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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第399章番外 席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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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第399章番外 席書意

“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君子之所道也。”

席書意手持書卷,她音色柔和,娓娓而談。座下的學生聽得認真,不時執筆在書卷之上做好釋義。

先帝在位時間不長,可他駕崩之時,上京城中百姓罷市月餘,街頭巷尾常傳來啼哭之聲,十數日不絕於耳。先帝所在皇陵前,更有許多百姓自發燒香焚紙,以求先帝魂安。

且無論市井婦人,還是世家女眷,皆頭戴孝帽哀悼先帝。

實是謝瑖為這世間女兒家,開辟出了一條更為寬松的道路。

立女戶,建女子書院,廢除貞潔牌坊,因先帝針對女子所出恩策,讓許多飽受欺淩的世間女子找到新的希望。

而席書意所在書院,便是先帝鼎力支持,後又以太後之名所舉辦的女子書院。

女子書院不僅開放入學條件,無論世家女亦或是貧民百姓子女,都可申請入院。且席書意因著幫忙照看育幼堂同養老堂的關系,見到了許多家境困苦,亦或是在婆家受盡虐待的女子。

她同雁嵐商量過後,又找了京中幾位口碑極佳的官家夫人,共同建立了一個女子互助之所。

不論是誰,見到席書意都不免會提起先帝禦賜巾幗典範之名。

如今,那能代表世間女子同男兒一樣,都可於家為國衛社稷的牌匾,便掛在書院正堂之上。席書意曾言,女子自強,天下女兒皆為典範。

世間風景,男兒瞧得,女兒也瞧得。

男子可安邦定國,女兒家也可大有作為。

這便是席書意所追求的道。

“君子之所謂察者,非能遍察人之所察之謂也……”

一課終了,許多學生陸續離開,只留下一個面色微紅,為人甚是膽小的學生。

她家中十分貧困,席院士助她良多。許多時候,哪怕只是看著席書意,她都能感受到一種力量。

想著席書意以女子之身撐門拄戶,護住了搖搖欲墜的席家,又養活了偌大一個村子,她便覺得自己將來許是也能如她這般,無所不能。

“院士,外頭有人拜見。”

一個梳著羊角髻的小娃兒跑過來,席書意擡頭,見屋中還有學生,便柔聲開口,詢問她可是有什麽事情。見那學生搖頭離開,席書意才抱起小娃兒,走了出去。

都虎正站在書院門前,局促的紅著臉,整個人頗為靦腆。

席書意見是他,放下懷中小娃後,面上露出個頗為溫柔秀美的笑容:“都大人,恭喜。”

高澹調去了五城兵馬司,都虎便接任了錦衣衛指揮使之位,這高升之喜席書意還未曾祝賀過他。

“同喜同喜。”

高大男人拘謹地撓撓頭,話落才發現自己說了些蠢話,黝黑的臉色不由紅了一片。可見席書意只是莞爾,並沒有嘲笑的意思,都虎心中緊張褪了下來。

多少年了,他在席書意面前,一直都是這般樣子,沒有絲毫長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鐘情席書意在上京城中並非什麽秘密,但席書意堅定拒絕也是上京城人盡皆知的事情。

席家雖然倒了,可席書意這等簪纓之家傾盡全力栽培出來的小姐,卻是萬分搶手的。不光是都虎,京中許多人都對她情有獨鐘。

做了朝中第一個女院士的席書意,如今身價更是今非昔比,不知多少優秀男兒想同她共結連理,卻被席書意一一拒絕。

但都虎同其他人到底不同,她二人如今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了。

“我今日是來給你送請帖的,下月我便要成婚了。”

男人粗糙大掌捏著婚柬,薄薄一張紙在他手中,顯得分外輕飄。

都虎臉上帶著微笑,掌心裏卻滿是汗濕。

他鐘意眼前這姑娘許久了,曾經他以為自己今生會非她不娶,可看著她越來越優秀,都虎漸漸明白,眼前這個人若是囿於後院,讓她只做那相夫教子的事,於她來說才是侮辱。

許是他明白得太晚,才被三振出局,沒了機會。

“都大人乃雙喜臨門,小女子定會去參宴,屆時也好沾沾喜氣。”

