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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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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選擇

不僅靜安郡主懷疑明惠郡主是否知情, 外面懷疑的人也不少。

可惜就算懷疑也沒人敢當著明惠郡主的面問她。

不管如何,安王作為皇長子,在聖人還沒有立太子前, 他都是最有希望登頂的皇子, 沒人會蠢得冒然得罪安王。

在世人眼裏,這次的事,只有褚映玉是最可憐的。

好端端地去參加個賞梅宴,結果禍從天降, 要不是七皇子的侍女碰巧先遇到那醉漢, 將其殺了,只怕她的後半輩子就要毀了。

還有好好的未婚夫, 兩家都快要商量婚期,突然出了這麽件事, 這婚是退呢,還是不退?若是不退,難不成讓她和左明珠共侍一夫?

聽說褚映玉那天從別莊回去後,就直接病倒,誰不暗嘆一聲可憐人。

褚映玉確實病了。

也不是什麽大病,可能是回京路上因為在風雪中站了許久,受了寒氣,當晚喉嚨幹澀, 翌日開始就咳嗽流鼻涕。

大夫過來看過後,確認感染風寒, 開了幾副藥讓她暫時服用著。

褚映玉生病, 自然不能去給父母請安,理所當然地窩在秋藜院裏養病,足不出戶, 仿佛外界的紛紛擾擾皆與她無關。

過了兩日,孟月盈、齊潤怡來長平侯府找褚惜玉,順便去秋藜院探病。

褚映玉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坐在暖炕上,請她們入座,時不時咳嗽一聲,用帕子撮鼻涕,弄得鼻尖發紅。

許是生病,她的臉色蒼白,眼睛和鼻子看著紅通通的,仿佛哭過一般,讓人不禁生出幾分憐惜。

孟月盈看她這模樣,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她絞著帕子,以往她對褚映玉極有意見,覺得她這不好、那不好的,不足以匹配優秀的兄長。

經此一事,又覺得她十分可憐,那些偏見突然消失大半。

齊潤怡關心地問:“映玉姐姐,你還好吧?”

“還好。”褚映玉說道,這些天喉嚨不舒服,聲音也不如以往的柔和,略帶幾分沙啞。

然而聽在旁人耳裏,卻覺得她估計是哭得狠了,聲音都哭啞。

褚惜玉也是滿臉同情,“長姐,你好生歇息,養好身體,娘說讓你別想那麽多,還有爹娘在上頭頂著呢。”

長姐的婚事有波折,她雖然同情,卻也幫不上什麽忙。

其實她自己的婚事都是一團亂,心裏煩著呢,覺得自己和長姐不愧是姐妹,同病相憐。

褚映玉喝了口水,淡淡地應一聲。

對於她們今天過來探病,她沒有不高興,也沒有高興,禮貌地接待,讓丫鬟上茶。

孟月盈和齊潤怡今兒來探病,是真心實意想要安慰她的。

同是姑娘家,遇到這種事,總歸是感同身受的多,並沒有那種真的巴不得她不好的惡劣心態。

關心完褚映玉的身體,齊潤怡忍不住問:“映玉姐姐,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她是個率真的,很是為褚映玉的處境著急。“你是要繼續維持和瑜表哥的婚事,還是要退婚?”

褚惜玉和孟月盈都看過來。

外界都這麽說,給褚映月的選擇只有兩個,所有人都盯著長平侯府和靖國公府,等著兩家是繼續婚約還是退婚。

褚映玉眼瞼微垂,沒有作聲。

急性子的齊潤怡很是受不了,恨不得她馬上給個答案,“映玉姐姐,現在外面都在說這事,將軍府很寵左姐姐的,他們可不會讓她受委屈,絕對不會讓她去作小的。”

褚惜玉生氣道:“我姐和瑜表哥十年前就定下婚約,也不能作小!”

