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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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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產嫡長子, 是一件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本以為李側福晉盛寵, 福晉又素來不討四阿哥歡心,沒想到竟是一舉得男。一時間德妃娘娘那兒的賞賜便率先下了來,後又有天子禦賜, 絡繹不絕。福晉這一次總算是徹底圓滿了心願,一時間正院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福晉頭上纏著寶藍金瓔珞防風帶, 倚在那靠子上應付得好不疲憊。剛過了中秋,福晉便往往帶著弘暉去宮裏謝恩了。恰好德妃娘娘也讓李夢帶著竹星進宮去看看,一時間永和宮裏難得熱鬧,充滿了幼兒的歡騰之聲,李夢就見宋格格那女兒也已經長大了不少,被乳母嬤嬤抱著在地上, 已經能學走路了。和竹星也不過是相差了幾個月的年紀。這時候見了竹星,姐妹倆咿咿呀呀地說著旁人都聽不懂的語言,倒是笑煞人。

福晉因著有了弘暉,一時間只忙得前仰後翻,又因著是嫡長子,只把弘暉當眼睛珠子一樣地寶貝著,一屋子人沒日沒夜地伺候著,唯恐少了一根毫毛, 一時間連李夢和宋氏、武氏來請安都沒時間應付了。只扔了話下去, 道是產後身子虛弱, 還需要調理,就先靜養一段時間。李夢倒也樂得清閑,一時間,後院裏各人各過各的小日子,怡然自得,倒成了真正的分門別院,小橋流水各自人家。

日子過得飛快,春去秋來,鬥轉星移,轉眼間已經到康熙四十三年,竹星已經長成了小姑娘模樣,穿著小小的旗裝,走動之間活脫脫就是個縮小版的李夢。

一日,李夢正坐在桌前,低頭握著竹星胖嘟嘟的小手,看她在紙上寫字。

竹星寫了一會兒,小孩子家家心性,終究是坐不住了,卻又怕李夢責怪,只能在凳子上扭來扭去,李夢伸手輕輕拍了拍她小小的腦袋,道:“不想跟額娘學寫字了嗎?”。竹星拽了拽李夢的袖子,將腦袋埋在額娘身上並不說話。李夢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這個小家夥磨蹭軟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道:“實在不想寫就出去吃點點心吧,可不許貪多!”,話音剛落,竹星便歡呼一聲,跳下繡墩,正和捧著茶水進來的翡翠撞了個正著。她歡笑著抱住翡翠的大腿,擡頭道:“翡翠姑姑,額娘讓我去吃點心,今天膳房可做了我最愛的翠玉糕了嗎?”,翡翠笑著彎下腰,柔聲道:“小主子想要吃的點心,膳房哪能不一早準備著?奴才已經備在外面的桌子上了。“,話音剛落,竹星便一聲歡呼,沖了出去,翡翠和李夢都在後面喊著:“慢點!慢點!”,翡翠回過頭來,對著李夢一笑,柔聲道:“主子,小主子昨夜一晚沒睡,今天精神倒是好!”,李夢笑著點頭道:“小孩子家,也不知道怎麽就有這麽多精力,我現在卻是越來越累了,人老了。”。

翡翠聽了,走過來將手上托盤放在一邊桌案上,跪下來替李夢輕輕按摩著小腿道:“主子正年輕著哪!怎麽講這樣的話!”,李夢笑著推開她手道:“你別哄我,看看竹星如今都長這麽高了,就知道我這個做額娘的一年一年也老下去了。”,說著便看見翡翠眼角邊一笑,已經有了淡淡的細紋,不再是當年那個傻裏傻氣的姑娘。李夢心中感慨,慢慢道:“你我主仆有緣,在一起的時間倒是比我和四爺在一起還長……”,翡翠聽到這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年歲漸長,又經了歷練,心中倒是沈穩了不少,雖然是猜到了李夢接下來要說的內容,臉上只是半分不露出,笑道:“側福晉是越來越會打趣了。”。

李夢搖了搖頭道:“這些天我總是尋思著,幫你找個好歸宿,不能這麽一年一年地把你在我身邊耽誤了。”,翡翠聽了,半是著急半是羞澀,扭捏了半天才道:“奴才……願意伺候主子一輩子,不過若是主子給奴才找歸宿,奴才沒那攀高的心,只求下半輩子安穩踏實便可。”,李夢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又漸漸覺得身上沈重,便道:“這天氣也不知怎麽了,一日日讓人想睡覺,你扶我去睡一會兒。”,翡翠連忙起身,扶了李夢走到床帳邊,跪著幫著她脫了鞋,伺候著她上了床,蓋了被子,這才將床幔放了下來,看那爐子裏的熏香快要用完了,順手加了一塊,這才走了出去。卻見堂屋裏靜悄悄的,竹星已經趴在小桌子上睡著了,翡翠放了心,將一旁小桌上放著的披風給竹星蓋了起來,見她小臉紅撲撲的溫潤可愛,呼吸深厚綿長,顯然是睡熟了的樣子,有心想要喊著婢女來看著,卻又怕驚擾了小主子,便搖了搖頭心道作罷,這才回頭想著去整一整前幾日李夢交給自己的整理賬冊之事。

