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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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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兩天

林八郎此時還在福祿縣,一派人一刻不停的趕路他也得第二天傍晚才能到達州城。祝纓派了個衙差過去之後,就暫時將他放到一邊,又派人去叫了蘇飛虎等人過來。

蘇飛虎不知何事,他在阿蘇家的寨子裏也不管事了,到了刺史府也管不了什麽事。突然叫他來,他有點意外。他的身後是林渺,林渺的情況比他略好一點,林渺是弟弟,打一開始就沒爭得過哥哥,給哥哥當了好長時間的助手。此外又有仇文,他已將番學的事匯報過了,也猜不到叫他過來是幹什麽。

祝纓等三人都到齊了,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讓他們各自派人回寨子裏傳話,告知自己已經回來了。春耕也將完成,四月初她就會帶商隊進山。

說完安排,她又表揚了蘇飛虎和林渺:“你們兩個攜隊入山,做得不錯。章別駕不離番山中情形,他也避嫌,不做那些惹人生疑的事情。猛然間沒個人領著,商人也不得勁兒,你們能想到,這很好。”

蘇飛虎有點不好意思,他起初是因為閑,又惦記著自己在山裏的那個新寨子,微露其意之後,家裏人都支持,蘇鳴鸞表露出高興的意思。林渺就坦然得多,他這個長史不能白幹!他跟哥哥不一樣,哥哥的縣令是世襲的,他的長史不是,得趁著這三年幹出點什麽來,這樣退下來之後才好有更多的籌碼。

仇文更純,他就不想回山裏,回去捎信跟狼兄等人一說,齊活。

祝纓又說,讓他們捎信的時候告訴蘇鳴鸞和郎錕铻一句,要順便通知到喜金和路果兩家。

三人一領命,各自回去安排。

祝纓也不慌,又將小江和江舟兩個人叫了過來。二人都是刺史府的官吏,過來很方便,祝纓桌上放著李司法遞過來的卷宗,是江舟發現逃犯的那個案子。

從兩人步入簽押房,祝纓就在觀察她們了。小江雖然被稱為“小江”,實則與花姐同齡,都比祝纓大著好幾歲,二人都年近四旬,臉上有了一點歲月的痕跡。二人到來,先見過禮。

祝纓指指桌子上的卷宗,問江舟:“怎麽看出來是個逃犯的?”

“看著不像,”江舟說,“他從頭到尾都好像經過官司的樣子。有些事兒,沒經過的人不知道。再好的衙門,尋常百姓也是畏懼的,他像是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對他似的。”

起了疑心再要查,可就方便多了。

祝纓點了點頭,又問了她們一些這幾個月來案件的情況,詢問梧州城裏治安之類。

小江道:“多了些。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人多了,各色人等也就多了。並不是梧州變差了。眼下也還應付得來,城裏各人也都開始小心。”

祝纓道:“不錯。”

然後從抽屜裏拿出兩個盒子:“來,給孩子的見面禮。”

小江和江舟沒有推辭,上前取了盒子,一入手就覺得沈甸甸的,兩人福了福,代孩子謝過了祝纓。小江說:“還小,會哭鬧,等好一些了就帶來給大人請安。”

祝纓道:“不急,你們都來應卯了,孩子誰照顧?”

“雇了兩個乳母。”小江說。

祝纓心中飛快地算了一下,以這兩個人的俸祿,再雇乳母,還倆,再養兩個孩子,她們就很難再存下太多的錢了。

她沒有發表意見,只是說:“既然被你們養了,就是她們的緣份到了。以後要是家裏有什麽事,可以過來請假,但不能頻繁,不能耽誤正事。”

“是。”

祝纓擺了擺手,二人退下。

祝纓又批一回積壓的文書,繼而草擬了一份公文,嚴令禁止侵占農田建糖坊,凡新占用地,須經官府批準,否則必須恢覆原狀,再加懲罰。再行文各縣,須得保障耕地,現有耕地不得改作他途。

這些辦完,也到了午飯時間了。

午飯之後,祝纓小憩片刻,先不給學生們上課,讓他們休息一天,明天再開課。此舉正合幾個學生的心意,蘇喆趁機向祝纓提出:“阿翁,我想請幾天假。”

“想家了?”

