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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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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鬥”

開玩笑,蠱醫配置的藥膏,那不得搞點來研究研究?殺雞焉用牛刀,蘇澄躍自覺她手上這點傷晾一會兒自己就好了,還是先“騙”來藥膏看看再說。

正好她打算回止劍山莊路上帶仙姐姐去“拜訪”陳老頭,順個南疆祭司親口認證的“奇效”蠱醫藥膏給陳老頭,當是求他出診的醫藥費,也不算空手套白狼。

——蘇澄躍在面前之人這兒倒是得心應手的空手套白狼。

不多時,茅便取藥回來,先是遞給陸承遠。

隨後陸承遠手持藥盒看向蘇澄躍,蘇澄躍早早就把沒燙著的手伸過去準備接藥了,見他一動不動,還歪著個腦袋好奇地看他。

陸承遠一面啟開這方瓷質小盒,一面溫聲道:“我替你上藥。”

蘇澄躍心下“嘖”一聲,暗道:小氣鬼,敢情就只打算給我上一次藥,不準備送我啊。

但藥膏都到眼前了,不攃白不攃,是以蘇澄躍還是悶悶不樂地把手杵了出去。

她不是刻意隱瞞的時候,面上完全藏不住事兒,陸承遠一看便知她在腹誹著什麽。

他暗笑一聲,稍稍攏起蘇澄躍的手指,挑起一抹乳白色的藥膏,細細塗抹在蘇澄躍已經發白的傷處。

就像蘇澄躍自己判斷的一樣,這點兒小傷對蘇澄躍而言確實不足掛齒,她因入骨剜去的一塊血肉、因玄蠱毒而重創的一身經脈、因山洞崩塌而砸破的額頭,哪個不比指頭上這點燙白的痕跡嚴重數百倍?

可一想到這段時日,自己知曉的蘇澄躍的傷情,若是當時他不曾放出入骨、若是他早些提醒蘇澄躍玄蠱身死依舊帶毒、若是他不曾為大豫皇帝所絆及時趕到援助……蘇澄躍本不該受此傷重。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的蘇澄躍很是稀奇,心道:這家夥什麽時候變成這樣傷春悲秋的樣子了?我不過就是手指頭燙傷一點兒,瞧他給我上藥這模樣,怎麽好似我才是那個重病不治的人?他這模樣看著好像馬上要給我哭喪似的。

蘇澄躍鼓了鼓腮幫子,到底還是把一些混不吝的調笑話吞下去,只稍曲手指,嘟囔道:“上完沒,就抹一下的事兒,搞得跟我這是什麽疑難雜癥一樣。”

因為二人挨得近,這嘟囔聲自然全數盡到陸承遠耳中,不過蘇澄躍這話本來就是說給他聽的,倒也不曾尷尬。

陸承遠只是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緒,將藥盒闔上放入蘇澄躍手中。

蘇澄躍本來在數陸承遠的睫毛,離得確實有點太近了,連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都能一一數出。

然後她便感覺掌間一涼,回過神來扭頭看去,只見那個雕刻著繁覆、詭譎花紋的黑色藥盒安靜地躺在她的掌間。

蘇澄躍恍然:哦,還是打算送給我的啊?那這家夥幹嘛非得要我伸出手來,一副舍不得把藥膏交給我的模樣?

緊接著蘇澄躍後知後覺意識到,陸承遠舍不得的不是藥膏,而是給她塗藥的機會。

一想通這一點,蘇澄躍的臉“騰”一下紅了起來,她甚至聽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做什麽做什麽做什麽!這心突然跳這麽厲害幹嘛!不就是有人圖謀不軌嗎?本小姐闖蕩江湖這麽多年,多少人對我圖謀不軌,有什麽可稀奇的?

可不管腦海中多少個念頭砸下去,都壓不住莫名燒起的血液,叫她周身都燥熱起來。

蘇澄躍止住自己不斷翻滾的想法以及四處亂飄的目光,強迫自己定定看向陸承遠,繼而想到——我還沒有確認這家夥真的沒有騙我呢!

她霎時間冷靜下來,心道:在這裏做得好看,背地裏卻疑點重重,陸承遠啊陸承遠,你可別叫我抓住把柄!

於是那些奇妙而充盈的情緒被壓下去,接著轉化成一股昂揚的鬥志,叫她望向陸承遠的目光都灼熱得驚人。

此消彼長,一旦蘇澄躍摒棄胡思亂想,專註地盯著陸承遠,便會叫本就藏著事情的陸承遠擔心被她看出什麽來,繼而躲閃其探究的目光。

不過他偏頭避開蘇澄躍的視線,還是忍不住道:“至我身旁,連累你受如此無妄之災。”

蘇澄躍又是一頭霧水,心道:陸承遠今天早起把腦子忘床上了?怎麽神神叨叨的?我就燙了個手指,連皮都沒破,他又說“連累”,又說“無妄之災”的做什麽?

不過……

蘇澄躍忽然俯身逼近他,伸出手指點著他的心口道:“你這話好奇怪,首先,不是我至你身旁,我原也不是沖你來的,你不要自作多情;其次,我受得傷關你什麽事?難不成還是你故意陷害我的?”

她這話說完自己先是一頓,想到:莫非……這家夥是從我手上的傷口聯想到別的傷?

