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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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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養花

陸從嘉確實不會種花。他唯一能養得活的,只有吊盆綠蘿。

綠蘿也是他在公寓裏唯一養的生物,讓空蕩蕩的房間裏多一抹生氣。

簽訂合約第三年,綠蘿已經從窗臺蜿蜒往下,像萵苣公主一樣,長長地垂到樓下。樓下似乎沒有人住,所以也沒有人來控訴。

枝蔓翠綠,偶有幾片枯黃,倒像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點綴。

他搬家的時候帶走了他,努力做到不損傷枝蔓,綠蘿生機勃勃,倒確實沒受多少影響。

但後來,他去試戲拍戲,幾天,幾個月。漸漸的,他會忘記給綠蘿換營養液,有時甚至忘記換水。他的助理也一樣。

終於,在一次他殺青回到家的時候,見到的是奄奄一息的綠蘿,通體枯黃,只有葉尖還留存一絲綠意。

他補充水分和營養液,不確定綠蘿能不能活過來。活不過來的話十分正常,畢竟是他疏忽照料。

手機響起消息提示性,關殊發來的。

“新年放煙花,在寧西水岸路。”

關殊似乎漸漸閑暇,有許多空檔尋他,接近關系,近乎笨拙。陸從嘉垂下眼瞼,猶豫片刻,回覆消息。

“我有些累。”

他們經歷了一場最慘痛的雙向暗戀,一方從認識開始就抱有誤會,跌跌撞撞最後遍體鱗傷。像是綠蘿一樣,努力掙紮最後只有葉尖泛一絲綠意。分別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何必掙紮。

綠蘿是他養的第一棵植物,努力養大,卻因為工作忙碌而漸漸遺忘。很正常,很合理,僅此而已。

沒什麽需要更多思量的。

換水,加營養液,養得活就繼續養著,養不活就換一盆,何必一盆綠株吊死。

人也一樣。



煙花璀璨奪目,繁華動人心。

關殊靜靜地站在岸邊,四周是嘈雜的人群。天幕漆黑,沒有一絲光亮,於是綻放的花火就是最炫目的光。他戴著口罩,站在人群中,沒人發現他的身份,也沒人試圖探究。大家都擡頭看著天。

又一朵煙花飛上天,綻放出絕美的光彩。他的心空蕩蕩的,隨著煙花的爆放而震顫。

周助理在旁很慌張,左顧右看,就怕有人撞到關殊身上,現場引發混亂。他想勸關殊回到車的旁邊看,那裏遠一些,人少一些,他要的一大束鮮紅玫瑰也在那。

但現場的歡呼聲,煙花綻放聲,足夠淹沒他的請求,他只能在旁慌亂地站著。

煙花盛宴共進行了一個小時多,周助理也提心吊膽了一個小時多。到了宴會結束,眾人散去之後,周助理才緩緩,緩緩呼一口氣。

遠處響起汽車鳴笛聲和喇叭聲,漸漸遠去,四周漸漸靜謐,江河波紋粼粼,倒映著河對岸的城市燈火。

周助理剛想請關殊離開,下一刻,他的五臟六腑都提了起來——

關殊邁開腳,看樣子要散步。而路盡頭的拐角,是一道清冷煢煢的身影,看起來有些眼熟。

是陸從嘉是陸從嘉。

關殊毫不猶豫地往前走,他已經決定莽上去,退縮只能帶來更大的誤會和更深的隔閡。

河水流淌著,帶給人靜謐的感覺,他的心卻不靜。為什麽來看煙花秀是因為想看,還是因為不想和他一起看

一道題似乎有兩種完全相反的解法,而兩種相反的解法能得到兩種完全相反的答案。哪種答案才是正確的

陸從嘉和他認識六年,猜了六年。他因為誤會和性格偏差對他忽冷忽熱六年,而現在,他開始猜陸從嘉前來的目的,他才猜了多久。

他的步伐愈發快,近乎奔跑。他發現自己,就算只猜了一天兩天,他就要承受不住。陸從嘉或許已經對他完全死心,或許對他仍有眷戀,兩種完全不同的可能性,令他的心忽上忽下。

他第一天接管關氏影視的那天,看著股票都沒有這種緊張感。

而現在他開始奔跑。

路很漫長,又很短暫,關殊跑到那個拐角,只能見到騎著自行車離開的背影。很多人參加煙花秀,騎自行車確實能有效規避堵車。

但陸從嘉會騎自行車嗎他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是不是太期待陸從嘉前來而產生的幻覺。心如擂鼓,胸膛有火在燒,他頭腦暈眩,不知是否該縱容自己的幻想。

