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後沒幾天，公司上上下下都沈浸在排年會節目的忙碌中，企劃部幾個活躍的同事頭碰著頭構思著他們部門的年會節目，商量得有滋有味。

紀柳柳早已經申明不慘和他們的小品，她既沒有抖包袱的天賦，也自知自己的肢體還不怎麽協調，所以她從來不會自討沒趣的參加這種做不來的節目。不禍害自己也不連累他人是她的年會原則，年會晚上她覺得和去年一樣，自己表演鋼琴獨奏。

她鋼琴水平也就一般般吧，非專業場合還是能拿得出手那種，唬唬外行人不是什麽難事。

他們小時候那會剛好趕上讓孩子上興趣班的風潮，但凡家裏條件稍好的孩子，沒去上點興趣班就好比家裏不註重教養似的。

紀柳柳雖然從小跟著奶奶，但是紀奶奶好歹是高幹退休，紀德明生意做得也不錯，所以家境算得上比較富裕的。紀奶奶就跟學大院裏的其他家長一樣把孩子往興趣班送。

開始奶奶想讓她和莊怡一起學跳舞，上課第一天回來，眼睛便哭得跟個桃似的，第二天死活不願意再去。後來又送她去學畫畫，她倒是樂意，就是紀奶奶總覺得女孩還是要學點才藝傍身，畫畫臟兮兮的，拿不出手……後來就演變成她一放假就往美術班、鋼琴班兩頭跑。

奶奶說得還真對，從此以後每一年學校的元旦晚會，紀柳柳都會上去鋼琴獨奏，還收獲了不少仰慕者。頂著這份小小的虛榮，她對鋼琴就更認真了，倒不是有多喜歡，就是想著早點把十級的證書拿到手，不再被枯燥煩悶的鋼琴課荼毒。誰能想，她考級結束沒多久奶奶就去世了，證書是拿到了，但是奶奶也不再了。

後來她沒有再學習鋼琴，只是逢這樣的場合當做傍身的才藝用用，上臺表演之前才把蒙著罩子的鋼琴掀開練練。

選好禮服，挑好曲子，她就不著急了，幫大家整理回C市參加年會的住宿名單好發給行政部那邊安排房間。

今年是A市分公司成立的第一個年會，上級自然是力求隆重，要求所有的員工一同回C市參加年會。

上級這麽重視的年會，盛景的章景坤必定也在受邀之列。想到這她不由得有點緊張，擔心自己的禮服是否得體出眾、擔心自己那天表現不好會不會給他丟臉。去年他不去還好，大家都會刻意留心她，但是他去了，大家的眼睛肯定會聚在他身上，想低調都低調不了。

她邊在心裏盤算著邊掃視名單的內容，目光不經意停留在一行字上：

簡寧 C市人。

簡寧居然是C市的？她之前完全沒有留意，也沒有聽過她刻意提起，她擡頭看玻璃隔斷外正和同事討論得津津有味的簡寧，笑得沒心沒肺的。C市人又怎麽樣，確實沒什麽值得特意提的。

年末百貨活動早已經安排就緒，情人節又是在年後，他們企劃部也算是閑下來了，正好給他們排練他們年會的小品。其他部門的分工不同，應著年底的大潮依然如火如荼的忙著。他們不好出去刺別人的眼就在自己部門的辦公室裏騰出一塊地方排練，一個小品用不了多大的地方，企劃部因為平時總要制作一些手作，大長桌一挪，地方夠夠的。

最後幾天他們努力的排著，紀柳柳就坐邊上當她們的教練，給他們糾糾錯，指導指導走位什麽的。當天下午實在沒啥事就提前收拾東西回C市了，想著再怎麽熟悉曲目也應該回去練個一兩天，不能太敷衍。

想著鋼琴去年年會之後就沒有再碰過，她下了飛機必須直接趕回城中路的房子，估計還要約個琴行的師傅上門調試一下，這會才發現竟有一大堆事情撲面而來。

章景坤照舊在停車場等她，她一上車就一股腦兒的和章景坤說一堆她的焦慮，章景坤沒理她，默默的開車，她也沒了抱怨的欲望。這些對他不過芝麻綠豆大點事，跟他說怎麽會有共情，她只能安安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車景。

現在才發現她去A市已經快一年了，雖然經常回來，不過和天天在這裏生活的滋味到底是不一樣。好像多了許多高樓，地面的指示線也重新刷了漆，整個城市跟她的手機日歷一樣，嶄新嶄新的。

