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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5

昨晚。

方溪霧難得熬了個小夜,剛從書房出來,就恰巧撞見推著行李箱剛進門的蘇蘊和。

她登時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從小到大,蘇蘊和從來沒有離家這麽久過,盡管平常也經常會打電話視頻,但怎麽都和真見到了不一樣。

蘇蘊和也看見了她,朝她招手,方溪霧雲裏霧裏地從樓上下來,拍拍她的腰又摸摸她的臉的,“怎麽現在這個點回來了?航班延誤?”

近了,即使燈光微弱,方溪霧也還是明顯能看出來蘇蘊和這臉色差得有些出奇,甚至,好像臉上才剛哭過一樣。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感覺心情不太好呢?”

蘇蘊和想笑,但因為這一路眼淚流得實在太多了,擦拭掉的淚水卻仍能僵住臉,所以並不能夠從容地牽起一個笑。

她幹脆放棄,搖了搖頭,朝方溪霧懷裏靠,“沒什麽,就是連夜趕高鐵有點累,太困了。”

“高鐵——?”方溪霧欲言又止,拍拍蘇蘊和的背,“那行,這麽晚了媽媽也不打擾你了,你先去房間休息,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啊。”

“嗯,好。”蘇蘊和鼻音厚重地應。

進了房間,蘇蘊和頹唐地走到床前,看著房間四周熟悉的裝置,忍不住一陣鼻酸,趴回床上,臉埋進枕頭裏無聲流淚。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也不過才短短五六個小時,她卻流了不知道多少淚水。

在高鐵上反反覆覆地睡去醒來,眼淚始終掛在臉上;下了高鐵,在等出租車時,又低著頭掉眼淚;坐在出租車上,看著窗外熟悉的夜景也還是掉眼淚。

但她的情緒其實並沒有崩得很厲害,反倒是一種淺淺的麻木下的抽痛,一陣一陣的,不洶湧,但卻一刻不停歇。

翌日早早回到家的蘇嘉青和江願顧不上休息,都想看看蘇蘊和,卻一直等到將近十點鐘都不見她起床。

蘇嘉青反反覆覆地看鐘,神色訝異,“這怎麽回事?十點還沒起來?媽你確定荼荼昨晚回來了嗎?”

“我當然確定了!”方溪霧也擔心地瞧向樓上蘇蘊和房間的位置,“會不會是昨晚連夜趕高鐵回來太累了?畢竟她到家那會都快十二點了。”

江願聞言疑惑道:“高鐵?荼荼怎麽做高鐵回來的?”

方溪霧走過來拍拍江願的肩,連連點頭,“我昨晚也奇怪呢,但看她那狀態,累得好像一句話都不願說,連笑都笑不出來了,就也沒問了。”

這話在江願心中埋下疑雲,她臉色凝重,眉頭久久未能舒展。

方溪霧也同樣擔憂:“會不會是在北港碰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啊?這孩子,報喜不報憂的,如果發生了什麽事,連爸爸媽媽這些親人都不願說,那還有誰能說?”

蘇嘉青雖然清楚自己的妹妹一貫是個樂天派,輕易不會有什麽事情能讓她不開心,但也確實覺得她這表現實在是太反常。

這麽多年以來,蘇蘊和從來沒有睡過懶覺,即使有時候起來什麽事都不幹,就只是去後花園裏的躺椅上躺著曬太陽聽播客,她也不會一直在床上像這樣睡到十點鐘。

江願猜測道:“會不會是因為那個謝瑞深啊?我聽說他好像回國了,前段時間還來卿城辦了個攝影展。”

方溪霧聞言撇了撇嘴,不是很滿意,“唉,要真是為了他難過,那也沒辦法啊。我雖然不喜歡這孩子,但荼荼要真喜歡也沒辦法。”

江願連忙擺手,“不不不,媽,我覺得荼荼對他沒有多深厚的感情,我也只是猜測會不會是因為他。”

蘇嘉青聽著兩人在旁邊絮叨,糾結道:“要不我上去喊她?”

方溪霧拉過他,不答應:“還是再等一會吧?萬一真的在睡覺呢?這吵醒了多難受。”

“好了好了,先讓她在房裏待著吧,我們去把午飯弄好,再叫她也不遲。”江願站起身來,脫掉外套準備進廚房。

蘇嘉青攔住她,“你歇著,我來做,我媽給我打下手。”

“對對對,你歇著,剛出差回來,別忙活了。”方溪霧拍了拍江願的手,又指茶幾上的羹,“你快趁熱把喝了,涼了就腥了不好喝了。”

江願抿唇笑起來,“謝謝媽。”

“謝啥謝,你——誒?”蘇嘉青環顧四周,疑惑道,“我爸人呢?”

方溪霧訕訕笑了笑,莫名有些心虛,“你爸給荼荼排那家酥糕去啦,生怕限量他買不到,早上八點不到就出門啦。”

蘇嘉青陰惻惻望向她,簡直覺得離譜。

那家酥糕是蘇蘊和從小愛吃到大的,現做現賣,店面不大,也不是連鎖店,但生意卻出奇的好。只是這家店老板非常佛系,根本就不想做大做強,這麽多年一直堅持每天限量一百個,且每人限十個,關鍵一周還做四天歇三天的,搶手得不得了。

“我真服了我爸了,這寵得也太沒下限了。”蘇嘉青忿忿不平,找外援,“媽你就不氣?我懷疑我爸都沒為你排過這麽久的隊。”

方溪霧笑著把圍裙系上,莫名其妙道:“我有什麽好氣的?那是我閨女,不對她好對誰好?再說了,你就批評你爸吧,你以為你慣荼荼能好到哪去?”

