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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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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0 章

柯小禾皺了皺眉頭,閉起眼睛又睜開,雙眼依然有些模糊。

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心,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沒發燒,檢查結果也沒什麽異常,大概只是排斥反應,畢竟那些藥成分覆雜且不安全。”

“我知道了。”徐以秾說著,調整了一下點滴的速度,然後坐在床邊。

“沒什麽我先走了。”那位醫生走到徐以秾身邊,輕輕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柯小禾的意識逐漸清晰起來,她睜開眼睛,看到徐以秾就坐在她的身邊,註視著她。

她有點畏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徐以秾似乎也在斟酌著用詞,他將她的劉海別到耳後,輕聲說:“你好好休息,先不要亂動。”

“不關榮寧的事。”柯小禾反應過來,既然她被送到了醫院,而徐以秾也在這裏,那榮寧一定說出了全部。

徐以秾深吸一口氣,忍住怒氣道,“你再睡會。”

“你別為難他,是我讓他去給我拿藥的。”柯小禾繼續說著,絲毫沒有發現徐以秾神色已經變了。

“我知道。”徐以秾的聲音有些發緊。

忽然病房的門被打開,葉五把榮寧拖了進來,丟在床邊。跟在兩人後的護士勸阻不及。

徐以秾冷冷地看了一眼跪著的榮寧,問葉五,“你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氣,崩了他我也沒二話,”葉五說,“只是這事應該讓小禾知道,不然之後也瞞不住。”

葉五又說,“你說怎麽就怎麽,我葉五絕不找後賬。”

崩了?柯小禾不理解,這是她找榮寧做事,為什麽要殺榮寧?

再說就這點小事,至於的嗎?

“和他無關啊,是我讓他去拿藥的。”柯小禾著急著起身。

徐以秾冷著臉不理任何人,下官從門外進來,不由分說的抓起榮寧向外拖去。

葉五果然如他所說一言不發。

柯小禾急忙跳下床來,身著病服的她從另一邊抓住榮寧,叫道:“放了他!”

榮寧趕緊勸道:“少夫人您快躺回去!”

“你閉嘴!”柯小禾沖他喊,使勁把他從下官的手裏奪回來,藏到身後,對徐以秾道,“不管他的事。”

“拉出去。”徐以秾並不理睬柯小禾的求告,冷漠地命令。

下官應命,“是!”然後一把抓過榮寧,柯小禾的力量根本無法阻止他被拖離。

柯小禾突然感到自己的無助和無能。她似乎無法保護任何人,反而是個大大的累贅。

眼看著他人為了她而陷入危險,她心頭一陣頹然。

她拔掉手上的針管,血液飆出一條直線灑在雪白的棉被上。

隨後,她將吊水瓶敲在床頭櫃上,玻璃破片在手中,她決絕地頂在了自己的動脈上。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

榮寧掙脫下官的控制,跑到柯小禾身邊,苦苦哀求:“少夫人,您不用這樣。是我不對,為我這條賤命不值的啊!”

“閉嘴!這不是你的事!”柯小禾發了瘋一樣的喊道。

而徐以秾是這個房間裏唯一沒有驚慌的人,他大步走向柯小禾,

她剛想開口威脅幾句,卻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控制住了她的手腕。

隨著徐以秾施加的壓力,柯小禾的手腕幾乎要斷裂,她不得不松開握著玻璃碎片的手,碎片從指尖滑落。

徐以秾緊緊抓住柯小禾的手腕,他的臉色變得陰沈,眼中閃爍著怒火。

聲音充滿了憤怒和失望,仿佛一把寒冷的刀子刺入柯小禾的心裏。

“你到底在想什麽?怎麽能瞞著我去墮胎?現在又為了他用自己的命來威脅我。”

“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我,”柯小禾被吼的有點發怵,她強昂著頭辯解,“我不想懷孕而已,有錯嗎?身體是我的啊,我就是不想生孩子怎麽了?”

