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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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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色漸濃,院子裏一片寂靜,斑駁的樹影隨風晃動,一時只聽得幾聲蟲鳴。

正院這邊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老夫人的慈安堂。

葉老夫人剛誦完經,夏媼急匆匆趕來,將正堂的事皆稟明給了她。

“看女公子那樣子,這次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此事。”

葉老夫人轉動著手上的佛珠,神色倦怠。她緩緩閉上雙眼,沈默許久後道:“隨她去吧!”

“那黃媼?”

夏媼見老夫人不語,當下就明白過來。想要再勸,卻也知徒勞。

只是隨口抱怨道:“女公子這般桀驁不馴,為所欲為,難不成不知這是在打您老的臉嗎……..”

“行啦!”葉老夫人呵斥。

夏媼連忙閉了嘴。

“你去知會將軍一聲,讓他無需顧忌。”

那邊,葉邵元親自將葉錦意扶起,臉上仍是十分不解。

前日,女兒無意間提及落水之事,他便有所懷疑。讓王闞暗中查探後,發現一直跟在葉錦意身邊的黃媼,很是嫌疑。想著此事的受害人是意兒,便把她叫過來一起審理。若罪證屬實,就將黃媼掃地出府。

念及她是老夫人身邊的舊人,這事兒葉邵元壓根就沒想過的鬧的滿城風雨。叫葉錦意過來的意思,無非是想給她還她個真相大白。可誰成想,葉錦意一上來就給黃媼定了杖斃的結局,讓他驚訝的同時又十分不解。

雖說黃媼在落水之事中難辭其咎,但也如周氏所言,罪不至死。若真就地杖斃,怕是難以服眾。

“意兒,杖殺之事……..”

葉邵元的話還說完,就被慌忙趕至的管事給打斷,說門外,陳氏典行送來了一車的物件,讓女公子前去核對。

話畢,堂內再次安靜下來。

不等眾人做出反應,葉錦意便讓田媼帶著人出了府。

片刻後,仆從們魚貫而入,手裏均捧著一件件耀眼奪目的器皿。大到鎏金異獸紋銅爐,小到泥金真絲竹扇,數量之多,品類之雜,令人目不暇接。

“意兒,這…..這是……..?”

連平日自詡見過世面的周氏,此刻都被眼前這些琳瑯滿目的寶貝驚的險些說不出話來。

她看了一眼跽坐在上首的葉邵元,見其眉頭緊鎖,怒目盯著快堆了半間屋子的那些東西,頓時心中了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此時,匍匐在地的黃媼,更是在瞥見那些東西後,將頭牢牢地埋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葉錦意不緊不慢地從一直候在她身邊的掌櫃手中接過謄寫名目的縑帛,粗略掃過一眼後,遞到了葉邵元的面前。

“阿父,可還覺得這些東西眼熟?”

葉邵元聞言並沒有接那張縑帛,他的目光在那堆積如山的東西和黃媼之間來回轉動。突然,“啪”的一聲,取出隨身佩戴的短刃,重重地拍在了案幾上。

“你好大的膽子?”

葉邵元如今雖已至不惑,卻保養得宜,在沙場浸染多年,平添了些不怒自威的氣勢。那冷冽威嚴的目光掃過來時,只覺眸底幽深,令人膽顫。

剛一開口,地上的黃媼便身體一顫,慌忙求饒。

“奴一時鬼迷了心竅,這才犯下如此大罪,望將軍看在奴曾一心侍奉老夫人的份上,饒了奴這次吧!”

黃媼不知,葉錦意到底是從何時何地知道了她偷賣其阿母嫁妝之事。她一直認為,自己在做這事兒時,是相當隱蔽的。為了掩人耳目,她甚至在每次銷贓時都不會輕易親自前往。為的就是在東窗事發時,自己能有理可辯。

可這次,葉錦意壓根就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的狡辯機會,因為她請來了陳氏典行的東家,那個唯一知道她贓物來自何處的人。

人證物證俱在,黃媼想不認罪都難。她自知罪不可赦,葉錦意那個女紈絝也一定會借此機會殺了自己已洩私憤。可讓她就此認命,於心不甘。情急之下,她只得搬出老夫人,想著將軍以孝為先,念在她此前悉心服侍老夫人的份上,一定會對她從輕發落。

思及至此,黃媼繼續聲淚俱下地細數起了她和老夫人如何主仆情深,情到濃時,幾乎哽咽難語。

一旁的周氏和鄧媼聞之更是掩淚頷首,時不時還會為她對老夫人的衷心讚許一二。

如此幾番往覆,果真讓葉邵元的盛怒漸漸軟了下來。

田媼見狀,心中直呼不妙。

他們的將軍,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心軟。別看他在戰場上殺伐果斷,斬盡殺絕的。但凡下了戰場,說他菩薩心腸也不為過。只要府中的仆人們不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他一般都會揭過不提。

這黃媼,就是抓住了將軍這一點,所以這些年來,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那日女公子前去請求舅公幫忙查找夫人生前嫁妝失竊之事時,舅公就好心提醒過女公子,說此事到最後,將軍一定會高舉輕放,讓她不要抱太大希冀。女公子當時不以為然,讓舅公只管去查便是。

眼下事情的結局正如舅公所料,也不知女公子這心裏……….