她也不想有個給人作妾的姐姐,說出去多難聽啊。

褚家的女兒絕對不能給人作小。

“那能怎麽辦?”齊潤怡扁扁嘴,“我娘說,左大將軍鎮守西北,聖人對將軍府十分禮遇,若是將軍府鬧起來,聖人肯定會偏心將軍府。”

說到底,不管是長平侯府還是靖國公府,都沒有左大將軍更得聖心。

這京城裏,王公貴族多得數不清,看的從來不是你是什麽身份,而是誰更得聖心,手裏的權力更大。

左大將軍不僅有軍權,還有聖心,長平侯府和靖國公府根本比不上。

這點就算是齊潤怡這般單純的閨閣少女都能看出來,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褚惜玉被她堵得詞窮,扭頭看向一直不吭聲的孟月盈,“月盈,外祖父和你爹娘他們怎麽說?”

靖國公當年上過戰場,也是立過功的,正是如此,才能讓慶陽大長公主下降。

先帝駕崩後,靖國公就交還兵權,一直在家榮養,靖國公府自然比不上現在風頭正盛的左大將軍。

孟月盈看了一眼褚映玉,“我也不知道。”

其實她是知道一些的,父親是個沒主意的,不過祖父卻不同意退婚,對褚孟兩家的婚事非常看重。至於母親,她的態度很奇怪,既高興又糾結。

不過不管他們想不想退婚,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關鍵還是左家。

孟月盈又道:“我二哥這些天一直在養病,太醫來看過,那藥好像是一種很厲害的秘藥,對中藥之人的身體影響極大……”

想到那天,二哥強撐著身體都要去見離開的褚映玉,她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孟月盈以前總覺得褚映玉配不上兄長,兄長對她應該也是無甚情愛的,直到那日,她終於知道,原來兄長對褚映玉這未婚妻亦非全無感情。

若是早知道,她肯定不會故意針對褚映玉,那些只是為兄長不平。

孟月盈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錯了,這些天心裏實在不好受,是以才會聽說褚映玉生病後,特地過來看她。

可惜她和褚映玉以前的關系實在不好,見到人時,也不知道怎麽安慰。

齊潤怡睜大眼睛,“秘藥?什麽秘藥?”

但凡某些藥冠上這兩個字,就讓人覺得很厲害,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我也不知。”孟月盈搖頭,“我是偷聽到我爹和祖父說的,他們沒說太清楚。”

褚惜玉和齊潤怡真是好奇死了。

要知道,如今大夥兒仍是不知當日給孟瑜山下藥的人是誰,都過了好些天,也沒什麽消息傳來,也不知道是明惠郡主那邊還沒查明,還是事情涉及到什麽,不能公開讓不相幹的人知曉。

現在聽說那藥是秘藥,難免讓人想多了。

褚映玉的眼瞼微顫,同樣有所猜測。

看來算計她的人和給孟瑜山下藥的人,應該不是一夥兒的,禮部侍郎之女沒這麽大的本事。

幕後之人會給孟瑜山下藥,可能有什麽考量,涉及到朝堂的爭鬥。

幾人又猜測一番那秘藥,因沒什麽答案,話題又轉到算計褚映玉的人身上。

“沒想到謝清婉居然是這樣的人。”提起這事,齊潤怡仍是十分震驚。

謝清婉以前給人的印象,是一個略有些清高的才女,品性高潔,怎麽會做這種事呢?

褚惜玉點頭,“誰說不是呢,她的琴彈得那麽好,連瑜表哥聽了都誇一聲的。”

聞言,孟月盈看向褚映玉,總覺得怪怪的。

她和褚惜玉交好,以前對褚映玉也沒什麽好感,可能是現在心態變了,突然發現,褚惜玉這當妹妹的,在姐姐面前說話是不是太過口無遮欄?她這外人聽了,都覺得這話聽得刺耳。

“我二哥通曉琴藝,遇到彈琴彈得好聽的,自是會讚一聲,沒別的意思。”孟月盈插嘴道。

褚惜玉沒聽出她的意思,哼了一聲,“反正,她害人是不對的。”

而且害的還是自己的姐妹,不管她和褚映玉的關系如何,兩人是嫡親的姐妹,代表的是褚家,謝清婉如此,根本不將他們長平侯府放在眼裏。

孟月盈冷笑,“人家有郡主撐腰呢,怕什麽?”

