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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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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實話實說,莫初見這個人一向是沒什麽品位的。

琴棋書畫的風雅他沒和穆子夜學來半點,長大後又跟夏笙玩不到一起脫離了天真浪漫,除卻破脾氣還在,想在他身上找招人待見的地方真的很不容易。

不過人都是愛犯賤的居多,這些年喜歡莫初見的男人數不勝數大有危害武林之架勢——沒錯,他只吸引男的從來不和女性扯上關系,多半是有了個極像季藍的好容貌的關系,比起那些滿臉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到底是狐貍精受歡迎。

就連藍澈也一度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鬼迷了心竅,可惜迷都迷了,實在沒什麽辦法補救。

所以當莫初見把他帶到片環境清雅別致的淌著山澗的地方時候,藍澈還是很吃驚的。

因為是盛夏,江南樹木陰翳,連空氣都泛著股淡淡的濕氣,山中更是清涼舒適,流水汩汩的淌過,便卷走無數斑斕落花。

——

藍島主靜靜的站在溪水邊,堪比夏花的臉龐露出了笑意: “沒想到你還喜歡這樣的地方。”

初見大大咧咧的把靴子一脫跳進了河裏,邊淌水邊道: “不然你以為我帶你去哪”

藍澈不騙人: “大概多半是那種聲色犬馬的場所。”

狐貍大笑了兩聲,然後正色說: “我小時候很窮的,只能在這種地方一個人玩。”

擡起明亮的眸子看了看他,愛幹凈的藍澈竟然坐到了早地上,習慣冷漠的臉照舊安寧得沒有什麽表情。

初見發現腳邊有幾尾小魚在游,玩心忽起伸手鉗住了一只,拿起來看了看又扔回去嘆道: “哎,怎麽現在這麽容易就捉到,以前為了吃條魚我得忙上好幾天呢。”

“所以你現在才一副要把天下的糖醋魚都吃光的架勢嗎”藍澈難得調侃了他一句。

初見在原地傻笑了會,突然又跑到他旁邊坐下問: “那你小時候是什麽樣的,你是不是和我師父有血緣關系啊,你倆的鼻子有點像,眼睛也有點。”

藍澈淡淡的側過頭: “你真的記得我長什麽樣子嗎”

初見奇怪: “那當然了。”

藍澈搖搖頭: “你以為你記得,其實也說不上來吧,很多人都是這個樣子的。”

較真的狐貍不幹了,閉上眼睛說道: “我本來就記得嘛,你的鼻子很漂亮,高高的,但是鼻尖總是很涼,嘴唇就很薄,沒什麽血色,平時經常抿著好像不大高興似的,但笑起來左臉會露出酒窩,還有你的杏核眼啊,黑白分明很有神采的,可就是總不瞅人,也不知道在看什……”

他完沒有說還,唇就被溫熱的氣息輕輕的吻住,藍澈仿佛把全身的重量都壓了過來,初見倒在草地上詫異的睜開雙眼,看到飛鳥被他們驚的撲啦啦劃破了湛藍的天空。

也不知道親了多久藍澈才擡起頭,看初見黑亮的長發散在青色的草間,臉龐微微的紅得很好看,便很溫柔的摸了摸他的眼角。

狐貍漸漸平靜下有些不安寧的心境,壞笑道: “你不用把喜歡我表現的這麽明顯。”

藍澈趴在他的胸前,淡淡的回答: “表現出來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你知道了,就算哪天我不在人世也不會覺得遺憾。”

初見便沒再說話,的確,生活在江湖之中,能活一天就是一天,沒有誰是常勝的,沒有誰可以蔑視命運。

“我娘是老島主的侄女,她年輕時來過中原,後來懷了我又回到島上,也不肯說是誰的孩子,在我三歲時就病逝了,老島主可憐我無依無靠就把我收為義子,親自撫養我長大,他是個很有才華的老人。”藍澈簡單的說起往事,呼出的氣息也是溫和的。

初見訕訕: “我們怎麽都那麽可憐……”

“不可憐啊,我們都有人關心,這世上正真可憐的人還不知有多少。”

“你休想讓我因為同病相憐而對你有好感。”初見忽然低著頭瞪他。

一朵白色的夏花飄落在藍澈的發間,他也不去撿,只是彎著明亮的眼眸微笑,臉上真的是只露了單個酒窩,睫毛長長的,嘴唇柔柔的,不知怎麽狐貍看的就心跳了起來。

似乎很享受他的反應,藍澈枕著初見的左胸膛,緩緩,緩緩,閉上雙眼。

周身只剩下悠悠的蟬鳴在山間回旋,一切都停止了似的。

初見喃喃說道: “你字清遠吧,藍清遠……還挺好聽。”

