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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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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飲而盡

浮生剛剛將自己的過往重新經歷了一遍,雖然身死後自己豁達了很多。但畢竟是自己的命格,那種痛側心扉的感覺,還是歷歷在目。浮生的雙目微微有些濕潤了,心裏那種壓迫感還是久久難以平覆。

“沒想到還挺精彩!”英姬並沒有安慰浮生,突如其來的驚呼,反而打斷了浮生的情緒。

果真,別人沒有義務來同情你的人生的,“看來這近萬年新上任的司命,腦子裏的貨,果真比以前那老子要多。”英姬依舊開心的說著,完全不理會眼前人的心思。

浮生的情緒被英姬生生打斷,沒有留出的眼淚,也自己收了回去。

“司命?”浮生又一次聽到了這個官職。

英姬搖著手中的紈扇,邪魅一笑,並沒有回應浮生。

在這黃沙漫天、永無天日的黃泉,英姬就是主宰這裏的鬼神。萬萬年來,她以湯渡人,讓他們免受生前記憶之苦。她看遍了人生百態,可今日的這個小姑娘卻引起了她的好奇。

“我給你個機會,”英姬湊上前來,與浮生左耳只有一扇之隔,“你是選擇喝了我這湯,忘卻世事,去到枉死城;還是,願意留在我那橋上,等你的情郎一等?若他也到了我這黃泉,你也可找他好好說道說道。”

英姬話音雖小,可還是讓客棧中的眾人聽了個清楚。二位鬼差點頭竊笑,看來英姬又在給自己找戲看了。

“他?”

浮生慢慢低下頭來,默默閉上雙眼,仿佛那雙唇的餘溫還在嘴角邊。他們,不過是一段孽緣,罷了。

“他是不會來這裏的。”浮生的話語中透不出任何情緒,“他是玄澤上仙門下的高徒,不過是下凡歷了個劫而已。等他飛升之後,他就會回到軒轅丘,選擇忘了我。”

“情劫?哈哈哈……”英姬掩面大笑著,那笑聲回蕩在客棧之中,深深刺進了浮生的心裏。

“精彩,可太精彩了!”英姬毫不掩飾的笑著,完全不去顧及面前的浮生,“一個白犬也就罷了,居然這故事裏還有一個天族!你一介凡人,活了小半輩子就能遇見這些個天族,也是不枉此生了吧!”

“有什麽好笑的!”浮生終是怒了,難道就因為她是一介人族,所以自己在他們魔族、天族的眼裏就如螻蟻一般,就這麽不值一提,甚至只配是一個笑話?

“我也難得跟你們廢話了,接下來該如何?”浮生不知為何,感覺自身死之後,就越發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從前的浮生,可是根本不會為這些生氣的。現在,浮生只想早點離開這裏。這裏真讓人不舒服,“是喝了這湯,我就可以離開了嗎?”

話音剛落,浮生一手抓起了桌前的杯盞,仰頭,一飲而盡!

“不!”

啪!

杯盞應聲落地,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還來不及飛散開來,就化成一道道煙霧,消失殆盡。

浮生只看見遠處飄來一道墨青色的光,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龐赫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看著他焦急的神情,浮生努力去回憶關於他的過往,“你……你是……繡球公子?”

浮生明明憶起了他的臉,可是關於他的那些故事,如同剛才那盞透明的杯盞一般,慢慢碎裂,直至消失。

“啊!”浮生扶著腦袋,低頭癲狂似的大叫。原本體內已經消耗殆盡的靈介,現下卻猶如泉湧一般從浮生的七竅噴湧而出。那股強大的力量將身邊靈介稍低的鬼差直接震倒在地。就連身為鬼神的英姬,都受不了浮生靈介的那股子強光,而擡手遮住了雙眼。

英姬當機立斷,上前將她打暈了過去。

男子看著浮生在自己眼前,一點點的滑落。連忙上前拉過她脫力的右手,在她倒地之前將她攬入懷中,“浮生!我……還是來晚了一步!”

“你果真來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一旁的鬼差甚至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浮生就已經將這孟婆湯一飲而盡了。

英姬卻好似早已料到,看著眼前的男子,她一點也不驚訝,“白犬。”

沒錯,眼前這個一身墨青長衫、鳳眼微揚的男子,正是找回原身的白犬。

白犬沒有立刻回答英姬。他焦急的看著懷裏的浮生,甚至想盡辦法讓她將剛入口的孟婆湯吐出來。

“沒用的,”英姬整理了形容,挽著紈扇,坐回榻上,依舊是單手靠著榻邊,可臉上的戲虐沒了,卻多了些許認真,“我這湯,入口即入心,無藥可解。”

“無藥可解?”白犬撫摸浮生臉頰的手頓在了半空,“那她……”

“會忘了你。”英姬平靜的說著,“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白犬心頭一震,久久無法開口。

半晌,還是身後的鬼差打破了尷尬的場景,“英姬,這大澤浮生,我們還是要盡快帶走的。”

