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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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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次日,許初薏毫無意外地遲到了。

昨夜跟文婉聊得太歡,直到淩晨兩點才睡下,後來許初薏睡得死沈,以致於早上鬧鐘循環循環響了十遍才迷迷糊糊醒來,急忙啃了口面包就跳上了周柯為的車。

南城的冬天著實不讓人省心,沿海地帶水氣充沛,隔三差五就給市民們來場雨,雨裏夾雜著雪珠,又冷又潮。

南城沒擠上北方集中供暖的大隊,此刻,階梯教室內,學生們個個瑟縮在階梯教室的冷板凳上,使勁搓著手掌,全靠一身正氣護體。

許初薏冒著雨,溜進教室時,正趕上第一堂課的課間。

這是節外專業選修課,全年級的學生都混雜在一個課堂,連課間休息時間零散的說話聲,都顯得浩浩蕩蕩。照理說像許初薏這樣的大四生,很少還在校讀書的,可許初薏當年以一秒之差沒能搶上選修課,導致大四了還在苦逼兮兮地跟低年級學生一起湊學分。當然,這種情況下,絕對少不了她的難兄難弟,文婉的作陪。

階梯教室實在太大,許初薏在門口來回張望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在角落裏拼命搖手的文婉。

抖掉傘上的水珠子,她走過去,瞧見文婉還不忘跟她開玩笑:“喲,精神挺好的。”

“必須的。”文婉眨眨眼:“年輕就是本錢,知識就是力量。”

“瞧你這話,還挺對仗。”

“畢竟經管系李清照不是吹的。”

“我看下課後你就戴個墨鏡,去學校後門小吃一條街擺個攤算命寫對聯,絕對能就此發家致富。”許初薏從包裏取出書,往她腦袋上掂了一下。

文婉嘿嘿地笑:“算命先生就算了,但當媒婆嘛……我倒是很有意向,尤其是給你牽牽線。”

許初薏懵了:“什麽意思?”

跟前只有空氣,文婉卻憑空牽出了根繩來,一拉一拽地,好像在把什麽扯過來似的。許初薏還沒反應過來呢,文婉就指著她身後的走廊。

“瞧,我把月老紅線那頭給你牽來了。”

許初薏下意識回頭,看見鐘嘉元就隔著兩個座位,站定在她跟前。許初薏有點不自然,“你也上課?”

“嗯。”鐘嘉元撓撓後腦勺:“你大概沒註意,我跟你一起選修這節課快半年了。”

“是這樣啊,你坐哪兒呢?跟你同學一塊嗎?”

“他們都沒來。”鐘嘉元笑笑,戳戳許初薏旁邊位置上的那本書,翻到第一頁。

許初薏這才發現,這上頭赫然是鐘嘉元的簽名。

他說:“我坐這兒。”

許初薏一楞。雖然平時她也沒少跟鐘嘉元一起自習,但那都是好幾個人組團一起的,今天倆人單獨坐這麽近,她真有點不習慣。

她下意識地回頭瞪了眼始作俑者,那個撐著腦袋饒有興致地盯著倆人看的文婉。

文婉舉雙手投降:“可別瞪我,我來得晚沒位置了。正好鐘嘉元這裏留了倆,我就過來了。你要是覺得這位置不好……”她比了比階梯教室最後一排的樓梯,“蹲那兒上課,一定特別惹眼。”

“你!”

鐘嘉元看兩人一來一回地鬧騰,過了會兒,才看了眼手表,拍了拍許初薏的肩:“今天課間鈴壞了,老師進來上課了,快坐下吧初薏。”

“喲喲喲,不是學姐,是初薏哦。”文婉故意鬧她。

“餵,我警告你別給我逮著!”

“嘿嘿嘿。”

上課不到三分鐘,大言不慚地說“知識就是力量”的文婉就直喇喇地倒下了,沒文婉跟許初薏搭話,只剩許初薏和鐘嘉元,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老師還在枯燥的講學,讓人昏昏欲睡,偏在這時候鐘嘉元出聲了:“初薏,那天你去哪兒了?”

“哪天?”