——

並不是世上的每個地方都會如此安寧,更何況亂世將至。

肖巍悔婚的事情的確在朝廷內外都引起了軒然大波,自覺受到侮辱的秦煙水氣憤的回到西域,不出五日,便向雲朝正式宣戰。

邊疆的百姓惶惶終日,能遷的都遷了。

盡管宇清帝差點被肖巍氣的昏過去,貶了他的官,降了他的職,國難當頭卻不能拿人材開玩笑,皇帝閉門了三日,出現時帶來了兩個震驚天下的旨意。

任肖巍為主帥,不除蠻夷誓不歸朝。

賜婚丞相林喻嵐與東瀛公主中島真希,宣旨之日即日完婚。

一個要久征沙場,一個有了如花美眷。

作為安然的左膀右臂這一文一武卻都有說不出的苦處。

但皇命如山,誰又能真的說出不字呢

——

夏天京城的太陽特別炙熱,丞相府裏又亂得不成樣子,無數下人們端著東西你來我往,紅綢遍地。

只有真希的房間很安靜,她呆呆的看著宮裏送來的大紅嫁衣,秀美的眉宇緊鎖,似有無限哀愁。

阿原很懂事的站在一旁問道: “姐姐,你不想嫁給林大人嗎”

真希搖了搖頭,嘆息: “你不懂。”

說著很愛憐的摸了摸阿原。

她這麽做,完全是對國家和親人的背叛,拿自己去做賭註阻止遲早都會來的戰爭,太傻吧

只要成了親,她和林喻嵐便難免都是眾矢之的。

難道真的要像林喻嵐說的:大不了開戰之日,我們一起死掉算了。

身為無足輕重的女人,也許死就死沒什麽大不了,可林喻嵐是國之棟梁,憑什麽陪她做這麽幼稚的舉動。

哥哥親筆寫來的信中同意之語甚是勉強,真的不知道他的戰船能平靜到哪一日。

可一日是一日。

總比揮杖鳴炮大開殺戒的好。

屋子裏正沈默著,忽然有侍女進來稟告: “真希小姐,您的哥哥……”

可憐小姑娘為自己國家的敵人找不到合適的稱呼。

真希詫異的起身迎接,下一刻,中島司高大的身影就進了屋,犀利的眸子四處番道: “真想不到你果真要和漢人成婚。”

淡淡的笑了下,真希反問: “那是不是我嫁給喻嵐,父皇大人便能下休戰令呢”

他們說的都是東瀛話,阿原聽不明白,呆呆的站在旁邊看著。

中島司穿得是日式的禮服,聞言彎起嘴角道: “那便不是我們做兒女的能夠操心的了。”

“畢竟漢人皇帝已經送給我們大片封地,良田無數,還有什麽不滿足”真希無奈的皺眉道。

中島司敲了下手中的扇子,微笑: “大婚之日,不要說這麽掃興的話,哥哥可是特意來參加你的婚禮的,快換上婚服讓哥哥看看。”

真希站在原地僵直不動。

中島司半真半假的嘆息道: “許多事情是大勢所趨,你說什麽,我說什麽,都不過是滄海中的幾滴水珠,永遠改變不了命運這艘大船的航線。”

身為東瀛太子和東瀛最有聲望的將領,中島司當然不會有看起來那麽簡簡單單的英姿颯爽而已,他竟然敢來京城參加真希的婚禮已經是件令人驚奇的事了,而且談吐舉止皆文雅得體,完全不像傳說中那個殘忍的兇徒。

除卻安然本人,幾乎雲朝的貴胄都雲集了宰相府。

搞得鑼鼓喧天的喜慶氣氛中,反倒出現了幾絲令人不愉悅的擔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司儀的聲音響亮,卻遮不住來賓的怯怯私語。

真希穿上精美而盛大的紅裙,被林喻嵐牽著緊張到了滿手是汗。

她從小深得寵愛,還從未從此不知所措。

嫁給一個才華世故都遠勝於自己的丈夫,用婚姻求得片刻的太平……但願全都值得。

紅色的蓋頭被掀起來,真希看向林喻嵐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露出一抹無人能懂的微笑。

——

禮儀是短暫的。

公主很快就被送回閨閣等待了,然而屬於男人們的酒宴才剛剛開始。

若說這日最熱的人物,還屬三個。

一是新郎官林喻嵐,一是日本太子中島司,一是新加爵的穆王爺。

幾乎是被百官團團圍住,說些真的假的好的壞的沒完沒了。

可憐了夏笙站在旁邊滿臉茫然,睜著大眼睛困的要死。

即便是這樣隆重的場合,穆子夜仍舊是身素雅至極的白衣,他已經不像年輕時那麽追求外表上的華麗,但歲月沈澱在這個男人身上的,卻是任何裝飾都無法與之並論的風采。

似笑非笑的聽著官員的巴結,穆子夜沒有多說什麽,反而註意到了夏笙在旁邊的心不在焉,便溫聲囑咐: “累了就去坐著吃點東西,不要亂跑不要和別人隨便說話,一會兒我們就回家。”

