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Save ME

方宴知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那枝金色鶴望蘭真的就被她隨手扔在了酒店房間的垃圾桶。第二天李知光來鬧騰妹妹，發現她臉色不怎麽好，隨後眼睛尖的看到那枝被丟棄的鶴望蘭，聯系前後文，嘖嘖唇，問道：“怎麽了？你家底迪惹你不開心了？來來，有什麽委屈和姐姐說說？”

“沒什麽，分了。”

李知光瞳孔地震，看著方宴知沒事人一樣拿起向酒店借的卷發棒給自己的發尾做造型，發質跟隨主人的心情似的有些毛糙，可配上她一臉倦怠，反而有種美人倦態。

李知光僵硬著肩膀，“就因為昨天佑寧男朋友接了電話？”

一般人估計都會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李知光一臉見鬼的表情也不例外。

“我靠不是吧？他有病啊？”

方宴知心想，他真的有病。

“你們吵架了？”李知光摸不清方宴知什麽想法，只能繼續旁敲側擊。

“沒有，人家可體貼了，給雙方都留點體面，問都不問的，自己就做決定了。”想到田柾國，方宴知到底沒忍住，煩躁的扔開卷發棒，皺起眉，“我特麽真是服了！”

直到嗶兔齊聚候機室，兩人分手的消息算是徹底傳開。

“臥了個大槽……”吳佑寧反應最激烈，這事雖說歸根結底和她沒多大關系，可人們在面對問題時總會避免不了去想‘如果’怎麽怎麽樣。吳佑寧想，如果當初是她接的電話，可能就沒這麽一出了。於是她最懊惱，最歉疚，然而嘴上也罵得最兇：“這小兔崽子什麽玩意！？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算了吧，人家都給我留面子了我何必回去找不痛快，好歹是前輩，鬧騰什麽，我還要臉呢。”方宴知擺擺手，把額頭上的眼罩拉下來，“我昨天沒睡好，飛機上讓我睡個好覺吧，謝謝各位姐姐了。”

嗶兔五個訂得頭等艙，方宴知從飛機進入平流層就開始了下線狀態。吳佑寧心裏還是憤憤不平，這事擱誰身上都覺得無厘頭，她會覺得無語很正常。姜敏以拍拍吳佑寧肩膀，“宴知那小腦袋瓜活泛的很，你少操心人家的事，多想想你自己吧。”

吳佑寧的新戀情與其說是戀情不如用艷遇形容更為貼切，那個意大利男模不可能放棄在美國工作的機會和她回韓國，吳佑寧現役愛豆，更不可能去美國投奔他，倆人這麽一分開，基本上也就斷了。

被姜敏以把問題這麽擺在明面上，吳佑寧這才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對，好在她本來就是游戲人間的主兒，倒沒花多長時間來傷心。

裴優眠則是屬於那種‘無論你什麽時候有事來找我，我洗耳恭聽，可是你不說我就一個字都不問’那種姐姐，宴知現在肯定是沒有和她談心的打算，於是她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待著，全當什麽都沒發生。

李知光操心妹妹的感情線是一說，她四月就要回歸，回國後忙得腳不沾地，等到終於有空來關心一下方宴知的時候，她已經進入到Produce 101 SEASON 2的拍攝中，整天和寶兒樸嘉熙這些真正的大姐姐混在一起，捉都捉不到人影。這樣一來李知光只好轉而去聯系防彈，約了金碩珍在大黑食堂碰面，倆人跟地/下/黨/特工似的，被樸智旻看到了好一通吐槽。

據金碩珍證詞，忙內最近都整個人——伐開心。

李知光聽完這句撇撇嘴，您老先提的分手提完你還不開心？怎麽著，我家妹妹就得成天追你屁股後面寵著慣著是吧？誰還不是誰家的寶貝了？你是在弟控堆裏長大的，我們宴知也是在妹控堆裏被捧著長大的呀！

控場能力一流的金碩珍聽完李知光的暴風吐槽，心想這事忙內理虧，於是就在那幹巴巴的挺著，受著埋怨。等李知光歇了口氣，金碩珍才說：“事情既然都這樣了，咱們再糾結對錯也沒啥意義，關鍵還是看怎麽把這兩個人重新撮合回去，柾國是後悔的嘴上都起燎泡了，就是不知道宴知怎麽想？”

李知光知道金碩珍說得有道理，問題在於方宴知錄節目之後不怎麽回公司了，晚上直接回漢南洞的私宅，她都好久沒逮到人影了。每次李知光給方宴知打電話，她決口不提田柾國的事，好像她已經接受了分手就分手，拜拜就拜拜這個事情，簡直酷的沒邊兒。李知光這才明白那句‘絕對不要妄想和天蠍座冷處理問題，除非你打從一開始就準備認輸’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們聯系過嗎？”李知光問。

“不知道，柾國自從跟我們說他和前輩分開了之外，再沒提過別的。不過我好幾次看他坐在那裏發呆，”金碩珍嘆氣，“我知道這事是他自己作的，自己沒處理好，怨不得別人。可是吧，有時候看他的樣子，還真是挺心疼。”