郎睿也跟著舉手:“阿翁,我也……”

祝煉沒想請假,但是兩個同學都請假了,他也覺得不太有意思讓老師單為他上課。刺史是非常忙的。

祝纓道:“今天先休息吧,已經派人去知會你們的父母了。回家也等他們派人來接。”

兩人歡呼一聲,祝纓對祝煉道:“也放你一天假,與阿漁一同去玩吧。你這個年紀,該有些玩耍的時間。”

祝煉乖巧地答應了。

三人各有得玩,祝纓回房換了衣服,誰也不帶,從後門悄悄地出來,到了街上溜達。

……——

她的步子很閑適,整個人都放松了起來。此時梧州城內街上行人多了許多人,有些能看出外地的模樣來。

起初,沒人認出她。以前她也會在街上走,做了刺史之後,上街走動的次數就少了一些。重新走在街上,她越走越舒服,身邊沒有隨從、沒有護衛,只有她自己,又好像回到了以前。她更喜歡這樣的狀態,唯有這樣,才能讓心裏踏實起來。

走走停停,在一處屋子的外墻根下停了下來,墻根底下坐了個瞎老婆子,正在墻根底下曬太陽。說他瞎,是因為祝纓記得這個人,她跟這人見過面、給過老婆子糖吃,後來,老婆子凡看到她,沒有不給她行禮的。

祝纓看了看老婆子身邊的一根歪歪扭扭的手杖,將衣擺掖到腰間,跟老婆子蹲到了一塊兒。

老婆子感覺到了身邊有人,將一雙失神的眼睛扭了過來。祝纓看到她一雙渾濁的眼睛顏色也變得與年輕人更不一樣了。

老婆子很瘦,聲音也虛弱:“誰啊?”

祝纓伸手在她面前晃一晃,老婆子沒動靜,祝纓說:“我。”

“我聽著有點兒耳熟。”

祝纓道:“那我再多說兩句您聽聽?”

“大人?”老婆子就勢就要跪。

祝纓就手將她提了起來讓她坐好:“您過七十歲了,不用行這大禮。坐下咱們聊聊吧。他們見著我,一認出來,就沒意思了。您也看不見我,就當自己個兒做夢,同我說說心裏話吧。”

老婆子咧咧嘴:“就算看見了,也會說心裏話的,跟您說心裏話有用,咱們就會說。要是說出了心裏實話倒要挨打,咱才不說哩。”

祝纓也笑:“您這眼睛?”

“老了,壞掉了。”老婆子說。

祝纓道:“您瘦了,是生病了嗎?”她沒問為什麽老婆子一個人在這裏,這老婆子的家境並不富裕,不可能分出人來專門照顧她,都得幹活糊口。

老婆子說:“沒、沒有,就是……”

說話間,她的肚子發出了一點咕嚕聲。祝纓從袋子裏掏出一支棒糖來,剝去了糖紙,遞到她手裏,扶著她的手將上面那一球甜甜的糖送到她的唇邊:“糖,嘗嘗。”

老婆子含住了甜,抽抽鼻子,聲音有點澀:“對不住,是嘴饞了。”

“叫您餓著了,是我的不是。”

“不是……”

祝纓道:“您先墊墊,一會兒我請您吃飯。”

老婆子低聲道:“不是您的不是,是老婆子沒這福氣……”她仍然含地著糖吮吸,口音愈發含糊,想不吃,唇舌卻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放不開。

祝纓道:“咱不急,慢慢吃,我那兒還好。”

老婆子的牙齒已不剩多少了,也不能很快嚼碎下肚,十分的焦急。好容易將糖塊化掉了一些。趕緊發聲:“大人,您不用管我,我……”

祝纓道:“家裏沒米了?為什麽呀?是有人為難你們家?還是家裏誰吃酒賭錢?”