她也厭惡謝清婉的下作手段,為了討好明惠郡主,居然連底線都不要了,明明人看著挺清高的,誰知道私底下居然是個諂媚惡毒的小人。

“就算是明惠郡主,也不能這麽做吧?”齊潤怡反駁,“安王再大,上頭還有聖人呢。”

她心裏偷偷加一句,現在坐在那位置的,還不是安王。

明惠郡主也不是公主。

孟月盈道:“如果謝清婉成功了,說不定明惠郡主就能心想事成,到時候明惠郡主得了好處,肯定會護著她的。”

屆時,褚映玉一個被毀了名聲的姑娘,誰還會在意?

安王再出面安撫長平侯夫妻,給些好處,長平侯夫妻倆也不好再鬧。更何況,很多人都知道,夫妻倆更疼龍鳳胎,說不定真願意為了龍鳳胎的前程,犧牲長女。

畢竟事情都發生了,他們還有一雙兒女,肯定知道如何取舍。

只能說,謝清婉算計得明明白白,也考慮好如何善後。

偏偏事情卻脫了軌,褚映玉逃過一劫不說,孟瑜山還被人下藥,將左明珠牽扯進去,導致事情變得覆雜起來,反倒是謝清婉所做之事,變得沒那麽緊要。

事情暴露後,要被犧牲的自然也是她。

齊潤怡說:“聽說謝家已經絞了她的頭發,送去姑子廟。”

說到這裏,她的神色有些覆雜,覺得謝清婉自作自受之餘,又難免有些同情。

謝清婉做出這些事,謝家不想受牽連,自然要做出決定,也算是給長平侯府一個交待,並對外聲稱是謝清婉一人所為,和謝家無關。

犧牲一個謝清婉,拯救家族的名聲,以免連累家裏其他還未出閣的姑娘,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於謝清婉所做之事有沒有謝家暗中幫忙,眾人也無從得知。

正如世人不知道,謝清婉下手時,明惠郡主到底有沒有提前知曉一般。

**

孟月盈離開長平侯府後,心情不太好地回到家。

她先去正院拜見母親。

齊氏見女兒回來,問道:“見到你姑母了?她怎麽說?”

她知道女兒今天去長平侯府,便讓女兒去問問小姑子靜安郡主的意思,事情不能一直這麽拖著,褚家是堅持婚約不變,還是要退婚,趕緊給個說法。

想到這裏,齊氏心裏就惱得不行。

她實在不明白,為何都這時候了,公爹居然還是堅持不肯退婚,一定要孟瑜山娶褚映玉,大不了讓他娶兩個。

齊氏冷笑,靖國公想得可真好,估摸男人都想享齊人之福,也不看將軍府答不答應。

人家左大將軍的掌上明珠,會是願意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的人嗎?

再看左明珠以往的行事,這姑娘是個愛憎分明的,聽說對男人三妻四妾最是厭惡,之所以一直拖到十八歲還未成親,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堅持要找一個對她一心一意、沒有通房小妾的男人。

這樣的姑娘,哪家敢娶?

哪個男人敢要?

齊氏其實很喜歡左明珠的家世和豐厚嫁妝,但她不喜歡左明珠的性格。

是以她現在十分糾結。

左明珠這樣的兒媳婦可不好拿捏啊,當婆婆的,哪個願意看到兒子被兒媳婦霸占,到時候兒子只有一個女人,豈不是委屈了自己兒子?

要是褚映玉那木頭一樣的性子,自然是好拿捏的,以後她嫁過來,讓她立規矩就立規矩,想往兒子房裏塞人就塞人,根本不帶猶豫。

但左明珠那性子,絕對不行。

齊氏心裏糾結得不行,她想要一個有左明珠的家世、褚映玉的性子的兒媳婦,這世界咋就不能兩全呢?

