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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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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泰曄池位於啟安都城大陽宮西北邊,池往東數百餘步是校場,平時供皇家練武、娛樂之用,往東南處有宮門直通皇城外,來往方便。禮部將整個校場分為鬥武場、禦馬場和步射場三個區域。

看臺涼亭裏設了茶座,擠滿了一些吃茶解渴的世家子弟和營生。

嚴仞一到場便馬上成了人群中的焦點。各世家公子紛紛朝他揮手打招呼,引他去涼亭敘話,武學營的營生們則遠遠在一旁邊看著邊互相討論,眼睛裏掩蓋不住羨艷的光。

“嚴世子,久仰久仰啊!”

“子鏗兄,等你好久了!”

“快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新朋友!”

嚴仞一回頭,身邊的陸屏不知去了哪裏。他只好一頭紮進公子堆裏頭,被何新柏拉著四處周旋。不知誰說了什麽玩笑話,四周便爆出暢快的笑聲。

過了許久,學政官終於宣布武驗開始,陸屏才回來,達生給他戴上護腕和盔甲。只聽學政官報著陣場,報到後面時,陸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西三場第十次,武學營蔡積,對陣白虎殿陸屏!”

陸屏舉手邊向西邊走去,卻被嚴仞一把拉住。

嚴仞面色不善:“你要上場?”

陸屏一楞,接著笑道:“對,我改變主意了。”

昨夜他在燈燭下發楞發了許久,最後收拾起信封返回房間,占著他一半床位的人已經睡過去了,他卻怎麽也睡不安穩。

今日一大早,他鬼使神差地叫來達生翻箱倒櫃地找出來一對護腕,打算好歹試一試。

武驗開始後,還未輪到的考生們都跑到別人的對陣場地去瞧熱鬧。陸景、陸執、嚴仞、傅軼等幾個人的場子裏裏外外擠滿了人,一些武官人家小有名氣的公子也招攬了不少看客。

陸屏只跑到自己比賽的西三場看前面的陣營,這地方人少清凈,但鬥武卻不差,武學營的弟子大多孔武有力,在力道而不在靈巧,以後入禁軍及南衙,多是持長槍或者長矛,因而選的也多是這兩樣武器。

終於輪到陸屏了。他想武器自然是越長越好,於是選了支最輕的長槍,穿在身上的盔甲顯得空落落的,極其違和。

哨聲一響,兩方交手。陸屏抓著長槍小心翼翼試探又防守,對方明顯一楞,有些不敢相信他持槍的姿勢。幾個簡單的回合後,對方的槍勾住他的槍往下一壓,“哐當”一聲,槍和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臺下的達生嚇壞了。

隔壁場子爆出一陣大笑。陸屏以為與他無關,卻看到那邊的人圍了過來,看樂子一樣指指點點。

“你們看到沒?笑死爺了!”

“連槍都拿不穩,手法也不對,太滑稽了!”

“學沒學過槍法啊,沒學過上什麽臺!我家下人隨便舞幾下都比他強!”

“這位是誰啊?怎麽以前沒見過?”

“小心點說話,萬一是哪個世家的小公子,咱們沒好果子吃!”

教頭宣布比賽結束,武學營勝,陸屏出局。達生慌慌張張跑上來扶起他,一邊幫他拍去衣角的灰塵,一邊問他有沒有受傷。

仿佛心裏的石頭落地,陸屏舒了一口氣。

有人提醒道:“不是什麽世家,是宮裏的九殿下。”

大家恍然大悟:“哦,那沒事了,哈哈哈哈……”

有人壓低聲音:“九殿下?就是從黎山園裏出來的,課業次次倒數第一,以致陛下不喜歡、皇後娘娘也不管的那位?”

“是吧。但有一說一,九殿下是長得真好看啊,那相貌,賽過公主姑娘呢!”

“哈哈哈哈……”

“噓,慎言慎言!”

陸屏下了臺,聽見達生在背後憤憤不平道:“太過分了,區區幾個武學營的學生,也敢在禁苑校場上公然欺負皇子!”