蘇澄躍本就懷疑陸承遠和仡樓珈同屬一人,想想當時為入骨所傷,因仡樓珈已先一步認下這件事,她也不曾拿此事質詢過陸承遠,難道……

她想到此,面色一改,挑眉問道:“怎麽,你是在關切我肩上的外傷有沒有好全?”

蘇澄躍也學會給人挖坑了,這話全然是個陷阱,狡黠的眸子裏正閃爍著期待的目光。

可晌午她才到陸承遠那兒興師問罪一番,正警惕著的陸承遠焉能中此言語之計策?

便見陸承遠蹙眉,眸中盡是疑惑,他關切詢問道:“你肩上受傷了?何時受得傷?怎不告訴我?”

神色緊張,動作急切,兩眼中不含任何虛浮的情緒,言語間也未有任何猶豫。

不像假的,但蘇澄躍覺得鐵一般的事實更真,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但這個坑他沒跳,蘇澄躍只好自己埋上。

於是她道:“無事,上次砸到腦袋的時候碎石蹭到肩胛,沒什麽大問題,我便不曾提到。”

蘇澄躍正說著,想到話頭都到這裏了,不再坑他一筆,心裏總過意不去,便話鋒一轉道:“現在肩膀還有點痛呢。”

高低得從你那兒再得一瓶南疆蠱藥!

但不知道是不是說假話的原因,蘇澄躍的言語間有那麽些不自然,最後還給自己加了個“呢”來緩和頗為僵硬的語氣。

就是這樣一來,聽著便莫名多了些軟糯糯的味道,與蘇澄躍周身氣質截然不同。

陸承遠:……

忍住,不能笑出聲來。

他心知肚明蘇澄躍想要的是什麽,偏裝不知道,做出愈發緊張的樣子:“休養月餘時間仍痛,恐是傷筋動骨了,某冒昧一言,還請蘇姑娘莫要諱疾忌醫,且叫某看看傷情。”

這是很沒有道理的話,這人和她什麽關系?憑什麽要看她的傷情?況且你南疆祭司也就是玩蠱蟲的,又不是正經學習醫術的大夫,你看了有什麽用?

可蘇澄躍這傷本就是假的,叫人“步步緊逼”般問候,反亂了陣腳,一時想不到這些情況,只結結巴巴說道:“無事、無事!就是淤青,偶爾有些疼罷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後退,蓋因方才蘇澄躍自個兒上前質問陸承遠,這會兒想逃卻沒那麽簡單。

眼見著陸承遠“得寸進尺”,要上前攔自己肩頭,蘇澄躍下意識要用出擒拿手來,又被一陣激昂的“啾啾”聲打斷。

只見跌落地上的啾啾重整旗鼓,鬥志昂揚地向著陸承遠這個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家夥沖了過來。

氣勢十分迅猛,頗有惡虎下山之勢——自然,要暫且忽略它一身顫巍巍的羽毛,以及不斷撲棱卻難以離地半尺的翅膀。

“噗嗤……”

即便身為它的主人,蘇澄躍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正卡在二人中間,同“惡人”奮力鬥爭的啾啾瞬間扭過頭來,黑豆豆一般的眼睛裏竟叫人看出些愕然。

它對主人的“背叛”感到難以置信!

盡管主人並不與它同仇敵愾,啾啾那雙臟兮兮的爪子依舊在陸承遠皂色的鞋面上猛踩,印出無數宛如竹節的花紋。

二人一鳥折騰了好半天,直到煎藥壺“咕嚕咕嚕”作響,才打斷了他們的“打鬥”。

蘇澄躍將藥湯傾倒出來,而後將仍在憤憤不平的啾啾捧回竹簍裏。

她拎著裝好藥碗的食盒,又扭頭看向緊隨身後的陸承遠道:“你今日無事?”

“我往日也無事。”陸承遠坦言道。

蘇澄躍不再搭話,她怕自己這張破嘴一開口說出諸如“那你是準備等死”之類的話。

不過走到半路,蘇澄躍腦子清醒不少,忽然想到方才陸承遠是不是知道自己睜眼說瞎話,故意順著她的話逗弄自己?

想想自啾啾闖出後他便再未提蘇澄躍肩上受傷一事,哪有人關心人是這麽關心的?

蘇澄躍越想越可疑,瞄了落自己半步的陸承遠好幾眼,可又不好開口,畢竟是她先撒的謊。

二人各懷心事,一前一後進到千面仙房中。

蘇澄躍先飲盡自己那碗藥,確認溫度剛好後才扶著千面仙坐起,一點一點將另一碗藥盡數餵入。

陸承遠坐在外間,沈默地等待著。

她為千面仙掖了掖被角,方起身來到外間,對陸承遠道:“這樣拖著於仙姐姐身體無益,到底是我學藝不精。我準備從合盟宴回來便帶仙姐姐去一趟鬼醫住處,順便回趟家說些事情。”

蘇澄躍想了想,又如實相告道:“我向我哥詢問了些消息,發覺止劍山莊似乎並未察覺王都的勢力變幻,我總要親自跑一趟問問爹爹才能放心。”

他們還只是極不穩定的盟友關系,蘇澄躍卻坦誠相待,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南疆聞風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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