她剛剛走開,趴在桌子上的竹星便睜開了眼,待到確定了周圍沒動靜之後,竹星抓起桌上一塊糕點猛地竄了出去,見那門口幾個灑掃的小太監正聚在一起聊天,連忙趁他們一個不註意,這才跑了出去。待得剛剛繞過假山,便從那小亭子裏笑著鉆出來一個人,正是弘暉。

弘暉雖比竹星小,個子卻長得極快,此時兩人頭並頭地站在一起,身高竟相差無二。竹星笑嘻嘻地伸出手道:“給你吃!”,她手上抓著不註意,那糕點黏糊糊地已經碎成了一團,中間又是桂花豬油白糖之類的東西,油性大,弘暉看了一眼,幾乎笑出聲來道:“我什麽沒吃過,拿著塊糕點巴巴地出來打發我?”。

竹星著了急,瞪眼道:“這是我額娘身邊的翡翠姑姑親手看著膳房做的,只有咱們院子裏有,正院裏你可是嘗不到!”,弘暉聽了,倒也不跟她多語,只是嘻嘻一笑,從懷裏掏出快帕子,抓著她肉乎乎的小手幫著她擦了,這才道:“竹星你知道麽?我最近的學問很有長進,連阿瑪都誇了我好幾次!”,竹星知道胤禛從不輕易誇人,這時候聽見了便心裏有些妒意,哼了一聲,道:“誇誇你又怎麽了?看把你樂的!阿瑪教我寫字,不也時常誇我聰敏!”,弘暉看她嘴上粘著糕點塊,伸手幫她擦了,竹星扭過頭去怒道:“不要你幫我擦!”,弘暉也不氣惱,只是拉著她衣袖,兩個人到了一旁的假山後的大石頭上坐下,竹星自己接了弘暉扔過來的帕子,擦了嘴,又扔回他懷裏,弘暉笑嘻嘻道:“你方才還沒聽完呢!阿瑪說了,下個月便請安達來教我騎馬!”。

竹星聽了,不由得睜大了眼,滿臉羨慕,道:“真的?”,弘暉點頭道:“阿瑪說話,幾時有假了?”,見竹星臉上神色,不由得道:“怎麽樣!想和我學一學罷!現在便拜了師父罷!”,竹星啐了一口道:“好大口氣!你先自己學會了騎馬再來說這些罷!”,弘暉嘻嘻一笑,在一旁拔了根草,在手中不住撩動著,卻是不說話了。

後院子嗣單薄,這兩人雖是同父異母,又有嫡庶之分,卻是從小長在一起的,感情極好,因著年齡相仿,又都是最貪玩的年紀,若是到了以後年紀漸長,心中又有了男女大防,便是姐弟兩也不會如此在一起嬉戲了。

竹星低頭用腳尖在地上不住地劃著大字,卻是想著早上李夢交給自己的任務,心中煩惱,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蹲了個身子道:“竹星要回去了,一早額娘還布置了寫大字呢!”,弘暉看她臉色愁悶,不由得扔掉手中的草道:“還有多少字?”,竹星搖了搖頭道:“不寫滿二十張今天不能睡覺。”,弘暉搖了搖頭道:“我以為多少!不過區區二十張!”,竹星聽他如此說,心裏知道福晉對他更嚴,不由得微微吐了吐舌頭。便見弘暉站起身,向自己身前走了幾步,道:“你不要愁,把你那寫字的紙拿出來,我幫著你寫十張。”,一時間竹星驚喜道:“真的?!”,弘暉微笑著道:“哪有什麽,若是幫你快些寫了,下個月便陪我去騎馬去,阿瑪找來的安達必然嚴厲的很,若是有你在,安達便不好意思那麽苛責了。”。竹星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刮,道:“不害羞!剛才要給人家做師父,現在又巴巴地求著我過去。”。

弘暉一側頭,躲開她的手,呵斥道:“哪來那麽多廢話!”,便推著她肩膀讓她回去拿紙了。

竹星到了門口,才見到院子裏掌事太監金元寶和翡翠正沒頭蒼蠅一般地四處張皇,見到她來了,兩個人同時出了一口氣,連忙上前道:“小主子!可苦了奴才了!”,竹星嘻嘻一笑,並不理睬他們,自己進了堂屋,在那寫字的大桌旁邊坐了下來,拿起茶盅,見裏面已經沒茶了,揚手對著旁邊的婢女抖了抖,那婢女慌忙上前來替小格格倒茶,竹星想著弘暉還在外面等著,便道:“你們都下去!”,翡翠和金元寶對看了一眼,並沒動彈,竹星加重了語氣,童音輕輕脆脆地道:“你們都下去!沒聽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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