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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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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蠱

發生變故的消息傳到止劍山莊時,蘇澄躍還在同陳無救爭論該不該將劇毒的斷腸草炮制後加入藥方。

“他腸也斷的差不多啦,無所謂咯。”陳無救吹著胡須如是說道。

蘇澄躍氣急,她還不想病急亂投醫,正要反駁他,便被氣喘籲籲跑進來的門僮打斷。

“大小姐!”門僮扶著廊柱緩氣兒,“出事兒啦!”

靈源的親信身受重傷,等蘇澄躍趕到前廳時,渾身是血的人已經咽了氣。

蘇枕戈面色鐵青,看到蘇澄躍走進來,徑直道:“靈源已死。”

蘇澄躍跨過門檻的動作一頓,細問起來。

原來靈源本是回到隱廬收攏舊部,但不知是他托大還是大豫皇帝縝密,原本老實等著舊主整頓的隱廬突然發難,那時靈源才剛剛料理完天舒的葬禮,來不及脫身,當晚便死於刀下,其餘親信拼死一搏才有寥寥數人逃出王都,最終只有這一人奄奄一息地抵達止劍山莊,將消息帶到。

蘇澄躍蹙眉,道:“這一來一回也要一個多月了吧?您又沒收到什麽消息嗎?”

這個“又”字用得非常好。

蘇枕戈思索著道:“我在王都的暗線傳來的消息一切正常。”

要麽是隱廬這件事大豫皇帝做的隱蔽,王都裏並未傳出什麽風聲;要麽是蘇枕戈的暗線出了什麽問題,這些日子傳來的消息皆是假的。

蘇澄躍也想到這個可能,問道:“那哥哥的消息呢?”

兩相對比看看,也有個驗證。

蘇枕戈搖搖頭,道:“你哥哥已經有近一個月沒傳來什麽訊息了。”

蘇澄躍當即瞪大眼睛,震驚道:“這麽大的事您怎麽不早些告訴我!”

“事情尚未明晰,不可貿然輕動。”蘇枕戈話雖如此,這段日子也一直催促他在王都的暗線仔細查探。

只是蘇盟主在王都朝內並無勢力,王都民間又風平浪靜,實難獲知什麽有用的消息。

蘇澄躍顯然生氣了,她道:“那我去王都一趟,探個究竟。”

說完不等父親回話,自己轉身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蘇枕戈嘆了口氣,並未派人阻攔蘇澄躍。

蘇澄躍走到半路時便已經想通了,父親坐鎮武林,確實不好輕動,但她還是很為這件事不平,垮著張臉進到屋內。

已經快入冬,只是止劍山莊所處方位偏南,沒那麽冷,但獨獨蘇澄躍的房間燃起炭盆,烘得房間裏溫暖如春。

她一進來,正在小憩的仡樓珈便被驚醒,擡眸笑望向她。

蘇澄躍把滿腹忿忿壓下,掛上笑走到他身邊,一面摸上他冰涼的手,一面看著桌上半冷的藥湯,問道:“怎麽還不喝藥?”

仡樓珈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倚靠著,懶洋洋道:“苦,不想喝。”

躺床上養了一個月的病,倒是給他養矯情起來了。

蘇澄躍挑眉,將藥湯拿過來,道:“良藥苦口,快點喝了,不然徹底冷下來更苦。”

仡樓珈笑道:“這藥確實苦,不知道是不是鬼醫嫌我麻煩,往裏邊加了一斤黃連,真是難以下咽。”

蘇澄躍心道:藥是她親眼看著陳老頭配出來的,怎麽可能做這樣的小手腳。

心裏這樣想,她還是湊到碗邊嘗了一口,只覺得確實不怎麽苦,就是藥湯濾得不好,有些突兀的渣滓。

不過想到另一種可能,蘇澄躍心又沈了沈——藥湯不算特別苦,卻叫病者難以下咽,莫非是身體又出現什麽異變了?

蘇澄躍不動聲色,將剩下的藥湯遞到他跟前,道:“苦也得喝,快些快些!我都替你嘗過一口了!”

仡樓珈無奈,只好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隨後就著蘇澄躍的手叼走她遞來的一枚蜜餞,雙目微瞇,一副好不快活的模樣。

好似從未有疼到夜不能寐,抵著蘇澄躍肩頭微微喘息,卻不敢有大動靜怕驚擾到她好眠的時候。

一開始仡樓珈並不住在蘇澄躍這屋,只是蘇澄躍連著好幾天夢見自己一覺醒來,仡樓珈屍體都涼了的場景,說什麽也不願跟他分開,蘇枕戈又不是很在意這種情況,便允許蘇澄躍將仡樓珈搬到自己屋裏。

她放下空碗,坐在仡樓珈身側與他講外邊最近發生的事情,說著說著便瞧見仡樓珈眼皮打架。

他近來越發容易困倦,卻總是睡不好,小憩一會兒便會被疼醒,蘇澄躍知道他常常夜半忍痛,可自己若“清醒”過來只會叫他更加難過,只好裝睡,待他睡過以後才將人往懷裏緊緊。

拖是拖在這兒,可似乎對誰都是折磨。

是以陳無救才會想要試一試給他一記猛藥,成敗與否,只將此事了結便罷,莫叫蘇澄躍越陷越深。

蘇澄躍垂眸,道:“哥哥失去音訊,我大概要去一趟王都,你等我回來。”

