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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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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那鎖頭時日已久,銹跡斑斑。蕭嫵上前輕碰了一下,鎖就裂開了。大門緩緩開出了個小縫,發出沈悶的吱呀聲。

蕭嫵又將那門推開了些,不敢往裏走,只敢探頭看上一眼。院內不過是一些破敗的屋子,沒有別的東西,蕭嫵松了口氣。

現下蕭嫵不知道自己身初何處,也不敢再亂走,只好找了塊靠墻還算幹凈的地方坐了下來,等裴賀他們來找到。

想到裴賀剛剛生氣的模樣,嘟囔道:“又要被他罰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人沒有找到,裴賀的心緒更加煩雜,等找到她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裴賀已派人見府門封鎖,蕭嫵不可能跑到外面去,只可能在府內。

月色明朗,太子府燈火通明,皆是嘈雜的腳步聲。

滿目的白,白雪將樹枝壓斷,深深的埋在雪土中。靈堂中央停放著靈柩,白色的絹布系在梁上,長明燈散發著微弱的燭光,燭心搖曳晃動。

女子低聲的哭泣,萬念俱灰,聲如黃鶯啼學。

“爹,爹,你不要死,你醒醒看看阿嫵好不好,我錯了,我不該嫁給他。爹,爹,你醒醒再看阿蕪一眼好不好,我不嫁了,我不嫁了,爹求求你了,你醒醒,你醒醒。”

“哥哥還沒回來,阿爹你等等想,等哥哥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管他什麽裴家疆土,你們再也不帶兵,我們離開京城好不好。爹,爹你睜睜眼好不好。”

女子的哭啼聲無人回應,人死不能覆生。

“蕭嫵。”裴賀看著靠著墻壁睡著的蕭嫵厲聲道。這四周的一切無一不調逗這他的神經,她膽子大了,敢一個人走到這種地方,還敢在這種地方睡著,真是膽子打的很。

裴賀見蕭嫵還是沒有反應,低下身子,鉗住她的下頜,“蕭嫵”。

“爹,爹,不要丟下阿蕪,阿蕪錯了。”蕭嫵睜開眼睛,意識還是混沌的,她拉住裴賀的手哭喊道,那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一下一下往下落。

滾燙的淚珠落在裴賀的虎口處,“阿嫵,我是裴賀。”她又做噩夢了,裴賀松開手,拖住蕭嫵。

“爹,爹,你別不要我。”蕭嫵的哭聲越來越重。

裴賀只接頰邊一熱,鮮紅的血珠順著他的下頜往下滾。

“阿嫵。”蕭嫵軟了身子,失了意識,直直的墜倒在裴賀身上,像是秋日奄奄一息的蝴蝶。

“傳太醫,傳太醫。”頰邊的血像是火焰要將他灼燒殆盡,他抱著蕭嫵的手無法控制的顫抖。他不知道他腦海裏在想什麽,只知道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怎麽樣了?”裴賀牽著蕭嫵的手,冷眼看著診脈的太醫。

他身上的血還未擦去,配上他這副神情,活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立櫃。

太醫磕跪在地上,顫巍巍地道:“姑娘無事,只是悲思過重,過一會就能醒了。”

明珠看著蕭嫵的樣子也忍不住的涕淚,“小主昨日問我她的父母會不會找她,想來她這是想父親了。”

裴賀緊緊牽住蕭嫵的手,他神思已經完全受蕭嫵控制,“想父母了?”