徐以秾把眼神轉向窗外的天空,試圖壓制內心的暴躁。他的心臟在狂跳,難以平覆的情緒讓他感到無法言喻的痛苦。

他無法理解柯小禾在這件事上的行事,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矛盾的。

第二天就急著去墮胎,這只能證明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愛自己,甚至厭惡自己,想要把他留在身上的印跡沖刷幹凈。

窗外,天空陰雲密布,一片灰沈的色彩彌漫在空氣中。

他深吸一口氣,繞過柯小禾抓過榮寧。

柯小禾想要去阻攔,徐以秾直接將槍口對準了榮寧的太陽穴,道:“讓開,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

語氣淡漠疏離到仿佛兩人是陌生人。

“你要帶他去哪啊!”柯小禾跟在他們身後,聲音中充滿了焦慮和擔憂。

可是徐以秾在那之後一個字都沒回應過她。

葉五則攔住了柯小禾,說:“死是死不掉,皮肉之苦肯定要吃,榮寧的那小子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了,無法無天的慣了。”

“你神經病啊,把榮寧帶進來幹嘛?”柯小禾快被葉五氣死,好好的把榮寧帶進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葉五搖著頭,嘆氣道:“我要不帶進來,那他才是死定了,總之,榮寧說的對,他這條命是你的。”

柯小禾也明白過來了,她坐到床邊,重重地呼一口氣來,然後直楞楞地看著葉五。

“看我幹嗎?”葉五問她。

“我沒錯吧,”柯小禾開始有了些動搖,“我不想生孩子有錯嗎?”

沒想到葉五根本懶得跟她說,站起身沖道,“別他媽跟我扯這個,又不是我的,”

“如果是你的呢?”

葉五從胸腔裏哼了個冷笑出來,他說:“我的?榮寧今天肯定死,給藥的大夫也別想活著。”

“我呢?”

“餓三天!”葉五又接著說,“我沒空跟你暢享這種破事,能不能走?”

“能……”

“能走跟我去把字簽了。”葉五的語氣實在有些冷,和往日不同。

“簽什麽字?”柯小禾擡起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盯著葉五,雙手藏在病號服寬大的袖口裏,看起來十足的無辜可憐。,

“你說簽什麽,”可是今天的葉五一改往日憐香惜玉,罵她,“電車公司股份轉交,順帶把之後的計劃定了,成天就知道鬧點雞毛蒜皮的破事兒!趕緊!”

說完葉五摔門而出,柯小禾在極度憤怒中把衣服換了,然後極度憤怒地走了出去。

至於嗎!你們這裏的男人是怎麽回事?這麽喜歡小孩子啊?一點都不擔心喜當爹嗎?!

一幫原股東像是甩燙手山芋一樣,一個個對柯小禾與葉五的到來翹首期盼。

他們對葉五是畢恭畢敬點頭哈腰,但是對柯小禾就是肉眼可見的虛假客套。

打聽戰局了叫兩聲“徐夫人”,談正事了就當她不存在。

他們說人力車公司帶著那幫車夫鬧事,越窮越刁,自己吃不上飯,別人也別想吃。

“不過也不能怪那些車夫,如果他們有錢賺怎麽會成天鬧事呢?”柯小禾說。

這句話遭到所有人的鄙夷,有人立馬就笑開了,說那些人力車夫怎麽沒錢了,電車一趟才24枚銅元,人力車討價還價幾十個銅元,有時碰上偷奸耍滑的還要多收,不給到地方。

況且電車公司為人力車考慮已經把票價一升再升了,縮短線路不說,還砍了運營時間。所以電車公司連年虧損,可這幫人力車依舊鬧事。

字簽完了,大山也侃的差不多了,人走茶涼。

柯小禾與葉五剛出酒樓,就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叫了起來,上來打了葉五一巴掌,罵道:“你小子出息了,跟著那幫王八拆咱們旗人的墻角!你眼裏還有沒有祖宗了?”

柯小禾看到說話的男人穿著破布棉襖,他的身後停著的正是一輛人力車。

葉五滿臉堆笑,趕忙打千兒,嘴裏說:“大爺,我這就是牽個線,您知道的我哪有錢啊,錢都是這位夫人出的。”

本來看好戲的柯小禾忽然被提及,她看了看葉五的大爺。

這男子也沖她笑了,眉眼彎彎倒是看不出兇惡,他轉頭沖葉五,“你小子身邊的女人,不都是你的人嗎,別廢話,你有錢買股份沒錢管管旗下的?虧你是年輕一輩裏的頭挑,你就忍心看著那些孩子死道上?”