老婆子急忙說:“沒有沒有!本來日子過得去,又添了兩張嘴要養活,我的眼睛又不爭氣。”

她家裏人口不少,本來她還能靠做些針線活兒補貼家用。但正是因為這個,又要熬夜做,家裏也燒不起燈油,就用一些土辦法,眼睛都熏壞了。這是一個長年累月的過程,從年輕做到年老,視力越來越差,終於有一天什麽都看不到了。年輕時日子苦,底子虧了,到老了眼睛一瞎,就做不了別的事情了。

“虧得有大人,稅也輕,家裏還能多些米,才能有老廢物一口吃的。不然早餓死啦。”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感慨。

又說她媳婦和大孫女到糖坊去做工,也能有一份收入。但是年初媳婦又生了一對雙胞胎,一下添了兩張嘴,產婦本人還耽誤了暫時不能上工。

“一個瞎老婆子,一天有一碗飯就行了。也做不了活計,不活動,吃得就少。熬得住。我要再年輕幾歲,瞎著也能學會做飯。”

祝纓嘆了口氣:“是我沒顧到。”

祝纓對一個沿途賣糕餅的小販,道:“你的米糕怎麽賣的?”

小販不太敢認,往前湊了幾步發現是她,忙上前一跪:“大人?兩文錢一個!這是實價了,買的人多,比之前略漲了一點,您要買得多,三文給您拿倆。”

祝纓道:“你來把阿婆扶起來,咱們找個茶鋪坐一坐,錢我算給你。”

她找了個茶鋪,讓掌櫃的拿一碗糖水來,再買米糕,請老婆婆吃飯,又把米糕錢算給了小販。小販接過了錢,又向她推銷:“這兩樣是有餡兒的,大人,您再買點兒?”

祝纓又買另兩樣,給老婆子一並擺上了,說:“慢慢吃,快了會積食。一會兒我叫人給您送回家去。別家也別急,跟家裏說,有難處,我來想辦法。”

老婆子吃了兩塊米糕就停了手,胡亂抹著眼淚:“哎,哎。”

祝纓又拿出一把錢來,放到她的手裏:“這個你拿好。”又讓給她再包一些米糕,轉眼看到胡師姐帶著兩個護衛搶錢似的跑過來,她的身後不遠,是幾個按著帽子狂奔的衙役,他們終於得到消息了。

祝纓就派了衙役將老婆子連吃的連錢送回家,自己對胡師姐笑笑。胡師姐也不生氣,說:“您還逛嗎?”

祝纓四下一看,理直氣壯地,說:“逛!”

人群裏一聲喝采!

有外地商販很是吃驚,小聲問身邊本地人:“這真是刺史大人?”生人想見刺史,無非兩途,其一,你有相當的身份,其二,你送相當厚的禮。哪有刺史往大街上溜達的?

本地人道:“沒瞧見那個家夥還收錢的嗎?咱們刺史,從來都是這樣的!”

祝纓接著逛,接著被小販圍堵。也有人攔著她訴說家庭困難,也有人求她給“評評理”。祝纓有些日子沒這樣直接管事了,有人求她,她也不拒絕,而是先問:“你們裏正給評了嗎?怎麽說的?找到縣裏嗎?縣裏有這樣的事是怎麽斷的?”

她又不傻!生民可憐,但是小民也有自己的狡猾,扯虎皮當大旗的事也不是沒有。她之所以上街受歡迎,而不是被當成冤大頭,是因為她買東西也砍價。故而小販給她報實價。

直到快要宵禁了,她才回到刺史府。

…………——

回府之後,張仙姑問她:“外頭有什麽急事麽?前頭火燒眉毛地來找你,胡娘子急得跑了出去,半天沒見你回來。”

祝纓道:“街上遇到個老阿婆,她沒飯吃,我請她吃米糕了。”

張仙姑道:“她兒女呢?哎喲,沒個兒女,到老了都……”