“你退宿舍,拎著行李箱從學校出去那天。”

“那天啊。”許初薏沒多想,回答他:“湖邊走了走,後來碰上我……”

她條件反射地要說出周柯為的名字,但仔細想來,卻又覺得有些不合適。她總覺得,有些事沒必要被別人知道。

“後來怎麽了?”鐘嘉元追問。

“沒怎麽。”許初薏朝他瞇眼笑笑:“你看我現在不好好在這兒呢。”

“那天我本來是要追出來的,可後來老師把我找去,耽擱了。”

“沒事。”

沒有發生過的事,許初薏不太喜歡做過多的遐想。她是個現實主義者,只看得見眼前。

鐘嘉元說:“文婉說你退宿,準備實習了。要是你要找房子住,可以聯系我,我親戚移民了,正好房子空著,正愁缺個房子管家,住個一年半載不是問題。”

“謝謝你的好意,但目前應該不需要了。”鐘嘉元不知道許初薏家境,主動提出要給許初薏找免費的房子住,她還是有點兒感動的。

“那你現在住哪兒呢?”

“我住——”

許初薏條件反射似的想說周柯為家的地址,但思來想去,卻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把地址告訴鐘嘉元,心裏感覺挺羞恥的,像是在心虛,又像是一個私心裏藏著的小秘密不願與任何人分享。

她朝他甜甜地笑笑,回了句“有機會再告訴你”,就埋頭寫筆記去了。

結束選修課後,鐘嘉元被人拉去打籃球的。

文婉揉著眼睛醒過來:“初薏我這下信了。”

“什麽?”

“你真沒把初吻給鐘嘉元。”

鐺——

幾本書疊在一起砸上了文婉的腦門,文婉捂著腦袋,嗷嗷直叫。許初薏瞧她呲牙咧嘴的模樣,將將笑出聲來。

“叫你胡說八道。”許初薏白她一眼。

文婉不服輸,豎了跟食指在許初薏面前:“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什麽?”

“我在猜想是不是我搞錯了對象。”

“嗯?”

“你……”文婉把臉停在她跟前,直視她的眼睛,不放過她的一絲表情。

“許初薏,我懷疑你把初吻給了周柯為!”

文婉話音剛落,許初薏就跟觸電了似的彈了起來,她沒臉紅,只是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緊繃,許久之後,才蹦出一句,“你、你胡說什麽呢?”

“逗逗你”,文婉笑。

許初薏沒理她,拎起包,轉身走了。

臨近畢業,許初薏需要忙活的事情不少。在學校裏處理完應屆生檔案轉移的文件,天色已經暗了。

雨夾雪還在持續,許初薏順手從包裏取折疊傘,可來回翻了好幾遍也沒能找著。回頭一想,才回憶起來傘是落在階梯教室了。

距離教學樓關門只剩下幾分鐘,許初薏趕緊往階梯教室跑,可惜還是沒趕上,教室門已經落了鎖。

淋了點雨,渾身冷得很,白忙活一場的許初薏顯得有些氣餒。

近來,因為SE集團的項目周柯為忙得腳不著地,許初薏擔心影響他,特地拒絕了他來學校接她的好意,決定打車回家。此刻,教學樓距離校門口還有好一段路,許初薏趕著回家,沒辦法,只能一股腦往雨裏沖。

沒想到左腳剛踏出去,就被人揪了回來。

一回頭,是鐘嘉元。

教學樓熄了燈,入眼都是漆黑的,鐘嘉元撐著黑傘,站在屋檐下的沈默模樣,和許初薏記憶中的某個人有些類似。她忽然想起來,當初會對鐘嘉元有所留意,也是因為他身上那股冷然的,像要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

周遭靜得出奇,能聽見鐘嘉元急促的呼吸:“上次你提行李箱走沒追上,這回終於追上了。”

“啊?”許初薏不解。

鐘嘉元指著許初薏跑來的那條路:“你從體育館出來那會兒我就看見了,我也就是回頭取個傘的功夫,沒想到你竟然跑沒影了,好不容易才追上。”

“你怎麽不喊住我。”

“怕你有急事耽擱你。”

