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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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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之晚矣

尤裏看著眼前,通體散發出純陽真氣的龍角法杖,不經瑟瑟發抖。這可比白犬以前的法器更為恐怖。沒想到不過短短數年,白犬的靈介竟然精進得如此之快,“真神饒命!司命也是奉命行事呀!”

“奉命?奉誰的命?”白犬才不會相信他的鬼話,手中的法杖依舊沒有移開。

“不瞞真神,這軒轅丘的唐淵小仙,他在下凡歷劫之前,借著玄澤上仙的名號來找過司命一回。”尤裏慢慢的回憶著,卻也絲毫不敢動彈。

“他告訴司命,自己生而仙胎,從小生活在鸞鳥的故鄉--女床仙山之中。長到成年,能幻化成人形的模樣,就被父母送入了軒轅丘玄澤門下。從來都沒有體驗過普通人的生活。所以他希望司命能為他寫一段刻骨銘心的情劫,能讓他真真體會一次作為人的七情六欲。”

說罷,尤裏頓了頓,“唐淵小仙雖說品階不高,但畢竟出自上古鸞鳥一族,再則又是玄澤上仙門下……就算是看在玄澤上仙的情面上,司命也不敢不從呀!”

“荒唐!”這白犬又怎會相信司命的這些個巧言善辯的說辭,“就算是如此,那唐淵的情劫為何必須是浮生?!”

“沒錯,其實這個位置,是誰的名字,對於司命,對於唐淵,都沒有分別。”尤裏心虛的咽了口氣,稍稍退後了半分,語氣卻不見有半分退縮。

“但是,真神,我司命能撰寫凡人的人生,但卻不能撰寫神仙的。這浮生雖是一屆凡人,但終其一生都是圍繞著真神的呀!浮生是被真神一步步帶到唐淵身邊的。準確的說,浮生的名字是被真神刻到了唐淵的命格簿上的!”

嘡!

龍角法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白犬握法器的右手卻還停在半空。

司命見白犬的雙眼驟然失神,想是已經聽進去了自己的意思。趁著白犬楞住的時機,司命連忙轉身,逃離了文慧觀。

“浮生……”白犬雙唇都在顫抖,口中不自覺的喊著浮生的名字。

雖然自己從一開始就明白,浮生的一生,都是被自己逼迫著,不停的快進著。

她失去了阿爹,沒有了依靠,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全部。白犬知道自己的自私,知道自己為了重新封神,一直都在拉拽著浮生不停的往前狂奔。

但是,但是白犬明明就打算在一切結束之後,放浮生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白犬明白,她其實不想求道,不想成仙,她一直以來都只是想做一個平凡的人。

但是就是因為自己的自私。浮生被自己一點點帶入了唐淵的生活,甚至成為了他的情劫!

如果,當初的大澤山上,自己沒有出現。浮生她就不會千裏迢迢去到軒轅丘,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拜師修仙,更不會陪白犬下山找尋封神之法。如果不存在唐淵與浮生在軒轅丘之下的一面之緣,又何來情劫可言?

沒錯,現在自己是得以再次位列神位,卻也自私的將她拋下。

明明是自己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讓她不明白一點人世的爾虞我詐。現在卻又要將她一人留在人族,整整三年。

看看司命的話本裏都寫了些什麽?

潛入軍營、以身熔爐、喪失靈介、愛人失憶,最終殞命!

這些個虐心的劇情,若是放在平常人的人生中,都是個高難度的體驗。更何況,是浮生這樣一個十歲之後就沒有接觸過凡人生活的傻姑娘!她如何能應付?

浮生!等我!

白犬一躍而起,從封神臺垂直而下。而今天,是他重新封神的第三天。

多年後,仍有些好奇心極強的晚輩,閑暇之餘還在談論:這白犬天神,為何會是這萬萬年間,成為唯一一位三度封神的天神?

有人說,是因為他對天族貢獻極大,即使混跡三界五族,天帝依舊看中於他。

有人說,是因為他靈介極強,接連封神卻又被廢族籍,依舊能扛過應驗在其身上的種種劫難。

但,其中緣由,皆非三言兩語足以概括……

咚咚咚……

東國的喪鐘足足敲了七天。

上至皇帝、太子,下至黎明百姓,皆沈浸於失去祭司的悲痛之中。

天演師站在高高的祭壇上,一遍一遍的歌頌著祭司的功德:她為東國祈雨,拯救天下蒼生;她助陣前線,為東國擋下滅國之禍……

這一遍又一遍的頌詞,不知能不能上達天廳,感動天帝。

但祭壇下站著的皇帝,卻似乎已經被頌詞感動得無法自拔,現在已經是淚流滿面。

白犬此刻已經從昆侖墟之上重返人族。

但,終究是晚了一步。

浮生,死了。

此刻她正孤身一人,躺在祭壇中央,那垛高高的木堆之上。

白犬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已經失去了她,徹底的!