背影已經遠了,他永遠失去了確認的機會。



第二天,關殊才從關爺爺那知道,陸從嘉的綠蘿枯萎的事。

陸從嘉在養花這方面並不算十分擅長,只能說是普通人水平。綠蘿出問題,他也只能問關爺爺。

那綠蘿現在怎麽樣關殊問。於是關爺爺回答。

“不太好。”

關殊從關爺爺那看到照片,觸目驚心的枯黃,稀疏的綠意,完完全全的行將就木。

要如何救綠蘿不知道。

綠蘿的狀態像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其實已經枯萎殆盡,偏偏還有一點綠色作為掙紮,似乎還能活下去。

他們已經拉扯了六年。

他對陸從嘉誤會的時候,下意識的退避和和下意識的親近,雜糅,形成矛盾,將他的形象撕裂。而現在,陸從嘉一邊對他有初戀濾鏡,一邊又因為六年的折磨而心力交瘁,寧願遠離。

關殊很快做出決定: “我去看看。”

周助理: “關老師,您今天還有一個《醫生》的采訪——”

關殊只留給他一個背影,和毫無商量餘地的“推遲采訪”決定。



關殊站在窗戶下,風有些許涼意,吹拂他的衣角。他仰頭看著,枯黃的綠蘿在窗臺上掛著,黃葉飄下一片,悠悠蕩蕩飛往遠方。

他給陸從嘉發了消息,但陸從嘉果然沒有理會他。在約定好成為朋友後,陸從嘉就秉持著“最疏遠的朋友”原則,不拉黑,不理會,微笑面對,開口全是敷衍。

他早該明白,陸從嘉在六年中對他的笑是克制的產物,他不明白。於是等到陸從嘉真的對他客套微笑的時候,他才追悔莫及。

現在……現在似乎他要拯救綠蘿公主,而陸從嘉是巫師。巫師不肯開啟前往高塔之上的路。

他不是王子,無法順著綠蘿公主的藤蔓爬上高塔,目標歸根到底也不是綠蘿,而是巫師本身。

今天的天氣很好,關殊在樓底下站了一個小時,渾身都曬得暖洋洋的。

手機沒有響,窗臺沒有開,綠蘿又掉下兩片黃葉。

一切似乎沒有變化。



過了兩天,關殊“偶然”路過,發現窗臺上的綠蘿已經不見蹤影。詢問爺爺,得知綠蘿終究埋葬在後廳,化為化肥,融入土壤,重歸輪回。

不知為何,他的心重重往下沈。對物品寄托太多的情感,物品毀滅之時,受到的打擊就更大。

陸從嘉沒有經常來看綠蘿的墓地,他進了新組,只是客串主演,大概要待個十幾天。但進組已經足夠讓多餘的情感收斂進記憶殿堂,尋常不再翻看。

長年累月的分別,就算是情侶也無法維持關系,更別說關系岌岌可危的一對……朋友。

關殊忽然決定: “我養一盆綠蘿吧。”

關爺爺: “放我這裏”

關殊搖搖頭: “放我自己那邊。”

他近些年漸漸把工作重心騰挪到公司業務上,倒會一直在B市。或許,他可以試著養一養,養三年。不,六年。

陸從嘉養了六年,他也該養六年。

讓綠葉替代黃葉,讓新生替代枯黃,讓未來替代過去。

他們終究還不算太老,不論是庸俗的意外事件,還是平淡的細水長流,都能讓他們的關系得到改變。事物發展螺旋向上,希望如此。

關殊如此相信著,他也只能相信這個。

盡管陸從嘉仍然沒有回覆他的消息,他留給關殊最後的記憶,依然是煙花秀之後的,清冷煢煢。

——記於關系僵持後的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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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如果編輯沒意見的話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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