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宴直至宵禁開始方休，李初帶著微醺，與寧王一道離開皇宮此時兩輛寧王府馬車早在宮外相候，便一人上了一車</p>

還沒上車，李初便覺得奇怪，他左右張望之後，詢問車夫道：“如墨呢？”</p>

“啟稟世子，杜姑娘走了”由於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杜如墨是女扮男裝，遂而改以姑娘相稱</p>

“走了？”難道她先回府了？</p>

或許是前陣子令她受了委屈，她心裏還不舒服，在跟他使性子才走的吧？這一想，李初也沒太放在心上</p>

反正，等他結束針對顧心蘭最後的計劃，相信他和如墨又能恢覆以往的關系</p>

“是的，約莫兩個時辰前，顧小姐離開宮宴，將杜姑娘帶到一旁談話，接著杜姑娘就離開了”車夫說得更詳細一些</p>

李初聽了驚得酒氣都散去大半“顧心蘭？她和如墨談了什麽？”</p>

“啟稟世子，小的不知！”車夫有些為難地回答，而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馬車，暗示他，車裏有人</p>

眉一皺，他二話不說將車簾一掀，赫然看見顧心蘭正坐在車內，幽幽望著他</p>

“怎麽是你？”他臉色一沈“如墨呢？你跟她說了什麽？”</p>

並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她自顧自的說：“容之，你的態度為什麽變了呢？難道家父失了勢，你就看不上我了？好歹我也幫了你建功，扳倒二皇子……”</p>

“你真的以為你幫了我？”李初冷笑，態度和之前的熱絡大不相同</p>

“不是嗎？否則，何來今日的宴會？皇上如何登基？”她嘆了口氣，哀怨的搖頭“男人都是如此薄情嗎？”</p>

“這與你找如墨有什麽關系？”他耐著性子問</p>

“怎麽會沒有關系？杜如墨是你我之間最大的阻礙你在宮變後態度丕變，恐怕與她身為杜玉山之女，立了功有關吧？但她怎麽比得上我？好歹我仍是中書令的孫女，她仍是一介平民……”</p>

“顧心蘭，你沒有資格批評如墨！”李初冷著聲斥道</p>

“我怎麽沒有？她一心想攀附你飛上枝頭變鳳凰，我要她識相點快走，是替你的未來著想！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怎麽語氣這麽差呢？我們怎麽說也是一對……”過去有的優秀條件，她現在仍有，她不信留不住他的心</p>

雖然外人說李初對權勢不戀棧，但她相信他是在以退為進，否則誰會拿身家性命去賭，拼上所有也要協助大皇子登上帝位</p>

所以比起杜如墨，她才是那個可以助他實現理想的女人</p>

“你恐怕想岔了，我何時與你一對？”為免她又自以為是的舉出一堆例子，李初搶先道：“你仔細想想，我可曾對你逾矩？可曾說過什麽暧昧的話？可曾給你任何承諾？”</p>

彼心蘭一怔，“是……是沒有但先前我每次找你，你都沒有拒絕啊！而我也親眼見到你冷落杜如墨，那不是因為我嗎？”</p>

“那是因為你能提供情報，所以我沒拒絕你”現在他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至於如墨，要她在你面前演戲，她是做不來的，我只好冷落她這樣做，一方面能讓她不至於暴露在危險中，另一方面她傷心的反應，還能更取信於你顧心蘭，戲演完了，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並不認為你真的傾心於我，你想要的只是寧王府的權勢名利”</p>

“你怎麽如此汙蔑我的心意？”她變了臉</p>

“汙蔑你？要不要聽聽你做了什麽？”李初嗤笑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來找我，只是想替顧家多留條後路，如果二皇子事成，你大可離開我並指控寧王府並謀；二皇子事敗，你同樣可以借著與寧王府的關系，保全你爹性命，甚至有功在身橫豎你祖父仍是中書令，對顧家而言，這種安排有利無弊”</p>