若不是他剛剛才翻看了司命的話本,就只是看著這一眾凡人醜惡的嘴臉,他是萬萬想象不到,浮生會是被這些個為她哭泣的人所害死的。

東國的皇帝,此刻正站在祭壇的正下方。他穿著潔白的喪衣,不時掩面而泣;身後,太子剛迎娶的盟國蘇邑公主,此刻也依偎在太子澤然的身邊,滿臉的愁容;大殿之下跪拜的百官,更是一個個如同失去至親一般,痛哭流涕。

多麽感人得到畫面哪!白犬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杯要了浮生性命的毒酒,真的是這些人親手送到她面前,看著她一口一口吞下的!

而此刻的太子,他雖也是滿臉的悲傷,卻還是溫柔的安慰著自己身邊的太子妃—蘇邑公主。那樣的情真意切,看得白犬真是怒火中燒!

“請神獸!”

一聲高呼,眾人慢慢回過頭來。

白犬看著被慢慢擡上祭壇的水晶棺,裏面躺著自己的原身。

太子大婚那天,一杯毒酒和一口水晶棺放在了浮生的面前。

此時的她,為了幫助太子澤然得勝而歸、為了救治病重的傾離,喪失了自己所有的靈介,已經和常人並無差別。

東國皇帝告訴她,太子選擇的求娶盟國公主,她作為一個祭司的身份,不配站在太子身邊。

所以,她現在必須做出選擇。要麽,他們毀掉白犬的原身;要麽,她自願喝下毒酒。

但顯然,這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他知道,浮生已經不是那日踏入大殿之中高傲而強大的浮生了。她已經為了東國,為了太子,失去了所有的神力。

沒有什麽可以阻止皇帝鏟除她。

皇帝退出浮生的房間,給了她一炷香時間,讓她再和白犬單獨待一會兒。

浮生低頭,看著自己因為熔煉人皇紫氣變得殘破不堪的身體。她其實也明白,自己的時日本就不多了。她不奢求能與澤然白頭偕老,但至少他們明白彼此的心意,這就夠了。

浮生平靜的喝下了毒酒,還甚至有些慶幸,至少這酒是清甜的。

浮生努力的推開棺蓋,看著棺中依舊鮮活如初的白犬的原身,欣慰的笑著,“舅舅,不是說好的,三年一定會回來嗎?”

浮生伸手,撓了撓白犬的下巴。就像,那天在軒轅丘腳下,浮生第一次撓白犬的下巴一樣,“可是浮生,可能等不到舅舅回來了。”

浮生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慢慢攀進了水晶棺中。

她挪著身體,努力躺在白犬身邊。抱著白犬的脖子,一頭埋進了白犬那又長又柔軟的毛裏,仿佛舅舅還在一樣。

“舅舅,他明明就是喜歡我的呀!在靈介囊的那晚、在我為他拔出胸口長箭的那天、在我為他擋下城樓之上所有傷害的時候、在靈山之上為了取人皇紫氣我吻他的時候,還有……還有他拉著我的手回到皇宮,說要把我們的事告訴他父皇的時候!他雖然沒有說,但是我都明白!他是喜歡我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就過了三天!自他見了那個公主之後,一切都變了!這是為什麽呀?”

浮生依偎著白犬,哭得泣不成聲。

“舅舅,你還有多久才能回來?浮生可能等不到你了……”

白犬從雲端一躍而下,靈體回到了自己的原身。

他睜開雙眼,立刻摸了摸自己的頸邊,仿佛浮生的眼淚,還溫潤著自己的毛發。

白犬用爪子狠狠的按住自己的雙眼,才能讓眼淚不流出來。

這些,無知而陰險狡詐的人族呀!他們哪裏配得上浮生這樣的付出!

白犬將靈體融入原身,轉瞬之間恢覆到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墨青的長衫、棕色的發帶,微揚的眼角,略帶戲虐的邪魅。

白犬一躍而起,淩駕於眾人之上。一瞬間,祭壇下的眾人無不驚恐萬分。但這些驚恐背後的緣由,白犬也早已了然於胸。

沒錯,浮生已經死了。而白犬作為神族不能利用自己的靈介,做出改變人族人生軌跡的事。

但,現在的白犬已經被除去了族籍,是個真真切切的魔族了!他才管不了這麽多。

白犬在眾人的仰望之中,擡手一揮。破除了澤然太子中的草之毒。

霎時間,澤然太子如靈光乍現,渾身一顫,瞬間想起了所有的事。

包括他愛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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