仡樓珈睜開眼看向蘇澄躍。

又聽她道:“一定要等我回來,我們尋個沒有旁人的地方,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他漆黑的眸子裏沈下未名的情緒,倒映著蘇澄躍的影子都有些模糊,卻並未再言推拒,只笑著道:“好。”

蘇澄躍望著他,忽然湊過去在他毫無血色的唇上輕啄一下。

仡樓珈卻在她抽身是張嘴咬住她,將蜜餞泌出的甜水渡到她口中。

蜜餞的甜味與藥湯的苦澀交織,卻生出令人陶醉的滋味。

蘇澄躍咂摸了一下味道,對他說:“這藥被蜜餞壓一壓就沒什麽苦味了,你要好好喝藥。”

“好。”仡樓珈依舊笑著應答。

蘇澄躍收拾好東西,輕裝出行,連夜趕往王都。

臨行前她看見母親在一旁為她提燈照亮前路,心中生出些莫名愧疚來。

蘇澄躍上前道:“娘,我一定將哥哥平安的消息送回來。”

“要你們雙雙平安才好。”止劍山莊的女主人顧秀年如是道,她與蘇枕戈一樣,對女兒的選擇並無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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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蘇澄躍在旁,仡樓珈是一點兒精神都不想強打起來,除卻喝藥的時候,大多都是昏昏沈沈睡在榻上,看著除了還有一口氣,與死了也沒多大區別。

他的下屬們在止劍山莊的地盤上很是低調做人,祭司將自己的蠱蟲收攏在蘇澄躍屋裏屋外,不曾涉足其他任何地盤,他們自然也乖巧待在安排他們休息的地方。

蘇澄躍出山莊沒幾天,陳無救便來找仡樓珈商議藥方,具體商量了什麽酉溪衛們一概不知。

他們難得有這樣閑適的日子。

“蘼!生死蠱少了只子蠱!”蘅年紀輕,還是咋咋呼呼的。

蘼是他們中對蠱蟲了解頗深的人,她問:“是生蠱還是死蠱?”

蘅又“噠噠噠”來回跑了一圈,確認過後到蘼跟前道:“生蠱!”

蘼楞了下,正要開口,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路過的茅皺了皺眉,道:“蠱蟲事宜一向是由祭司安排的,你們胡亂討論什麽?”

知道茅很不喜歡蠱蟲,她們也閉嘴不再討論。

蘼喃喃道:“反正生死蠱子蠱一旦入體萌發,十日內就會失效,缺一只也沒什麽關系、吧?”

蠱蟲也確實都是祭司做主,他們頂多就是看顧一二,這只失蹤的生蠱去了哪裏,左不過十天時間,也許是祭司擔心蘇姑娘路遇險情也不一定。

茅越過這二人,進到屋中,對剛剛轉醒的祭司道:“大人,鬼醫問您何時用藥。”

仡樓珈神色倦怠,他勾唇一笑,這笑與在蘇澄躍面前截然不同,帶著說不清的冷意:“叫他不要著急,說不定過幾天就不用這藥了。”

茅收下這句傳話,一句話沒有多說,退了出去。

仡樓珈閉上眼,心想:月牙兒身邊的人都很愛她、用不同的方式愛她,真好……

想著想著,思緒又漸漸沈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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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澄躍還未抵達王都,先收到來自陳無救的訊息。

鬼醫稱他在一份南疆古籍中找到關於醫治玄蠱毒的辦法,在仡樓珈身上試用了幾天,隱隱有些好轉的趨勢。

蘇澄躍對這個亦師亦友的老頭很是信任,雖然生氣陳無救沒跟自己商量就在仡樓珈身上用藥,但得到仡樓珈有所好轉的消息還是開心極了。

她收到訊息後一連幾天都精神滿滿。

蘇澄躍給自己換了身裝扮混進王都,發現王都內十分平靜,與幾個月前她離開時沒什麽區別,就是天冷了都城百姓都換上厚實的衣物,皆是一片寧靜祥和。

就是王都裏都在傳陸家公子自和離後身體越發不好,已經幾個月不曾出來見人,自從仡樓珈走後,守在陸家那些人也陸陸續續退出去,許多前往陸家的刺客撲了個空,又不敢對陸寧籌這個朝廷官員下手,陸家也漸漸安寧下來。

不過沒了仡樓珈,陸寧籌在朝堂上也沒那麽鋒芒畢露,至於是沈寂還是沈穩就未可知也。

蘇澄躍尋了一處客棧落腳,白日裏沒打聽出什麽消息,晚上卸下臉上的偽裝,換一身夜行衣,又偷溜到永安侯府去。

到永安侯府蘇澄躍可真是輕車熟路咯。

她挑著深更半夜的時候去,未曾想侯府中還有幾處燈亮著。

蘇澄躍回憶永安侯府的布局,確認燈亮的地方有一處是侯府前院的書房,顯然是夜半還在議事。

她眸光微動,心道:看來王都的平靜恐怕只是表面。

蘇澄躍幾番猶豫後,並未去書房,而是轉頭去尋顧嫣的房間。

巧的是顧嫣房裏也點著燈,影影綽綽照出人影——她是獨身一人,既沒有睡,也不曾做什麽事,只一個人坐在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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