孟月盈不知道母親心裏的糾結,說道:“姑母沒說什麽,說映玉表姐生病了,等她病好再說。”然後又道,“而且,二哥的病也沒好,現在退婚……到底不好吧。”

雖然將軍府那邊在等著消息,可這麽逼迫,倒顯得左家咄咄逼人了。

齊氏哼了一聲,其實心裏也是知道小姑子想什麽。

小姑子肯定是不想退婚的,要是退了婚,以後褚映玉想要找人家就難了。

但是不退婚……

她倒是想讓兒子兩個都娶了,自己兒子享齊人之福,她可是很樂意的,屆時禇映玉作小,左明珠作大……

可是將軍府那邊樂意嗎?

**

將軍府那邊確實不樂意!

將軍府的左老夫人寵愛左明珠,可不想孫女受委屈,雖然她沒明說,但透露出來的意思,是希望褚孟兩家退婚,讓孟瑜山只娶孫女一人。

甚至表示,如果褚家願意退婚,她願意補償褚映玉。

左老夫人此舉也算是厚道了,為了左明珠,只能自己來當這個惡人。

她還特地請榮親王妃去當說客。

榮親王是先帝的幼子,當今聖上登基時,榮親王年紀還小,可以說是聖人當兒子般養大的,對榮親王極為寵愛。

是以左老夫人請榮親王妃過來當說客,也算是給長平侯府面子。

榮親王妃見到靜安郡主後,先是委婉地表達左老夫人的意思,然後問道:“靜安,你怎麽想的?”

靜安郡主坐在那裏,沈著臉不說話。

榮親王妃覷了她一眼,倒也有些明白,同樣是當娘親的,自己女兒遇到這種事,哪裏會高興?

好半晌,靜安郡主道:“這事我還要等侯爺回來,和他商量一下。”她嘆了口氣,“映玉是我和侯爺的第一個孩子,我們都希望她平安喜樂,有個好歸宿……”

榮親王妃笑著附和:“正是呢,我也有四個孩子,都是冤家,為他們操碎了心。”

榮親王妃和榮親王成親後,共育有三女一兒。

長女和次女都相繼出閣,只有兒子和小女兒尚未婚配,在兒子十歲那年,榮親王上折子請封為榮親王府的世子。

因聖人寵信榮親王,盯著榮親王世子婚事的人家可不少。

榮親王妃又詢問褚映玉的身體。

“這些天都是病懨懨的,一直不見好。”靜安郡主面露擔憂之色,“特地請了太醫過來看,太醫給她開了藥,說讓她放寬心,病才能好得快。”

榮親王妃聞言,心裏了然。

大家都是聰明人,哪裏不明白這話裏的意思,褚家大姑娘的婚事生變,甚至要被逼著退婚,肯定郁結於心,病才會一直不好。

她又窺了靜安郡主一眼,看她憂心忡忡的,好一副為女兒擔憂的好母親模樣。

這表面功夫做得真不錯。

大家都是在京裏頭混的,時常在太後那裏露臉,誰不知道誰啊。

榮親王妃心裏有幾分不屑,覺得靜安郡主裝模作樣的,要是她真這麽疼愛長女,為何每次進宮拜見太後時,極少帶長女進宮,只帶小女兒和小兒子?

就算褚惜玉和褚瑾玉是龍鳳胎,讓人稀罕,但長女也不能一直不帶來露臉啊。

要是褚映玉經常在太後面前露臉,說不定褚家姐妹倆的未婚夫都要換個人,褚映玉配七皇子,褚惜玉配孟瑜山,這還差不多。

只能說,靜安郡主還真是疼一雙小兒女,小兒女是寶,長女就是草。

晚上,長平侯下衙回來,靜安郡主和他提這事。

左老夫人願意補償褚映玉,這補償裏,不僅有房產田契和金銀珠寶等實惠的東西,以及左家的人脈,還有一項是願意讓左家的五公子娶褚映玉。

按將軍府的意思,褚映玉沒了婚約,那左家就賠她一個夫婿。

“伯亭,你怎麽看?”

