷裏。

周柯為也很高興,托住了她的腰,如獲至寶似的把她抱緊。

許初薏大喊著: “謝謝爸。”

印象中,成年之後的許初薏,已經鮮少在自己面前展露小女兒的嬌憨。看著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和周柯為如此親密,許志成從前擔心兩人貌合神離的那顆心,也總算放了下來。

這次,答應許初薏繼續做模特這事兒。

許志成知道,一半是心疼女兒,另一半則是自己迫於無奈,上了周柯為的當。

他早知道,周柯為這小子心思重,向來是不達目的是不罷休的。

商場上被周柯為設計了,又倒頭向他來哭訴的人,真是數不勝數。許志成真不知道,過兩年,自己還能不能鬥得過這小子。

而他更害怕的,是有天周柯為要是站在許創的對立面。那許創的勝算,恐怕不會太大。

不過好在看得出,他是真心實意地疼愛許初薏,自己上他點當,倒也沒什麽關系。只要許初薏在,他就不怕他鬧出什麽幺蛾子。

兩小夫妻還在親昵,陳靜蘭識相地挽上許志成,飛快往走廊那頭趕。

陳靜蘭故意壓低聲音說: “讓阿為和初薏小夫妻倆待會兒,咱們就別看了。”

“好好好。”許志成賠笑。

“不過老許你也挺會裝的。”陳靜蘭跟他對了個眼色。

“怎麽說。”

“剛大秀那會兒,大家都鼓掌,你還跟我一個勁地誇女兒長大了,走上臺都是亭亭玉立的,適合吃這碗飯。怎麽一會兒小夫妻倆來了,你就變了路數。”

“這你就不懂了。”

“什麽意思”

“太容易得到的,容易不珍惜。”

“也就你主意多。”

話音剛落,兩人就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可或許是笑岔了氣,許志成像是被嗆住了,連連咳嗽起來。那咳嗽很嚇人,還帶著大喘氣,聲嘶力竭地,像是要將肺都咳出來。

陳靜蘭眼疾手快地遞了張手帕過去,替許志成拿手帕掩著唇。

許志成連咳了好幾聲之後,陳靜蘭看見指縫間有紅色的液體留下來。

可她卻好像司空見慣似的,若無其事地把那手帕收了回去,塞進了手包裏。

等咳嗽平覆了些,許志成啞著嗓子說: “最近一年好像咳嗽越來越嚴重了。”

“正常的。”陳靜蘭拍拍他肩膀,無所謂地笑笑: “南城的春天本來就幹燥,醫生不都說過你有慢性咽炎嘛,應該是老毛病又犯了。”

“真的嗎”

“當然。”

“要不還是改天去醫院檢查一下吧。”許志成說。

一聽要去醫院,陳靜蘭的神色忽地變得猙獰。

她回扯了一記許志成的手臂,變回溫柔的臉: “這點小毛病,哪用得著。你可別忘了,我是學醫出身,從前我可是開醫院的。”

“也對,家裏有個醫生。”

“待會我回去給你做個艾灸,會好的。”

“好。”

走廊深得很,長到已產生了回音。

許志成的每一聲咳嗽,都清楚無虞地傳進了許初薏的耳朵裏。

她有點擔心: “這一年,好像爸的咳嗽越來越厲害了。”

“放心,他每年的定期檢查我都看過,結果沒問題。”

“那就好。”

彼時,許初薏還跟個袋鼠似的,抱著周柯為的腦袋,堆在周柯為懷裏。父親咳嗽的聲音開始遠去,突然靜默的周遭,讓兩人頓時有些不適應。

動作太過親昵,甚至已超乎了從前的範疇。

許初薏不知道,該怎麽從周柯為懷裏若無其事地跳下去。

跳嗎

可她實在不想跳。

因為周柯為的脖頸裏有許初薏喜歡的氣味,光是聞聞,就讓她心跳加速。她有點貪心,想保有這樣的溫暖與歡喜。

周柯為見她停下動作,似乎是想從自己身上下去。

他正想松手,卻見她忽然捧住了他的臉頰,神秘兮兮地說: “別動!”

“怎麽了”

“我爸在看呢。”

許志成和陳靜蘭早就走遠了,許初薏指著的,那是空氣。

可好在此刻,周柯為背對著,什麽都看不見。

聽了許初薏的話,他下意識地回頭,許初薏生怕事情敗露,急忙按住了他的腦袋,不準他動作。

“不準回頭!”

“嗯”

周柯為含著笑,眼梢微揚,從鼻子裏吐了聲氣。

許初薏不擅長撒謊這回事,緊張得說話結巴: “他盯著在看呢。”

“是嗎”

“嗯!”她自我麻醉似的,重重點頭: “一定是覺得我們倆不夠親密。”

周柯為饒有興致地問: “所以呢”

他故意將臉揚起,她恰好低頭,兩張臉一上一下地對在一塊,一不小心,目光就黏著在了一塊兒。

戀愛這回事上,許初薏還是個新手。

不過好在,她看過的言情劇不算少。

學著言情劇裏的模樣,她抽出一綹發,魅惑的擦了擦周柯為的面頰。

別說周柯為還是個熱血青年,就是個冷血動物,面對心上人這麽撩撥,也是受不住的。

“下一步你準備怎麽辦”周柯為等不及了。

許初薏粲然一笑,又拿那綹頭發,掃了掃自己嘴角卷起的那顆渦。

“上回你親我,這次我親你吧。”

“好。”

說完,許初薏粉嫩地唇,就對上了周柯為的。

她雖然貪心,卻不是個大貪的,她也就想跟上次一樣,就是……蜻蜓點水的那麽碰一下。

然而,周柯為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

到手的鴨子,哪能舍得讓她飛了。

許初薏的唇,剛碰上周柯為的那一秒。他就反客為主,一手抱著她,另一手壓著她的腦袋,迫使她深吻下去。

他用舌尖打開了許初薏的齒關,描摹著她的唇線,不放過一絲侵占她的機會。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久到她的呼吸全然被她侵占,久到許初薏的唇妝徹底花了,沾滿了兩人的嘴唇和口腔。

酣暢淋漓之後,面對殘局,占了便宜的周柯為,只淡淡撂下一句——

“我怕不夠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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