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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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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我拿到了一個月的工資。

沒有打過工的我,盯著紅包記錄足足小半天,還被薛子揚嘲笑。

嘲笑就嘲笑,我還是低調地在朋友圈炫了個富。

拍了一張手握鉛筆的圖片,配文【有錢拿的勞動最光榮[耶][耶]】。

方水第一個跳出來評論:【還不快謝謝我這個媒人!】

我正在畫室看宋宋他們打鬧,等他們的家長來接。

冷不丁看到方水的評論,險些噎住。

轉念一想,她的意思應該是我跟人民幣的媒人吧。

也有道理。

便很感恩地回覆:【是啦麽麽噠】

“至於嗎,”薛子揚從身後過來,似乎對我很無語,“嘚瑟了有半小時了吧?”

我順手把手機遞給他看,“兼職是方水介紹我來的啦,她說是我和人民幣的媒人。”

薛子揚看了,把手機還給我。

自己低下頭去,解鎖屏幕。

過了一會兒,我收到他的評論:【還不快謝謝老板】

老板啊……

我無語地擡頭看他,“你是我老板嗎?”

明明也是教授手下的小員工。

“不是嗎?”他單手向後撐在桌子上,挑眉,反問我,

“你工資誰發的?”

也是哦。

的確是他轉給我的。

我虛虛鞠了個躬,一本正經道,“謝謝老板。”

“嗯,不客氣。繼續努力。”他很有做老板的樣子。

我笑著繼續刷新朋友圈,忽然,看到一條新消息。

頭像,那麽眼熟。

點進我發的狀態,點讚的人依次排列。

水水、姨媽、張寧,還有……謝嘉軒。

他一分鐘前讚了我。

盯著那個名字良久,心裏忽然湧上一陣酸澀。

這段時間,我刻意不讓我自己去想他。

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即便面對他,也能談笑自如。

沒想到只是看到謝嘉軒三個字,就讓我思緒萬千,潰不成軍。

稍晚一些的時候,我把那條狀態刪除了。

進寢室,機械地關門,爬上床。

不是很餓。

躺在床上,漸漸失了力氣,混沌著進入夢鄉。

夢裏,回到了我們的高中。

謝嘉軒穿著白色的襯衫,從我窗前經過。身材挺拔,氣質清然。

吸引著所有女生的目光。

包括我在列。

只是,那時候學業為重,我當然不可能向他表白。

知道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我樂得拉高中好友出去,在清吧裏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想象著以後或許會更接近一點。

越想越激動。

她斜著眼看我:“把人追到了再喝不行嗎?”

我酒量不太好,含含糊糊、又很豪氣萬丈地說:“你看著,我一定會追到他的!”

然後,

然後我就醒了。

眼前驟然一亮,刺得眼皮生疼。

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光。

“奕奕?你不舒服?”方水過來拍我的被子,“奕奕?”

“我……沒事……”意識很混沌,我艱難地出聲,“我有點累。”

“哦哦,我不知道你在睡覺。要關燈嗎?”

“沒關系。”

方水:“那我去洗個衣服,等會兒一起定外賣吧,都七點了。”

“嗯。”我答應著,漸漸清醒過來,在被窩裏翻了個身,把頭伸出去,“大邱呢?你們不是看電影?”

“別提了,剛看完,他們系裏說要交設計稿,又匆匆跑回去了。”方水把衣服放進水桶,拎起洗衣液。

“不容易啊……”

“可不是麽,還是我們專業輕松,不過據說工作難找。”方水聳聳肩,“你看見我一卡通沒?”

“沒有,你用我的吧。”我指指桌子。

方水出門了。我重新躺回床上。

想到剛才那個夢,不免郁悶。

雖然回想起來恨不得鉆地縫。但是我大一好像真的是這麽幹的。

在他面前,幾乎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我們專業不同,我就費盡心機打探他選了什麽通選課。

知道也是電影鑒賞的時候,心道真是天助我也,不用給人家代課了。

然後是找準他在圖書館的時間。

過去借書,或者自習,尋機說幾句話。

跟他介紹過我自己。

好長一段時間,都不確定他是否記得。

直到……

有一天我在圖書館憋一篇課程論文。

邊上的位置被誰拉開。

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表帶。

他低頭問我,“這裏有人嗎?”

……

不能再想了。

我晃了晃腦袋,想起方水說要定外賣。

點開小程序,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了起來。

桂林米粉,花甲米線,煲仔飯,烤肉飯……

沒等我研究出該翻誰的牌子,謝嘉軒給我發了條消息。

手指按著消息上劃。

不看。

結果,在跟方水邊吃魚粉,邊看劇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點開了。

謝嘉軒:【在嗎?】

我這才認識到,分手後,不拉黑他是多麽的不理智。

他總來影響我的情緒。

咬了咬筷子,我還是很不爭氣地打了個“嗯”。

【最近怎麽樣】

我凝視消息半秒,果斷按滅了屏幕。

謝嘉軒,何時關心過我的狀態。

雖然不合時宜,我還是想,他這是讓人給魂穿了嗎?

“哈哈哈哈哈……”方水笑了一陣,停下轉頭看我,“你怎麽不笑?”

我:“啊?”

方水放下筷子,很認真地盯著我:“不對勁。我們笑點這麽合拍,你怎麽不笑,有心事啊?”

我:“……”

你這觀察能力也太好了吧!

把手機解鎖,我如實道:“謝嘉軒給我發消息了。”

她暫停了視頻,湊過來:“最近怎麽樣?”