她一邊伺候丈夫更衣,一邊問,見他眉頭擰起,顯然是不高興的。

靜安郡主又道:“其實我也不高興,不管如何,映玉也是我女兒,是我看著長大的,縱使她再不好,我這當娘的也不會不管她。左家如此咄咄逼人,置她於何地?不是讓外人看笑話嗎?”

許是見她生氣了,長平侯反而沒有那麽生氣。

他寬慰地拍拍妻子的手,“是為夫無能,無法護住你們。”他嘆了口氣,“容我再想想罷。”

直到用過晚膳,長平侯又問:“那左家的五郎如何?”

“左五郎啊……”靜安郡主想了想,“我在左老夫人的壽宴上見過,是個極俊的孩子,和他的父兄一樣,都有報國之心。”

這話說得委婉,所謂的報國之心,便是以後會上戰場。

左家是行伍出身,歷代都為大周征戰、護衛在西北,左家的孩子從會走路起,就懂得如何舞刀弄槍,每一個左家弟子的宿命都是在戰場。

這年頭,疼愛女兒的人家,大多都不會將女兒嫁入武將之家,除了覺得武夫粗鄙外,也是怕女兒將來守活寡。

七皇子也算是半個武將,但他到底是皇子,就算他上戰場,身邊保護的高手肯定不少,聖人總不會讓自己兒子真的在戰場上戰死。

長平侯搖頭,“不好。”

他的顧慮也是如此,褚映玉是他第一個孩子,他也是疼愛的,希望她過得好。

原本孟瑜山這個女婿他是極為滿意的,家世好,長得俊,還很上進,將來他若是出仕,以他的學識才華,肯定會受聖人重用,長女也能跟著享福。

靜安郡主嘆氣,“可是左家那邊不會樂意讓女兒與人共侍一夫的,現在宮裏還未有什麽表示,若是聖人出面……”

長平侯不以為意,“聖人就算再寵信大將軍,也不能管到別人家裏的事去吧?”

聖人日理萬機,哪裏有那閑工夫?

“聖人不管,太後娘娘呢?”靜安郡主提醒他,“你別忘記了,這次的事,左家姑娘也是受害者。”

他們的女兒是受害者,左明珠又何其無辜?

只要左家抓住這一點,聖人也不好說什麽。

長平侯神色一滯。

他心裏也是矛盾得厲害,不想女兒和孟瑜山退婚,又敵不過現實,同時也覺得左家的提議不好,不想讓女兒將來嫁個武將,以後守寡。

靜安郡主哪裏看不出他的糾結。

她心裏冷笑,覺得根本不用糾結,因為左家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糾結,只要這事一天沒個結果,左家就一天不會放棄。

果然,不過兩日,榮親王妃又來了。

榮親王妃這次來,不僅帶來左家的意思,說願意再多給補償,務必要讓褚家姑娘不受委屈,繼而也帶來宮裏的太後的意思。

她委婉地說:“太後娘娘說,若是你家的大姑娘願意,可以讓皇上下旨為她和左家的孩子賜婚。”

太後娘娘到底還是偏著靜安郡主的。

但左家也不能無視,不如給褚映玉和左五郎下旨賜婚,如此世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在太後看來,這安排非常完美。

靜安郡主心中微動,沈吟片刻,說道:“這事……我先問問我家映玉罷。”她一臉無奈,“這孩子最近一直臥病在床,我看著實在心疼,想著她命苦,心都要碎了,我們夫妻倆便也不想逼她什麽。”

言下之意,就是讓褚映玉自己選擇。

榮親王妃一聽,便知道有戲,笑盈盈地說:“是這個理,映玉那孩子確實受了委屈。”

她又說幾句好話,終於滿意地離開。

-

靜安郡主等到長平侯下衙回來,和他說這事。

“伯亭,我覺得左家的補償挺不錯的,你覺得呢?”她詢問道。

長平侯嘆氣,許是有心理準備,其實也不那麽難受,連太後都表明她的態度,願意為長女和左五郎賜婚,聰明的人都知道該怎麽選。

當即夫妻倆一起去秋藜院。

因褚映玉在生病,天氣又冷,不好叫她到正院,夫妻倆只好親自去看她。

來到秋藜院,靜安郡主讓屋裏伺候的下人退下,直接將來意說明。

褚映玉默默地聽著。

靜安郡主說完,直截了當地問:“你是怎麽想的?是想要繼續履行瑜哥兒的婚約,還是選擇左家的補償?”