柯小禾是第一次看到葉五有說不出話的時候,他滿臉愁容,嘴巴張了又張,最終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只是賠笑。

柯小禾見這位大爺罵的興起,幹脆讓開身邊的位置,坐到一邊翹著腿看戲。

冷風中葉五就像個孫子似的手垂在身邊,低著頭聽訓,硬是罵了半小時那位大爺才走的,還是因為有人來叫車的緣故,不然還有的罵。

“他是誰啊,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被人這麽罵。”柯小禾湊上去幸災樂禍。

葉五擦了把額頭的汗,卷著長衫的袖子,邊卷邊說,“他是多羅克勤郡王,我阿瑪見了都得當孫子。”

“誰?”柯小禾還是不明白。

“代善知道吧,就他們家祖宗,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

“到這輩拉車了?”

“嗯,家裏都被倒騰完了,之前還想著挖祖墳被我們攔著,不然現在人都沒了,後來把祖宅十萬賣給了熊希齡——”葉五說。

“多少?!”柯小禾驚呼,“早知道我買了啊!”

“輪不到,乾隆賜他們家的馱龍碑都被你們柯家拿走送關外少帥那去了。”葉五說。

“這位爺幹脆破罐破摔拉車去了,當時偽皇帝給了他一筆錢意思是叫他別丟人現眼,結果人家拿了去吃喝玩樂,玩完繼續拉。”

葉五煩惱的說,“旗下很多人看著有這麽位親王都去拉車了,那他們也去吧,可那些旗人不知道的是,這位家底要賣還是有些的,他家墳前的樹砍了還能幾萬一節的賣出去,

那些呢!那些就是真的窮了,靠拉車過活最終就是個死!”

“那你不是應該幫著人力車夫,怎麽會去收購電車公司股份?你難道是想整垮電車公司?”柯小禾忽然警惕起來。

葉五搖手說,“人力車是耗命的活計,你見過孩子拉車嗎,一個拉一個推,半年不到身子全壞掉了,之所以是孩子拉車那是因為他們家大人也是拉車的,一家子拉車最終都得累死。”

“可是,”柯小禾想起了徐以秾的話,“人力車夫這麽多,他們沒有活做會造反的。”

葉五點頭,“事情總要一步步來,這個頭得先扭過去,起碼得上正軌。”

兩人走到鐺鐺車站,跳了上去,買了車票的確便宜,省去了與車夫的討價還價,直接幾十枚銅元可以乘很長一段。

對於市民來說自然會成出行首選,柯小禾坐在靠窗的一排望著外面,那些車夫怨毒的面孔撞進她的眼眸。

她嚇得把頭轉了過去。

沒一會車子路過站點,上來兩個人,穿著西裝。上來後就坐在位置上,售票員小心地上前還沒說話,便被罵了一頓。

那個可憐的售票員被罵完,想了想還是得賣票,於是只好硬著頭皮說,“兩位先生請買票。”

“買票?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先生……無論是誰都應該買票。”

“他媽的!老子是軍分會的!老子坐車體察民情你居然敢讓我付錢?這幾分錢錢老子付不起?滾!別他媽站著惡心人!”

柯小禾聽著看了一眼身邊的葉五,葉五也只是看著,並沒有一點要去阻止的意思。

滿車廂的人都低下頭去,不看不聽更加不問。

誰都知道這年頭,和軍部扯上一點關系就能橫著走。

她低聲問:“這不是流氓嗎?還軍部的?”

葉五笑了,說:“這可能還真是軍部的,流氓都坐人力車。”

“笑什麽呢?誰敢笑,當心老子把你們都踢下去!”那人把這腳踢到了售票員身上,“滾!沒聽到我話啊!”

