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混亂的時候, 林朝暮被人捂住嘴巴，連句求救都沒說出來，然後被五六個人綁到了這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宅子裏。她怎麽都沒想明白, 最近她身上是有什麽讓人覬覦的東西, 三番五次地被綁遇害。

林朝暮被帶到這裏之後，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房中的仆人只是低頭站著，對她也沒有任何的為難。看來, 是有人要請她而來, 不像是要置她與死地。只不過這請人的方式, 有點問題。莫非是有人想讓她去診治病人？林朝暮如是想著。林朝暮沒有妄動，面前的食物也絲毫未動，畢竟還沒有弄清楚情況。

院中布局甚好, 長亭聳立，溪水環繞，隱約能聽到有人彈琵琶的聲音。林朝暮站起來走動，覺得此處有些微妙。院落的設計者應該是精通風水和奇門遁甲。林朝暮對此並無研究, 一知半解都是與顧言瑾住在山上時，那裏的院落便是根據五行八卦陣所設計，因為江湖各方的情報都流向那裏, 機關的設計精妙絕倫。林朝暮看向此處的設計，竟覺得這裏有幾分相似。

“公子在看什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竟不知那人是何時來的。

林朝暮迅速回過頭去，有些驚訝, “鴇母？”

鴇母一笑，潔白的牙齒從艷紅的嘴唇顯露出來，讓林朝暮看得有些發怵。

“原來，這是青樓的後院啊，設計得精妙絕倫。”

鴇母在林朝暮對面坐下，熟悉地沏了一壺茶，“請公子喝茶，不介意吧”。

“介意”

鴇母手中握著的茶壺一頓，並不在意。

“鴇母真的是深藏不漏啊”，林朝暮手托著臉龐，朝著她微微笑著。

看著林朝暮，鴇母有些看呆了，不禁道，“林公子知道你這個樣子多麽撩人嗎？”

“知道”，林朝暮並不避諱，“別逃避話題”。

“沒點本事，怎麽開青樓”，鴇母將茶放到林朝暮面前。

“你把我帶到這裏來有什麽事，不妨直說了吧。”林朝暮被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微微瞧著，水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副慵懶隨意的樣子。

鴇母站起身來，臉上的贅肉微顫，“林公子在我這裏多住些時日，我必好生招待”。

“恩？又來軟禁？”這是從一個軟禁地方轉移到另一個軟禁地方。

鴇母沈默了一會，“公子，我這是為你好”。

林朝暮閉上眼睛，腳微微翹起，不欲再理她。

這種滋味，真是不爽！

“前面生意忙，我得去招呼著了。公子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就是。只要不離開這處宅子”，鴇母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姿態窈窕地出門去。

“鴇母”，林朝暮一副隨意地姿態叫住了她。

“恩？”

“你是我師父的人吧？”雖是問句，卻被她說出陳述句的味道。

鴇母一楞，坦白道，“是”。

林朝暮深呼了一口氣，有個問題到底是沒問出口。千脂是不是也是他師父的人？

鴇母走遠，只剩林朝暮一個人在屋裏。

這年頭真的是流行軟禁？剛從一個籠子裏出來又進到了另一個籠子。看著這屋子裏幾個嬌嬌弱弱侍奉的姑娘，林朝暮卻並不敢小瞧。

林朝暮轉頭，挑了一個認為是最漂亮的，問道，“認識我嗎？”

那人擡起頭，面貌出挑，清麗動人，是林朝暮喜歡的類型。“認識”。

“叫什麽名字？”

“夏生”

跟她閑聊了一會，林朝暮發現這個夏生說話率真直白，既不做作，又不冷漠。再加之長得好看，第一印象又不錯。林朝暮很自然地就對她產生了一些好感。林朝暮轉頭看向其他人，找了幾個理由吩咐他們去做事。屋內只剩下她跟夏生兩個人。

“雖然知道他們沒走遠，但是他們在我跟前就是煩”，林朝暮豪不掩蓋地說道。

夏生笑了笑，“我也是他們之一”。

林朝暮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問道，“你也是這青樓的人？”

夏生搖了搖頭，“我不是”。

“哦——”，林朝暮手托著臉，狀似無意地問道，“那你也是我師父手下的人？”

“算也不算”，她沈默了一會，才答道，“準確地說，我是您的人”。

林朝暮突然擡起頭，不解地看向她，“你什麽意思？”

“我跟在你身邊七年了，只是你看不到我而已。”

林朝暮有些發麻，這麽多年她一直都被人跟蹤監視，想起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皮子地下，林朝暮很不自在。

“你的身份一直保密，為什麽現在告訴我？”

夏生誠實道，“一點私心吧。跟在你身後那麽多年，想讓你知道有我這麽個人，要不然太虧了。恰巧今天有個機會，而且——”夏生抿了抿唇，面上帶著一點嬌色，“而且顧公子說過，就算是被你知道了也沒有太大關系。顧公子說，你對好看的人總是手下留情”。

林朝暮：“..........”