彼心蘭白著臉，想駁斥他的話，卻不知該從何說起</p>

李初凜著臉續道：“你透露給我的消息半真半假，一方面混淆視聽，替你爹爭取機會，同時博取我的信任透過我和當今聖上在宮裏安插的密探，我們早就看出其中蹊蹺，我更知道，設計這一切的就是右相大人！我李初豈是那麽好蒙騙的？你既然想沾我的好處，那麽別怪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p>

“所以你只是在利用我？”她不敢相信，他們顧家布了好久的局，居然全在他的算計之中，還被他反過來利用？“難道我爹的事故……”</p>

“也要感激你，將我捏造的假消息傳至二皇子那裏去如果不是他因此低估了我們的力量，我們如何能贏得如此漂亮？”他笑得陰寒，因為他已怒不可遏，只是他發洩怒氣的方式不是破口大罵，而是讓對方預難堪到擡不起頭</p>

“我不相信……我……既然如此，我祖父怎麽可能沒事？我怎麽也沒被問罪？你一定是騙我的！只是想找個借口掩飾你的薄幸……”顧心蘭陷入慌亂</p>

“你祖父在明日早朝之後，再也不會是中書令了！至於他往後是會在天牢裏或是邊關度過，我就不知道了！”他不想再和她啰唆，單刀直入地問：“我現在只問你，如墨呢？”</p>

如墨如墨，她被狠心利用得徹底，賠了夫人又折兵，他竟只關心那個女人？顧心蘭對他是又恨又怕，但她不甘心，她不會讓他好過！她怨毒的笑了，“李初！我告訴你，我買通皇宮侍衛，掉包了你的玉印要她快滾，而她居然蠢到信了！炳哈哈……你心狠到利用心愛的女人，就不要怪她恨你！你永遠找不到她的！”</p>

玉印？李初臉色微變，模了模懷裏的錦囊，掏出來一看，裏面居然是顆尋常石頭！由於宮宴上，不得攜帶任何物品，結果竟讓這女人有了可趁之機！</p>

既然如此，就不用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想辦法找到如墨要緊而要針對顧家的消息雖已洩露，但布署完成得差不多，他當然也不會讓她跑了</p>

將車簾一放，他轉身走向寧王府的馬車前，撂下最後的話，“我的馬車會送你回寧王府，你休想趁隙溜走去通風報信顧家很快會在京城消失，你很快就會從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淪為皆下囚！”</p>

＊＊＊</p>

派人搜遍京城東西市、曲江畔，城外的仲山麓甚至是涇陽山間、寧州安定也沒有漏了，卻都找不到杜如墨的身影，李初煩躁得想拋下手上的所有雜事，自己去尋</p>

然而皇宮裏的是非、寧王府的羈絆，都綁得他不能動彈雖然早想到幫李智先鞏固皇位，將替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但一旦事情發生，他卻很難忍受</p>

“還找不到？”聽了屬下的稟報，李初凜著一張臉道：“她不可能不見的！派更多的人把找過的地方再找一遍！”</p>

“世子，可府裏能用的人幾乎都派出去了……”那名屬下有些遲疑</p>

李初表情不變，帶著讓人有些膽寒的氣勢起身</p>

“那就從外頭請些人！記得，她不一定是男裝打扮，有可能恢覆女裝了！”</p>

見對方惶恐的離去，心知自己有些失了冷靜，他步出院落外透氣，經過那株老梧桐後，轉往湖畔，再越過假山小橋，在以前杜如墨當書僮時所住的房間外停了下來猶豫半晌，他仍是打開門進去</p>

房裏一如如墨居住時的模樣，他不許下人更動，只偶爾派人來清掃身無長物的如墨，留下的幾件衣服、配件，都是府裏發的，完全沒有代表她的特殊物品，勉強可以算特別的，是在她第一次恢覆女裝時，他插在她頭上的玉釵</p>