“可是……”售票員捂著被踢的地方,慘白個臉的小年輕咕噥著,“這都第幾次了,回回不買票。”

這句話讓那兩個西裝更加惱怒,柯小禾也怒,她手拍了欄桿站起身沖道:“上車就要買票,你就算是委員長來了,也得買票!”

葉五笑著拉了一把她的衣角。

柯小禾仗著葉五在身邊,繼續開罵,“你們是軍部哪裏的,軍官上車都得買票呢,你們又沒穿著軍裝,張口就是軍部的,我還說我也是軍部的呢,他還說他是貝勒爺呢。”

葉五笑的止不住,一個勁的拍手。

這無疑對那兩人是火上澆油的態度,售票員見有乘客仗義執言,也提高了聲音繼續要他們買票,而車上乘客也漸漸地與售票員站到了一塊。

他們見柯小禾一個人,於是沖上去想要扇她耳光,卻不妨身邊的葉五出手攔住,反手將兩人制服。

一手一個扭到柯小禾面前,叫她打。

她使勁往兩人後腦勺上揍了兩下,售票員這時也跑了過來,不忘初心的叫他們買票。

這回兩人雖然臉有不忿之色,但還是忍住了,兩人坐了三站就要付出48枚銅幣。

馬上黑西裝就叫了起來,“不是全程24枚銅元嗎!”

售票員趕緊解釋,盡職盡責,“這月初改啦,全程改成分段計費啦,不然人力車夫又要鬧事。”

“嘿,這幫刁民!”被葉五壓著擡不起頭來的男人還在那罵人。

黑西裝交了錢便馬上裝肚子痛,司機與售票員正不願意多事呢,趕緊就停了車放他們下去。

葉五攔都攔不住,柯小禾奇怪,問他:“教訓一下完了,也不用揪著人家不放啊。”

“你等著看吧,這車一會就要經過軍分會。”葉五說完靠到椅背上。

果然兩三站路後,電車一個急剎。

沒一會車子上就跳上十來個士兵,頓時一車廂的人都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懼怕的低下頭去。

那兩個黑西裝不過隔半小時不到,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耀武揚威,臉上十足小人得志的神采。

“良民都給我下去,不下去的一會打起來可別怪爺爺我拳頭沒長眼睛!”

黑西裝說完叫兩個士兵把售票員和司機都抓到了車下,又讓士兵堵著門,不許柯小禾葉五兩人下車。

柯小禾在窗戶那裏看到那個年輕的售票員被幾個士兵圍著猛踢,他在地上蜷曲著身子雙手抱著頭,一邊的司機則恐懼地求饒,都快跪下了。

“你不幫忙嗎?!”柯小禾轉頭看葉五。

“我也不是鐵打的啊!當兵的手上扛著槍呢!”葉五指指那些士兵背後,一個個的都背著長槍。

沒一會售票員就被打得吐了幾口血沒了聲息,黑西裝這才轉頭走回車上。

柯小禾把葉五推在前頭,不停的放狠話,奇怪的是葉五卻一言不發,竟然還被一個士兵給一把推開了。

柯小禾忽然失去了擋箭牌,驚慌之情浮在面上,情急下叫道:“我是軍部的!”

那些士兵只是笑,黑西裝走過來,說:“你是軍部的?我還說我是貝勒爺呢。”

說完,啪的一巴掌扇到了柯小禾臉上,扇的她頭昏眼花,兩眼直冒金星。

士兵要把她拽起,後面的葉五不知道什麽時候掙脫了控制沖了上來,柯小禾這會也被打瘋了,她跳起來騎上那個黑西裝的身子,開始又抓又咬。

好幾個士兵在這種車廂裏根本轉不過身來,他們擠在一團,又踢又打,柯小禾不知道從哪個倒黴士兵身上搶了一把槍來,打開槍栓就放。

要不是葉五擡高槍口,估摸能交待掉兩個人。

就是這樣她還是不停的放槍,打的車頂,車窗全是窟窿,最後兩人被十來把槍一起指著,帶下車來。

車下還站著十來個士兵,一共三十幾個列成一隊,不知道還以為迎接什麽大人物來了。

柯小禾披頭散發跟個小瘋子一樣昂首走在前面,進了軍分會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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