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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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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

永安侯夫人看著面前這位初見時很是赤忱的姑娘此時眼中卻帶著懷疑,她長嘆口氣,將埋在冰山之下的種種前因一一分析給她。

盡管看上去和睦,但大豫皇帝顯然對永安侯府與上將軍不滿。

永安侯夫人從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也毫不猶豫地收攏著朝中勢力,與父親緊握北地兵權,才與帝王這般僵持下去。

但大豫皇帝這幾個月的舉動,分明是在借外力破局,試圖渾水摸魚,於永安侯夫人而言,勾結北漠聯手抗衡江湖,無異於對掌握大軍的父親的威脅。

可她也很清楚,一旦水渾了,誰是漁人誰是獵物還未可知。

永安侯夫人早已暗中派人通知她的父親,又借帝王舉動私下籠絡不滿之人的人心。

永安侯府勢大,帝王想要根除不是那麽簡單的,如今朝堂上的胡亂攀咬,多數也有帝王試探之意。

永安侯夫人雖早有部署,但她很清楚,最簡單有效的法子就是除掉皇帝。

只要弒君的火燒不到永安侯府身上,皇子年幼,只能倚仗勢大且權盛的永安侯府。

她早在攔下蘇澄玉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步。

出身止劍山莊的兄妹,武藝之強悍,絕不是王都那些普通侍衛所能匹敵的。

且皇帝也籠絡了一幫江湖人士,屆時稍加運作,將此事推到江湖恩怨上,造成大豫皇帝胡亂插手引火上身的假象也不難。

然而對上蘇澄躍那雙清明的雙眼,永安侯夫人便清楚她絕不是那麽容易任人擺布的人。

況且她自己也不願毀了這份情誼。

是以在王都內亂象頻發時,永安侯夫人幾番抉擇,終於還是選擇放棄,並未慫恿蘇家兄妹倆為她效力。

可皇帝太急,急到用這種漏洞百出的法子,也要想辦法致永安侯府於死地。

如果說昨夜顧嫣險些被害令永安侯夫人再難強行靜觀其變,今早蘇澄躍遞給她的那枚印信則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是……廢太子的私印。

同樣是一夜未眠,在看到這枚印信時,永安侯夫人止不住想起塵封二十餘年的往事,半分困意也無。

她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急切的想要這個幾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弟弟死。

“夫人想要拿我當刀使?”雖然蘇澄躍想殺了皇帝,但哪怕不需要永安侯夫人開誠布公,她也能想到背後利益糾葛,殺了皇帝只會激起大豫對江湖的仇恨,她不會輕易動這個手。

永安侯夫人卻將一方三寸大的腰牌遞給她,上邊是蘇澄躍讀不懂,但一眼便認出是出自北漠的文字。

“這是從上次行獵時刺殺皇上的刺客身上取下來的。”永安侯夫人神色平靜,“北漠本就不是一塊鐵板,這一部族的人早已刺殺過陛下,再行一次刺殺又有什麽奇怪?”

“一塊腰牌就能認定?”蘇澄躍反問,這東西在她看來實在證據不足。

永安侯夫人笑道:“帝王駕崩,國盛主幼,我說是,自然就是了。”

永安侯府自然有大豫皇帝忌憚的底氣,他們當時截下蘇澄玉的舉動並不算隱蔽,但從大豫皇帝立刻停在此處,不再繼續追究下去,對永安侯府的權勢便可見一斑。

也難怪大豫皇帝如此急切。

不過那批刺客的屍首早已被北漠使臣帶回去,用以震懾那些存在異心的部族。

永安侯夫人手上有這塊腰牌,她或許早在很久以前就開始琢磨給皇帝安排一個什麽樣的死因。

蘇澄躍伸手準備抽出夫人手中的腰牌端詳著,還輕笑一聲道:“那我就做一回夫人手中的一柄利刃。”

只是手搭在腰牌上,永安侯夫人卻不曾松開。

蘇澄躍疑惑地看向她。

永安侯夫人回避她的目光,道:“帝王近畿,皆在他所掌控,連近乎權勢滔天的永安侯府也插不進人手……”

蘇澄躍恍然——難怪要找上她。

現在大豫皇帝手上還捏著隱廬,永安侯夫人能找上的、可堪一用的刺客,恐怕只有她一人了。

蘇澄躍本以為永安侯府想要的是止劍山莊的支持,不曾想,永安侯夫人想要的…只是她。

“所以呢?”蘇澄躍挑眉,手上用了些力氣,近乎奪一般的將永安侯夫人手上的腰牌取下。

永安侯夫人長嘆一聲,又取出一個瓷瓶,道:“此瓶中是一枚毒丸,若是……它毒發極快,不會有任何痛苦。”

蘇澄躍聞言卻沒有任何憤懣不平,反笑出聲來,道:“夫人怎麽連騙都不騙一騙我?你說這是假死藥,我若是出不了皇宮,服下這藥,你屆時再救我出來嘛。你這樣說,我但凡怕死一點兒,都不願為您賣命了。”

永安侯夫人為她的話無奈地搖頭,道:“一來你精通醫術,我哪裏騙得過你?二來,我也不想騙你,此事風險極大,深宮之中我愛莫能助,也不敢給你任何保證。”