江願催促蘇嘉青:“哎呀你多大的人了,還爭風吃醋?你快點把菜弄出來,荼荼回來的第一頓飯呢。”

蘇嘉青嘴裏仍抱怨著,但腳卻老老實實地往廚房走,步伐透著愉悅。

等蘇硯回來時,那菜已經燒了大半,他奇怪地看了一圈,問:“荼荼呢?”

方溪霧指指樓上,“還在房裏頭呢。”

蘇硯把酥糕放到桌上,擔心地問道:“是不是不舒服啊?都怪你昨晚沒把我喊起來,我這都多久沒見過我閨女了。”

方溪霧白他一眼,正愁著時,樓上蘇蘊和那間房門終於打開了。

蘇蘊和狐疑地望了一眼眾人,又緩緩走下來,“中午好啊各位!爸你去給我買酥糕了啊?哥嫂什麽時候回來的?”

走近了,方溪霧手上湯勺一下掉到地上,大驚失色:“哎呦我女,這眼怎麽腫成這樣啊?昨晚哭了?”

蘇蘊和點頭,神色自然,“嗯,昨晚看了個電影,哭得蠻厲害的,眼睛就腫了。”

蘇嘉青和江願都對此表示懷疑。

這得看什麽電影眼睛才能哭腫成這樣啊?

但又再細看蘇蘊和這表情,實在是看不出來什麽其他的東西,好像真的是因為半夜看了場動人的電影,哭得太厲害,導致今早頂著個腫眼起來晚了一樣。

“做紅燒肉了?好香啊,什麽時候能開飯啊?”蘇蘊和探頭朝廚房看,又去桌子上拆酥糕。

方溪霧疑心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連忙應道:“還剩最後一道青菜,你先吃點酥糕墊著啊,馬上就好啊。”

“好的~辛苦了媽媽~”

“不辛苦!甜著呢!”

蘇蘊和擠到沙發上,伸手把酥糕撈出來,一樣一樣擺好。

蘇硯坐過來,幫她拆,“你這起來的時間正好,現在酥糕還是熱乎的,最好吃的時候!”

“好嘞,謝謝爸!”蘇蘊和甜甜地應著,又轉頭看江願,“哎呀嫂你別給我剝橘子了,我真不吃,我最近本來就有點上火。”

江願聳聳肩,放回橘子,“行吧,那你想吃什麽其他的水果不?我去給你切。”

蘇蘊和拍拍她手,讓她不要忙活,“這種事吩咐我哥就行了,哥你快去給我倒點茶過來,不然我這酥糕怎麽吃?”

蘇嘉青哼了一聲,給她端了壺茶過來,又坐她對面,“怎麽突然從北港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蘇蘊和分別給蘇硯和江願拿了塊酥糕,又給方溪霧留了一塊她喜歡的烏龍茶味的,遞了塊給蘇嘉青,臉色未變,“原本是打算下午就回來的,但交接房子出了點問題,所以就拖得比較晚了。”

蘇嘉青接過來,還是探究著她臉上的表情,“那今天再回來就是了,幹嘛非得那麽累的大晚上跑回來?”

“我就是想回來了,就不想再多等一天了啊。”蘇蘊和配著茶吃下一口酥糕,滿足地點頭,又沖著蘇硯撒嬌,“哎呀爸你看哥煩不煩,我想回來就回來了唄,搞得跟審問一樣!”

蘇硯連連點頭護女兒:“就是,那想回來就回來了,問那麽多呢?”

蘇嘉青嫌棄地瞥一眼自個爸這女兒奴的樣,一口全塞下酥糕,往廚房走之前還敲一下蘇蘊和的頭,“你就回家又興風作浪了吧!”

飯桌上,五人飲品各不一樣,蘇硯還是喝茶,方溪霧喝紅酒,蘇嘉青喝可樂,江願喝橙汁,蘇蘊和喝剛榨的葡萄汁,舉杯其樂融融地說起話來。

*

與此同時,三百公裏外的崔禾西終於撥通了祁昭的電話。

“你早上打我那麽多電話催命呢?怎麽了啊,我剛睡醒呢。”

“蘇蘊和家住哪?”

祁昭的聲音過了片刻才傳來,周遭似乎很吵,讓人聽不真切。

“啊?這什麽意思?”崔禾西本來剛醒就一頭霧水的,現在聽他說這話,就更莫名其妙了,“你怎麽突然問——你倆該不會吵架了吧?”

但想想又不對啊,崔禾西不覺得蘇蘊和會是一個沖動到吵一架就遠走高飛的人啊,而且,就祁昭那樣,他們倆怎麽可能真吵起來?

祁昭卻是淡淡的語調:“嗯,我說了不好的話,讓她生氣了。”

崔禾西灌了一大口涼水,才總算有點清醒過來,“那什麽……那你怎麽確定她就是回家了呢?會不會只是出去散散心了啊?要不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

“不用。我知道她肯定是回家了,你直接發地址吧,我現在打車。謝了。”

崔禾西沈默了幾秒,尖聲道:“打車?你該不會——人已經在卿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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