李知光琢磨了一會，還是從包裏拿出本書，那裏夾著被宴知扔掉的那枝鶴望蘭。

“宴知在洛杉磯買來準備送給他的，估計他提完分手宴知就給扔了，被我偷著撿了回來。”李知光把鶴望蘭遞給金碩珍，“我不管了，讓你弟弟自己看著辦。”

李知光擡腳走了，金碩珍拿著那枝金色鶴望蘭，看著看著就嘴裏發苦。

你說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

沖動分手的後果就是田柾國每天起床都會望著手機上的時間發呆，有時候他會想如果把時間設定往回撥就能夠讓時光倒退就好了。然而沒個卵用，事實就是方宴知真的不理他了。

田柾國的作死事跡告訴了我們一個血淋淋的教訓——不要在深夜，尤其是腦子不清醒的深夜，做任何決定。

作為隊伍裏雙商很高的隊長，金南俊這幾天特別關註忙內的身心發展健康，基本達到了做什麽都會喊“柾國啊”的程度。金南俊怕他鉆牛角，於是幹脆時刻帶在身邊。

讓田柾國略感慶幸的是南俊哥沒和自己提關於宴知的事，這讓田柾國喘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心懸，好像頭上懸著把鍘刀，總不能徹底放松。

這天防彈結束了演唱會的舞蹈練習，金南俊和閔玧其上樓各回各的工作室準備完成未完的作曲作業。臨出門的時候金南俊喊了田柾國一聲，問他beat學的怎麽樣了。

田柾國說還是不太熟練，於是金南俊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工作室。金碩珍想到今天宴知會來公司，說不定會找金南俊玩，出於某種攪和心理，攢撮著讓田柾國跟著上了樓，心裏祈禱能夠順利守株待宴知。

果然，宴知錄制結束後帶著滿身疲憊回到公司，先去敲了閔SUGA的門，錄好半支demo就起身告辭了。嗶兔5月回歸，多數收錄曲已經制作完成，宴知和閔玧其處於精神層面的無語言音樂交流便暫時告一段落。

剛出閔PD工作室的門，宴知就看到了在走廊裏晃悠悠做伸展運動的金碩珍，這大哥不愧是演技派科班出身，將‘偶遇’地驚訝意外表現的恰到好處，方宴知差點就信了。

如果他沒提出“噢！宴知啊！我正好要去工作室看看南俊，你要不要一起”的建議的話。

宴知其實挺喜歡找她的94Line玩，包括秀智和函數家的水晶，女孩日的惠利，還有後來紅毛家的孫勝完和澀琪。畢竟同齡，能夠特別舒服的說平語相處。來了大黑以後因為工作關系和金南俊鄭號錫接觸的多了，宴知才發覺他們是特別值得交往的朋友。金南俊不用多說，和雙商高的人相處是非常舒服的，更難得的是他不會讓人覺得世故。鄭號錫在鏡頭前看起來挺鬧騰的，私下裏不是那種主動瘋的人，但宴知偶爾人來瘋起來到處扔梗，這位細心的親故接梗一流，一點都不讓宴知冷場。總而言之是兩位可愛的親故就是了。

眼前金碩珍明顯別有意圖，可他既然提了去看看自己親故，宴知不好拒絕，點頭應了。兩人一前一後穿過走廊，金碩珍敲敲門，“南俊啊，開門，我們來串門啦。”

金南俊正戴著耳機作曲，還是窩在沙發上玩手機的田柾國先反應過來，起身開門。

怎麽形容那一刻呢，明明沒有相隔很久，田柾國卻覺得好多年沒見過她一樣。他傻了一下，堵在門口忘記動彈，還是金碩珍先反應過來，“噢，柾國啊，堵在這幹啥，不讓我們進去？”

方宴知聽到金碩珍那個大叔語氣，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她眼中唯一能看見的少年也在看著自己，可是很快就把直楞楞的目光移走了。

連聲招呼都不打。

我就算不是你女朋友還是你前輩呢，至於嗎你！？

本來想杠他一下，很快她又把這念頭打消了。何必那麽上趕著呢？

宴知跟在金碩珍後面走進本來就不寬敞的工作室，對味道敏感的她發現自己居然奇異的能分辨出屬於田柾國的氣味。在心裏狠狠嘲了自己一通，方宴知幹脆冷眼旁觀不講話了，任憑金碩珍和金南俊在那演。

田柾國低頭錯開宴知的視線，片刻後覺得舍不得，又重新看回去，可惜人家姑娘已經把目光挪開，不理他了。於是他灰頭兔臉的耷拉著耳朵跟在哥哥後面進屋，感受到旁邊屬於宴知的香味。她一般情況下不會特意塗香水，身上的香氣大多來自護發素和護膚品。田柾國聞到她傳來的是常用的那款乳木果護手霜的味道，熟悉又安心，有些不安躁動的情緒漸漸平覆下來。

