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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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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而別

蘇澄躍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一路上嘴沒停過,想到什麽問什麽。

好在陸承遠足夠捧場,沒叫她的話頭落下。

“這麽說,要不是‘我’生病了,今日咱們都可以借著陸寧籌陸侍郎的名頭進宮裏去?”蘇澄躍道。

畢竟她“重病”正在好轉,無論如何是參加不了這場夜宴的,否則他們確實可以接著陸寧籌吏部侍郎的家眷名頭正大光明進到宮內。

不過蘇澄躍轉念一想,就算自己沒“病”,以官員家眷的身份參加,恐怕要被摁死在席位上,也沒什麽機會溜出去打探消息。

他倆一路邊走邊說,很快就到了陸家。

——準確說來,是到陸家墻根底下。

陸承遠情不自禁仰頭看向頭頂的青磚,又忍不住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蘇澄躍。

“看什麽?”蘇澄躍理所應當並坦然相告,“我可是特意因為你尋了一處好翻的院墻,不然以我的實力,陸家哪裏的墻翻不過去?你瞧瞧這墻上凹凸不平的,旁邊還有一棵大樹,底下是灌木草叢,安全極了。”

陸承遠:……

他總覺得重點不是在翻墻安全與否的問題上,而是他們為何要翻墻。

況且他現在還頂著“陸承遠”的身份吧?為何回自己家還得翻墻?

不過見蘇澄躍這般照顧自己,陸承遠便順水推舟道:“多謝娘子體恤,只是……某未有經驗,恐難以越墻,實在汗顏。”

“翻墻你都不會!”蘇澄躍嘴上帶著嫌棄,手上卻還是直接挽著他的手臂,腳尖輕點下眨眼工夫便躍到院墻另一邊去。

挨著自己的暖融融身軀伴隨著手臂的抽出而遠離,陸承遠稍稍側首掩蓋自己面上失落的神色。

蘇澄躍倒是很好說話,精挑細選的翻墻好去處沒派上用處也不惱,將陸承遠帶進來後便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

只是她往前徑直走了幾步後,忽然回頭看向陸承遠,面露思索之色。

對上蘇澄躍帶著審視的神情,陸承遠心中陡然一緊——雖然他暫且想不到自己是不是露了什麽馬腳,可只要瞧見蘇澄躍深思的神色,他就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蘇澄躍眼中的疑慮之色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肯定的目光,並且她還自顧自微微點頭。

不明所以的陸承遠不自覺抿唇,隨後決定“主動出擊”,笑問道:“娘子在看什麽。”

“哼。”蘇澄躍冷笑一聲,道:“在看大騙子。”

陸承遠心裏頓時一沈,有所隱瞞之人立刻惴惴不安不安起來,並在竭力思索自己哪裏出了問題,叫蘇澄躍看出端倪來。

結果蘇澄躍下一句話,又叫他切身體會了一把“峰回路轉”的輕快。

只聽蘇澄躍撇嘴道:“你是不是故意叫我帶你翻墻過來的?就是想看我出糗不是?還好本姑娘武藝高強,帶著一個人翻墻也綽綽有餘。”

原來蘇澄躍察覺到不對的地方,是陸承遠分明可以走正門,卻故意依著蘇澄躍的話,叫蘇澄躍帶他一並翻墻過來。

蘇澄躍是自幼翻墻偷溜習慣了,一時沒察覺什麽不對,待翻過院墻,看著陸宅裏與自家截然不同的亭臺樓閣,才後知後覺到自己身處何處,此地的風俗人情與自家大相徑庭。

倒是陸承遠,聞言後心弦登時松弛下來,因著方才在奮力思索原由與對策,這會兒驟然放松,陸承遠難得大腦空空,脫口道:“你我二人不是偷溜出來的嗎?”

蘇澄躍嗤道:“我是偷溜出來的,你又不是,你幹嘛不提醒我?分明有鬼!”

某人心裏確實有鬼,只是這“鬼”更見不得人些,不可與其言說。

陸承遠垂眸道:“某實為不想辜負娘子一番好意。”

他只做一個低眉的動作,聲調稍稍放緩,便顯出無限蒙冤悵然之意,叫蘇澄躍也不忍苛責起來。

她閉嘴歸閉嘴,卻還腹誹著:長得好看的人果然是一瞥一笑都能牽動人心。

蘇澄躍又有點不服氣,想證明一下自己才不會“以貌取人”,道:“哼,唔,放過你啦!下不為例!”

話說得狠,就是目光躲閃,看著沒什麽底氣。

陸承遠卻適時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輕笑道:“娘子寬宏大量,某幸甚。”

就是蘇澄躍大概是一時沒想起早在月前她便帶著陸承遠輕行過一次,便是當真為這樣無聊的理由“騙”她,也該曉得這樣的事對蘇澄躍而言輕車熟路。

不過這種其樂融融的時候,還是別提那些劍拔弩張的事為妙。

陸承遠睇著蘇澄躍得意的神情,吞下心中那些不合時宜的調笑之語。

墻內便是陸家的偏院,距離陸承遠所住的地方不過半刻路程,只是他們還未抵達,耳力遠勝常人的二人便聽見金戈相碰之聲。

這兩人幾乎同時腳下一頓,但落後半步的陸承遠目光瞥向身邊若有所思的蘇澄躍,又提步向前走去。

蘇澄躍因身邊擦過的人影回神,當即拉住他小聲道:“且慢!前邊有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心知肚明前邊發生了什麽事情的陸承遠卻露出疑惑之色,問道:“此話怎講。”

蘇澄躍“哎呀”一聲,道:“這一個月你們前院時不時就要鬧出些大陣仗來,你說前邊是什麽情況?”

