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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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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1 章

銀行已經給了很明確的答覆,賬戶肯定是不能解綁的,別說現在她和徐以秾的夫妻關系還存在,就算她提了離婚,由於牽扯到軍部,錢也不可能退出來。

而她現在也不允許被辦新的戶頭,因為……她還牽扯在一樁議員命案裏。

她立馬撥通陸軍部電話,要轉徐以秾辦公室,然而,接線員卻根本不理會她的要求,告訴她外部電話不能直接轉接,除非知道內線號碼。

她這才想起來,之前一直在部裏工作,卻連徐以秾的內線號碼都沒問過。

“啊——”柯小禾在經理辦公室叫了起來,她惱怒的把電話砸向墻壁,要不是榮寧攔著,她都能咬到人身上去。

榮寧勸她冷靜,這事兒和經理無關,就算把他給吃了賬戶的事也解決不了。

經理躲在榮寧身後,給了一個建議,讓柯小禾走法律途徑,柯小禾啐他一臉,法律?

法律面前,窮人含撚!

從銀行出來,柯小禾稍稍恢覆了下神志,一個拉著黃包車的車夫從面前跑了過去,那人佝僂著身背,那張看不出年齡的臉上有的是對世道的麻木,滄桑的雙眼往她這裏只瞟了一下,馬上換上討好的神色。

但是那雙眼珠子裏是沒有光的。

榮寧沖車夫揮了揮手,車夫馬上別轉頭跑開了。

鐺鐺車緊隨而來,它帶來的是新世界機械儀表的聲音,穿著制服的售票員在上面喊著車站的名稱,好像只要坐上去了就能離文明近一步。

柯小禾皺著眉看著那輛鐺鐺車在面前經過。

車上靠窗坐著的乘客穿著考究,他們透過明亮的窗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突然間,柯小禾意識到現在她的兜裏,連買車票的錢都付不起了。

車上,車下,已經是兩個階層了。

“少夫人,您去哪兒?”原本正在招路邊小孩玩的榮寧一扭頭發現柯小禾已經走開了,他趕忙追上去。

“去報館。”

榮寧不多問,跟著就是了,他最近覺得與柯小禾在一塊又輕松又開心,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跟在大姐姐後面在營地間穿梭的日子。

原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報館人員一聽到柯小禾是來刊登離婚啟示的,居然喜笑顏開,與她握手,讚道:“一個文明開放的社會,自然是有自由的,而這個自由不光是在大家上,還有在小家上,結婚與離婚都應該是自由的。”

柯小禾叫他別白活兒了,趕緊登吧。

那人推了鼻梁上的眼鏡,坐回桌前,拿起一桿英國鋼筆,才擡頭問雙方的姓名。

柯小禾報了名號,那人又問,職業呢。

柯小禾想了想,說:“兩人都是無業。”

榮寧小聲提醒,“會不會到時候因為職業不對而不作數?”

“他是陸軍部的總務廳副官,在部隊任參謀。”

報館的人緩緩地放下了筆,擡頭為難的說:“夫人,您的丈夫是軍官?”

“是。”

工作人員說,“抱歉,我們不能刊登。”

“為什麽?”柯小禾冷靜的問他。

“夫人,老實說,我們只是間小報館,發一些平民百姓雞毛蒜皮的事或者國際風雲這種大的沒邊的事,真要涉及到本國軍官與要員,我們還沒這麽大的膽子。”

柯小禾也算是預料到了,她不急不惱,“你不發,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這間報館砸了。”

榮寧一聽,立刻擼袖子準備開幹,範兒起的特別足,已經一條腿踩在凳子上了。

報社主任趕來平息,權衡之後決定發,先解決眼前的危難比較重要。

稿子很快寫好,但是不能立刻發,最快也得是後日了,柯小禾很理解,於是她也很好說話的表示,什麽時候發你們什麽時候能拿到錢。

主任無所謂的點頭,畢竟這事兒就是錢的事兒。

回到南紙店,葉五便告訴她,先前訂下的第一批大盒子五十個已經被那三人給開完了。

柯小禾心不在焉的點著頭,往裏面走去,她有些累想休息。

“這麽大筆錢,不能就這麽放在房子裏。”葉五搖著扇子說。

“再等等,實在不行你有什麽辦法?”柯小禾問。

如果在現代,有許多種方法可以儲存現金,但現在是民國初期,除了銀行保險,還真沒有其他更好的地方了。

“放我的戶頭你肯定不幹。”葉五輕聲道。

柯小禾堅定的回答,“我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了。”說完轉身走向院子裏面。

葉五悶悶不樂地發牢騷,“跟我有什麽關系……”

“五爺,這不正說明少夫人把你看的也不一樣嗎?”榮寧笑的十分雞賊。

“你小子很有心得啊?”葉五瞥了他一眼,啪的一下收起折扇往他頭上敲。

“都是您教得好。”榮寧靈巧得躲過。

“別,我可沒教過你這個。”葉五說著朝院外走去,是與柯小禾兩個方向。

榮寧著急的問,“您還在生少夫人的氣?”