“哦,她兒孫都有的,就是窮,養活自己都緊巴巴的。”祝纓慢慢說了老婆子家的事兒。

張仙姑道:“窮人日子苦。”

一旁蔣寡婦說:“咱們梧州有了大人,比以前的日子好太多了。這還能活下來呢。阿婆那麽大一家人,有兒有孫的,誰都不能吃閑飯。擱往年,要不老的餓死,要不小的溺了,要不老的小的一塊兒死。”

她這是實話,張仙姑也是啞口無言,這家裏,誰都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不食人間煙火,更殘的事情他們都見過,甚至經歷過。

是的,能活著就不錯了,有希望誰會殺掉自己的親人呢?

現在不用死了,就是一起再繼續苦著。

張仙姑道:“噫!窮人孩子早當家,窮人家的老的,也沒得福享。”

窮人家的老人是沒有“頤養天年”的說法的,重活幹不了也得給兒孫看孩子,勞力下地的時候他們得在家做飯。勞力吃幹的,他們吃稀的,如果是個老婆子,就更是這樣了。

祝纓道:“也不能太苦了。我想辦法吧。”

“誒?”

祝纓道:“明天叫他們查一查戶籍,凡在冊的,年過七十而有殘疾的老人,每月發點柴米吧。”不過數目得想好,不能太少,但絕不能太多。將將夠吃,子孫有心呢,再添補一點,能吃飽,子孫無心,也不能搶走老人太多的口糧,搶了,老人餓死了,以後就沒得拿了。他得讓老人活著。

張仙姑雙手合什:“這個好!哎,不會花你太多錢吧?”

“從衙門開銷裏出,每月,得老人親自到這兒來領。得活人才能領。行了,都甭圍著了,吃飯吧。”

一家人吃完了飯,祝纓請花姐到書房裏說話。

問花姐:“巫仁現在還上著學嗎?”

“對。”

“我明天去番學,要是她確實能幹,你印書的事兒,就交給她吧。”

“她?當然是好。”

“那就行。”

花姐道:“明天你去番學的時候留意,仇文或許要勸你一勸。”

“誒?”

花姐笑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刺史可以逛街,但不能不帶人。”

“他怎麽知道的?他今天不是在番學裏嗎?我給阿發放了假,他不用到府進裏來。”

“你被人認出來,多大一件事兒?街上人一傳二傳的,要不傳到番學的時候快宵禁了,他現在就該站在你面前了。”

祝纓道:“前呼後擁的,能看到什麽?我知道,官兒越大,獨行越危險,可是我總是覺得,京中貴人不接觸百姓,居於深宮之中猶如高居九天之上,太危險了!一朝折斷天梯,從此仙凡不相通。凡人可以沒有神仙,神仙不能沒有凡人供奉。我的處境,比宮中貴人還要危險,更不能自命不凡,腳不沾地。”

花姐道:“我又沒要管你!你自家小心就是。”

“哎!”

…………

次日,祝纓晨會之後將章別駕、祁泰等幾人留了下來。專議給七十歲以上的老人發柴米的事情,她的意思,無論性別,只要有這麽個人,活過了七十歲,又實有殘疾,一個月補貼五十斤,一天劃不到二斤米。

章別駕對州裏的情況有點數,並沒有反對,且說:“可謂大同矣!”說話的時候是有一點拍馬屁的心思在內的,說完了,心底竟真的湧了一絲絲少年時的純真追求。做官就該做成這樣,章別駕想。

他甚至添了一句:“不如每月再給二兩鹽?”

祝纓道:“給糖吧,鹽咱們手裏沒有,糖是有的。她要拿來換點別的,隨她。司戶,七十以上的老人有多少,你有數嗎?”

祁泰道:“您不是要七十以上的殘疾嗎?怎麽又以要七十以上的人了?那可就多了!”