陸屏安慰他:“別氣,不上心便是聽不見,聽不見便是不存在,隨他們去好了。”

二人走回看臺亭子,達生跑去倒了碗茶,陸屏仰頭喝完,心道終於不用在太陽底下繼續曬著了。

隔壁亭子坐著些早已出局或中場休息的考生,議論著對陣場上的風雲人物。聽說嚴仞從比賽開始便一改往日春風得意的臉,變得不怎麽笑了,鬥武的時候那眼神如獵狼,把對手嚇了個半死。

“嚴世子臉色不太好看啊……”

“他不是耍槍耍得很厲害嘛?都連續贏了三場了,場場都被人叫好。”

“是啊,怎麽感覺心情不好,還一直往西場那邊看?”

“哦,我知道了。西五場那邊有八公主的比賽,嚴世子怕不是看到八公主輸給了霍家的姑娘,心疼了吧?”

“有可能,哈哈哈哈……”

於是大家接著議論嚴仞與陸薔的關系。

陸屏放下茶碗,對達生道:“你去同皇兄身邊的童離說一聲我們先走了。”

達生應是,又問:“要不要也同嚴世子說一聲?”

陸屏立馬搖頭:“他忙都忙不過來,還是不打擾了。”

達生點頭,小聲道:“也對,這樣的人還是少接觸為好,一想起上次他在七夕送殿下雙兔佩,奴才就來氣!”

“……”陸屏告誡道,“這事不要再提了。”

達生:“哦。”

下午,入圍覆賽的榜單張貼在皇城左銀門外,陸屏自然是落榜的。因此他也未叫人去看榜,而是在禦馬場裏練了一個下午的馬術。

翌日是禦馬初賽,禁苑校場禦馬區一大早便已經聚滿了穿著騎射服的人。與前幾日不同的是,今日的看臺上多了些不參加禦馬的世家和官家小姐,全是來看賽馬的兒郎的。

陸景知道陸屏自小不會騎馬,於是一直憂心忡忡。陸屏道:“皇兄放心,我昨日下午練了馬的。”

陸景很高興:“練得怎麽樣了?”

陸屏臉一紅:“就……勉強能慢慢走到終點。”

陸景哭笑不得。

陸屏立刻道:“重在參與,我只要能走完全程就行。”主打的便是一個陪伴。

陸景道:“那你切記不要隨意放開韁繩和馬鐙,慢一點跑。”

陸景被分在第一組,也是看臺上姑娘們最期待的一組,連馬兒也是最好看的。

禦馬開始前,陸屏才看到從人群中走出來的嚴仞。嚴仞穿著一件黑色織金飛魚服,外罩一件紅色虎紋方領罩甲,高高的馬尾髻上束著條紅發帶,通身大氣雍容,大步流星走向起點後翻身上馬,一系列動作引得看臺上的姑娘們一陣激動。

哨聲響起,數匹馬應聲在韁繩驅使下開始奔騰,卷起煙沙,各自漸漸拉開距離。少年們鮮衣怒馬,一層層的裙褶隨烈風翻飛,在太陽底下煥起奪目耀眼的光芒。

日頭漸漸升高,接近中午,陸屏那一組的禦馬賽才終於開始。

“九殿下,請到這邊上馬。”

陸屏走到馬兒面前,才知道這馬比遠遠看著的還要高,這馬鐙也比自己想象的高,光是把腳套進去便已經費了很大功夫。

“九弟,你會騎馬麽?”

陸屏看過去,說話的人是陸放。陸放很不巧地和他分在了一組。

他沒回答,只抓著馬鞍用力一蹬,沒成功,又回到了地面。

“哈哈哈哈……”

不光是陸放笑得尤其放縱誇張,就連後面看臺上的陸薔和世家姑娘們也在笑。姑娘們尚且拿著袖子掩嘴笑,陸薔則直接拍掌笑得前仰後合。

陸屏心中嘆了口氣,重新蓄力往上一蹬,終於磕磕絆絆跨過馬背,成功坐到了馬鞍上。

哨聲一響,旁邊的人全都沖了出去,留下一地塵沙。

陸屏:“……”

這個浮躁的世界,能不能有一絲絲冷靜?