那支玉釵如今仍擱在案頭一只木盒裏，究竟是她忘了帶走，還是如他所害怕的不再留戀了呢？</p>

他不敢亂動她房裏的東西，怕她留下的、不明顯的氣息，會慢慢的消散，到最後他連思念她的憑借都沒了</p>

走到那木盒前，手都放在盒蓋上了，他卻久久沒有動作，末了嘆了口氣將手收回，仍是那副凝肅的表情走出房門</p>

他知道自己若只靠想念過日子，那種無邊無際的痛苦會一直侵蝕著他的心，可這就像上癮般，越怕越想碰，越碰又越怕</p>

她是他唯一的失策他對於自己利用顧心蘭，又利用如墨吃味的反應來取信於顧心蘭，太有信心以為在事情過後，只要向她解釋，聰慧又善解人意的她，一定會懂的</p>

可惜，她等不到他解釋就傷心離開了</p>

直到失去，他才知道在愛情裏是一絲的算計也不容許在傷害她的同時，他也傷害了自己好幾次，他都想將一切告訴她，然而計劃已進行一半，不容有失，他更不希望她成為敵人的箭靶，只能讓傷害日日加重，最後兩敗俱傷</p>

“該死的李智先！你要怎麽賠我一個如墨！”忍不住吐出幾個冒犯天顏的話，要不是他長久的冷靜自持使然，他早就拿把刀逼當今聖上替他找人了</p>

在李初出言不遜時，寧王與寧王妃已相偕來到他身後</p>

自從杜如墨離開，他們的兒子就變得這般陰陽怪氣的，兩人十分擔憂寧王受過杜如墨的恩惠，因此雖然對她的身份背景有些意見，見兒子如此，也不打算一直反對到底、反倒是寧王妃，一心希望兒子娶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像杜如墨那種普通人家出身……她是連考慮都不考慮</p>

聽兒子連聖上都罵了，她不禁推了身旁的丈夫，要他出口制止</p>

寧王皺起眉，開口道：“初兒，你如此出言不遜，實在不妥”</p>

李初早察覺身後有人，但憤怒難休的他，直到聽見父親的聲音，才沒好氣的回頭“我幫了他，結果他幫了我什麽？讓我罵兩句有何妨？”</p>

早知兒子有些桀驁不遜，但到了這種程度，寧王妃很不能接受“怎能這麽說呢？皇上很照顧你的……”</p>

“照顧我什麽？他能幫我找回如墨嗎？”李初有些嘲諷地笑了笑對功名利祿無所求的他，從不覺得李智先有幫上他什麽忙，反而讓他失去了如墨</p>

“如墨如墨，你這孩子怎麽那麽死心眼？！”寧王妃不悅地指責，“那女娃兒只有模樣可以，但父母雙亡，無權無勢，你真要了她，只有替自己找麻煩”她搖搖頭，“我不管你多喜歡她，總之她一開始假扮男子欺瞞我們，光這一點，我就容不下她！包別說，她對你的未來不僅一點幫助都沒有，還可能是個累贅！”</p>

“如果我非要她不可呢？”心知肚明母親的頑固，但他李初可從不是個聽話的兒子</p>

“我不準！”寧王妃有些蠻橫地回道</p>

仔細看了看母親，他突然計上心頭當初他能兵不血刃的解決二皇子的陰謀，相較起來，娘的反對只是小事</p>

“娘，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看上如墨嗎？”他一臉認真的訴說起來，“我一直以來對女子就興致缺缺，正如娘所說的，如墨一開始是以男子身份進府，當時我對她的感覺便不同於一般，所以我得到一個結論”</p>

李初古怪地笑了笑，“我喜歡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p>

此話一出，寧王妃倒抽了口氣，差點沒暈倒，寧王更是瞪凸了眼，以為自己聽錯了</p>

“初兒！你……此話當真？你可不能為了要我們接受杜如墨而說這種謊啊！”寧王忍不住出言責備</p>

“對於自己的親生父母，有說謊的必要嗎？其實我被女人觸碰，身體會產生反胃的排斥現象，只有如墨碰我時，不會如此”他眼也不眨地胡謅著，“可是我看上的杜墨，最後成了杜如墨，由男人變女人，我對她的喜愛卻不稍減，身體也沒任何不適，證明了我大概這輩子只能接受杜如墨一個女人”</p>

最後，他下了一貼猛藥，給父母一個天大的驚嚇，“否則，你們恐怕只能看我接受男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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