長平侯見長女清瘦的模樣,這次生病又瘦了一圈,難得升起了些父愛,柔聲說:“映玉,你別怕,不管你怎麽選擇,爹娘都是支持你的。”

褚映玉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著冷冰冰的,甚至有些尖銳。

她說:“我都不想選。”

“什麽?”

長平侯夫妻倆愕然,下意識皺眉,看她的眼神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不體貼父母。

看到他們的反應,褚映玉面上露出諷刺之色。

說什麽都支持她,等她說出不符合他們想要的答案時,他們又露出這種表情,分明就是言行不一。

許是看到她臉上沒有掩飾的嘲諷之色,長平侯有些尷尬。

他確實沒想到長女會這麽說,原本還以為她至少會選一個的,畢竟她也只有這兩條路可走。而且這兩條路中,左家的補償是最好的,正常人都會選這個。

但長平侯不知道,他這女兒現在都不稀罕這些,甚至對自己嫁不嫁人都無所謂。

靜安郡主生氣地一拍桌子,“你胡說什麽?兩個都不選,那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褚映玉平靜地迎向她的怒氣,然後露出一個笑容,“大不了絞了頭發做姑子唄,這樣世人也能讚我一聲品性高潔。”

上輩子她被人罵過卑鄙無恥,罵過冷酷無情,還真沒人讚過她一聲品性高潔。

或許可以試試。

靜安郡主真的生氣了,氣得破口大罵,“做什麽姑子?你可知道姑子是怎麽樣的?哪家要是出了一個做姑子的姑娘,你知道外人會怎麽看?你難道要讓惜玉和瑾玉以後都擡不起頭?你怎會如此惡毒?!”

褚映玉面無表情地想,哦,還有一個惡毒呢。

果然品性高潔這東西和她無關。

“那又如何?”褚映玉繼續笑,笑得冷冰冰的,“母親,我都要當姑子了,屆時斬斷紅塵,惜玉和瑾玉和我也沒關系,他們如何,我又何必在意呢?”

“……”

長平侯夫妻倆沒想到會聽到她說這種話,紛紛瞪大眼睛。

這一刻,夫妻倆都有種女兒是不是被鬼附身的想法,否則好好的一個孝順的孩子,怎會變成這樣?

靜安郡主終於氣瘋,站起身一巴掌打過去。

哪知褚映玉微微偏身,那巴掌擦著她的臉而過,雖然沒打中她,但修剪得尖銳的指甲刮過她的臉,瞬間血就迸出來。

看到她臉上出現一道半個手指那麽長的傷痕,長平侯嚇了一跳,趕緊叫道:“快叫大夫過來!”

靜安郡主也嚇到了。

她沒想過要傷她的臉,姑娘家的臉何等重要,就算她再不喜這女兒,也不至於想讓她毀容。

大夫來得很快,看到褚映玉臉上的傷,不禁暗暗搖頭,識趣地沒有多問,取了一瓶膏藥,讓丫鬟抹到傷口上。

“大夫,會不會留疤?”長平侯擔心地問。

大夫道:“幸好傷得不算深,這膏藥有止血去疤的功效,我再開些藥配著吃,盡量不讓留疤。”

長平侯這才松了口氣。

等大夫離開,長平侯夫妻倆已無怒氣,只覺得十分疲憊。

長平侯嘆了一聲,說道:“映玉,我們是不可能讓你去當姑子的,而且你不知道,那些姑子廟可不是什麽好去處,當姑子……”

他有些難以啟齒。

這些養在深閨裏的姑娘並不知道,其實前朝時,姑子也是某種不好的稱呼。

聽說有些姑子廟專門做皮肉生意,導致世人提起姑子時,就想到那些事。

大周朝建立後,很多姑子廟雖然被拆除了,但有些姑子廟為了生存,暗地裏仍是做這些生意。

雖說很多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家廟,家廟倒是沒有這些臟汙之事,可家廟也不是那麽好待的,素來是用來磋磨那些犯了事的女子。

一個年輕的姑娘去了那裏,如何能熬過一輩子?