明珠知道他是在問蕭嫵,默默的退了出去。

尚無意識的蕭嫵,無法回應他的問題。

現在的裴賀滿心滿意關註的都是蕭嫵什麽時候醒來,完全沒有註意到自己的異常。

蕭嫵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口中有種鐵銹的味道,她咳嗽了一聲。

“我錯了,不該亂跑,你別生氣。”蕭嫵看著眼前的裴賀道,他現在的臉色不太好。

裴賀將蕭嫵摟住,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並不說話。他臉頰上已經幹涸的血跡,蹭到了蕭嫵的脖頸上。

“你怎麽了?”蕭嫵對剛剛發生的事情毫無印象,只記得自己睡著了,醒了就在這了。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地方?”裴賀問道。

“我想喝水。”

裴賀起身給蕭嫵倒了杯水,餵著她喝了,又替他擦了擦嘴角。

“你身上有血。”蕭嫵指了指裴賀身上的血跡。

“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收拾,你幫孤擦。”裴賀將手帕遞給蕭嫵。

“我幹的?”蕭嫵接過手帕,替裴賀擦了,可是那血跡已經幹了,沒有水根本差不掉。

“你快去洗一洗,臟。”蕭嫵將帕子還給裴賀,推了推他道。

“你倒是嫌棄起孤了。”裴賀將明珠喚進來,自己去洗漱。

明珠瞧見蕭嫵終於醒了,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小主,你可醒了,真是嚇死奴婢了,你怎麽跑去了廢太子的住處,還吐血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蕭嫵搖了搖頭,原來那是廢太子的住處,難怪那般荒涼,“我吐血了?”

“可不是嘛,你可嚇死奴婢了,我看太子也被你嚇得不輕,他那臉色陰沈的可怕。”

“我為什麽吐血?”蕭嫵問道。

“太子殿下找到你的時候,你口中喊著爹別不要我,然後就吐血了。”明珠將事情娓娓道來。

蕭嫵搖了頭,這些她都不記得了。

不一會兒裴賀就來了,大概是受了驚嚇,不敢跟蕭嫵分開太久。

“你會不會罰我?”蕭嫵將腦袋埋在裴賀懷中,問道。

“自是要罰的,就罰你這幾日都跟著孤,孤去哪裏你就去哪裏。”裴賀將下頜靠在蕭嫵的頭頂。

“可是錦眠這幾天要來找我”,蕭嫵道。

“你是她的人,還是孤的人?”

“我是你的人。”

“那自是要聽孤的話。”

“你是不是想爹娘了?”裴賀問道。

“我不知道我爹娘是誰,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蕭嫵眨巴著眼睛,收刮著腦海中的記憶,如海中撈月,什麽都沒有。

昨日蕭嫵吐了一口血,今日並無察覺不適,便變作了裴賀的小尾巴,裴賀去哪她去哪,裴賀幹活她睡覺。

蕭嫵是被劈裏啪啦的算盤聲吵醒的,她睜開眼睛才意識到她現在不在書房,應是裴賀在她睡著時,把她抱到這來的。

蕭嫵將腦袋從裴賀肩膀上移開,看著底下坐著的計數先生,端坐直了身子。

下面的計數先生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太子竟然讓一個女子靠在他肩膀上睡覺,還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計數先生皆是面面相覷,不敢擡頭亂看。

蕭嫵單手撐著腦袋,看著下面的計數先生撥動這算盤,裴賀在賬本上勾勾畫畫,覺得有些樂趣,便認真地看了起來。

“你覺得有趣,看的懂嗎?”裴賀擡眸看了眼蕭嫵問道。

蕭嫵老實的道:“有趣,但是看不懂。”

“想學嗎?”裴賀又問道。

“想。”蕭嫵認真地點了頭。

“那便學,以後也幫府裏管管賬”,裴賀道。

裴賀的話落在地下眾人耳朵中,眾人心下皆是一驚,太子還未娶妻,打理府中賬務這種事一向是太子自己在做,現下讓蕭嫵學了做,莫不是要擡了她做太子妃。眾人心中的算盤打的比手上的還要響。

“好,那我幫你算賬,你可不可以給我工錢,我可以像那個婆婆一樣自己掙錢嗎?”蕭嫵瞧著裴賀,眸中帶著些許期待。

裴賀道:“可以給你工錢。”

裴賀沒想到不過是聽了那老婦人幾言,蕭嫵竟生出了獨立的思想。不過這也無傷大雅,他總不會死的那般早,真讓她守活寡,自己掙錢。

下面的計數先生聽著二人的話,心中更是犯嘀咕,這都什麽事啊。

裴賀指了指最頭上的那位計數先生,道:“日後讓他教你計數如何?”