“果然，一點對沒錯”，夏生感嘆道。相對於房間裏的其他殺手，林朝暮對她的態度要稍好一些。

“好吧”，林朝暮有些苦笑不得，顧言瑾太過了解她。

一提到顧言瑾，夏生忍不住道，“其實，顧公子對您真的是很好”。

“公子，我都跟你這麽多年了，你身邊的人我都見識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如我給你分析分析。”

“恩？”

“公子與蔣少爺，皇上，顧言瑾的愛恨糾葛。”

林朝暮：“...........”

“公子，您別嫌我話多，也別嫌我僭越。最近這些話不對您說出來，我憋的慌。”

林朝暮說道：“話多的姑娘可就不可愛了”，林朝暮試圖阻止她。

夏生並不在意，“那你當我恃美貌而驕吧”。

林朝暮：“...........”

夏生耿直地開始分析道：“蔣少爺吧，不適合您，主要就是脾氣臭。公子，你跟他呆上幾天就會兵劍相向。他是個糙漢子，不知道輕重。而且我暗中觀察過，他的武功處於中上流，你大不多。所以，你們倆要是真打起來，蔣騁會被你氣得分不清東西南北，恨不得拼盡全力把你大卸八塊，到時候我得我出手相救。所以，不合適”。

林朝暮點了點頭，貌似是有點道理。

“然後呢，就是皇上。我沒親眼見過皇上動手，但是憑著感受他的氣息，自認為他武功不會低。因此，你也沒招架之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皇上手下人多。一聲號令，整個禁衛軍立馬將你置於手下。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皇上要是出手，我根本就救不了你”。

林朝暮皺了皺眉，覺得有些道理，但是有感覺哪裏很不對，一時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最後呢，就是顧公子。這麽多年，顧公子背後對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裏。顧公子武功雖高，但是不會對你動手。如果你們倆動手，顧公子肯定由你罵由你打，絕不還手，所以肯定是你贏。所以，顧公子是最適合你的。”

林朝暮：“.........”

夏生說完，帶著期待的眼神看向林朝暮，“公子，你覺得我說的有幾分道理嗎？”

林朝暮撓了撓頭，問道，“我就是有一點不太明白。為什麽我非要跟他們三個動手？”

夏生咧了咧嘴，心道，：“公子，你真是太會惹人生氣了。但是這句話，我不敢跟你說。”

見夏生不說話，林朝暮嘆了口氣，“你們殺手都是這麽分析問題的嗎？”

夏生遲疑地點了點頭。她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分析形勢，附近有多少人，武功如何，布置了多少的陷阱。她能在短暫的時間內找到解救林朝暮的方法，比如迷霧森林皇上遇刺時能趁亂阻攔住殺手，要不然僅憑林朝暮準備的那些迷藥，真的能讓他們三個安全逃出？再比如治理瘟疫時，她能迅速地找到一匹馬故意交到蔣騁面前，要不然真的以為能那麽簡單找到一匹逃跑的馬？這麽多年，能在危險的關頭不動聲色地保護她又不被她發現，已經成了她的一種基本的技能。

但是林朝暮感情問題，她能按照她一貫的思維分析，因為年幼時便被訓練為殺手，早已不知感情為何物。

“我說錯了？”夏生沈默下來，有些自責。她今天的話多了，不該說的，不能說的，不該做的，不能做到，她全辦了。要是被人知道，她應該要被送到殺手營重新訓練了。

“對不起”，夏生單膝跪地，有些慌亂。

林朝暮看她，眼神又變得冷漠起來，不覆剛才的光彩，一瞬間又回到了冷漠無情的殺手。“我沒有怪你，你沒說錯”，林朝暮扶起她，真誠地說道，“謝謝你，一直在保護我”。

夏生認真道，“公子，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要告訴你這麽多東西嗎？”

“我是一個殺手，只知道如何使人斃命。後來被顧公子所救，他教給我除了殺人，如何去保護一個人。但是這七年，我跟在你身邊，見你一路行醫，救了那麽多人；見你在街邊調戲少女，欠下了那麽多的桃花債；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奇奇怪怪的人，好的壞的覆雜的。好像我也明白了，除了殺人和保護人，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的一種東西”。

那種東西，很奇妙。

那種東西，叫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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