像個男人一樣！田小國！勇於承認錯誤！

仿佛聽到了田柾國內心的掙紮，宴知和金南俊開了個“我知道，你就喜歡看那種代理性/滿足一類的書”的玩笑，然後就準備告辭了。

假裝看不到金碩珍金南俊撇給田柾國的眼神，宴知沒有留戀的離開。

被特意撮合見面的兩人至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

不過言語不重要，田柾國的內心戲豐富就行了。

“哥……那個，我先……”

田柾國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金碩珍打斷了，他比弟弟更著急。

“去啊！一會人走遠了！”

***

宴知聽到身後傳來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電梯門已經緩緩合起，而她並沒有按開等待鍵的打算。

如果你錯誤的認為我給了你喜歡你就可以將之化為利器而隨意傷害我的話，那你大概是太不了解方宴知了。

我可以給你喜歡和縱容，可意識到你會傷害到我的話，我會離開的比誰都決絕。

和田柾國斷開聯系後宴知生氣歸生氣，理解歸理解，她也重新思考定義了對於田柾國的感情。

如果他真的沒有定性，如果他真的是出於年少時有人給了他一句話的指引從而仰慕，那麽自己要怎麽辦？

答案是放手。哪怕我已經對你產生了喜歡，結果依然不會改變。

比誰都溫柔，比誰都冷漠。

說得大概就是她這樣的人吧。

生活不會因為缺少了一個曾經來過的人就有什麽改變，依然是日升月落。我會為了你的缺失而遺憾難過，可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驕傲。比起你，我在權衡以後發覺，做自己更加重要。

那只手扒開了尚未完全閉合的艙門，宴知看到那個少年亂了頭發，亂了氣息，卻唯獨沒有亂了眼神。那是種宴知久違的，來自田柾國的堅定。

他重新向她道歉，坦然自己的不成熟，不自信。

他重新向她表達心意，時至今日，你仍舊是我唯一的光。

時光好像回到了宴知工作室裏，她初次和眼中清晰的男孩獨處一室。那個時候他就是這樣，為自己做的事情道歉，然後說我的喜歡並不是假的。

唯一不一樣的是，宴知不再笑著回應他了。

田柾國眼中的神采漸漸黯下來，很快他就重新笑起來。

“那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呀。”

看著田柾國強撐起來的笑臉，宴知隱隱覺得心裏難過，她搖搖頭，“少一些無聊的推拉吧，對我來說沒有意義的。”

她深吸一口氣，坦白道：“我有很嚴重的臉盲癥，心理醫生說主要是心理疾病造成的。我從小生長在不健全的家庭，父母常年爭吵，把我丟給鄰居和親戚帶。小學的時候我媽吞安眠藥，是我打的急救電話，我那時候那麽小，撥電話的時候手指都是抖的。後來他們離婚了，組建各自的家庭，我成了多餘的人。年少時的經歷造成了我的心理應激和對外界面貌接觸的缺失，醫生說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而我唯一能看到的人就是你。田柾國，我的自我保護本能對你不設防，而你輕易就把它丟開了。”

說完這段話，宴知嘆出一口氣，“我沒談過戀愛，我一直以為我想要接受一個人走進我的世界很難，可我還是允許你走進來了。”

她看向眼神慌亂內疚的男孩子，輕聲說：“你說分開冷靜一下，我冷靜的想了想，可能我們真的不合適。比起以後更多的消磨和相互傷害，及時止損更好。”

“我不是特別大度的人，沒辦法分手後做朋友。你就還當我是……”

宴知的話被打斷了。

她被帶進一個顫抖的懷抱，身後的電梯終於閉合，一點一點沈了下去。懷抱裏是田柾國倉促的喘/息和紊亂的心跳，他眼睛紅的像兔子，眼淚打在宴知頭發裏，沈重的好像下起了雨。

“你可以推開我，但你不能阻止我走向你。”田柾國說，“你不能這樣，教會了成長和如何去愛以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他幾乎是賭氣道：“你就當我是條打發不走的癩皮狗，反正我會一直一直賴著你的。”

宴知沒有覺得好笑，他聽出了田柾國話語裏的認真。

或許……可以原諒他這一次吧？哪有人天生就什麽都懂呢？青澀又倔強的男孩子，除了一顆喜歡你的心，本來就比旁人更質樸笨拙不是嗎？

抒發完心中的負面情緒，宴知重新平覆心情，“田柾國，這麽矯情的話我就說一次，你給我記著。我這人本來就涼薄，我的喜歡不多，全給你了，你拿出去揮霍，沒了就沒了。你生澀，倔強，我可以理解。我不介意教你怎麽去喜歡，怎麽對待別人的喜歡，我可以等你慢慢成長為值得依靠的人，哪怕最後被你依靠的人不是我，這些都無所謂。可你要是哪天走了，你就永遠別想再回來。”

末了，她加上一句，“我說到做到。”

比起說給那個無聲掉眼淚的少年，她更像是強調給自己聽。

***

他緩聲回應她，“好。”

明月清風，松間清泉，他的回答成了海誓山盟，誠懇鄭重。此生如此，唯此一人，唯此一字。

***

不會再有別人了，這世上只有一個方宴知。

他這樣想著。

這世上絕無僅有的方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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