長平侯還不至於如此狠心對自己的女兒。

靜安郡主也平靜下來,比起丈夫的難以啟齒,她倒是不介意將外界殘酷的一面告訴她,最好能嚇唬住她,省得這女兒太有主意,一點也不乖順。

褚映玉果然臉色變了變。

她不禁想到被送到姑子廟裏的謝清婉。

見她被嚇到,靜安郡主有幾分滿意,又道:“我們是不會讓你去姑子廟的,你只有兩個選擇,選一個罷。”

話裏的威脅不言而喻,作為父母,他們完全可以替她決定,然後將她關起來,直到出嫁。

只是比起這個,還是她自己心甘情願比較省心。

褚映玉沈默片刻,說道:“我選左家的補償。”

長平侯夫妻倆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那好。”長平侯轉頭對妻子吩咐道,“阿蓉,明兒你讓人去靖國公府,告訴岳父和舅兄,讓他們抽個時間來府裏商議退婚之事。”

靜安郡主點點頭。

等夫妻倆離開,褚映玉默默地坐在那裏,像個木頭一樣。

寄春進來,看到她臉頰上的傷痕,眼淚落了下來。

“哭什麽?”褚映玉回過神,笑了笑,“不用這樣,其實我挺好的,左家的補償很豐厚,還補償我一樁姻緣,我也不算吃虧。”

寄春哭道:“哪裏不吃虧?那左五郎是個粗人,哪裏能比得上表少爺?”

大周雖不至於重文輕武,但時下的審美,還是以斯文清雅為主,姑娘家更喜歡那些清貴的世家公子,而不是耍刀弄槍、沒什麽講究的武夫。

褚映玉拍了拍丫鬟的手,暗忖就算她作出選擇,還有一個七皇子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仍堅持要娶褚家的姑娘,若是的話,她怎麽選擇都是沒用的。

若他放棄……

其實左家也不錯,聽說家風正,那左五郎的武功很好,記得上輩子,他曾在某次秋獵時奪得第一,只要不死在戰場,也是個前途不可限量的男兒郎。

**

陸玄愔回到府時,已經是三更半夜。

最近他領了西郊大營練兵的差事,每天都忙到很晚,回府的時間也是一天比一天晚。

剛進府,便見蘇媃迎過來。

“殿下。”蘇媃臉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左家那邊想要補償褚姑娘,說將左五郎賠給褚姑娘,讓左五郎與褚姑娘定親。”

她將長平侯府發生的事詳細的匯稟給主子,同時說起褚映玉臉上受傷的事,“……褚姑娘最後同意了。”

陸玄愔臉上的神色瞬間變了。

周圍的人紛紛低下頭,繃緊身體。

夜色靜謐,呼嘯的北風穿堂而過,外頭一片冰天雪地,似乎連呼進去的空氣都帶著極致的寒意,身體幾近發麻。

好半晌,陸玄愔的聲音響起,“動手。”

蘇媃神色一頓。

寧福兒小心地問:“殿下,是要揭穿褚二姑娘和榮親王世子私會的事?”

陸玄愔冷冷地看他。

寧福兒明白了。

他們殿下當寶一般重視的姑娘,卻被長平侯夫妻當草般磋磨,甚至還傷了她的臉,主子生氣,那就別怪他讓他們不好過。

長平侯夫妻倆疼愛小女兒和小兒子,要是褚惜玉出事,只怕夫妻倆都會急上火,哪裏還有時間去逼大女兒選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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