陸屏一夾馬肚,揚起韁繩,伴隨著後面猖狂的嘲笑聲慢悠悠出發。馬兒跑得不算慢,但是絕不能說快,一路小跑著巔來巔去,在整個禦馬場中顯得非常悠閑自在與世無爭。

騎了許久,其他人已經繞過一圈回來,開始第二圈。

又一陣呼嘯的風從他身邊竄過去,陸屏急忙扯過右邊的韁繩,讓馬兒靠邊跑。

忽然,急躁的馬蹄聲從身後響起。下一刻,左腿被人蠻力地一撞,一匹馬擦身而過。突如其來的慣性讓整個上半身往又倒去,他嚇得立刻夾緊馬肚,俯身抓住馬脖子。他擡頭一看,撞他的人是陸放。

“陸放,你做什麽!”

陸放眼裏露出狡黠的光:“禦馬賽有擾馬的允許,難道九弟不知道麽?可要坐穩了,不然鐵蹄無情,若是被摔下馬,小心性命不保!”

陸屏心裏一慌,抱緊馬脖子。

兩匹馬都在跑,陸放特意勒著韁繩放慢速度,故意靠近陸屏,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

“你別過來!”

陸放的馬又往他身上一撞:“下去吧!”

陸屏驚叫,抓著馬脖子的手不住顫抖。他騰出一只手扯過韁繩,試圖再靠邊退出禦馬場。陸放好像看出了他的意圖,轉而驅馬到另一邊,又一次撞向他。

陸屏的胸口牢牢貼在馬鞍上,韁繩掉下去再也牽不起來了,不知什麽時候腳上的馬鐙也脫離了。馬兒受驚地長鳴一聲,瘋狂向前跑。

所有聲音像潮水一樣湧來,像是要把人淹沒沈溺一樣。陸放的笑聲,陸薔的笑聲,其餘看客的笑聲,還有馬的嘶鳴。

眼前是迅速向後遠去的草甸和沙地,速度快得幾乎要飛起,馬蹄每次落地便將他整個身體拋向半空。豆大的汗珠滑落下來滴在草甸裏,陸屏緊緊閉上眼睛。

所有聲音又像潮水一樣湧去,只剩下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氣聲。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下猛烈的撞擊。

一切都結束吧。他想。

他松開馬脖子,身子“砰”一聲摔落在草叢裏。右腿的劇痛瞬間襲來,他忍著鉆心刺骨的痛強撐起最後一絲理智,用力滾落到旁邊的馬道外。

汗水不用滑落了,直接從濕透的鬢發滲入草叢裏去。

陸屏喘了很久,漸漸能聽到旁邊的聲音了,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有達生的抽泣,有陸景焦急的喊聲,紛至沓來。

“我沒事……”

他擠出三個字,卻發現喉嚨早已幹涸,沙啞得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叫喊聲越來越近了,眼前是青天白雲,陸屏忍著痛試圖轉頭看看來了多少人。

下一刻,青天白雲被一張臉覆蓋,整個身體一輕,他被人撈了起來。

腦子摔迷糊了,這人的臉有些模糊。陸屏騰出一只手,抓到了這人胸前的紐扣,應該是方領罩甲的扣子。

他拼命眨眼,視線漸漸清晰,眼底映出了一張陰沈沈的臉。

是嚴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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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安臺鑒:

久慕高風,未親芝宇。君所言甚是,其一可息民怒,收爵盈庫;其二可整肅廷風,人皆盡職;其三可振奮寒門,使爭相立功,國之興盛指日可待。然所惑也,白虎之堂竟未聞遠見。武驗將開,望君一切順遂,穩中求進,意氣風發,旗開得勝。佇候佳音。

遠山謹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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