蕭嫵點了頭,“好。”

那領頭的計數先生跪下道:“奴才定好好教導姑娘,不負太子所托。”

府中關於這位姑娘盛寵的言論不少,今日親眼見到她與太子這般親近,更是不敢造次。

蕭錦眠昨日與裴賀約好了要繼續一起繡香囊,得了空就往太子府跑。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太子殿下,讓小主這些日子跟著他,現下小主應該在太子那”,佩香閣的侍女道。

“我這三哥什麽時候也這麽粘人了,不行我要去找他。”蕭錦眠道。

“你們在這啊”,蕭錦眠在府裏找了好半天,才在書房找到了二人。

“太子哥哥,你看你自己在這處理公務,還要拉著蕭嫵,蕭嫵都無聊的沒事幹,不如你把她借給我,我陪她往一會,等會就還給你。”裴錦眠拉著蕭嫵的手腕道。

見裴賀沒答應,又道:“我們就呆在佩香閣裏玩,不亂跑,很安全的,你放心。”

“你想跟她一起去玩嗎?”裴賀問蕭嫵道。

蕭嫵看著蕭錦眠可憐巴巴的眼神,點了點頭,“我想跟她一起玩。”

“我這三哥竟然這麽粘人,我以前怎麽沒發現,阿嫵你不煩他嗎?”裴錦眠問道。

蕭嫵搖了搖頭道:“不煩。”

“你們這可真是郎情妾意,你什麽時候當我三嫂啊?”裴錦眠打趣道。

“我為什麽要當你三嫂?”蕭嫵疑惑道。

“你喜歡我哥,我哥喜歡你,兩情相悅,我哥又是太子,給你一個名分應該沒有什麽阻礙。但是我哥肯定還得娶別人當太子妃,不過你放心我哥肯定是不會虧待你的。”裴錦眠信誓旦旦的說了一大段。

蕭嫵並沒有聽明白裴錦眠說的一大段話是什麽意思,“我不喜歡你哥。”

這是裴錦眠第二次聽到蕭嫵說不喜歡裴賀,不經正了神色,“你真不喜歡我三哥啊?”

蕭嫵點了點頭,道:“不喜歡。”

裴錦眠瞧她認真的模樣,楞了楞,認清了蕭嫵不喜歡裴賀的事實。

裴錦眠瞧瞧著四下無人,只有她和蕭嫵道: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不喜歡也好,這樣他若是娶正妃你也不會傷心難過”。

“就算你不喜歡三哥,你這香囊還是要陪我繡的。”裴錦眠將香囊塞入蕭嫵的手中。又接著道:“這些日子你還要陪三哥,我們在一起繡香囊的時間又短了,必須要快點繡。”

裴錦眠心中計算了離七夕還有多少天,那越來越近的日子,讓人期待又心慌。

裴錦眠繡得認真,蕭嫵被她帶動起來,也添了幾分熱情。

這些日子蕭嫵難得認真,每日辰時便跟著計數先生踏踏實實的學習。上午要學計數,下午要繡香囊,晚上還要跟裴賀膩在一塊。

裴賀進屋就瞧見蕭嫵趴在算盤上睡的不省人事。

裴賀將蕭嫵的腦袋從算盤上移開,蕭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白皙光潔的臉蛋上被算盤壓出了印子,著實有些滑稽。

裴賀瞧著蕭嫵的憨態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是怕記不住算盤,直接把它印在臉上了。”

蕭嫵聽著裴賀的嘲笑,也察覺臉上不對勁,“我要鏡子。”

“不必看了,就是活脫脫的算盤精。”裴賀道。

蕭嫵捂著臉頰,露出圓溜溜的眼睛,道:“不許看。”

“困了就回屋裏睡覺”。

“現在睡醒了,不困了。”

蕭嫵見裴賀不看他,剛醒又覺得有些口渴,松開半邊手,將桌上的冰飲端過來喝。

還未送入口中,就被裴賀制止住了,“你怎麽還喝這些,肚子不疼嗎?”

