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鳳幾乎是連跑帶爬著去請了產婆和大夫，葉嵐音身下見紅，能保住孩子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了。院內一片混亂，黃婉靈頗有幾分不知所措的站著，產婆和女醫生進了內屋，黃婉靈見背對著他的陸天予，拳頭緊握，她心突然涼了下來。

陸天予突然回頭，冷冷的眼神直直的盯著她，“把聞晟讓給你？”

他是在覆述剛才黃婉靈的話，顯然他此刻已經盛怒，眼睛裏冒著熊熊火焰，逼近她的樣子好像要聲聲他吞了她似的，“黃婉靈，是不是我從前從未瞧見過你的真面目。”可憎，可惡，貪心。

陸天予咬牙切齒的聲音讓黃婉靈臉色發白，她不自覺倒退了一小步，“我、我，天予，我剛才不是——”

陸天予打斷她的話，“不是故意的？”他聲音突然高昂，“你哪一回會說你是故意的！”

黃婉靈被逼問得快要崩潰，從小到大都是被男人寵著，她怎麽可能受得了被這麽盯，她尖叫大力推開陸天予，“陸天予你敢兇我！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啊啊啊啊啊啊！”

陸天予盯著這樣的黃婉靈看了兩秒，嘲諷出聲，“不可理喻。”

虧得他剛才還有所心軟，見黃婉靈一直在找他，以為她有所悔改，是真的想一心一意的過日子，是他把她想得太簡單。

“我的孩子！！”

房裏傳來葉嵐音痛苦的聲音，陸天予神色一變，連忙沖了進去，掀開簾子，葉嵐音面色蒼白到了極點，豆大的汗水不停的從額頭滾落，她抽著氣，不知道是被疼的，還是心裏痛苦，“孩子……媽……對不起你啊……”

一道透明的淚痕滑過她的太陽穴，淚水隱匿在發絲間。

“夫人您使勁兒。”產婆不停的喊著，想要葉嵐音將未成型的孩子排出來。

葉嵐音痛苦的呻/吟，收緊緊攥著床單，陸天予顫顫巍巍，不敢接近，是痛心，是懊悔，更是害怕。小心翼翼的跪在床前，手抖了兩下才敢覆住葉嵐音的手。

葉嵐音沒有說話，氣息已經有些微弱了，陸天予手上微微用力，聲音幹澀，“嵐音，對不起。”

葉嵐音原本還堅持著，聽到這話突然哭泣了出聲，喉嚨發出咽嗚的聲音，“你走吧。”這話剛說完，身下劇烈疼痛，她痛的微弓起身子，唇被咬出血。

陸天予聲音沙啞：“我不走。”

葉嵐音小產了，孩子流了個幹幹凈凈，顧鳳摸了摸眼角，走出屋外，黃婉靈已經不見了，怕是心虛走了。

房間裏飄散著濃郁的血腥味兒，痛苦的呻/吟已經消退，變得異常安靜，安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到。顧鳳幹凈利落的幫葉嵐音收拾好身子，屋子裏的氣味也要慢慢散去。

葉嵐音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不言不語，也不吃東西。

陸天予就守在她身邊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嵐音開口了，“你早就知道了。”這是陳述句，是相當肯定的一句話。葉嵐音的聲音喑啞不已，顯然是小產的時候喊的。

陸天予喉頭一哽，沈默了兩秒才回覆，“是。”

葉嵐音偏過頭去，不看陸天予，一滴眼淚滑下滴在枕頭上，她眼眶通紅，聲音帶上了幾分鼻音，“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沒有，”陸天予握住葉嵐音的手，緩和著聲音，“嵐音，孩子沒了咱們可以再生，”他發覺葉嵐音似乎不是很想看到他，他鼻子發酸，“再生一個屬於咱們倆的孩子，好不好？”

葉嵐音聞言不語，她看著自己視線前方的花瓶，裏面插著顏色嬌艷的花朵。半晌之後，葉嵐音扯了扯唇角，“是否是……”

“癡心妄想的人，都會遭到報應。”

葉嵐音輕呵了一聲，“如果有報應，也應該降臨在我身上，為什麽要……奪走我的孩子？”這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輕到幾乎聽不到了。

陸天予俯身抱住葉嵐音，只會一直說對不起，也的確，除了這句話他別無所說，一個大男人，竟然也有淚水流下。葉嵐音緩緩扭過頭，陸天予的淚水落在她的臉頰上，更映襯了她此刻蒼白無比的臉色。