葉五自嘲的笑了,“我沒資格生氣,昨晚是糊塗了。”

“那,”榮寧跟著說,“您會把少夫人追回來嗎?”

葉五停住了腳步,他擡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一群鴿子在鴿哨的引導下飛過。

他咳嗽了幾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腳步重重地踏下樓梯。

兩天後,報館來了電話,說是當事人之一,也就是她的丈夫,也就是總務廳副官,軍職參謀的徐以秾帶著一隊士兵在報館等她。

電話裏還說,如果半小時內不趕到,報館就會被封了。

這不是封不封的問題,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趕到報館的柯小禾大聲質問那些低頭不語的記者,“你們就這麽任他封啊!你們手裏有的是筆桿子加照相機,難道不能揭露他們這種官逼民的行為?”

報館主任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調整了一下眼鏡框,對柯小禾說:“您們慢慢談吧,我們先出去。”

“哎!”柯小禾看著記者們魚貫而出,憤怒地罵了一句,“沒出息!軟骨頭!”她的聲音在報館裏回蕩。

一直坐在靠窗位置看報紙的徐以秾,這時才說:“你知道報紙上登離婚啟示現在已經沒有法律效力了嗎?”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

“我不知道你們這破地方的規矩,你說吧,哪裏有法律效力我們就走哪條路。”柯小禾抄著雙臂站到徐以秾身邊,“我記得之前那份離婚協議也簽好了。”

“沒有公證過,也是沒有效力的。”徐以秾雙手將報紙抖直,又翻了一頁,看了看這才放下。

報紙的背後,一位年輕的俊才正坐在溫暖的陽光下,他的影子伸展在地面,與周圍的一切形成鮮明的對比。

柯小禾忍不住的看,那張俊美的面龐在時間的洗禮下似乎變得更加銳利,更加有力量。

他已經掃除了前陣征戰的辛勞,現在的徐以秾渾身散發著一種與他的年齡和經歷不相符的沈穩魅力。

柯小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徐以秾修長的手指上,那只手拿著一副皮革手套,質感細膩的皮革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澤,仿佛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突然,一陣低沈的咳嗽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柯小禾回過神來,擡眼尋找聲音的來源。她看到徐以秾正看著自己,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閃爍著暗暗的光彩,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略帶玩味的微笑。

“未免你多費無用功,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你我離婚是不可能的——”徐以秾開始說話。

“為什麽!”柯小禾急不可耐的打斷他的話。

徐以秾把手套搖了搖,制止她打斷的行為,“因為當時時局的特殊情況,我們的婚姻屬於舊時代的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只有宗族鄉裏記下了,走政府渠道去離婚就是查無此人,”

徐以秾繼續說,“你選擇報刊登啟示,比我想的聰明些,只是你不知道以我的身份,沒有一家報館會真的敢登吧。”

“他們沒刊登?!”柯小禾怒氣沖沖的抓過徐以秾的報紙四下查閱,果然一個字都沒有!

她的眼中閃著愕然與憤怒。

“他們選擇打電話給我。”徐以秾平靜地回答。

“不是沒有內線不接的嗎?!”柯小禾用力揮舞著手中的報紙。

“你說是我妻子了嗎?”徐以秾用手套拍打著桌面,註視著她。

柯小禾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感覺面前的徐以秾仿佛變得陌生起來。

他的眼神、他的氣質,甚至他的微笑,都與之前的相比似乎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果真少年如野草一般,風過,便肆意生長。

而這股風,卻是山間炮火帶來的冷風。這種淩冽的風,讓人無法預測它將吹向何處,也無法預測它將帶來怎樣的變化。

不過一個月,就從一個冷清內向的青年變成了這副兵油子的感覺了?

能從柯懷思身上學點好的嗎?

“你——”柯小禾拍著桌子,試圖找回自己的理智,可話卻卡在了喉嚨裏。

“我問你,我們的婚姻關系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徐以秾突然問,他的聲音平靜而深沈,像是一池靜水。

“什麽?”柯小禾忽然沒有勇氣直面回答了。

“你為什麽不想想,既然找不到合法的離婚途徑也就意味著沒有合法的結婚手續,”徐以秾看著忽然間啞口無言的柯小禾,繼續說道,“你這麽糾結於和我離婚,為的是什麽?”

“想讓我緊張?想見我?”徐以秾站起身,挺拔的身形投下一片陰影,像是一座山,將她籠罩在其中。

“還是想讓自己死心?”徐以秾身子半轉,他的動作帶有一種無法抵擋的力量,逼得柯小禾也跟著轉了個方向,向後退去。

柯小禾腿一軟,身子向後倒去,正好坐到先前徐以秾坐過的椅子上。

她想要站起來,但徐以秾忽然伸出雙臂,像是一道鐵門,將她困在椅子上。

他一手撐在桌面,一手搭在椅背上,俯身,雙眼如同獵豹般銳利,鎖定她有些泛紅的面頰,尋找著她躲避的視線。

他的聲音低沈而磁性:“你不會真的因為賬戶的事吧?你身邊有葉五,他有的是辦法搞定,我猜你根本就沒心情去聽他的意見。”

柯小禾心跳得如同瘋狂的鼓點,雖然與徐以秾的關系早就超脫了暧昧,兩人也有過夫妻之實,但現在他的靠近,他的目光,他的聲音,都讓她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澀。

而且是單方面的,只有她如同懷春少女一般!