像個好不容易從大人身邊解放的小孩子,夏笙趕緊樂不可支的答應了句,松開他的手溜達走了。

興許是成親心情不錯的關系,他的身體狀況好了許多,也漸漸的愛吃,又加上今日是皇上賜宴,宮裏的禦廚自然沒有話說。

夏笙特意找了個人少的席位,興致勃勃的拿筷子夾起個香噴噴的大蝦,正欲塞進嘴裏,身邊就出現了聲尾隨而來的問候: “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韓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小韓詫異的回頭,對上了雙特別陰冷果敢的雙眸。

竟是笑的不懷好意的中島司。

這種殺了無數漢人老百姓的惡魔夏笙又怎麽能有好感,皺起眉頭冷淡的恩了聲,就若無旁人的吃了起來。

中島司也不生氣,反而坐到他身邊微笑著說: “我們東瀛都傳聞韓夏笙韓公子生的貌比潘安,而且菩薩心腸,比那艷絕天下的蕭皇後還要美上幾分,我確是好奇多時了,今日一見卻覺得傳言也不過爾爾,還是真人更勾人心魄啊。”

面對這種不加掩飾的輕薄,夏笙頓時不舒服了起來,他最討厭有事沒事的被誇好看,更何況還是被個無恥之徒。

明亮的大眼睛移到中島司身上片刻,小韓說道: “覺得我漂亮啊,那就找你媽媽再把你生一回。”

中島司哈哈的笑起來: “那倒不必,中原不是有句話叫做英雄配美人嗎,我只看到你也就夠了。”

說著就摸了下夏笙的手。

怒氣上來的小韓跟被鬼碰到似的猛然站起來,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便被人摟到懷裏。

穆子夜不知什麽時候竟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時光真的能磨平一個人的性格,如若是十年之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動起手來,如今卻只是冷著張傲然的俊臉反問: “太子殿下喝多了吧”

中島司自來狂妄,誰也不放在眼裏,聞言壞壞的笑道: “或許吧,有韓公子在面前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周圍看熱鬧的頓時都靜了下來。

因為穆子夜的表情頃刻變得非常冷酷,讓人不禁為這個日本人捏了把汗,真是愛往刀尖上撞攔都攔不住。

夏笙怕他們真的把事情鬧大,反握住穆子夜的手道: “走啦,我們回家吧。”

中島司徹底露出挑釁的態度拿扇子挑向夏笙的臉微笑著說: “不再陪——”

他話完沒說還,穆子夜就伸出手來阻擋,中島司手腕翻轉,兩人動作眼花繚亂的爭了片刻,折扇還是到了穆子夜的手上,他淡淡的說道: “沒人教過你要小心做人嗎”

而後便把扇柄塞回他的指間,拉著夏笙轉身便走。

中島司還沒緩過神,折扇竟然輕輕的便散成了一把扇骨,連扇面的裂口都斷的整整齊齊。

也不知什麽居心,新郎官林喻嵐一直在旁邊看熱鬧不拉架,此時此刻反倒火上澆油的來了句: “哎呀,王爺好功夫,今日終於得見,果然是英雄配美人啊。”

雖然在這場小小的爭執中占了上風,不知為什麽,穆子夜的心裏卻總有點惴惴不安。

哪裏像夏笙不知愁,身邊終於沒有閑人了便滿臉期待的說: “我肚子還餓,我們回家也做大蝦吃好不好”

——

夏日的夜總是特別舒適,沒了白天的燥熱,輕風拂過,溫和的吹落無數花朵。

夏笙洗了身子懶懶散散的躺在花園的躺椅上乘涼,今天從下午站到了晚上,把他給累壞了。

原來只有自己的婚禮才令人高興。

“要睡就回屋,小心著涼。”穆子夜換了便服從屋裏出來,坐到夏笙身邊說道。

小韓挑著眉毛瞅他兩年,嘟囔: “奇怪,你今天回來就怪怪的,生氣啦”

穆子夜勉強微笑,流雲長發沒有梳著都順著肩膀滑下來,很溫柔的模樣: “怎麽會呢。”

夏笙猛地坐起來斷定: “你就是生氣了,我還不知道你嗎,切。”

穆子夜無奈: “你自然是什麽都知道。”

懶洋洋的躺回去翹著二郎腿,夏笙滿不在乎的說: “不就是個破太子嗎,老夫老夫這麽多年,我又不會跟個小孩子跑掉。”

被他沒心沒肺的模樣逗得笑起來,穆子夜忍不住捏住夏笙的臉: “你啊,什麽時候能少惹些男人來我就安心了。”

小韓冤枉: “我沒有啊,他們自己胡思亂想好不好,我只對你和初見好的。”

穆子夜反問道: “那要是初見喜歡你怎麽辦”

夏笙差點被口水嗆道: “你瘋了”

沒再說話,穆子夜在旁邊看著他表情像是若有所思。

知道這個人多疑到了極點,夏笙反倒嘿嘿的笑了起來。

穆子夜奇怪: “你又怎麽了。”

夏笙笑: “沒想到我都一把年紀了,你還這麽擔心我啊,我是不是特別好,是不是”

輕輕的握住他的手,穆子夜垂下羽睫幽然嘆息: “那是當然了,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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