田媼擔憂,忍不住側目望向身旁的葉錦意。見其笑意溶溶,並沒有因為黃媼的話受影響。反而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饒有興致地看著地上淚如雨下的求情人時。田媼這才驚覺,女公子是真的變了一個人。

若換成往常,女公子見人抵死不認,通常只會有兩種極端反應,要不急赤白臉地威逼脅迫,要不就是不分皂白地將人處死。像如今這般處變不驚之態,田媼還真是從未見過。

驚其反常的下一秒,就見葉錦意邁著從容的步子來到了黃媼跟前,“你說的沒錯,僅憑偷盜一事,確實不能定你的罪,但……若再加上一條,蓄意謀害葉府嫡女,不知你和祖母的情分還能不能救你於水火。”

一語話畢,只見她雙手輕輕一拍,去而覆返地蓮心便從門外帶來了兩個侍女裝扮的人。

來人不敢有所隱瞞,只低聲將賞菊宴上的所見所聞快速稟報了個詳細。

葉邵元聽罷,不可思議地看向王闞,見其同樣一臉茫然,怔楞了片刻。

反應過來後,便是大怒。

“枉我剛才還一心想要維護於你,沒想到,你竟心腸歹毒至此。你可知若不是淩月她及時找來君夫人,意兒她……”葉邵元怒拍案幾。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意兒是被這毒婦給親手推到水中的。倘若不是有人親眼所見,怕是王闞他再怎麽查,也不會聯想到意兒落水是有人故意為之。即便是他,也一度認為黃媼只是沒能及時保護好女公子,所以才會在老夫人差人帶話讓他無需顧忌時,對其有所袒護。

如今看來,老夫人這話的意思怕不是讓他袒護,而是真的讓他無需顧忌。黃媼不僅偷盜府中財物,還蓄意謀害將軍嫡女。

此等惡行,簡直是……….

葉邵元當即發怒,直接讓王闞將人給帶了下去。

這件事也在黃媼不絕入耳地哭喊聲中落下了帷幕。

只是最後,葉錦意在葉邵元耳邊的幾句低語,倒是讓他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不得不重新梳理一下葉府上下的彎繞關系。

可這邊還沒等他葉邵元處理好家中瑣事,那邊坊間關於意兒的謠言就如同一夜間長了腳般,迅速傳遍了曲陽城的大街小巷。

起先,葉邵元根本就沒把它當一回事,直到後來同僚們紛紛問起,他這才引起重視,連忙前去了解一番整件事情。

剛開始,有人看見大慶國質子蕭南州於墨寶齋門口扶了葉家女公子一把,倆人舉止親密,狀似多年夫妻。而後在次日宴席上,蕭南州更是毫不避諱地拿出一張悉心保護的縑帛,說是多年來,終是有人知道了他的心聲,言語之暧昧,行為之坦誠。

有過目不忘之人,當下便認出,那縑帛上的字跡,正是葉府嫡女,葉錦意所書。

此後,整件事如雷乍起,天雷地火般,一發不可收拾。

葉邵元聽後雖深知此事是三人言而成虎,但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沒底。自從意兒上次落水後,葉邵元便時常有些摸不透這孩子的性子,你要說她痛改前非呢,在面對黃媼之時,張口閉口就是杖斃。但你要說她死性不改呢,她又似乎真懂事了不少,要不然也不會做出毀婚約這樣的事兒。

一想到她當初毫不猶豫地毀了與公子峋的婚約,如今又鬧出這樣的事,葉邵元心中頓時“咯噔”一驚,難不成還真有其事?

意兒真的跟大慶國質子………

來不及思及細節,葉邵元腳下生風,三步並兩步的出了宮門後,往府中方向打馬而去。

葉錦意這邊還沒聽到那些關於她的謠言,所以當葉邵元著急忙慌跑來她面前悶聲詢問時,她的反應顯然和葉邵元預想中的不一樣。

“阿父您在說什麽呢?女兒連蕭南州長什麽樣都已不記得,又何來…..兩情相悅,私定終身。”

要不說謠言害死人呢!

那日蕭南州他明明還往後退了一步的,怎麽就成了眾人眼中的舉止親密了。他們到底哪只眼睛看見蕭南州扶了她一把,倒是好好說說究竟是哪只手扶的,又是怎麽扶的?

還有那縑帛,明明是自己隨手在墨寶齋寫的,怎麽就到了他蕭南州手裏?

難不成…….讓他買了?

這也太巧合了吧!

葉錦意心中郁悶,對自己和蕭南州莫名被眾人捆綁在一起的事實,相當不快。先不說蕭南州這人在大郢國的尷尬身份,就單拿蕭南州這人的品性來說,葉錦意對他完全沒有半分興趣。

所以當葉邵元對她說出這些事時,葉錦意也是一臉的懵圈,完全不可置信。

“你和他當真沒有…….”

“絕對沒有!”

不等葉邵元問出口,葉錦意便言之鑿鑿道,“女兒和他蕭南州,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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