但,此刻浮生還未清醒,鬼差也沒有辦法。

再看看現在抱著浮生的這個陌生男子,鬼差雖不識他得到身份。但,既然是英姬都能喚得上名號的,也必定是個人物。

“這樣,讓她暫時留在黃泉客棧,”白犬將浮生打橫抱了起來,一邊自顧自的向客棧的二樓走著,一邊似在跟眾人說著話,“我跟你們回去,向鬼皇--酆都大帝交差。”

鬼差二人頗為為難。看白犬的形容,應是十分熟悉客棧,且跟英姬有非同一般的關系的。不然,他就這樣抱著人往客棧廂房走,英姬也不上前阻攔。想必,他們一定十分熟稔了。

領頭的鬼差多了個心眼,掐著訣,將白犬上下打量了一番,確是魔族的氣息無異了。但,身為鬼差的他們怎麽會不知道魔族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呢?

英姬坐在榻上,將白犬的行為盡收眼底。

他們熟悉,而且是十分熟悉。

英姬本為人族。當她還在人世之時,就是天帝在人世時遺留的旁支血脈,論輩分算得上天帝的晜孫。

所以,她跟白犬,也可以說是出了五服的親人。

英姬當年是自裁而亡,她到不了天族,也就自然的來到了冥界。

那時的冥界,還處於混沌時期。初代鬼君管理著冥界,整個一片混亂不堪,沒有五方鬼神,沒有度朔、酆都之分,毫無秩序可言。

英姬本是個多情之人,自己曾經也是為情所困,所以見不得人族死後還要承受在世的記憶之苦。

於是英姬來到度朔山中,在魂魄途徑的弱水--渿河之濱,設立了黃泉客棧。她用魂魄前世的愛恨情仇為他們熬制湯藥,讓魂魄忘卻自己前世的記憶,在冥界,放肆的重新開始。

白犬在若幹年後飛升在,游歷三界五族,曾多次來過黃泉。跟這個與自己同族的鬼神混得是十分的融洽。那些年,只要白犬在黃泉一天,英姬身邊從未近身過任何一只惡鬼。

英姬知道,白犬分明就是天族中人。

但,為何這次白犬再來到黃泉客棧,身上已全無天族的氣息,滿身上下充斥著跟自己一樣的,魔族的氣息。

還有,他懷裏緊緊抱著的浮生,他們究竟是怎樣的關系?剛在浮生的回憶裏,英姬明明就沒有看到,她與白犬還有什麽愛恨糾葛。浮生對他,仿佛只有親情?

但,白犬看浮生的眼神不對。

英姬,這樣一個看慣了人世百態的鬼神,怎能不明白,那眼神裏明明有愛。

看著白犬懷抱浮生的背影,英姬再一次戲虐的笑著,“就按他說的辦。鬼皇那邊有我擔著,你們盡管帶他去交差便是。”

半晌,白犬將浮生安頓好了,重新回到了眾人面前,“走吧。若是不放心,你們捆著我,也行。”

二位鬼差面面相覷,卻沒有一人敢上前,“不了,不了。您既是英姬的朋友,我等也是信得過您的。”

白犬跟著兩位鬼神邁出了客棧的大門。

英姬仍是半躺在沒人榻上,挽著紈扇,一邊擡眼看向客棧二樓的廂房,一邊邪魅的揚起了嘴角,“看來,今後,客棧要開始熱鬧了。”

也許是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甚至沒人註意到原本趴在墻角的白虎,也起身跟著三位一起走出了黃泉客棧。

三位走出客棧,來到渿河橋邊。

斑駁老舊的石橋,忽明忽暗的鬼火,都還是當年的模樣。

渿河橋上的悠悠的靈魂,看到三位都害怕的隱去了身形。

看著這裏還是萬萬年不變的荒涼,白犬甚至有一種歸屬感。

“嗯?”白犬邊走邊看著周遭熟悉的一切,忽然感覺到手邊突然有一絲瘙癢。

低頭一看,“這不是郁壘大的白虎嗎?”白犬微微感到驚訝,居然一直沒喲註意到他。

“白虎是隨我等一起去面見鬼皇的。”走在身後的鬼差應到。雖不識白犬的身份,但看他這一身強大的靈介,加上連英姬對他也有著不同的態度。二位鬼差是萬分不敢怠慢白犬的。

白犬越聽越是疑惑。剛剛進鬼門之時有些匆忙了,現在回想起來,神荼郁壘似乎真與以往有些不同。

是什麽不同呢?

現在再仔細回想,怕是身上多了些莫名的傷痕吧。

是何等人物,竟敢傷度朔鬼門的鎮門之神?

白犬沒有開口問鬼差。他知道,即便自己開了口,也得不到什麽消息。

於是白犬,還是如往常一般,自顧自的往前走著。只是,順手摸著同行的白虎耳朵,悄悄的掐著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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