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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執(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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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執(四更)

郁良喜歡一個人許久了,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沒有機會遇見她,可沒想到上蒼憐憫,竟能得到一道聖旨。

他從小就沒得到過什麽好東西,這次上蒼賜給了他最珍貴的人,他得放在心尖尖上捧著,若是因著魚水之歡和孩子的事就奪去他最珍視的人,那他必定會悔不當初。

郁良自認不是一個運氣好的人,所以能夠得到一分都是上蒼憐憫,但這些話他不會講給衛央聽,阿娘曾經說過,能得一喜愛之人,必當愛之護之尊之敬之。

*

天氣回還的極快,一連幾場春雨下過之後,日子便變得暖和起來,衛央的眉頭卻愈發舒展不開,掐著日子,陜北一帶的澇災快要來了。

果不其然,四月初五的這日夜裏,二更天的梆聲剛剛敲過,便有人匆匆忙忙的來了府裏,操著尖銳的聲音道: “七王爺,皇上急召喚您入宮呢。”

衛央也披了衣服起身,郁良卻握了握她的手, “沒什麽大事。”

衛央擡頭望向他,終是沒忍住舔了舔唇道: “若是有地方發生澇災,父皇讓你出發賑災的話,先別急著答應。”

“你怎知是因為澇災”郁良不解道: “說不準是邊疆戰事再次告急呢。”

衛央皺了皺眉, “近幾日的雨淅淅瀝瀝的下個沒完,心裏總是有些慌的,地界不好的地方發生澇災不奇怪。”

郁良拍了拍她的手, “安心等我回來,無事的。”說著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郁良走後,衛央卻怎麽也睡不著了,拿出了醫書來讀,心怎麽也靜不下來,外面又開始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拍打著屋檐,化成雨線緩緩落下,在人們的眼前幻化成雨簾。

她坐在那兒想了一會兒,心緒如同外面的雨聲一般,雜亂的厲害。

次日一早,衛央是在桌前醒來的,身上披了薄被,她動了動胳膊,身子都被壓麻了,擡起頭來,郁良果然坐在對面,還沒來得及思考便問道: “何事”

郁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低聲道: “陜北一帶發生了澇災,父皇正在從幾個皇子中選擇去陜北的人。”

“可是你”事情倒真如同她料想中的那般發生了,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竟松了一口氣。

郁良搖了搖頭, “十一皇弟主動請命去了。”

衛央心下有了計較,可還未等她的話說出口,郁良便搶先道: “你之前說的事,我已經在籌辦了,可還有些細節需同你商議。”

這時換成衛央不解了, “我之前說的事何事”

郁良無奈的搖了搖頭, “如今澇災已經發生,想必會有許多難民湧入京城,介時那些官員們為了愛惜自己羽毛不知能做出什麽滅絕人性的事情,我便按照你的想法開始讓人在京郊籌備安濟院,地方已經找好了,只是人員方面……”

衛央先是楞了一會兒,爾後勾唇一笑,沒忍住上前抱了他一下,溫聲道: “你真的很好。”

郁良無奈搖頭, “你這是算在發好人卡嗎”

“不。”衛央的腦袋在郁良的懷裏蹭了蹭道: “這是夫君卡。”

郁良心裏大喜,可還沒來得及將人攬過來溫存一會兒,人就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懷抱,信心滿滿道: “我知道人員從哪裏來。”

“哦”郁良給自己倒了杯茶, “何處來”

“官員家眷中不乏想要建功立業,為百姓做實事的女子。”衛央道: “這些日子我在醫館可沒有白待,跟那些大氣的官員家眷們混的極好,有些人看上去不好相處,但褪去外表那一層殼,倒都是些重情重義之人。更何況,我還有開拓者。”

所謂的開拓者就是盛夫人和周夫人,這兩人在京城中也算是豪門望族,往大了說,盛夫人可還是當今皇後娘娘的長嫂呢,單就這一門關系,想要攀親的人就數不勝數。

衛央之前已經簡單的跟盛夫人和周夫人兩人透了個底,兩人經過細細思索後都表示願意支持她這個想法,有了這兩人的引領,京城裏勢必會一股慈善熱。

衛央和郁良的前期工作都做的不錯,再加上兩人都是幹實事的人,郁良在京城中極有口碑,是故有些沒事做的百姓們也都願意幫著他做事,京郊那邊算是另外建了個村子,只是房屋破舊了些,郁良出錢重新修繕了一番。

而衛央去找盛夫人和周夫人去商議做慈善的事情,三人一拍即合,當即便在京城裏開始了募捐之旅,募捐這事兒也極有門道,一般的人都喜歡來哭窮,而盛夫人便將大家聚在一起開了個賞花宴,在來的這些人裏面尋了幾個好拿捏的,開始之前便給她們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說得這些人都泣涕漣漣,紛紛表示會多捐些錢,開始之後,這些人果然沒讓盛夫人失望,甚至有的捐出來的銀子大大出乎她們了的預料。