鐘嘉元搖了搖傘,笑靨溫柔:“雨雪天,容易感冒。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

“你一個人不安全。”

許初薏是不想讓鐘嘉元送她的,可面對他滿臉的熱情,她也不好意思去潑冷水,兩人糾結了好一會兒,她還是同意了,答應讓他送她到校門口。

沒想到許初薏剛招到出租車,一屁股坐上去後,鐘嘉元也一個勁地坐上了車,美其名曰送許初薏回家。

許初薏不想讓鐘嘉元知道自己住在哪兒,還是那句話,她總覺得住址是很私人的事情,以她和鐘嘉元的關系,還不到那份上。

然而,出租車司機卻只當許初薏和鐘嘉元是吵架的小情侶,試圖幫忙撮合。問了她目的地後,二話沒說就將車開動了,帶著鐘嘉元一起跑了。

出租車司機是好心,但卻幫了倒忙。

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了虞山苑門口。

出租車司機一邊收錢,一邊操著南城方言嘀咕道:“小姑娘不得了啊,年紀輕輕都住上虞山院的公寓了,傳言說,這裏是高級精英聚集地,各國海龜、業界翹楚都在這兒有公寓。聽說這裏年輕的鉆石王老五特別多,動輒身家上億,每天一到晚上,就有漂亮女孩到這裏溜達,想借機偶遇精英,改變命運。所以這門口的安保加了一層又一層,老早我們出租車都能進去的,現在除了業主,怕是只蒼蠅都飛不進。”

許初薏沒應聲,也沒解釋,對著鐘嘉元探究的眼神,她默默付錢,下了車。

可鐘嘉元卻攔住了她:“初薏,你住這兒?”

“嗯。”

都被逼上梁山了,許初薏再遮掩,才真是做賊心虛。

她說:“我住我哥家。”

“親哥哥?”

“不是。”

“跟你嫂子一起?”

“他還沒結婚。”

衛衣系帶被鐘嘉元繞了一圈又一圈:“那個……初薏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親戚那兒真空著,你一個人住過去肯定會很舒心的。”

“鐘嘉元,你在胡思亂想什麽呢?!”

“我……”

許初薏叉著腰,轉身就要走:“你要是再想歪,我可就生氣了。”

“初薏,你別。”

鐘嘉元話音剛落,下意識地想要拉住她的手,可雙手即將觸上的那一刻,許初薏卻故意躲開了,他將將握住她的袖口。

許初薏回頭,說:“他只是我哥。”

怕他胡思亂想,她又添了句。

“僅僅是哥哥而已。”

興許是因為怕被誤會的情緒實在太過激動,以致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許初薏的音量都比往常大了許多。

日產天籟停在地下停車場太久,積了灰,車廂裏悶悶的。周柯為開著車,過了小區門禁,剛打開窗透氣,好巧不巧就聽見了這句。

不遠處,許初薏正跟個年輕男孩對話,適當的角度看過去,周柯為確認,那男孩子是牽著許初薏的手的。

長相是眼熟的,周柯為不難猜出,他就是那天校門口遞給許初薏外套、被許初薏加入未來規劃的那個人,鐘嘉元。

許初薏會戀愛,會有心儀的男孩子,這是早在周柯為設想內的事情。可不知為何,當他聽見她急於跟他撇清關系的話語,當他看見她與心上人的親昵,周柯為感覺到胸口有一股無名之火在燃燒。

他猛踩一記油門,將車開了出去。

之後,又不甘地狂摁了一下喇叭。

周柯為嘲笑自己真是多此一舉,擔心她雨雪天出行不便,特意推掉了重要晚會,細心地換上普通的車,準備去學校接她。

卻沒想到,她早有心上人歡喜地送她回家,和自己的關系反倒成了累贅。

遇事淡漠,冷然處理的周柯為,頭一回有了不甘心的情緒。甚至,他一度想要調頭回去,踩緊油門,對準鐘嘉元撞上去。畢竟,於他而言,人命也就是個百來萬的單項支出。

而此時此刻,周柯為還不知道。

這股情緒,是一種名為“占有欲”的揮之不去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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