往日裏蕭嫵來葵水的那幾天總是疼著死去活來的,鬧了幾次,這次竟這般安分。

“不疼啊。”蕭嫵搖了搖頭。“為什麽會肚子疼?”

“你不是說你來葵水了嗎?”裴賀問道。

蕭嫵才想到自己昨晚匡他。

“結束了。”蕭嫵自圓其說,接著想喝冰飲。

裴賀瞧她那模樣便知道她在說謊,“昨晚為什麽騙我?”

蕭嫵氣呼呼地道:“你自己不知道嗎,你弄的太疼了,都是紅印子。”

蕭嫵肌膚細嫩,稍稍用力就會留痕。

蕭嫵想要起身,卻不小心將那桌上的茶盞碰倒,冰冷的茶水順著著桌沿流下,滴到了二人衣袍上。

那滾落地上的茶盞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蕭嫵伸手去撿碎瓷,還未觸到,就被裴賀打橫抱起。“去把衣服換了。”

裴賀時常在佩香閣寢息,這處自然也是備註裴賀日常衣袍的。

蕭嫵的動作比裴賀慢些,裴賀換好了衣袍,蕭嫵還未換好。裴賀轉身視線正好落在蕭嫵腰間的紅梅上。

“癢,別動。”蕭嫵側過身去。裴賀的手指在紅梅上打轉,勾的蕭嫵發癢。

開在腰間的紅梅,與裴賀昨晚夢中的別無二致。夢中這紅梅是蕭嫵讓他畫上的,是他加於蕭嫵身上的標記。

“阿嫵,你腰間的紅梅是胎記嗎?”

鏡中倒映出裴賀,裴賀眸中晦暗不明,蕭嫵不敢回頭看。

“回頭。”裴賀將蕭嫵抱住在鏡臺前。

他按在她腰間的手暗自收力,蕭嫵有些喘不過氣。她回了頭,順著裴賀的指引,瞧見了腰上的痕跡。

這是她第一次這般清楚的觀察那朵紅梅,她不知道它是不是她生來就有的,“我不知道。”

那紅梅並不醜陋,印在雪白的肌膚上,相得益彰。可蕭嫵卻覺得它醜陋、惡心。

她別過頭不再看它,“我不知道。”

“阿嫵我們前世是不是就已經認識?”今日裏的這些夢荒誕而又真實。不等蕭嫵回答裴賀便將這荒謬的想法移出腦袋。

“前世,人會有前世嗎?”蕭嫵不知道。害怕裴賀又起興致,折騰她,推了推裴賀道:“冷。”

二人放肆了一上午,下午的時候裴錦眠又拉著蕭嫵繡香囊。

繡了這些日子,香囊已初具形態,尚不說繡得如何,但至少能讓人看出是個香囊。

裴錦眠對自己初次繡的香囊甚是滿意,香囊是繡好了,但是還需要往裏面裝香料。

“阿嫵,我們去我六哥那裏順些香料,他精與制香,他府上有不少西域的好東西。”裴錦眠說著就拉著蕭嫵往外走。

“可是裴賀他不讓我自己出門。”蕭嫵道,自從她上次獨自一人躲起來後,裴賀對她看管的愈發嚴了。

裴錦眠聽到這只好帶著蕭嫵去找裴賀。

“要去哪?”裴賀放下手中的案牘,擡頭問道。

“去六哥府上,我們要做香膏,去他那拿點香料”,裴錦眠答道。

“嗯,做香膏。”蕭嫵附和道。裴錦眠不想將做香囊的事情告訴裴賀,蕭嫵幫她一起瞞著。

裴賀道:“我陪你們一起去。”他今日並無多少事務,打算陪蕭嫵一起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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