有了這些人的打樣,後邊那些難啃的骨頭也就不好意思一分也不出了,甚至連王太傅家中那個號稱一毛不拔鐵公雞的兒媳婦都捐了一千兩出來。

衛央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列了清單給盛夫人,爾後將這些銀子拿來修繕房屋,屯糧,眼看著發生了澇災,今年的糧食產量勢必也很有問題,京城內糧食的價格逐步上升,衛央便差人去臨縣買了更便宜的,且幾乎搬走了那個縣一半的糧食。

在京城內做好了這些準備之後,如他們所料,陜北一帶的難民在澇災發生之後的半月裏紛紛開始湧向京城,百姓們衣衫襤褸,有些孩子餓的悲傷痛哭,但餓了太久,嗓子都已經幹的發不出聲音來。

即便是提前有了準備,衛央還是被這麽大的陣仗打了個猝不及防。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災民,但是第一次受到這麽大的觸動。白日裏出去時看到是的衣衫襤褸,連溫飽都解決不的難民,晚間回來時和她一同回來的都是些人間富貴花。

衛央有時也會感嘆命運無常,世事難料,但她自己又實在沒立場說這種話,神再偉大,也無法拯救所有人。

所以,必定有人在九天之上,有人在泥沼之中。

連著一個月,衛央和郁良都忙於難民之事之中,而京城中越來越多的貴夫人參與到了這項活動之中,她們白日裏帶著人去幫著安頓登記難民,夜裏再伴著月色歸去。

乾元帝對此現象有些不解,直到一日的朝堂上再次爆發出了一場爭吵。

依舊是以王太傅為首的頑固派和以周將軍為首的支持派。

王太傅不疾不徐道: “七王妃拋頭露面,有辱門風,還帶著其他夫人一同拋頭露面,實在令世人所不齒,讓祖宗之法受到了挑釁!”

周將軍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老匹夫,整日裏就知道拿祖宗之法來說事。我倒要問問你,祖宗之法裏哪一條規定了女人必須在家中相夫教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祖宗之法例哪一條規定了女人們便不能賑災救人,不能做為國為民的大事”

王太傅冷哼一聲, “天下大事自有我輩男兒操心,輪得到她們越俎代庖麽皇上,恕老臣直言,依照七王妃這樣的做法,必定要引起天下大亂啊。”

“太傅所言有些誇大了。”乾元帝如今也糾結的厲害,他打心裏也覺著衛央是在胡鬧,可衛央著實是將朝廷眼前的困境給解決了。

災民泛濫,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境況,但衛央和郁良弄了一個安濟院,讓湧入的難民都實現了自給自足,不夠的部分甚至都沒要國庫的補給,而是找這些大臣的家眷中出了,作為一個皇帝,他十分喜歡看到這樣懂事的臣子。

但偏偏這個臣子是個女的,還是他一直都覺著行為出格的女子。

周將軍說話就沒有那麽客氣了,他沖著王太傅道: “你也說不上來吧!天下大事應當男兒解決,沙場禦敵等血腥之事是該男兒去,但也不乏有英明神武的女將,北狄的女將多了去了,一個個在馬上英姿颯爽的,可比你這個只會唧唧歪歪的窮酸秀才強多了。”

“北狄那等不入流的小國,豈配和我等泱泱大國作比較那邊的風俗彪悍,女子當男子用,我等禮儀之邦自是不能那樣的。男子就要有男子的擔當與責任,女子就有女子應盡的衣物,若是都像七王妃那般,天下不就亂套了麽!”

“如今盛夫人和我家夫人都跟著王妃一起救濟難民,也沒見天下亂成什麽樣啊難不成你家夫人在家中便是給你洗衣做飯的反正在家裏也只會嚼舌根子,倒不如出去找點兒事做,天下這才清凈了呢!”周將軍說完之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搖了搖頭,冷笑道: “你說這天下男子應當有男子的擔當,那些賑災濟民之事應當交給男子去做,對也不對!”

王太傅怒瞪著他,再次重申自己的看法, “就是這樣!男子就該做男子的事,若是這些事都讓女子幹了,往後的男子莫不是要替女子生孩子去麽!”

周將軍忽而勾唇笑了笑,冷聲道, “那你在此還說什麽呢!還不快滾去賑災救民!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還不趕緊擔當起你男子的職責”

王太傅冷哼一聲, “你這是無理取鬧!”

周將軍倒是不解了, “王太傅,你這是什麽道理我哪裏無理取鬧你看你這人真是好笑,看不起女子也就算了,偏偏自己又做不到。承認別人那麽好真就那麽難麽!”

在龍椅上坐著的乾元帝被這一句話驚醒,他頓時如坐針氈。

他也一向看不起女子,但沒想到這次的衛央讓他大開眼界,他也一直都覺著哪裏不對勁兒,卻不是因著王太傅一直在強調的祖宗之法,禮儀之邦,而是他發現自己竟無法容得下女子竟也能如此優秀。

此刻周將軍坦坦蕩蕩的說出來,乾元帝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胸有些狹隘了,但他一時間還接受不了這個事情,只好直接忽略了他們的爭執道,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一聲啟奏, “報,九王爺大獲全勝,已在宮門口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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