蘇澄躍也接過這個要命的瓷瓶,掀開木塞輕輕嗅聞一番——確實是劇毒之物。

“我曾經讀演義故事,荊軻刺秦時,借梵於期首級,梵於期毅然自裁。”蘇澄躍將瓷瓶裝入自己的袖袋中,面對永安侯夫人動容的神色,道,“如今,也不過是乃今得聞教罷了。”

還未等永安侯夫人再說什麽,又聽見蘇澄躍開口。

“夫人門下可有專擅刺青者?”蘇澄躍聳聳肩,笑道,“既然要做戲,自然要做個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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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澄玉清醒過來時,一偏頭便看見妹妹正坐在桌邊拿著一張紙細細端詳。

“什麽時候了?”蘇澄玉的聲音有些沙啞。

“剛過戌正。”蘇澄躍答,她放下手中的紙,轉向哥哥道,“哥,你看到那個北漠人的狼首刺青在什麽位置?”

“在右臂天井穴下一寸左右。”蘇澄玉回憶片刻,又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蘇澄躍倒沒一丁點兒隱瞞的意思,徑直將永安侯夫人與她商議的事情告知於他。

“胡鬧!”蘇澄玉氣極,竟不顧傷口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蘇澄躍趕忙上前攙扶,免得哥哥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又崩裂開來。

又聽蘇澄玉急切道:“我們與永安侯夫人交情不深,安知她是否會如約?”

“所以哥哥,不要讓你妹妹的付出打水漂啊。”蘇澄躍在他身側淡然輕聲道,“我不擅長那些,哥哥你要比我更善於察覺王都內的變化,該怎樣禍水東引,還要麻煩哥哥了。”

蘇澄玉一怔,擡頭盯著妹妹平靜的神色,半晌才張了張嘴,道:“那爹娘呢?”

“此事若成,解爹娘燃眉之急,也不枉他們將我養育成人。”蘇澄躍正色道。

她沒有絲毫要對父母隱瞞的意思。

蘇澄玉又半天說不出來話,許久以後才緩緩開口問:“那、那位南疆來客,又待如何?”

連只與他們相處不足一月的蘇澄玉都看出點他們之間的苗頭了。

蘇澄躍聞言卻卡了殼——她想起是自己“逼”著仡樓珈堅持活下去、陪著她,可她如今卻打算棄他而去,實在有愧。

“暫且不要告訴他……”蘇澄躍露出猶豫的神色,“等這件事了結還要很長一段時間,到時候他的毒可能已經治好了,你就說我雲游去,不想再見他。我這個人生性散漫,受不了情情愛愛的約束,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蘇澄躍絮絮叨叨一大段話,一邊思考一邊說,很努力想找出一個完備的理由。

蘇澄玉默認——她不瞞兄長,不瞞父母,獨獨瞞那位南疆異鄉客,真是……殘忍的愛。

可他很清楚,蘇澄躍一向很有主見,她決定的事情,縱使一萬頭牛也別想將她拉回。

蘇澄躍見哥哥眉頭緊鎖,面露哀色,將那些糾結的事情放到一旁,對蘇澄玉笑道:“哥哥,殺之、我快!能手刃他是我求之不得之事。”

蘇澄玉勸她不住,只好一面看著妹妹忙進忙出,一面拼命喝藥,試圖讓自己的傷好快一些,總比躺在床上什麽都做不了要好。

在做下決定的當天,蘇澄躍便請擅長刺青的師傅在手臂上照著蘇澄玉當時給自己的紋樣,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狼首紋身。

養傷、造舊還需要一段時間,蘇澄躍便在這段時間裏忙碌著些別的事情。

蘇澄玉不知道妹妹在做什麽,他只寄希望於父母快些回信,好勸一勸妹妹。

一日夜間,他忽然聽見叩門聲,睜眼起身時蘇澄躍已經直接推門而入,敲門聲不像詢問倒像是通知。

蘇澄玉是不在意這些,他更在意嗅到的妹妹身上那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不等他開口,蘇澄躍先搶道:“我沒受傷,是別人的血。”

她反手關門阻擋深夜寒風,並將一個黑色的包裹放到桌子上,對哥哥道:“這樣東西煩請哥哥交給仡、南疆祭司,就跟他說是我說的:‘既然已無情,也不要什麽定情信物了’。”

包裹的繩結沒打牢,放到桌子上沒一會兒便自己散開,露出裏邊紋樣繁覆且詭異的面具。

這張面具被她放在玄機處保存,後邊事端頻生,一直沒機會找回來,最近幾日她一直在追查隱廬暗中藏身的場所,今夜殺了過去,將面具取回。

蘇澄躍盯著這張面具看了好一會兒,又開口道:“還有隱廬……麻煩哥哥告訴父親不必憂心,今夜我走這一趟,雖然沒能將這個隱患徹底解決,但也打聽到現在的隱廬連同他們這些年搜集來的機密,盡數被狗皇帝調到大內之中,屆時同皇帝一並解決掉就是了。”

這話說得,好像殺皇帝加解決一個江湖上存在多年的組織像喝水走路一樣簡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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