葉嵐音眼睛呆滯，面上帶著麻木，隱隱透出一絲絕望。

顧鳳在簾子外，聽到陸天予壓抑著的哽咽聲，良久之後，她聽到葉嵐音平靜的說出了一句話，“你走吧。”

陸天予：“不，嵐音，你聽我說，其實我——”

“滾！！！給我滾出去！！！”

葉嵐音突然拔高聲量，沙啞的聲音讓她變得像是嘶吼著，那是一道蘊含著怎麽樣感情的聲音呢？痛苦、懊悔、難過、痛心，還有一絲憎恨。

憎恨，怎麽能有憎恨。

“不……”陸天予心仿佛被針紮是的，泛著軟綿綿的疼，他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間似乎都呼吸不過來了，窒息更是讓他的胸腔都跟著疼痛，牽涉著五臟六腑，都在震動不甘著。

顧鳳沖進來，不忍心看床榻上狼狽的葉嵐音，拽住陸天予的手臂，“天予，聽媽的話，先出來吧，別再刺激嵐音了。”

“你滾……滾……滾啊……”葉嵐音喊的氣喘籲籲，伏在床榻邊，耳邊的碎發貼在額頭上，好像在失神，下一刻，她抓住床沿劇烈的幹嘔起來，胃裏沒有東西所以吐不出來，只能一個勁兒的犯惡心，吐得胃酸都出來了。

顧鳳慌忙端起蜂蜜水餵葉嵐音，“嵐音，你喝些吧。”

葉嵐音一把推開那個小碗，“我叫你出去！！聽不懂人話嗎！！”聲音徹底啞了，碗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四分五裂。

顧鳳嘆了口氣，看了看葉嵐音的狼狽，最後還是出了屋子。

葉嵐音不吃不喝，陸天予就跟著不吃不喝，沒兩天倆人都憔悴的不成樣，顧鳳那是只能跟著幹著急，期間黃婉靈和聞晟都來過。

聞晟見到葉嵐音的時候，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活該。

葉嵐音好似知道他的想法，扭頭對他笑了一下，“是不是覺得我活該？”

聞晟聞言楞了一下，接著移開目光，那雙眼裏藏著的厭惡，可躲不過嵐音的視線，她輕笑了一聲，“你我成婚之後，兩年無所出，是我的錯，你且寫休書吧，我候著。”

聞晟聽葉嵐音這話，手略微動了動，低垂的眉眼很好的掩飾了他心中的不自然。

是呢，他怎麽會自然呢？

他跟葉嵐音的房事幾乎沒有，但黃婉靈不可能次次依他，他總要有欲/望，跟自己的正房夫人進行房事就變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他又很討厭葉嵐音，更厭惡葉嵐音有他的孩子，所以每次房事過後，他就會讓人熬一碗避孕進補的藥。

這才是葉嵐音多年無所出的真正原因。

事實上，長達兩年之久的避孕藥侵蝕，葉嵐音的身體早已經壞透了，壓根兒就不可能會懷孕，但聞晟卻不知道會這樣，還以為不喝那藥之後葉嵐音就能正常懷孕。

“陸天予會和黃婉靈回去的，到時候你就繼續當你的癡情晟哥哥吧，一切都與我無關了。”葉嵐音淡然道。

聞晟聽了這話差點被氣到，事實是事實，說出來是說出來，兩個不是一回事，被揭摟心思聞晟自然惱羞成怒：“你自己心腸歹毒，就不要汙蔑我和靈兒。”

葉嵐音似乎覺得有點可笑，嗤笑了一聲，扭頭對上聞晟的視線，“有沒有不一般的關系你自己不清楚？最有力的證據都有了，你還要狡辯？需不需要滴血驗親？”

聞晟瞬間變了臉色，“你！”

葉嵐音笑了，“這不是心虛了嘛，你該多露露這樣的臉色給我看，會讓我高興。”如此說著，葉嵐音露出一抹清麗動人的微笑，因為面色蒼白而無故多了幾分病態美人的感覺。

聞晟冷笑：“你在得意什麽，現在有這個結果不是自己作出來的嗎？你要怪誰？”

葉嵐音卻沒再繼續得意洋洋，唇角的笑漸漸隱去，聞晟心莫名停頓了一下，泛起一股不可言喻的感覺。葉嵐音盯著他看了良久，彎起了唇角，笑得溫柔，“是非對錯，你難道還不清楚麽，阿晟。”語氣多有落寞。

“我是不如黃婉靈，但你也不用那樣侮辱我，我的確愛過你，但現在，我覺得我以前的真心都餵給了狗。”

聞晟呼吸一窒，眼神直直的盯著葉嵐音。

她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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