陸承遠又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並微微蹙眉,面帶憂色。

“我還以為你習以為常了呢。”蘇澄躍聳肩,拉著他往小路走。

“話雖如此,可到底事關身家性命,某也不敢掉以輕心。”跟在後邊的陸承遠看向蘇澄躍隔著衣物扣住自己手腕的五指,他忍不住借著夜色微勾唇角。

“許是你先遣車門回來,叫刺客以為你已經到家,沒想到撲了個空,和你的護衛們打起來。”蘇澄躍已然頭頭是道的分析起來。

“是。”陸承遠應和一聲,話頭一轉又道:“卻要虧得娘子,叫某走這一趟,才未令己身深陷險境。”

“少來。”蘇澄躍嗤道:“你一個南蠻子,冒名頂替到這來,時時都是險境,你怕個什麽?”

陸承遠聽出她話中說笑之意,也忍不住輕笑出聲,道:“南蠻子也是人,如何不能懼怕?”

蘇澄躍沒搭理他,而是尋個好位置,踩著墻邊充作裝飾的青石攀了上去。

陸承遠剛剛還在蘇澄躍面前表現“柔弱”,這會兒也不能跟上去一起湊個熱鬧——他對裏邊發生了什麽不感興趣,只是想想能與蘇澄躍一道探頭窺探,便心裏熱絡許多。

可這會兒蘇澄躍顯然沒有要帶他的意思,陸承遠也不好“翹首以盼”著,便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倚著一旁的太湖石無所事事。

他聽見探頭張望的蘇澄躍嘖嘖稱奇道:“他們殺手這麽勤勉嗎?中秋佳節的團圓日還孜孜不倦地執行著刺殺之事?”

“大抵你的夫君是個香餑餑吧。”陸承遠隨口答道。

這話倒引得蘇澄躍側目,她望向陸承遠啐道:“你怎麽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呢!叫人日日夜夜過來暗殺是什麽值得驕傲之事嗎?”

“引得許多人時時惦記著要殺,何嘗不是一種本事?”陸承遠笑道。

蘇澄躍這回居然沒反駁他,她仔細想了想,難得點點頭道:“言之有理。”

說完也不跟陸承遠繼續閑聊,回過頭去興致勃勃地觀望著裏邊的打鬥。

陸承遠瞧著她毛茸茸的後腦勺——因著今日扮作侍從,蘇澄躍並未十分細致整發,一日過去許多不聽話的碎發偷溜出來,被銀白的月光一攏,也漾出幾分輝光來,看得人心癢難耐,只想撫上去揉上一揉。

但誰要是敢碰蘇澄躍的腦袋,那無異於太歲頭上動土,是以陸承遠只敢想想,很快便撇過視線,道:“娘子可看出什麽來?”

“沒什麽看頭。”蘇澄躍話雖這樣說,目光卻不曾松懈,“連後院的人都沒驚動,今日來刺殺你的人不成氣候。”

但凡陸宅後院的武林人士趕來,蘇澄躍都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觀望。

不過她這人對待所有的熱鬧都是一視同仁,即便今日前來暗殺之人的武藝在她看來實在平平,但蘇澄躍還是看得極為認真。

待這波刺客潰敗而去後,蘇澄躍施然然跳下青石,道:“大約是王都貴胄私豢的刺客。”

大豫對鐵器的管控並不嚴——主要是嚴不起來,只要他大豫皇帝不曾同江湖人士徹底撕破臉,對這件事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也叫大豫的達官貴人抓到空子,暗中豢養起刺客來,不過顯然這些刺客還不成氣候。

不過就像陸家屢屢遭受行刺卻不曾報官,那些派遣過刺客到陸宅的王都貴胄自然知道陸家有蹊蹺,但都不能在明面上談論這件事。

無他,只源於一個“暗中”。

陸承遠本已準備伸手接下蘇澄躍,但見她穩穩落地,便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來。

蘇澄躍不曾註意到他的小動作,自顧自道:“那我先走啦。”

說完便揮揮手向自己住處的方向走去。

不過行了幾步,鬼使神差般,蘇澄躍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陸承遠仍站在遠處,她能清晰看見當自己回身時這人面上綻出一抹笑意。

房門緊閉,蘇澄躍看著暗下的窗戶有幾分奇怪——千面仙不是早睡的人。

待推門而人,將空無一人的房間一覽無餘後,蘇澄躍才確認自己的仙姐姐確實不在。

她蹙眉緊盯著房柱上那支突兀的短箭,借著月色點燈後上前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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