章景坤經過她家路口並沒有轉進去，一直朝前走，應該是要回他的公寓，是他們現在住的公寓。

“你是不是忘了我要回家了？”她有點著急，這眼看就是晚高峰了，別看距離不遠，這一條路一直有分時區交通管制，要調個頭回來可要花不少時間。

“你別著急，先回去再說。”她記掛了一路的事怎麽能不著急，章景坤壓根沒有掉頭的意思，看著他冷冷的臉，自己再鬧一會估計得吵架。

到了公寓樓下他依然沒理他，自顧自的幫她拿好行李朝電梯走，她悶著聲默默跟著他回公寓，一臉的不高興明明白白的掛在臉上。兩眼盯著他的後腦勺磨牙，心裏只罵他專橫跋扈！

電梯門一打開就看到打掃阿姨在拖地，客廳中央還放著剛歸置好的大紙板，折疊好都有半人高，可見原先必定是裝個大家夥的。

“師傅們剛走，東西都弄好啦！”阿姨沖著章景坤匯報，又朝她笑：“紀小姐今天也回來了？”看著章景坤手裏的行李箱沒話找話。

紀柳柳多好看啊，她這年紀的人就願意和好看的年輕人說說話。紀小姐還大方，沒事的時候就整理閑置的舊衣給她挑，要是她喜歡就挑喜歡的拿走，不喜歡的留下之後她送去舊衣站，這樣人美心善的小姑娘誰不喜歡。最重要的是紀柳柳搬過來之後都喜歡自己搞衛生，她倒是省了不少事，一樣的工資活還少了她自然更高興了。

“阿姨，你要沒什麽事了就先回去吧！”章景坤邊把行李拎回衣帽間邊對她說，眼看著確實都忙得差不多了，她就放好拖把，抱起歸置好的紙板一道坐電梯離開了。

紀柳柳跟著他進衣帽間準備收拾自己帶回來的東西，還是一臉悶悶不樂的。

章景坤抱胸靠在櫃子上看她：“你就不好奇我新買了什麽東西？”

還能是什麽東西，章少爺素來愛享受生活，這麽大的個頭，應該是些按摩椅或者什麽稀奇的家私。她歷來就不關註這些，更說感興趣了。

見她不出聲，不禁長嘆：“你可真冷漠，不解風情的女人。”

章景坤把坐在地上的她一把拉起來。

“你幹嘛呀？”

他拖著她往書房走，紀柳柳不想理他，不是全然一點不好奇，更多的是懊惱他毫不關心她的事，明知道她有一堆事耽擱著，卻非要拉她回來跟她顯擺他的新玩具……

進來書房眼前的景象讓她睜目結舌，剛要竄起來的火苗一下就熄滅了。

在書房的落地窗邊上，他書桌的對面放著一架嶄新的立式鋼琴，木質的琴身上還有剛剛被擦拭的痕跡，應該是阿姨剛擦拭過。

“沒找到更好的，琴行的師傅說這是他們店裏最好的立式鋼琴了，”章景坤環視了下四周，“等下次換個大房子再個你買個更好的，三角的那種。”

她摸著Steinway的標識，剛才對他的怨氣一下子都變成內疚。

上周聽到她說要在年會上獨奏鋼琴，他就想到她家裏的那架老鋼琴因為多年疏於保養，琴漆已經斑駁不堪了。她們公司去年年會他沒去，沒有親眼見她彈奏過，每次說起這個她都以音準有問題給推掉了，於是他就特意抽了一天的時間去琴行給她看琴。

“想著你現在都住這了，這邊也該備上一臺，讓你沒事的時候修修自己的臭脾氣。”

紀柳柳語塞，先前的感動全沒了。

“師傅剛調試好音準，你要不要試試？”

紀柳柳躍躍欲試，上前端坐好並小心翼翼的打開琴蓋。手指撫在潤實的琴鍵上試音，不得不感慨，跟她家裏那架老琴真是天差地別，聲音渾厚深沈，音色幹凈清亮。

她不是鋼琴愛好者，沒摸過什麽好琴，摸過最好的琴也不過是學校文藝表演或念書時偶爾在餐廳打工時彈奏的鋼琴，但是她還是一下就能看出了這架琴的價格不菲。

“你想聽什麽？”她側頭看章景坤，莞爾一笑。

這麽乖順，看來這架琴還是挺稱心的。

“隨便什麽都行，你喜歡的。”

《羅密歐與朱麗葉》？紀柳柳彈了幾個音符。太悲傷了，她搖搖頭頭，他聽不合適。

還是來一個癡情國王和雕像幻化成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吧，多吉利……

她擡起雙手揚起一個弧度，緊接著在黑白的琴鍵上落下，隨著她指腹的敲擊，發出輕柔如水般漣漪陣陣，之後音樂一層接一層越來也高亢激昂，振奮人心……

章景坤不太懂鋼琴，音樂也叫不出名字，盡覺得在哪裏聽過似的，十分耳熟。

“哦，這個是客服全忙就會放的音樂吧！”他恍然大悟。

紀柳柳白了他一眼，沒理他，纖細靈巧的手指繼續敲擊著琴鍵。這時他才發現她的手指竟然那麽好看，修長細白，指尖還因為寒冷，泛著淡淡的紅。

曲畢，她心滿意足的合上琴蓋。

“仙女，還滿意嗎？”章景坤上前奉承。

紀柳柳故作姿態的揚起下巴，然後點點頭：“本仙女甚是滿意！”

“那有沒有獎勵？”

“說吧，你想要什麽？”

“陪我體驗下人間的魚水之歡？”說罷，身子便欺過來？

“就在這裏嗎？”男人果然是禽獸呀。

“可以嗎？”章景坤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處。

“這琴太冷了……”

章景坤在她頸窩悶悶的笑出聲來，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托著她的下巴嘲諷她：“柳柳，大白天的你滿腦子都想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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