接過都虎手中婚柬,席書意看著那紅底潤金的黑字,忽而有三分恍惚。

便是她回了家中,心中滋味也頗為奇怪。

看著空蕩的院子,席書意抿唇,笑自己優柔寡斷。

兩年前她祖父席德庸去世,她去書院就任院士,便把手中生意都交予了席文棟,後席文棟娶妻,席書意便在書院邊上購了座兩進的宅子。

偶爾時候,席書意也曾想過,如今她已不必掌家立戶,許是也可尋一依靠。但這般念頭只一閃而過,她當年既已自梳,立誓不嫁,今生便會信守諾言。

並非她一人無所不能,不屑那遮風擋雨之人。

而是朝廷推行女子恩策不過初見成效,她如今之名,已然不只代表她一人。於天下間正受盡危難的女兒家來說,她自立門戶,做書院院士,是給這天下人看的。

女子可自強,女子也可不依附於任何人。

這世間千千萬萬的女兒家,她們或許永遠都不會選擇走她這條路,也或許最終無一人會做同她一樣的選擇,但席書意就是想告訴這世間女兒家們,女子是有別的路可選的。

同她一般,未必好,也未必不好,但終歸還有得選。

放下手中婚柬,席書意淡淡一笑。

於她自己而言,這一生,無謂對錯,不過都是選擇罷了。

院中種滿尋常花卉,席書意舀了水,一點點澆過去,不知是不是她心境平和,隨意種出的花朵也萬分嬌艷。

正忙碌著,院中婆子來報,說是外頭有位汪夫人求見,席書意微有疑惑,一時間也想不起這汪夫人究竟是何人。

待看見錦葵同她的婢女,拎著各種拜禮進院的時候,席書意才紅著眼,上前迎接。

“阿葵。”

說來她們本沒什麽關系,可席書意待錦葵,倒一直比錦玉茗同錦雅丹更為親近。許是錦葵身上那種不爭不搶,柔靜如水的模樣萬分讓她心疼。

“書意表姐。”

上前握著席書意的手,錦葵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她本以為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回上京,也不會再見到她的書意表姐。

在她心中,書意表姐活得最為通透睿智,若非書意表姐,許是她同汪淮也不會那般順暢地在一起。

即便是如今,錦葵與汪淮在一起這般久了,午夜夢回間,她還能想起當初書意表姐對她說的那句,人活一世不易,莫要舍本逐末,信你所信,做你所想。

她啊,便是聽從了書意表姐的話,如今才能活得這般自在。

席書意見錦葵仍舊如昔日那般,眸中清明純摯,面上嬌顏依舊,便知汪淮待她很好。

當年許多人都道汪淮那般心狠手辣之人,怎會有什麽真心,都以為錦葵日後必定下場淒慘,卻不知多少人看走了眼。

眼前這傻乎乎的小丫頭,被聲名狼藉的汪督公捧在掌心中,護在羽翼下,那般小心翼翼,殫精竭慮的呵護,讓這丫頭比世間絕大多數的人,都活得更為恣意。

席書意摸著她的頭發,頗為高興道:“見到你安全無虞,表姐便放心了。”

知道是遼東大旱的消息讓書意表姐擔心,錦葵抿唇,露出個頗有些羞赧的笑容,小聲道:“讓表姐擔心了。”

姐妹二人許久未見,席書意拉著錦葵去了院中。讓人備了些京中小食,同適合女兒家的淡酒,二人對酌,交談起來。

錦葵聽著席書意講述京中事宜,聽她講述上京城被葉世昶把持,朝中大亂,百姓惶惶不可終日之時,錦葵心中酸澀難忍。

講到先帝駕崩,京中百姓哭聲幾日不絕,二人都忍不住落了淚。

酒至酣處,錦葵講述了遼東的風土人情,同旱災饑荒之下,人性善惡,席書意同她又不免沈默。

兩個姑娘家,今日放開了所有束縛,暢快飲酒,哭過笑過,為自己,為對方,為先帝,為這世間百姓,為天下兒女。

天色漸晚,汪淮正站在席書意院子門口接他的心愛之人。

席書意看著自己的小表妹如倦鳥歸巢般急切奔入汪淮懷中,唇邊不由勾起一個微笑,見汪淮接到了人,她才轉身往自家院子走去。

被人小心翼翼攬在懷中,錦葵心中甜蜜,可待她轉頭望向形單影只的書意表姐時,不由為她擔憂。

“書意表姐,會不會覺得孤單?”

席書意的身影沒入黑夜中,直到再也瞧不見人,錦葵才喃喃出聲。

汪淮見她面上帶著擔憂,淡淡開口:“不會。”

世人皆重欲,貪、嗔、癡、愛、別、離,金錢、權利,名聲、口腹、有所求、求不得、俱是欲念。

席書意心懷家國,志向宏遠,從某一方面來說,也是欲念的一種。

“人有所圖,便不會孤單。”

錦葵似懂非懂地聽著汪淮的話,心中卻不甚明白,只是她知道,汪淮的話從未有錯。

二人挽著手,走在上京城的路上,錦葵又回頭望了那不起眼的小院子一眼。卻不知,席書意的名字同她一生所為,日後俱被史書記載入冊,百世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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