不行,她不能這樣任人擺布。

柯小禾鼓足勇氣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徐以秾早有準備,身子輕松避開了她的撞擊。

“你少自作多情了!而且你往我箱子裏放斷手的事讓我參和進命案,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柯小禾怒道。

“噢,那件事,”徐以秾輕松地靠在窗臺邊說道,“只要找到兇手,你自然可以脫出案子。”

“你什麽意思?”柯小禾問,她怎麽覺得這個話有點不對勁。

“一天找不到兇手,一天不結案,你就一天沒有辦法離開這裏。”徐以秾說,“也就是說,只有結案,你才能自由。”

“兇手不就是你嗎?!”柯小禾叫道。

“夫人,謹言慎行啊,”徐以秾抽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煙霧在他口中盤旋,然後緩緩地吐出窗外。

“你就算生氣,也不能這麽汙蔑我,不為我仕途考慮,也得為我們孩子的前途考慮吧。”

“你他媽在胡說什——”柯小禾忍不住爆粗口。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進來。”徐以秾說。

辦公室的門打開,一個士兵牽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徐以秾立刻掐滅了香煙,張開雙臂迎了上去。

“離離。”

柯小禾從後面看著他,真是被驚到了,看不出來啊,這小子竟然有兩副面孔!

前一分鐘是強勢欺人的軍官,後一分鐘就是個溫柔充滿愛心的父親。

“爸爸!”離離親熱的沖向徐以秾,一下子撲進他的懷抱。

柯小禾看到徐以秾半跪在地上,將小女孩擁進了懷裏,離離看到了柯小禾,張嘴叫了,“媽媽。”

從語氣到表情,無一不顯出她倆的陌生。

“你把離離叫來做什麽?!”柯小禾怎麽覺得自己有點做賊心虛。

“快過年了,明後天我要去趟天津,這段日子我就先把她接出來,”徐以秾攙著離離走到柯小禾身邊,輕聲說,“在家裏照顧一段時間。”

“我哪有時間!”柯小禾將徐以秾拽開幾步,壓低聲音質問,“我那邊一堆事呢!”

“你先帶幾天,我見離離最近心情不好,如果你實在太忙,可以把她送回去。”徐以秾帶起手套。

柯小禾轉頭看向那個小女孩,雖然現在已經不像之前瘦骨嶙峋,但她比起同齡人來說還是小了一圈。

頭發也被葉五那家夥剪掉了,紮不成馬尾辮的離離,看著就像個小男孩。

這孩子似乎明白一切,她就站在光影之間的分界線上,乖巧的看著陽光中背過身爭執的兩人。

柯小禾瞬間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了,她說:“好,我那邊人多,應該可以照顧。”

徐以秾點點頭,“有幾件事交待一下。”

“說吧。”柯小禾極度不耐煩。

“第一,她不能吃生冷的,第二,她晚上睡覺需要人陪,第三別放松功課。”

“功課?”柯小禾問,“她才六歲啊,你就開始卷了?”

“嗯?”徐以秾雖然沒明白這個字眼的具體意思,但他好像能理解其中的含義,“四歲開蒙,她六歲了,離離,來。”

徐以秾轉身招呼,離離邁著小小的步子走了過來。

她兩只眼睛瞪得像兩顆晶瑩的黑珍珠,滿是好奇地盯著柯小禾。

柯小禾一陣尷尬,嘴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爸爸有事要出差,這段日子你要住在媽媽家裏。”

“爸爸和媽媽不住一起嗎?”離離聲音清脆。

徐以秾剛要開口,柯小禾搶先一步,“住一塊的,只是媽媽工作忙,暫時住在別的地方。”

離離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徐以秾叫來士兵,“把小姐的功課給夫人。”

士兵端著一大堆書,端正的放在了桌子上,柯小禾隨便看了一眼,經史子集的開蒙版,這些都是正常,可數學、物理、化學就不太對了吧,

“她才六歲啊……”柯小禾微微皺眉。

“你六歲的時候在幹嘛?”徐以秾反問她。

“我……我在幼兒園玩。”柯小禾說。

“所以啊。”徐以秾沒有再說下去,他向門口走去,“噢,對了。”

說著又轉回來,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打開,裏面是那枚被柯小禾丟掉的鉆戒。

“這不是……”

“哇!”離離發出了驚嘆,“這就是爸爸上次和離離一起去選的戒指嗎?”

“啊?”柯小禾正說著,不妨手被擡起,冰涼的鉆戒套回了她的無名指上。

“別動!”徐以秾力道剛好的控制住了柯小禾的掙脫,他帶著一絲威脅地將她拉近自己,輕聲說道,“既然離不了,就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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