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數目並不很多,乘以五十的話每月就是一筆不算小的開支了。但是,如果是家人完全不能養活的殘疾老人,數目就又會變少了。

祝纓道:“那還得有個說法,什麽樣的算殘疾。”

三人又說了一陣,主要是祝纓和章別駕商議。瞎一只眼的不算,得兩只眼,缺了左手的只給一半,缺了右手的給八成,兩只手都沒了的,給全部。癱瘓了的,給八成。

祝纓道:“雙手都沒了的老人,恐怕活不到七十歲。”

章別駕道:“想到的就列上。”

“行。”

等議完了,祁泰道:“那我就等您弄出個數目來好做賬了。”

“行。”

這個簡單,發令給南平、福祿、思城三縣,讓他們一級一級地統計一下,然後再派人去交叉核實,以防熟人作弊騙取補貼。

文書發下之後,祝纓把趙振等人喚了過來:“休息過了,開始幹活吧!”將他們支使給了項安。

荊生、方生、汪生稍感異樣,以為聽從一個女子的安排,還是個商人,略覺不妥。趙振倒是適應得不錯,從福祿縣開始,祝纓身邊就有一些女子比較活躍。他說:“大人安排的,必有緣故。”

項安一看他們的表情,頓時明了,這樣的目光她已經看得太多了。她先不爭辯,而是說:“咱們都是為大人辦事。只因我更熟,才指派人牽個頭。一些行內的事,只有行內人才知道,幾位不知前因就過去問,人家是不會說的。我叫人先去轉轉,問出些事來,再報給幾幾位梳理之後呈給大人。”

四人聽她這樣講,都覺得有道理,趙振道:“成,你說怎麽辦吧!”

項安將作坊、商人等分成幾部分,使他們四個各自整理一部分內容。四人看她分派清楚,也都領了活計,決意要將事做好!

趙振忙了一天,要回去休息的時候,卻在路上遠遠地看到幾個人狂奔進城,一頭朝刺史府紮過去。

這是幹什麽呢?趙振心下犯嘀咕。

如果他再往前走幾步就會看到一個熟人——林八郎。

……——

祝纓的差役昨天到了福祿縣,林翁聽說是找八郎的,也不敢耽擱,天一亮就自己跟著回了老家。

林翁埋怨兒子不開竅好久了,眼見別人家都有官兒了,這孩子就是不開竅!林翁急得什麽話都說出來了:“活人難道還要殉了死人不成?!你看看這個家,這點子田,夠你們兄弟吃的嗎?你自己不爭點氣,以後要帶著老婆孩子給人當奴婢換口飯吃嗎?還是想給誰當上門女婿?我還要臉呢!”

現在祝纓又找林八郎,林翁說什麽都要跟兒子一起去!

他一刻也等不得,抓著林八郎就趕到了刺史府。

林翁陪著笑,祝纓卻看向林八郎。

林八郎臉上有些難堪。

這孩子有點慘,好好一個縣學生,被姐夫牽連了。祝纓打算把他派到盧刺史那裏,開糖坊。林家的家產一分,林八郎手上分不到幾畝地,得給他一個出路。

祝纓道:“你錯過了上一回,現在還有另一個機會。你可願意以游學為名去主持一個新的糖坊?”

林翁吃了一驚,忙說:“大人!小人家是良民吶……”

“帶個仆人,讓仆人出面。這個事兒,我得交給一個放心的人去辦。要是商人,我反而不叫他去了,正因不是,才好以學生的身份與那邊衙門說話。”祝纓說。

這件事還有一個好處,盧刺史那邊有個顧同,讓他們同學對接,顧同也能添一分體面。林八郎與盧刺史中間沒有隔著一個死了的姐姐。如果盧刺史欣賞林八郎,林八郎有萬一的機會出仕。

退一萬步,主持一個糖坊,再不貪,也能補貼家用。

林八郎心頭一動!同學們都有前程了,他當然看在眼裏。現在這一步臺階極妙,一個刺史已經將臺階鋪到了這個地步。

林翁聽完了一疊聲地催促。

林八郎深吸一口氣,道:“學生願意。”

他鄭重跪下,拜了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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