我:“……你不要念出來啦。”

方水拍拍我的肩:“跟他說,你過得超好的,馬上要走上人生巔峰了。”

我:“……”

“他很明顯就想折磨你吧,就那種,分手了以後,也想你對他念念不忘的。”

“……”

這樣嗎?

我猶豫地喝了一口湯。

熬得很濃的魚湯裏放了泡椒。

我沒留神,被嗆得直咳嗽。

等我平息下喉嚨和鼻腔裏的痛意,已經又過了五六分鐘了。

手機屏自動熄滅。

算了,不回也挺好的。

他也沒再找過我。

十二月,氣溫驟降。

我加了件毛衣外套,跟方水說了一聲,繼續去一介畫室兼職。

沒想到剛進門,就看到宋宋抱著薛子揚的腿,哭得涕淚橫流。

“你打他了?”我一臉震驚。

“別皮了,”薛子揚對我的落井下石很無奈,“幫我把他勸開。”

“哦。”我走過去,宋宋一臉警惕地盯著我,我好說歹說,把牛皮糖似的他勸下來。

頓時成就感爆棚。

“早知道,就不跟他說我要走了。”

“要走?去哪裏?”我條件反射地問。

“施奕,你是金魚嗎?”薛子揚輕輕彈了一下我的腦門,“跟你說過寒假開張。”

對哦,他有自己的工作室要打理。

當然不能常駐這邊了。

當初來一介畫室,應該算是打發打發時間?

“我記得啦,我會給你送鮮花來的。”

“真的?”

“當然。”我說。

我該慶幸我們都是本市人。

不然開業到場送鮮花什麽的,臣妾真是萬萬做不到哇。

“不過,你下次能不能別彈我腦門。”我鼓起勇氣提意見。

薛子揚跟那群小朋友相處慣了,偶爾會拿我當小朋友對待。

雖然我是不反感啦。

但總覺得這樣一來,在他面前,顯得我很幼稚似的。

“好啊,”他一口答應,“那你下次別這麽笨。”

“……”

我發現,自從薛子揚從失意的狀態中完全恢覆過來,我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

沒想到,晚上下起了雨。

到八點半,雨勢未歇。

小孩子們走了個幹凈,我留下來整理弄亂的桌椅,薛子揚把垃圾拎出去倒了。

他推開門進來,額前的頭發被雨淋得半濕,說:“雨很大。”

我順口問:“你有傘嗎?”

他歪了歪頭,像是在思考自己有沒有傘,半晌說,“你有嗎?”

“我有啊。”

“我沒有。”他說,“出門的時候還是陰天,誰知道晚上下雨。”

“我也是看天氣預報的啦。畫室有沒有?”

他很敷衍地在畫室裏走了一圈,順手把幾張椅子歸位:“沒有。”

然後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算了,”他說,“我一會兒雨小了回去。”

“要是不小呢?”

他對我眨眨眼,那天生風流的眼裏藏了一絲笑意,“那就只能在畫室打地鋪了。”

哎,這是博取同情還是怎麽樣?

我說:“我送你回去吧。”

“哎,好啊。”他也不推拒,笑瞇瞇地拿起我的傘,“謝謝師妹。”

直到鎖了門出去,我才開始懷疑,我是不是被薛子揚給套路了。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想我送你回去啊。”

“嗯?這麽明顯?”他沈思。

“……”

按理來說,下雨天,一男一女共撐一把傘走在路上。

應該是很引人遐想的場景。

但我的腦袋裏卻完全沒有這些。

即便他的手肘有時候掃過我的手臂,我也沒有想太多。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薛師兄這無恥的套路,壓根不像對我有什麽意思的。

不然怎麽會讓我送他回家= =

薛子揚租住在我們學校後山,離我的學校很近。

我送他進了大樓,他把傘遞回給我,終於說了句人話,“回去小心。”

“好。”

我們學校安保很到位。

而且,現在九點都不到,等我回寢室,估計剛好是晚下課的時間。

人很多的。

“路上開語音吧。”

“行。”我很爽快地同意。

其實,只要不是在謝嘉軒面前,我的性格都是大大咧咧,偏男孩子的。

結果,他發過來的卻是視頻。

“我點錯了。”他很無辜地告訴我。

“算了,都差不多。”我捏著手機,另一只手打傘。

結果一不留神手一滑,手機“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我膽戰心驚地撿起來,擦掉上面的泥和水——幸好屏幕沒碎。

“師妹……”這時候,薛子揚幽幽地說,“剛才我的臉著地了。”

“噗……”

我想象著,屏幕裏薛子揚的臉朝地,視線裏全是坑坑窪窪的積水。

就有種莫名的喜感。

然後我奇怪起來,“遇到危險我會叫的啊,你盯著屏幕幹什麽,還不快去洗漱?”

我以為他跟我一樣,都只是開著視頻,沒看鏡頭。

“現在去了。”他說。

“我到啦。”屏幕裏只有一片天花板,我怕薛子揚聽不到,大聲地說了句,“掛了啊。”

薛子揚:“等下……”

與此同時,我一腳踏上寢室大門的臺階,擡眼,正對上謝嘉軒的視線。

他……怎麽在這裏?

啊也對,他要送女朋友的啊。

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姿態相見,我偏過視線,繞開他往上走。

卻被他叫住。

“施奕。”

我艱難地回頭,“嗯?”

“可不可以跟我談談。”

是我的錯覺嗎?

還是因為居高臨下的緣故。

他的眉眼裏,居然有一絲絲的低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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