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命數

蘇莉擡頭望著天子無缺的盛世美顏，又垂眸盯著躺在自己面前的這張薄薄的紙箋。

那一紙陳舊而刻薄的墨香，卻系著她一條性命呢。

只要她撿了起來，就成了君玉曄的妻子，成了天家之婦，太皇太後手中的免死金令足以抵她死罪，不僅如此，成為煊王妃的蘇莉，將會一世無憂、榮華不盡。

似乎，只要還想活下去，她便再也沒了拒絕的理由。

跪著的女子挺了挺背，面容淡淡，眸光清冷，“煊王恕罪，請問殿下是如何得到這張本應該在我父親手中的紙的？”

既然是“且寄蘇卿”，君玉曄揮毫寫下此書的本意，就是為了斥責蘇久承教女不嚴、縱女逞惡，順帶著羞辱一番蘇荔和蘇府的，那這張“墨寶”，理應是在蘇久承那裏的，怎麽會無緣無故回到了君玉曄手中。

除非，是蘇久承提前給煊王的，但她和蘇久承的這一劫來的猛烈而突然，蘇久承根本沒時間作安排。

白衣溫雅的君玉曄望著女子，目中匿著憐惜，回答的坦率而直白，“蘇小姐，是本王率人去蘇府掘地三尺找出來的。”

他帶著人出現在被查封的蘇府，惶急的滿府翻找那一紙“舊書”，那一刻的自己，很失風度吧。

而且，這滿紙譏辱的“舊書”，提醒著自己曾那樣毫不留情的羞辱過那個女子，這是他再也不想重溫的過去。

半年前，蘇荔在去往青琊寺的路上遇險，相隔太遠他對戰局雖看不甚清，卻依然毫不猶豫的擡弩射殺了那個歹徒。

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對那個女子，自始至終是覺得抱歉的。

或許，在更遠的曾經，在那個女子在自己的怒令之下，一下一下狠狠摑著她滿是肥肉卻依然倔強的臉孔時，他就開始愧疚了。

當年的自己，過分了。

“只是抱歉……到底是本王無能，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救你。”君玉曄看著那張落在女子腳邊的紙箋，苦澀一笑。

蘇莉怔了怔，這個男人，為了救自己，果然是用盡一切辦法了吧。

“所以，蘇荔，你到底是撿……還是不撿！”一聲冷冷而不耐的呵斥，又走近了一步的君千玦，逆著光亮，投下一片陰影，將女子籠罩。

“撿吧，蘇姑娘，哀家的孫兒，豈容你隨便辜負。”站的累了，早已落座的太皇太後循循善誘卻又不無威嚴。

“撿吧，不過尊嚴而已。”蘇莉晃了晃神，覺得腦子裏有一個聲音在催促她---她有理由相信，是青陽那個“無能”的所謂仙君。

“荔兒，撿吧。”至少，君玉曄能保她五年，雖然……雖然他有足夠的理由阻止，但只要她現在能活著，哪怕只多活一日，也是好的。

終於，顫顫巍巍的聲音自蘇莉身側響起，是蘇久承宛如虛脫的微弱聲音。

撿吧，撿吧……耳邊、腦海充斥的聲音，令蘇莉有些恍惚。

跪在天子腳邊的女子，闔上雙目，輕輕伸出了修長的手指。

“哈哈哈……”隨著低沈的笑聲響起，蘇莉覺得身前的男子倒退了一步，陰影移開的瞬間，蘇莉下意識的擡頭，恍惚看到了天子眸底一閃而逝的妒恨。

“相國倒是自信，你覺得，有誰可以護的住你女兒一世……”君千玦一襲玄袍，俊美無暇的面目轉向一邊的煊王，眸色微凝間閃出幾點殘酷，“更何況，有些人的命數，本就是上天註定！”

蘇久承蒼老的面容，陡然變色。

啪……

是太皇太後猛然拍了下木案，站了起來，聲音忿然又微帶著一絲顫抖，“玦兒，你過分了！”

剛剛天子所說，一般人或許聽不出來，可在場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君千玦所指，正是煊王活不過而立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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